“好呀,你有好東西,先便宜了李姐姐。”陸寄悠早看見涵因的那個絡子了,只是她和李寧馨說得熱絡,不好插嘴,見她倆交換了香囊,便忍不住也圍過來看。
聽見她說話,蕭若華和裴嘉柔也湊了過來,見那絡子果然精致可愛,也都盯著看。只是礙于家教,不好張口要罷了。
陸寄悠卻沒那么多顧及,笑著說:“今天咱們大家都是第一次見,也都是投緣,你可不準偏心呀。”
涵因只好像哄小孩似的說:“我今天只帶了這么一個,等我打好了,一人送你們一個如何。”
陸寄悠立刻笑容滿面的說:“這樣自然好,不過如果你肯教我們怎么打這個結就更好了。不過要是你的獨門秘笈概不外傳的話,就當我沒問過。”
“這有什么秘笈不秘笈的,不過是個絡子,我教你們便是。不過待會就要開宴了。怕是來不及了。只能等下次咱們幾個再聚的時候了。”涵因大方笑著回答。
“下次又不知道什么時候了,我還不知道能不能來呢。”裴嘉柔小聲嘟囔著,她自小身體柔弱,性子更是柔弱,裴夫人很少帶她出來。
李寧馨卻發話了:“不若我發個帖子請你們去我家。我們單獨小聚,又方便也省的雜七雜八的人吵咱們。”雖是對著這里說話,眼睛的余光卻瞟向杜家兩姐妹。
其他幾個女孩紛紛點頭道:“這個法子好。我們就等著你了。”
經過這一鬧,這幾個女孩倒彼此熟悉多了。
涵因卻注意到,今晚皓寧一直心不在焉。作詩的時候就是如此,到了這里,幾個女孩子商量小聚的事情,她也只是坐在一邊發傻,眼睛時而又溜向門邊時而又看向對面的幾個貴婦人。那邊赫然在座的就是高煜的母親高夫人竇氏。
涵因知道她在想什么,暗暗祈禱她千萬別捅簍子。此時男女大妨雖不嚴格,到底未婚的女子還是不宜隨便見男子的。
那邊的貴婦不知聊到了什么,側耳細聽的皓寧忽然身子一震,臉微微發紅,下意識用手理了理頭上的發簪。
涵因一邊和女孩子們聊天,一邊悄悄留意著皓寧的動靜。
有人走到平郡王妃面前不知說了些什么,王妃開始看了看這邊的女孩子,皺了皺眉,又看了看那個夫人,最終點了點頭。
平郡王妃就傳話,叫幾家的子弟進來入席。
過了一會,幾個男孩就傳了進來,給王妃和各位夫人見禮。其中就有高煜。
王妃說道:“都是世交、親戚家的孩子,從小便是一起玩到大的,因此也無妨,就一起親近親近吧。”
其實這也不過是貴婦人們想要相看女婿找的借口。
皓寧的眼睛剛才一直盯著大門。等到高煜進來了,她卻低下頭去不敢抬眼看了。
女孩子們也不再嘰嘰喳喳的聊天,都安安靜靜的擺好淑女的做派。
崔浩軒、盧昭、高煜無疑是最受人矚目的男孩子了。崔浩軒清朗、盧昭超逸、高煜俊秀,雖然那些貴婦人在不同的場合也曾經見過他們,但是像這樣聚在一起可以比較的機會卻很少。
崔浩軒顯然很不耐煩這種被圍觀的感覺,但是良好的家教讓他也只能耐著性子忍著;盧昭在任何地方都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似乎天生他就是這個性子;高煜則顯然習慣了被圍觀,他小時候就長得俊美非凡,不論去哪個府里做客,府中的貴婦人都要過來抱抱捏捏,長大了也一直有女孩子圍在他身邊,因此這種情況對他來說是小意思。
高煜看到涵因,沖她眨眨眼睛。涵因身邊的女孩子們都以為這位高公子在看自己,一邊羞澀的略略低下頭,一邊偷偷瞟著他。高煜見此情景,又沖她們燦然一笑,女孩子們臉都開始微微發紅了。皓寧的手都開始微微顫抖了。高煜又對涵因挑挑眉,好像說:“看到我的魅力了吧。”
涵因見此情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瞥了高煜一眼,略帶不屑的撇撇嘴,把臉轉過去,想跟李寧馨說話,結果李寧馨明顯的心不在焉,卻不知她瞟的是哪個,只“嗯”了兩句就沒聲了。
涵因只好在心中哀嘆:誰說只有紅顏才是禍水。
平郡王妃并沒有察覺出氣氛微妙的變化,笑呵呵的傳開宴。席上輕歌曼舞,各色菜肴誘人食欲,虞家的這場百日酒真是煞費苦心,他家本就只是借小孩百日的名頭,聯絡一下感情。皇帝清除韋家勢力的表態,官員的空缺,讓很多門閥大族開始動心思想要重新劃分朝堂上的勢力。這場百日宴也不過是朝堂上暗流涌動的一個縮影。這些世家已經不再像長公主剛死時候那樣低調觀望,已經開始忍不住伸手了。不過想想也是,這時候再不動作,恐怕就要落于人后,再過一陣就什么都分不到了。
高煜在席上喝了一陣酒,之后就出去了,不知是方便還是去透氣。
皓寧看似漫不經心,過了一會,她裝作不勝酒力的樣子,跟大太太說自己覺得頭暈燥熱,出去透透氣。大太太便點頭同意了。
涵因可不想摻和這件事,她怕大太太讓她陪著皓寧,便故意跟李寧馨、陸寄悠聊得熱鬧。大太太果然向她這里張望一眼,見她忙著跟人說話,便沒有叫她,只叫丫鬟、婆子好好跟著。
不時有膽子大的女孩子湊過來,拐彎抹角的問她關于皓軒的事情,倒是她身邊這幾個,出身頂級大族,自矜身份,只在一邊側耳傾聽。她也只好虛與委蛇的應付,心里則怪平郡王妃多事,這一下子又不知道會添多少麻煩出來。
好在這女孩們的心思并不都放在皓軒身上,盧昭至少分走了一半的目光,高煜的容顏則更具殺傷力。另外李寧馨的哥哥李謙、裴嘉柔的哥哥裴嘉毅、陸寄悠的兩個哥哥陸寄承、陸寄揚,蕭若華的雙胞胎弟弟蕭崢也是在長安的世家中優秀的青年才俊。
可以說這場并不算特別的宴席集中了長安一二等門閥的繼承人。這些男孩子以后也會繼承家族的勢力,在未來的朝堂上成為肱骨之臣,同時也是家族在朝廷上的代言人。而在座的女孩子們,也會通過聯姻,嫁入各家大家族,成為執掌一府的夫人,也是各家共同利益的一種保障。
涵因是特殊的一個,她有足夠高貴的門第,但是家族卻不會給她提供任何支持,她和皇族有關系,但是這種關系不能給她帶來任何保障。在一片熱鬧喧嘩之中,涵因卻感覺的深深的孤獨,她屬于這里,卻又不屬于這里;她熟悉這一切,卻又時時刻刻感到陌生;她的眼前是一片笙歌漫舞,她的身后卻藏著巨大的危機。讓她不得不小心翼翼,步步為營。
過了一陣,皓寧回來了,臉上的緋紅尚未散去。涵因沖她笑笑,說道:“你去哪了,之前你不是一直想看胡旋舞嗎,結果錯過了。”
“哦……,我剛才覺得有些燥熱,出去散一散……”皓寧吱吱嗚嗚的說。
涵因佯作不知,笑著拉她坐下,遞給她一杯溫酒:“我就知道你坐不住,定是要往外面跑的,小臉都紅了。”
皓寧聞言臉“騰”一下子更紅了,喝了一口酒,一著急竟嗆了一下,練練咳嗽,連眼淚都出來了。涵因忙拍她的后背,一邊說著:“慢些,慢些”。
她的眼角掃到了門口,見高煜此時才優哉游哉的回來,坐下之后,又向這邊看了一眼,眼神大有深意。
涵因便知道那丫頭不知道用什么辦法引起了高煜的注意了。對于高煜來說,若是能攀上靖國公這門婚事,對他和他的家族甚至皇后都是非常有利的。估計連高煜自己都沒有想到,皓寧居然對他動心了。
若說一百多年前,以渤海高氏之門第娶皓寧是順理成章的事,可如今卻是萬萬不可能了。高家雖然出了當今皇后,可在士族中也只能勉強算個三等。由于鄭倫和長公主輪番打壓外戚,高家如今在中朝做官的,也只有做了個中書舍人的國舅高建。
皓寧是靖國公的嫡女,又是末女,靖國公的掌珠,在想娶皓寧的人里面高煜不知道要排出去幾條街。但如今皓寧主動送上門去,不知道高煜會不會趁機爭取這門婚事。
涵因瞇縫的眼睛看看坐在僅次于平郡王妃位置的大太太,靖國公越來越受皇帝倚重,她也跟著水漲船高,那些誥命夫人們若不是顧及平郡王妃,早就趕上去巴結了,即便這樣,她們也找各種機會奉承大太太,大太太矜持而端莊的坐在那里,時而微笑,時而點頭,好個貴婦人的做派。高夫人也上去搭話,不過大太太只是略帶冷淡的客氣兩句,高夫人見沒有人搭理她,只好訕訕的回了座位。涵因看到這一幕心里暗笑,大太太若是知道了皓寧的想法,還能不能保持這樣的姿態呢。
皓寧飛快的瞟一眼高煜,又像怕被人發現似的趕緊低下頭。而高煜再沒往這邊看過。
直到宴席散了,皓寧還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好在她也只是不大說話,自己想事情,倒沒鬧出什么岔子。
大太太對皓寧的異常似有所覺,平時嘰嘰喳喳、坐也坐不住的女兒突然變得安靜了,她這個當媽的怎么可能發現不了。
回到府中,她便把皓寧叫過去,心疼的摸摸她的小臉,問道:“你這孩子,這幾天怎么都心不在焉的。跟你說話也這樣,讓你做事情也這樣,吃飯也少了,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病了,哪里不舒服告訴為娘。”
皓寧忙擺手說:“母親,我沒有什么不舒服,母親多慮了。”
“那你是有什么心事?”大太太問道。
皓寧挺大太太如此說,忙打起精神撒嬌道:“我哪有什么心事,只是這些日子學針線,覺得有些累,母親就不要擔心了。我真的沒事。若是惹得母親擔心我,那真是孩兒的不孝了。”
大太太仔細看看皓寧,見她氣色還好,心也放下了一半,點點頭說:“你這孩子,有事千萬別在心里藏著。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