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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七二章 貶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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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衍瞟了一眼臉色不善的蘇錦緩步上前道:“啟奏皇上,老臣以為,錢大人王大人等人的擔心不無道理,也是為我大宋朝堂清明著想,無何厚非。”

  眾人早知是這樣的結果,要說杜衍和錢銘逸等人不穿一條褲衩,那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杜愛卿的意思是支持嚴懲范仲淹等人是么?”趙禎問道。

  杜衍咳嗽一聲拱手道:“這個……老臣雖認為錢大人和王大人言之有理,但卻并不贊成將韓范等人嚴懲,相反是要請皇上三思后行,考慮他們的出發點,給予寬大處理。”

  “什么?”

  “杜公,你在說什么?”

  錢銘逸和王拱辰以及一干附和的官員驚得嘴巴里能塞進顆鴨蛋進去,殿上眾官再次眼珠子灑落一地,杜衍居然能為范仲淹等人求情,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如果不是親耳聽見親眼目睹,誰能相信。

  大多數人都不相信杜衍的話,他們一致認為是杜衍在玩花樣,故意的表示大度,免得留下落井下石之名,在范仲淹韓琦等人受嚴懲的決定基本上板上釘釘的時候說出這種話,就是一種奸猾的策略。

  趙禎略感意外,歪頭問道:“哦?杜樞密的意思是,朕應該從輕發落范仲淹等人?杜樞密不是一直上書言奸黨擾亂朝綱罪無可恕么?怎地今日又變了論調?”

  杜衍面色一紅,心中埋怨皇上將自己上書要求嚴懲的事情當眾抖落出來,不給自己后路,但此時此刻也顧不得尷尬,蘇錦的大眼珠子可是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他可不想惹急了蘇錦,讓蘇錦當堂將事情弄得不可收拾。

  “皇上,臣確實曾主張嚴懲奸黨,不過臣也覺得此事過于重大,不宜草率下決定,近日來臣日夜苦思并派人暗中探訪范仲淹韓琦及其黨羽的行為,并未發現其危害甚巨之處,也即是說,韓范等人雖冒天下之大不韙私結朋黨,但卻并沒來得及做什么對朝廷真正有害之事;他們推行新政之事上確實犯了不少錯誤,但新政之過和朋黨之患是兩碼事,光從朋黨之事上來說,危害尚未形成,而且說他們別有陰謀之論也沒有確鑿證據,我大宋上下自皇上而下均奉行仁恕之道,在沒有證據的情形之下,豈能憑猜測嚴懲,更別說按照錢大人王大人所言直接拿下嚴刑逼供了,傳出去豈不是笑話。”

  錢銘逸直勾勾的看著杜衍,想說話卻又不敢說話,老大今天是怎么了?吃錯藥了不成?

  趙禎皺眉道:“說的似乎有些道理,不過結黨之行無需造成危害,本身這種行為便已經影響極壞了,若不嚴懲,豈非縱容他人效仿之。”

  杜衍從容道:“皇上不必擔心,不嚴懲,但可重懲,以此為戒,令天下人共惕,再者說,若論范仲淹韓琦等人的本心,臣可擔保他們大類于無心之失,從這幾人以往的表現來看,尚可稱為忠君愛民之臣,之所以蛻變若此,臣以為是官職升遷過快,皇上信任過甚,以至于他們恃寵生嬌內心膨脹所致。”

  趙禎不悅道:“你的意思倒是朕的不是了。”

  杜衍驚覺說錯了話,忙道:“臣該死,臣的意思是他們不懂得珍惜圣上恩寵,沒有因皇上信任而更加的勤勉自律,相反卻自高自大目空一切,以至于誤入歧途。”

  趙禎道:“你擔保他們只是誤入歧途?你敢擔保?”

  杜衍道:“臣斗膽為他們擔保。”

  趙禎喝道:“你擔保的了么?”

  杜衍囁嚅道:“臣……臣……”

  蘇錦挺身而出道:“微臣也來擔保,日后若真的查出范仲淹韓琦等人別有企圖,臣愿連坐。”

  趙禎皺起眉頭正待呵斥蘇錦橫插一腿,只見包拯邁步出列道:“臣包拯也愿擔保,跟蘇大人一樣,今后愿意連坐。”

  杜衍趁此功夫猛打眼色給王拱辰錢銘逸,兩人這才真的相信杜衍是真的要為韓范等等人開脫,雖然不明就里,但緊跟老大杜衍的步伐是當小弟的應盡的義務。

  錢銘逸厚顏上前道:“這個……啟奏皇上,臣聽杜樞密一席話茅塞頓開,臣適才所奏有所偏頗,臣剛才想了想,也覺得韓范等人乃是權力膨脹過快把持不住自己所致,不至于有什么真正的陰謀,臣收回剛才的奏議。”

  趙禎怒道:“你變的倒挺快,剛才是黑轉眼便是白,你們還有準主意么?國家大事上便如兒戲一般,真是豈有此理。”

  錢銘逸忙跪倒磕頭道:“皇上息怒,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臣也是意識到錯誤馬上糾正,臣不想一錯到底。”

  趙禎氣鼓鼓的道:“你倒有理了,罷了,起來吧,今后奏議之時想清楚了再議,朕不愿再聽到這些自相矛盾之言。”

  錢銘逸抹著汗叩謝退下,怨婦一般幽怨的瞟了杜衍一眼,心道:老大啊,你差點害慘了我,事后你要不給我解釋清楚,我可不依。

  杜衍給他個寬慰的眼神,俯身再奏道:“皇上,臣斗膽建議,對范仲淹韓琦等人的處罰宜輕宜緩,這樣既能體現皇上通情達理寬容豁達,又能穩定局面不至于造成大的恐慌,不過新政需立即廢除,此事不得人心,又是韓范等人一力推行,再無實行必要,新政期間所造成的謬誤需一一糾正,以平民憤,定人心。”

  趙禎嘆了口氣道:“你們說的也有道理,朕也覺得范仲淹韓琦等人也不至于一下子便糜爛至此,畢竟這幾人都曾是我大宋功臣,韓琦范仲淹在西北力拒西賊數年,勞苦功高;富弼跟隨朕多年,為人敦厚謹慎,歐陽修執掌御史臺數年,每每諍言進諫也有一番諍臣風骨,這幾人原是朕看好的國之重器,但正因如此,他們犯下大錯,朕也是格外的痛心。”

  晏殊忙道:“皇上不必憂心,真金不怕火煉,真正的賢良之臣自然能經受住風雨的侵襲和考驗,這幾人雖有才情和能力,但也許還不能擔當重任罷了,皇上一番惜才之意,他們稍有識見該當痛定思痛盡改前非,對他們也是有好處的。”

  趙禎點頭道:“說的也是,磨礪方見鋒芒,朕便依著眾卿之議,對這幾人從輕發落,黃培勝,擬旨。”

  黃培勝趕緊拿起紙筆記錄,趙禎眉頭緊皺,眼睛看著大殿的大梁,緩緩道:“范仲淹、韓琦、富弼、歐陽修等人,罔顧圣恩私結朋黨,借新政實行之際,排除異己,攻訐朝臣;新政本為強國之政,淪為眾夫所指,朕極為痛惜失望;朕本擬嚴懲四人,但念及四人立心尚正,危害不巨,加之曾為朝廷功勛之臣,故從眾卿所請從輕發落。”

  群臣豎著耳朵大氣不敢出一口,細細傾聽這四人的命運如何。

  “范仲淹為朋黨之首,又拒不承認結黨之行,妄言‘氣銳不可折’,徒惹眾怒,著革去樞密副使及同知政事之職,同時免去鄜延環慶兩路路使之職,貶為京西路彬縣縣令,革去韓琦樞密副使之職,貶知揚州府,革去革去富弼樞密副使之職,貶知惲州,革去歐陽修御史中丞之職貶知淮南路滁州,其余黨羽,查實后一律革職貶為小吏;眾卿及各級官員需以此為戒,謹記‘至治之世,不為朋黨’之言,欽此!”

  隨著趙禎的話音剛落,朝堂上一片抽氣之聲,有的是沒想到會這么便宜范仲淹等人,有的則是沒想到會判的這么重,這四人被貶到遠隔千百里的四處,即便是朋黨也是天各一方再無聚首之機了;而范仲淹從當朝二品大員一落千丈,直接被貶為彬縣縣令,看似皇上開恩,實際上等于是在抽范仲淹的嘴巴子。

  而韓琦富弼兩人則幸運的多,一來這兩人是范仲淹的左膀右臂,從責任上來說稍微輕些,二來也許是因晏殊之故,對富弼的責罰要照顧一下面子,而韓琦則是跟著沾光,兩人雖然被貶,卻起碼還是保住了州官的職位。

  歐陽修最是幸運,他寫了那個什么《朋黨論》公然鼓吹朋黨無罪,本來應該受到更為嚴厲的責罰,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也保住了個滁州知州的職位,或許是趙禎看在蘇錦的面子上的緣故,總之還算是較輕的處罰。

  處罰結果一出來,蘇錦長舒一口氣,總算是沒出大的紕漏,這四人無一下獄,雖然從此只能在京城之外的州府廝混,也許永遠沒有入職中樞的機會了,但最起碼,保的命在,也算是不辜負自己這幾天的費盡心機甚至不惜和趙禎翻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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