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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急急如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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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住八一,精彩。

徐鳳年才問慕容雄雌有無嚇尿,很快就因果報,被自己的念頭嚇到禍水傾國,其實是無稽之談,那些個在春秋硝煙里帝王身側衣袂翩翩的美人,不管是致使外戚坐大的皇后還是媚惑君主的嬪妃,無非是替罪羔羊罷了,亡了國的文人書生,忠于舊君,不敢或者不知去刨根問底,看不到爛在根子上的結癥,只好用詩篇文章去對那些個尤物女子撒氣,托詞于魑魅魍魎女精雌怪出世,在明眼人看來實在是荒誕無理,慕容桐皇一個連軒轅家族都斗不過的美少年,如何去崩塌一個鼎盛王朝回神的徐鳳年自嘲一笑,后宮有趙稚母儀天下,這位皇后的鐵腕不輸給名將治軍,如何都亂不起來的京城有那位以嫻熟帝王心術駕馭各派各黨,內有公認賢德皇后打理內宅,外有滿朝文臣武將虎視八方,好大一個鐵桶江山啊臉皮薄心機淺的慕容梧竹呼吸緊促,小心打量這個才認識一旬時分的公子,北涼世子殿下?多大的官?她不懂這些,只是應酬劍州士子時偶爾聽到一些有關北涼的惡評,說北涼王是王朝殺人最多的暴虐劊子手,曾經喜歡動輒屠城,至于那個嫡長子,紈绔得很,文不能提筆武不能把刀的,只會在北涼一畝三分地上欺負良家女子,遲早會把家業敗光,不值一提慕容梧竹再心思單純,也知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的道理,她先入為主,對救下自己與弟弟的徐鳳年,印象一點都不差,在他已經掌控性命的前提下,能把持得住誘惑,不欺負他們,這已經比那些滿口仁義道德暗中眼光猥褻的世族士子要好百倍千倍,她便是如此簡單,以往認命給軒轅老祖宗擄去玩弄,當下認命哪天給這位世子殿下暖被窩,慕容梧竹望著那張俊逸臉龐,退一萬步說,年輕的他長得很好看,不是嗎?姐弟中從小便是他拿大主意的慕容桐皇瞅見姐姐的眼神,泛起一股無力  徐鳳年對士子風流的斷袖癖好深惡痛絕到了極點,對慕容桐皇這位蓮花郎當然敬而遠之,但挺中意這家伙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狠辣,敢對自己狠才是真的狠,一個爺們能忍著惡心對另一個爺們拋媚眼,也就是時運不濟生在了小家族里施展不開,給個大一點的戲臺子,可不就是長袖善舞既然慕容桐皇言行直來直往,徐鳳年也不能讓他失望,輕輕一腳將撕咬衣袍的虎夔金剛給踹遠了,笑著說道:“你要想扯北涼的虎皮大旗去玩狐假虎威,也不需要藏著掖著,既然我吃飽了撐著接下爛攤子,也就不在這點臉皮,不過丑話說前頭,咱們起碼現在是一個陣營的,就別背后捅刀子,想著事后給徽山那邊遞投名狀,好事總不能全讓你們姐弟占了”

  慕容桐皇點頭陰沉道:“我們踏出家門后,就沒想著去軒轅家族茍且偷生但既然世子殿下說了,我也希望殿下不會拿我們姐弟去籠絡徽山,若是如此……”

  徐鳳年大手一揮,搖頭道:“那你也太小看我徐鳳年了”

  慕容梧竹輕聲呢喃道:“徐鳳年?”

  徐鳳年笑道:“名字好聽不,鳳凰非梧桐不棲,跟你們挺有緣分,對不對?北涼王府我的院子就叫梧桐苑,要有機會,你們可以去玩玩放心好了,對你們真沒啥想法,總說這個,我也覺得浪費口水,以后就別提防著這個了,捧白貓的那位姐姐瞧見沒,我好這一口若說是臉蛋水靈肌膚柔滑,跟你們一起戴帷帽的那個裴姐姐,或者說裴姨,肯定也比你們出彩一些,你們跟防賊一樣防著我,很傷感情”

  慕容梧竹撲哧一笑結果被慕容桐皇瞪了一眼,但她這次破天荒沒有退縮徐鳳年看著慕容桐皇無奈道:“你總不能護著你姐一輩子,她總得嫁人,總得獨力持家,到時候你難道還跟在你姐后頭,就不怕你未來姐夫嫌棄你礙眼?”

  慕容桐皇冷哼道:“那也得等她找到那樣的男人再說,找到了,便是讓我去死也無妨”

徐鳳年啞然,無言以對,只是轉頭對黃蠻兒笑了笑接下來幾天世子殿下出人意料既沒有去天師府,沒有去徽山牯牛大崗,就安分守己呆在逍遙觀,要么與老劍神討教二十幾招保命壓箱的刀法有何紕漏瑕疵,要么就是拐彎抹角與老天師詢問龍虎山符箓的精髓,尤其是后者,在山腳難得遇上肯讓他過一把師父癮頭的后輩,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期間特地去山頂藏書閣搬了許多道教云符密典下來,一老一小能挑燈夜談到天明,約莫是生怕世子殿下說自己肚里沒貨,趙希摶甚至專門撿起了幾門尋常道士畏之如虎的符箓咒術,一邊大補惡補,一邊與世子殿下解說玄妙,需知趙希摶年輕時驚才絕艷,可惜跟軒轅大磐是一個毛病,各個領域,都是點到即止,不求甚解,被世子殿下拿話一激,一咬牙連公認道統典籍里極為晦澀的大部頭《太上正一洞玄律令集》都堆到桌上這一日,徐鳳年終于不再只在山腳逛蕩,拉著黃蠻兒,喊上慕容梧竹慕容桐皇一起去附近一座道觀后山,只有青鳥跟著,挽著一只竹籃  慕容梧竹大概是那天馬虎算是一場推心置腹后,對身披一張好大虎皮的世子殿下遠比弟弟來得泰然自若,柔聲問道:“殿下,這是做什么呀?”

  黃蠻兒憨憨道:“摘山楂”

  徐鳳年點頭笑道:“當初老天師去北涼那邊要收我弟弟做閉關弟子,好說歹說了半天,都沒說到點子上,也就這山楂比較讓黃蠻兒順眼”

慕容梧竹只覺得匪夷所思徐鳳年挑了個山坡坐下,黃蠻兒來去如風,一捧山楂接著一捧,很快就填滿小竹籃,青鳥干脆就把竹籃放地上,慕容梧竹說到底還是跳脫活潑的年齡,與青鳥去采摘山楂徐鳳年和慕容桐皇隔著一段距離坐著,兩頭虎夔漫山遍野打滾撒潑清風拂面,徐鳳年閉目凝神,撫摸著交疊而放的春雷繡冬,浮想聯翩,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原本閉關造車,即便有九斗米魏叔陽幫忙解惑,對符將紅甲云紋禁止的研究仍是舉步維艱,可這兩天經過老天師趙希摶的點撥,許多攔路虎都被腹有天機的邋遢老道給輕輕打死,讓人豁然開朗唯一可惜的是身邊缺了個知曉密意的佛門高僧,否則徐鳳年自信可以把符將紅甲變成徹底的囊中物  慕容桐皇輕聲問道:“聽說殿下在江南道殺了許多錚錚士子”

  徐鳳年平淡道:“比起徐驍還是少多了”

  慕容桐皇皺眉道:“為何要跟讀書人作對?不知道眾口鑠金以至于讓你們父子遺臭萬年嗎?”

  徐鳳年修長手指抹過春雷,緩緩道:“成王敗寇你想想看,春秋八國史書,不都是由離陽王朝的史官在寫嗎?那些個為了讓列祖列宗上忠臣傳的,哪怕留下個十幾個字給后人,便可以不惜羽毛,削尖了腦袋去入仕朝廷做官那些個為了讓父輩們不入佞臣傳的,則是奔赴京城,絞盡腦汁討好翰林黃門郎們,哭著喊著恨不得把妻妾雙手奉送不是有個人讓正妻解衣以乳暖人手的荒唐典故嗎?”

  慕容桐皇正色道:“殿下不可以偏概全”

  徐鳳年睜開眼睛淡然道:“這個道理我懂,徐驍也不是沒有打心眼佩服的讀書人,不過似乎沒幾個有好下場,遞交治國二十一疏的賀州荀平,被百姓烹食趙廣陵嘔血身亡于西蜀皇城外的軍帳,曾做文武評將相評的李義山被同是讀書人的一些個文壇巨擘,以文字取人性命,被株連,最后逃到了徐驍身邊才活命當然,你也可以繼續說這是以偏概全,但我身在北涼王府,見識過太多名士風采,的確寫得一手花團錦簇的詩章,不管是唇舌殺人還是歌功頌德俱是一流手筆,名利名利,知道為何名字在利字之前嗎?北方張圣人曾說有三不朽,太上立德,其次立言,再次立功,這便是答案,也是為何文人輕視武夫的根據,有幾個讀書人是奔著立德而去?讀書來讀書去,最多的還是立言啊立言攢人格賺名望,光宗耀祖,名留青史,哪里顧得百姓饑飽寒暖”

  徐鳳年輕聲道:“我在江南道報國寺聽江南名士說王霸義利,結果只是一個原本沒資格入席的寒門士子在為百姓求利,你說那些名士,是哪門子的名士?只知吟誦風花雪月,清談玄說,全天下都在叫好,便是真的好了?讀書萬卷,無書不讀無經不解,不知朱門外有凍骨,便是士子的士了?”

  徐鳳年笑道:“說來可能不信,襄樊儒將王陽明自刎后,本是佞臣傳榜首,是徐驍與老首輔吵了一架,擼起袖管親手劃去的而西楚史書對于這位曾給西楚獨坐釣魚臺整整十年的讀書人,沒有留下半個字這一次,則是朝中遺老領袖,西楚老太師孫希濟親筆抹去”

  慕容桐皇還在堅持,但已經不如一開始那般理直氣壯,低頭道:“讀書人還是好人居多”

  徐鳳年自嘲道:“我也沒說我非要跟讀書人過不去啊再者很多人和事,本就沒對錯可言,鉆了牛角尖,一定要非此即彼,就沒道理可言了”

慕容桐皇嗯了一聲  徐鳳年托著腮幫望向牯牛大崗,自言自語道:“還是溫華那小子想得開,不知道這會兒在哪里了”

慕容桐皇怔怔出神  徐鳳年轉頭伸出兩根手指,學那降妖除魔的符咒派道士,指向慕容桐皇,大笑著打趣道:“急急如律令,你這禍國殃民的孽障,還不現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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