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在柘皋河,橫天王吃了那俞幼虎的大虧啊。”
八大王張獻忠在馬上搖搖晃晃,這個消息讓他哈哈笑了起來。
老回回馬守應同樣也笑了起來,但多少有些愁意在里頭,過了會兒,他嘆息道:“八大王,你算算看,一年之中,咱們十三家,有多少人在這廝手中吃了大虧!這廝不除,遲早是后患!”
“現在已經是大患了,不過飯要一口一口吃,若是能敗盧象升,咱們便可以在江淮立穩腳跟,那時收拾只有幾百家丁的一個俞幼虎,難道還是什么難事?”張獻忠拍了拍手:“況且,咱們現在……不就是沖著那廝的老家去么。去年可望燒了他家一次,聽聞他又重新建起了,那么今年咱們再去燒一次!”
說到這的時候,張獻忠臉上浮起一絲獰意,去年的戰敗,讓他視為奇恥大辱,若不是俞國振幾次三番壞了他的好事,去年他就可以打到南`京去的!
他們大模大樣地從桐`城之下經過,并沒有任何攻城準備,桐`城令楊爾銘在城頭看到這一幕,不僅臉上沒有喜色,反而露出憂忡。
他不怕流寇攻城,這一年時間里,他將一半精力都放在了如何鞏固桐`城的城防之上,若是流寇再攻桐`城,他有信心讓張獻忠在此撞個頭破血流。
但流寇卻是逾城而去,不理會他,故意從這里經過,倒更象是到他面前來耀武揚威,警告他勿要輕舉妄動!
這也確實嚇著他了,他城中總共收攏也不過是兩千官兵,外加幾千民壯,而賊人的數量,絕對不只十萬!
獻賊在英霍山區中招降納叛,竟然又存下這許多兵力,他此去目標,究竟是何處?
想到這里,楊爾銘忍不住將目光投向東方。去年此時,他與俞國振聯手,大破獻賊與老回回、混天王的聯軍,后來二人雖是分開,但相互敬佩,他年紀比俞國振還要小些,因此稱之為兄。
也不知這一次,濟民兄長能不能……
一想起俞國振,楊爾銘渾身猛然一振!
張獻忠與老回回既是從英霍山中出來,他們二人最恨者,莫過于俞國振。他們再入安廬,豈會放過俞國振?
“聽聞濟民兄長在柘皋新敗橫天王,他家中……他家中現在只怕無人守護!”
張獻忠與老回回出英霍山,絕對不是出來旅游的,他們要與闖賊會合于滁州,那么最近的道路,當然是經過桐`城、廬`江、無`為、巢`縣、含`山、和`縣,這一路打過去!而且這一路上,因為要守廬`州的緣故,所以兵力幾乎都被史可法調走,那些縣城最多與他桐`城一般,有個兩千子兵幾千民壯,根本無力阻擋獻賊與老回回!
“楊蛟,過來過來,你趕緊給本老爺過來!”楊爾銘猛然叫了起來。
一個瘦矮的漢子笑嘻嘻跑了過來:“老爺,有何吩咐?”
“給本老爺去送一封信。”
“小事一樁啊,老爺,送給城里哪兒?”
“送城外去!”
楊蛟頓時苦起了臉,連連搖頭道:“老爺若是嫌楊蛟不會侍候人,直接把小的打殺罷了,何必送小的去給賊人砍。這城外可是有幾百萬賊人,小的又不是俞幼虎身邊的大力牛魔王,能夠在百萬賊中殺個七進七出……”
“老爺我有重賞!”楊爾銘哼了一聲:“上回你偷吃俞大哥送來的安南果脯之事,老爺我還沒給你算賬,這次辦得成了,至少給你五兩銀子!”
“十兩成不成,老爺,小的這可是去賣命。”
“七兩,再多說一句,老爺就直接將你扔下城去!”
“行行,七兩就七兩吧……我說老爺,你可沒有俞公子大方,上回小人給俞公子送信,他一打賞可就是十兩……”
那家丁嘮嘮叨叨,收了信后就奔北城而去,他當然不敢從流寇的眼皮底下去送信,而是選擇了繞道。楊爾銘望著仍在城下綿延不絕的賊軍,眼里盡是憂忡。
但愿還來得及……俞大哥啊俞大哥,你可曾料到這個?
在楊爾銘為俞國振擔憂的時候,俞國振卻在笑。
“這些流寇,果然狗改不了吃屎。”他看著那些得意洋洋沖出來的流寇,嘴角微微抿了抿。
因為流寇圍城的消息傳來,周圍村子里的村民要么就逃到別處躲避戰火,要么就是已經被流寇屠戮,要想再有收獲,這隊流寇就必須去更遠的地方。
俞國振從他們選擇的道路判斷,他們應該是通向近二十里外的石廟村。
這隊賊人的人數并不多,也就是六百余人罷了,俞國振看了一眼身邊的田伯光:“你覺得如何?”
“六百人……闖賊也太小看咱們了,六百人還不夠咱們一個沖鋒的。”田伯光也是冷笑:“以屬下看,吃了就吃了!”
俞國振點了點頭:“你去召集人手。”
田伯光依言而去,俞國振一人站在小山崗上的樹林里,又舉起了手中的望遠鏡。
他手中的兵力有限,每一個家衛都極寶貴,因此每一戰,他都務求謹慎,爭取不出任何紕漏。
遠處的滁`州城沒有什么動靜,滁`州的知州劉大鞏去年才上任,此人才具有限,倒是那位太仆寺卿李覺斯頗有些才能,但李覺斯的器量膽魄又小了些。這是高二柱給他的情報中,對城中這二位主事的評價。不過好在方孔炤到了,他的職位雖在李覺斯之下,可官場資歷卻老,安撫得住李覺斯。
只要能守著七日……應該沒有問題吧。
俞國振畢竟不是歷史專家,他知道一些歷史人物和大致的歷史走向,對于具體的歷史細節,卻把握不住。特別是隨著他對于歷史大勢的介入越來越深,有些事情的走向,已經完全偏離了。因此,他不敢肯定,滁`州能否守住七日。
在望遠鏡中,流寇的首領神情似乎有一些怪異。
這隊流寇的首領是跳澗虎,他在群賊中只是一個小人物,手下有這六七百人,但卻是改世王許可變的心腹。他的部下并不知道此行的真正用意,但跳澗虎卻知道,若不是許可變許了他天大的好處,這種冒奇險的事情,他斷然不會愿意去做的。
饒是如此,別人笑逐顏開時,他卻還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掌盤子為何這模樣,眾家兄弟都要去樂和,你這模樣可是大大不吉利。”
旁邊一個心腹見著了,笑著說道。流寇都是些老兄弟,他們之間有時說話并沒有什么尊卑貴賤。
“你知道個屁,給咱老子打起精神來,若是不想死,就當心些周圍情形!”
跳澗虎喝了一聲,驅著眾人向前行。他帶的六百人,騎士不多,倒有好幾十輛大車,眾賊便坐在車上,唱小曲的做鬼臉的,一路便向東而去。
“奇了,若是去劫掠,應該多帶騎兵,而不是這么多大車,看起來倒象是去運送輜重……”
注意到這些車子,俞國振心中忽然一動。
賊人漸漸遠去,俞國振也從林子另一端退出,他上了馬,疾馳離開。
在俞國振與諸賊都離去不久,突然間足有千余騎賊人四散開來,于各處游蕩巡視,將偵察的范圍擴大到了賊營外十里。不一會兒,約是兩千騎賊寇又涌了出來,為首的正是改世王許可變。
他擰著自己的虬髯,冷笑著回頭道:“我瞧著曹操也恁的小心,還要先派人四處搜巡是否有那廝的探子,戲做得倒是十足!”
“掌盤子,小心便小心了,反正咱們不吃虧。”他的手下道。
“廢話不多說,曹操說只要石廟那邊一開殺,那么俞幼虎就會忍耐不住。咱們趕上去,別到了那兒,只剩余咱們兄弟的尸首了。”
“那怎么可能,咱們兄弟既是有準備,便不會那么輕易被那姓俞的吃了。咱們可是砸不爛咬不動錘不扁的銅豌豆!”
聽得部下這樣說,改世王點了點頭:“這倒是,姓俞的只是幼虎,跳澗虎可是猛虎,二虎相爭,哪有那么容易敗的!”
他們這兩千全是騎兵,有不少都是從流寇其余諸部調過來的,可以說,是流寇中最精銳的部隊。
流寇大營中,闖王高迎祥得到改世王已經出擊的消息,他目光一凝:“不管能不能逮住那只讓人厭惡的蒼蠅,咱們這里總不能停……曹操,革里眼,還有諸家兄弟,咱們開始攻城!”
“攻城!”
諸家寇渠頓時嚎叫起來,他們在廬`州受挫,又于柘皋河給俞國振啃下一塊肉,心中早就憋著一肚子火了。
一道道令箭發了出去,在滁`州城上,可以看到原本象盤蛇一般的流寇連營開始活動起來。一座座寨門打開,然后象是擠破的膿皰一樣,一道道雜色的人流涌出。他們開始在滁`州城外列陣,各式各樣的攻城器械,從云梯到鵝車,從火箭到大炮,全部推到了城外。
方孔炤吸了口氣,看起來,賊寇并未受到俞國振太多的影響啊。
“潛夫兄,你看現今當如何是好?”
“太仆卿何必謙遜,說實話,到此之前,下官確實是有些擔憂,可到了滁`州之后,下官就放心了。”方孔炤笑道:“太仆卿上任以來,添置火器,修整堞壕,所謀甚為深遠,下官實在是佩服。”
李覺斯稍稍有些得意,他正是因為怕死,故此去年獻賊擾安廬之后,他就想著法子逼迫滁`州地方官添置火器,甚至城上還有來自南`京神機營的一位姓徐的參將,也是在這之前他再三告急而由江防都督杜弘域派來。滁`州的吏民,只看到他在添置火器和修葺城墻時的中飽私囊,卻不曾看到他這些準備是多么有遠見!
就在二人談話之中,賊人開始逼近北城,顯然,他二人所在的北城,成為了賊人第一處攻擊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