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大人?哈哈哈,你這長毛探子倒也有趣,信洋教迷暈了頭?”
這個清軍頭目滿臉大胡子,掛著腰刀笑個不停,只是穿著的皮甲也同樣破破爛爛,倒十足象個地皮無賴,柳暢的一句“將軍大人”讓他頗為開心,他說了一句:“告訴你這個探子,現在是咸豐四年,差幾天才到咸豐五年,仍舊是咸豐爺坐江山!”
他又補充了一句:“你這個探子,問這干什么,你趕緊把你的同伙招認出來,不然本官將你就地正法了!”
柳暢聽到咸豐四年這四個字,頭腦不由一陣發暈。
咸豐四年?自己這張嘴怎么這么邪門,如果堅持穿十五年,或許現在自己能拿著本本幸福得上網,可硬說什么一百五十年往前幾年,可好吧!
他一時間沒算清咸豐四年到底是哪一年,但絕對是公元一八五幾年,不可能是楊子當年規劃的一八六二年,現今天國和清軍殺得你死我活,正是第三勢力借機崛起的機會,可惜自己得從這隊清兵手里逃得一命才行。
他正想著,大胡子已經提起腰刀砸了下來,又一腳踩在他背上:“反賊,還不招認你的同伙是誰?你又是派去給誰送信的!”
柳暢身上一痛,卻是一激靈,他在社會上混了這么多年,總算是有點見識,當即順著大胡子的話往下講:“將軍大人,我的同伙甚多,您是說哪一個啊?”
大胡子嘴角不由露出了笑意:“這長毛倒也機靈,姚副將那邊正缺這樣的機靈人!”
他是姚副將的心腹人,清楚自己頂頭上司是撈錢的能手,平時不知了搜刮多少兵血,這次東鄉生變,姚副將不驚反喜,四處打探著城內外富戶有什么通匪的跡象。
在姚大人眼中,東鄉生變不足為患,借機發一筆大財才是正道,要知道這些富戶平時雖然孝敬不少,可誰也不嫌錢多,何況姚副將管軍,民事插不了多少手,只能多刮些兵血,這些土財主孝敬得很不夠,這次可以借破家的威風刮上三尺。
眼前真長毛探子簡直是天下掉下來的恩物,大胡子親手摸過了,確實是短發沒錯,而且還不是臨時剃去的,和東鄉那些打著太平天國的泥腿子假長毛不同,絕對是真長毛真發逆。
這發逆肯這樣配合,大胡子更是一喜,只要借機攀咬上幾家土財主,即便不滅門也能刮出半屋子金銀來,他當即問道:“你的同伙是不是劉豪雨,還有……”
他連點了幾個不知趣的土財主名字,柳暢當即背了下來,當即答道:“沒錯,我這次就是給劉豪雨送信來的,還有……”
眼前這個情況,保命第一,至于亂咬這些連名字都是第一次聽到的富戶,也只能是無奈之舉。
只有保得有用之身,才能成就大事,只是柳暢一邊背著名字,一邊想著自己的前途,真心真意投靠滿清這絕不是自己想做,但是太平天國也是扶不起的阿斗,柳暢對于洪秀全的天國大業沒有多少好感。
大胡子生怕柳暢背錯了,又讓他背了幾遍才告一段落,然后又質問道:“劉豪雨是不是五十出頭,身高五尺,禿頂……”
柳暢又反復背下了幾遍,才說道:“正是正是,這位將軍大人,在下知無不言,能不能保在下一條小命!”
大胡子操著不標準的官話說道:“你知趣的話,本官在姚大人給你進幾句好話,說不定保得你的小命!”
他心底卻是一片雪亮,這小發逆雖然知趣,卻是留不得,只要錄了口供就得滅口,他又說了一句:“現在跟我去見姚大人,你知道自己該說什么話!”
幾把腰刀、短予就架在柳暢的身邊,押著他往前走,這些清兵平時清苦得很,這個時候借機向大胡子開價:“把總,這次逮了這個長發,該是什么賞格?”
“是啊!從熱被窩里將我們糾出來,怎么也得給幾個意思意思!”
“把總大人,咱們可是逮了一個真發匪,您就在姚大人面前多說幾句,這個月少扣幾文錢吧。”
他們對著大胡子開價,一邊還用著柳暢聽不懂的語言在相互交談,見到柳暢走得稍慢點,拳頭就掄過去:“長毛,快點!不然老子將你就地正法了!”
那邊大胡子已經思考著怎么滅口的問題,他跟著姚副將好些年頭,這一手已經甚熟:“這小發匪若是知趣,錄了口供就給他一個痛快便是,若不知趣……”
此刻天快亮了,這隊清兵押著柳暢已經走了兩三里,都興奮起來:“馬上就到縣城,走快點!”
柳暢借著光亮看去,眼前是一座與后世小鎮規模差不了大多的縣城,城墻倒不高,也不知這里面布置了多少清兵,只是他下一刻眼睛為了一亮。
“轟……轟……轟……”
三聲炮聲齊響,接著幾面黃旗打了出來,接著是一群又一群圍著紅頭巾的義軍大聲吼叫著沖了過來,大胡子腰刀都握不住了:“是土匪攻城,是土匪攻城了!”
他也經歷過幾次廝殺陣,但都是兒戲般的捕匪,這些年跟著姚副將更是學了一手撈錢的本領,把廝殺的手藝都丟到腦后去了,現在看到這殺來的紅巾軍足有數百人,那真是六神無主。
他手下的這十幾個清兵較他更是不堪,渾身哆嗦個不停,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好一會大胡子才想到柳暢奇貨可居,他大聲嚷道:“讓他們停下來,讓這群土匪都停下來!這是南京派來的長毛探子,真長毛,他們若是不停下來,我殺了這個南京來的發匪使者,不,是大頭目!”
轉眼之間,柳暢就從小發逆變成了發匪大頭目,幾個清軍已經照著他的意思嚷出來:“停,停!這里有南京派給你們的使者,你再過來,我們就把他就地格殺!”
“是真長毛,是真發匪!”
“是天京來的使者,你們可不要搞錯了!”
還有人操著本地的方言嚷個不停,嚷出來的話大致也差不多,對面的紅巾軍來勢稍稍緩了緩,但仍然在幾面黃旗的率領之下壓了過來,看起來這個南京來的天國使者份量還不夠。
“我真砍了!”大胡子嚷了一句,那邊柳暢卻已經逮到了機會,一抄腰,一記勾拳就朝大胡子鼻梁轟了過去,大胡子一時無備,摻呼一聲差點連腰刀都握不住,整個人向后翻去。
柳暢接著就是一記肘擊,然后一記飛腿,大胡子整個人都飛了出去,他手中的腰刀卻落到了柳暢的手里,整隊清兵都被柳暢閃電般的動作驚得口瞪目呆,瞧不出來眼前這個小發匪竟是如此可怕的人物。
他們沒時間發出驚嘆,柳暢已經操著腰刀在清軍中廝殺開來,他沒學過刀術,但仗著對面有幾百疑似友軍壓陣,就是連揮帶砍,這十幾個清軍膽氣早寒,手里縱有幾把鈍刀短予,可被柳暢一近身就是抱頭鼠竄,被他接連砍翻了兩三個。
對面的幾面黃旗奮力揮舞著,好幾百個紅巾軍帶著怒吼壓了過來,此時柳暢更是刀劈拳打,在清軍人群中殺了一個來回,又準備再殺一個來回,可他才一回身,卻是看到這十幾個清軍都跪在地上,兵器扔了一地:“將軍饒命!大人饒命!”
“大人饒我們一命,我們綠營兵不過混碗飯吃而已,不是真心替清朝賣命!”
“長毛老爺,別砍了,求你了!”
“長毛大爺,我家里有老有小,你刀口稍稍放寬,絕對功德無量!”
正說著,一群紅巾軍已經殺了過來,見到柳暢半身是血,手握尚屬鋒利的腰刀,倒真是殺氣騰騰,威風八方,連聲嚷了幾句,但是柳暢沒聽懂他們在講什么,好一會才有人說道:“這是天京派來的使者?真是條漢子!”
柳暢沒理會他,卻是喝了一聲:“把這些滿清走狗都給我綁了。”
到現在他只知道自己應當是穿越到咸豐四年,仔細算了算,這應當是一八五四年,太平天國兩年前就入了天京,北伐西征走到了事業的頂點,而上海小刀會、淮上捻軍借機起事,令滿清窮于應付。
而這一年克里米亞戰爭正烈,英法俄土數以百萬計的軍隊為所謂“圣地”廝殺個不停,他們暫時還不能把魔掌伸到遠東,英雄成名立業,正是此時。
不過他的計算有點錯誤,現在是咸豐四年的十二月,如果以公元紀年的話,已經是公元一八五五年一月了。
對面這群紅巾軍聽到柳暢發號施令,先是猶豫了一會,才按照他的吩咐把這群綠營兵綁了起來。
而這時,一個四十多歲的孔武漢子率著兩面黃旗快步走了過來,這漢子虎背熊腰,甚是精悍,他朝著柳暢拱了個手:“足下真是天京東王派來聯絡的使者?”
他的眼里很帶著懷疑的意味,柳暢隨手將腰刀將地上一擲,大聲問道:“足下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