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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君子守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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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崇勛也點頭,道:“稍過了。”

  然后又看著文章,字是好字,不用說了。文章雖然沒有用駢文寫,然而自有一種回蕩之氣,似乎泉水自高山出,一氣呵成的,就到了江河之中,其中的懺悔之情,更是流于字表。

  但確實也過了。

  其他不說,就是第二段幾句夸獎的話,也讓這個行首名揚天下,足以對她進行補償。

  “羅都知,你不知,”鄭朗將婁煙自花會后發生的事說了一遍,道:“若不是小子所為,她就不會為了爭勝,邀請請柳三變前來作長短句,一較高下,更不用在眾人面前,向柳三變**。正是因為小子之舉,柳郎才高八斗,反而遭此羞蒙。小子愧疚。婁煙小娘子與高家衙內,也更增加了種種困難。最后不得不分道揚鑣,誠為可惜。”

  “鄭小郎,也不能這樣說,那個行首某也聽過,器量狹小之輩,高衙內更是浮夸……”是官宦人家的孩子,雖不懼,可說出來不大好,羅崇勛忍住,頓了頓又道:“即便他們在一起,也未必能美滿。”

  “終是他們的心愿。若沒有小子橫空出現,或者他們能最終走在一起。未來之事,誰能說清?也許圓滿,也許不好。但沒有走到最后,何來美滿?因此,君子不發人惡,善戰者無赫赫戰功,還有春秋自鄭莊公養共叔段起篇,正是此意……錯就是錯了,不用為自己做任何隱飾,就怕錯了,不知悔改。今天將它說出來,小子輕松了很多。”

  還能說什么呢?

  連鄭州的一些官員聽完這段話后,都感到思想得到了升華。

  武推官看了一眼,躲在后面鬼鬼祟祟的兒子,狠瞪了一下,那意思是告訴他,你成天與鄭家子廝混在一起,可這句話得聽好了。

  有的官員很驚奇,果然是能在開封府公堂,能大氣凜然對答的少年。看到沒有,與這個整個宋朝最當紅的大太監之間對答,居然這么從容。還有那四個筆筒是怎么回事?

  不過羅崇勛只是佩服他的才氣,器度不驚奇,自己算什么,與老太太那樣的對答,才是器度。自己簡直是小毛毛雨啦!

  可是羅崇勛思后,又覺得好笑,這樣一來,老太太的刁難,被這少年無形中化解,似乎又隱隱成了一件美事。不就是風流嘛,有幾個士大夫不風流的,這又不是罪過了。不知道老太太聽說后,又有什么樣的反應?

  看著鄭朗吹干墨汁,將它疊好,托宋伯帶到鄭州城,交給婁煙,羅崇勛又說道:“某臨來前,皇上也托某帶了一樣事物,給小郎。”

  說著手一揮,侍衛拿過來一個錦盒,羅崇勛將錦盒打開,里面是一個卷軸,緩緩鋪好,鄭朗眼睛立即放起了光芒。

  這正是王羲之的姨母貼。

  不是王羲之的原貼,而是硬黃摹拓版本。

  硬黃是指唐朝發明的一種名貴的藝術加工紙,經過染色涂臘砑光制作而成,此紙易于久藏,光澤晶瑩,唐人多用此來寫經,又因為紙質半透明,許多唐人用來摹拓大家的書法。

  特別是李世民欲以文教治天下,于是廣搜大家書法,用硬黃紙摹拓,有的真貴大家名跡,多有一本或者多本臨摹副本。

  不過魏晉年代已久,王羲之父子即便有真跡存于世,也保存不了。因此,流傳于世的真跡,全部是硬黃摹拓或者石刻摹拓。

  既然小皇帝將如此珍貴的手跡送來,大內里面恐怕還有其他的副本。然而不易了,這是鄭朗兩世為人,真正擁有的最大牌珍寶,將此貼打開,看得如癡如醉。

  羅崇勛搖頭:“倒底是愛書法的人。”

  劉知州也笑,輕聲對羅崇勛說道:“鄭小郎也貪,他與我說過,貪的是才氣。”

  “倒也是,”羅崇勛咯咯樂了起來。

  觀摩了好久,才依依不舍的將此卷放入錦盒里,說道:“羅都知,替我謝過皇上了。”

  “不用,替皇上寫一幅字吧。”

  用我的字,換二王的字,好啊,天天換,我都愿意。這好事情……

  第一次親眼觸摩到了二王的真跡,鄭朗居然都有些失態,開始不著邊際的亂想起來,道:“喏。”

  拿起了筆,又寫下了一段: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坤厚載物,德合無疆。含弘光大,品物咸亨。牝馬地類,行地無疆,柔順利貞。君子攸行,先迷失道,後順得常。西南得朋,乃與類行;東北喪朋,乃終有慶。安貞之吉,應地無疆。

  “為什么不寫長短句?宮里面許多宮娥都在傳唱你的那幾首長短句,若再作一首,也是美事。”羅崇勛道。字雖好,但是出自坤卦彖辭的,太普通了。

  長短句啊?鄭朗苦笑。

  最怕的就是人讓他寫詞,若不講究音律,僅是依句,倒是可以寫一寫。若是講究音律,并且按照絕對的雅詞標準去寫,有可能自己這一生,都達不到周邦彥的高度。

  好在現在的宋朝,詞僅是小道,詩文賦才是主流,除了賦略差外,詩文自己也能勉強拿得出。但也有推辭,道:“長短句是末流之道,用來把玩的,臣怎可能將它進獻于陛下?那天在宮中,臣就說過,字可以略加把玩,但做人君的不可迷戀。所以臣寫了這段話,君子守之以德!”

  話是說得不錯的,但是出自鄭朗的嘴中,諸人覺得要有多怪異就有多怪異。

  羅崇勛沒有覺得什么怪異,在宮中都說了那番見解,在獄中都悟道了。這番小心思,又算什么呢?

  鄭重的將它收起來,道:“正是。與小朗一晤,某覺得如沐春風啊,正所謂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看到了小朗的才華,某都感覺自己老啦!”

  老是老啦,可話不能這樣聽。

  他是老太太身邊最重的親信,既然說出這番話,老太太又送來一千匹絹,不是他所帶來口旨那樣的,證明老太太在**,多半流露出極其喜愛鄭朗的動態,這個老太監才說了這句話的。

  諸位官員心領神會,武推官更是面露得色,鄭家子有出息,連帶著自己三兒子,恐怕也能在未來這頭鳳凰身上趴一趴了。

  正事交待完了,老太監喝著茶,然后看著一臉好奇的江杏兒。

  雖是行首,可這陣場從未見過。

  老太監面帶春風的問:“你就是那個江小娘子?”

  “奴是。”

  “你倒有福氣啊。”

  “是。”

  “過來,讓某瞅一瞅。”他是太監,也不用忌諱,只是好奇,看清楚一點,回去好與老太太磕閑話時,胡吹一番。

  江杏兒走了過去。

  “果然生得俊俏,也不污了鄭小郎。”

  “是……”江杏兒也不知如何回答了。

  “某聽說你愛字如癡?”

  “是。”嘴里應道,心里面納悶,自己只是一個青樓女子,太后怎么知道自己愛字如癡的?

  “寫一字,能否寫一字讓某看一看?”

  “遵命,”拿起筆寫了一行字。

  “倒也不錯。”

  “都知夸獎,我家小郎才是不錯,他還寫了兩種書體讓奴臨摹,可是奴笨拙,至今未悟。”

  不是笨的,怎么可能一下子將一種新書體吃透,況且鄭朗僅寫了形似,未寫出神似。

  “哦,又是兩種書體,鄭家小郎,能否讓某長一下見識?”

  鄭朗很無語,心里想到,你這個大太監,乍就這么濃厚的好奇心?不是他有好奇心,主要宮中那個老太太有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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