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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跪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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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越下越大,伙計與四兒正在往馬車上搬東西。一邊搬,一邊四兒還抹著淚花,不知是高興的,或是難過的。

  “你這個小婢倒很忠心。”王博文說道。

  鄭朗微微一笑。

  “大雪翻飛,道路泥濘,走得急……”

  “府尹,你看四下人群。”

  聞聽鄭朗出獄,周圍已圍觀了好些人。幸好在下著雪,否則圍觀的人更多。

  “小子喜靜,在宮中我也說過,要有法度,我朝開放的風氣,小子很認可,多些監督,就會少生許多殘暴腐敗。不過凡事皆有度,過猶不及。”

  “是啊。”王博文感慨的嘆口氣。

  他沒有幾位宰輔那樣高瞻遠矚,但知道事情鬧一鬧可以的,可總得要消停。忽然又用古怪的眼神看著鄭朗,這小子怎么懂得那么多呢?連人情世務也懂得不少,難道那本書上教過?

  微笑道:“當初某說你鳴天下,一半是戲言,倒沒有想到會成為事實。”

  “對小子來說,眼下最重要的是學習,有名無實,反而不美,”鄭朗搖著頭,顯然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

  王博文無語,一千金,視之如草履,大好的名聲,卻不高興。當真是非常人,有非常之想法。自此以后,再也不能以年齡看人啦。可他有本事升起一百顆衛星,觀察宋朝大地,又上哪兒去尋找象鄭朗這樣的“天才”?

  還是嘆息一聲:“走得急。”

  鄭朗卻在心中說道,走得慢了。

  就是不考慮老太太的感受,一會兒京城里的學子,還有一些清流大臣聞訊趕過來,然后恭賀勝利。說不是老太太手段軟了,而是他們爭取來的勝利。說不定既得隴,復望蜀,然后將自己一架,跑到皇宮門前一跪,有的人還不平的拍打著皇宮的大門。

  不是不可能,還不止一次干過。

  找抽啊!

  但想到這里,心中也是又好氣又好笑。

  不能說,道:“家中幾位慈母惦念,歸心似箭。”

  萬德孝為首,王博文只能無奈,看著他上了馬車。

  鄭朗又說道:“府尹,將小子送到客棧,小子已經很承蒙抬愛,不能再送,小心,清流啊……”

  “是,”王博文呵呵樂了。

  馬車一會兒消失在茫茫白雪中。

  王博文突然想到河中府那個人,不論他的做法是否理智,可很象這個白雪,高潔而冷冽,自傲而又一塵不染。其實這小子也很驕傲的。大約一個人有了他們這種品德,這種才學,不問年齡大小,都會驕傲吧。

  知道,可自己做不來。

  然仔細的品味一番,有可能出身不同,范仲淹傲得有些冷,有些孤芳自賞。這小子出身良好,家庭也算是富裕,因此談吐自帶著一種從容貴氣,雖傲,但帶著一種散淡隨和。

  還是后者讓人喜歡啊。

  蒙!我遙想的對象是孩子,還是大人?自嘲的笑了一笑,在眾人的議論聲中,返了回去。

  馬車繼續行駛,宋朝因為北方讓契丹占去,西邊又有吐蕃與黨項人,馬匹十分金貴。雖是京城,真正用馬拉著的車子也是不多,即使有,也是不好的馬,或者從軍中淘汰下來的傷馬老馬。

  四兒坐在車里,抱怨道:“還沒我們家大黑拉得快。”

  大黑,就是鄭家那頭大黑牛,除了這頭黑牛外,還養了其他的四頭牛,除了滿足自家佃農的需要,有時候也會租給缺牛的百姓耕地。在宋代又叫牛客,牛這時候很金貴,牛客是指有牛的主家與佃農。有的佃農家中有一頭健壯的牛,除了滿足自己耕耘外,還租給別人耕地,得一筆租金。主客(地主)人家更不用說了,僅租牛,一年就會得到不菲的擁金。

  然而無論地租或者牛租,要看主客良心是否善良,鄭家養了五頭牛,于其說是謀利,不如說是做善事。于是一到農忙之時,幾頭牛反而很苦,老宋說了多少次,幾個娘娘不聽,最后老宋說,大黑留下來吧,咱還指望它拉車,不能讓它苦著。

  鄭朗笑笑沒有說話。

  四兒終是小,好奇地用手摸著糊在車壁上的皮革,又說道:“大郎,比我們家那個車子暖和。”

  鄭朗還是笑,就是整個大宋最好的車子,對于他也就那么回事。

  但作為普通百姓,能坐著篷車,在宋代,卻是很難得。

  四兒又問:“大郎,奴聽所有人都說你好,為什么太后要抓你?”

  “正是人都說我好,所以我才入獄。但正是我好,所以才會最終被釋放出來。”

  “奴聽不明白。”四兒繞得有些糊涂。

  “你不用明白,”有的事,不能隨便亂說的。

  其實老太太就是做皇帝了,又能做幾年皇帝。又想到那個關在深宮里的李氏,世間最苦的,莫過于這個女子吧?道:“累了,我想憩一會兒。”

  也不是王博文所想的那樣,在牢房里關著,與在家里面閉門造車終是兩回事。然后在內宮與老太太又磨了一會子嘴皮,心力有些憔悴,此時坐在馬車上,看著簾外千家萬戶向后飛逝,想睡覺了。

  靠在四兒的肩膀,一會兒睡去。

  第二天到了家中。

  幾位娘娘哭得象淚人一樣,大娘說道:“朗兒,你以后就不要再出去了。”

  幾個婦人全部點頭。

  這能出去嗎?前年讓高衙內打暈了,讓人抬回來的,去年端午又被打得鼻青臉腫,逃了回來。今年不錯,兩次去了蔡水,賺了一些好名聲,可居然快年底,賺到開封府大牢里面了。

  “大娘,放心吧,我心中有數。”鄭朗扭頭又看著老宋說道:“宋伯,這幾天苦了你。”

  從東京趕回來,又返回了東京城,送了一些錢給四兒,聽到王博文安慰后,又返回鄭州,對幾個主母報信,剛準備再度返回東京,沒想到小主人居然安全回來了。

  “小郎,回來就好。”宋伯咧著大嘴,高興的說。

  然后問關押的原因,鄭朗沒有多說,其中的關節,一般人很難明白,只是含糊地說,彈了一曲琴,讓京城百姓傳左了,開封府這才派人盤問的。隨著寫信。

  通過宋伯才得知,劉知州與岳父前后都出了力,雖他們出的力起幾分作用,讓自己懷疑,可要表示感謝的。劉知州好辦,明天雪一住,進城親自登門感謝就是。

  不過岳父家,鄭朗不想去了。

  岳父好辦,頗講道理,大不了再與他談談五經,或者諸子百家,但崔家那幾個女人,鄭朗一個也不想見到。于是寫了一封信。

  寫完后,身心皆累,早早躺下休息。

  第二天還賴在被窩里不想起來,四兒慌里慌張的跑進來,說道:“大郎,有事。”

  “什么事?”鄭朗一下子坐起來。

  “那個江杏兒來了。”

  “江杏兒來了?那個江杏兒?”還沒有睡好,腦子未清醒。

  “就是那個小行首,到了我們家后,突然跪在門外,幾位娘娘拉她也不起來,說要見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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