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軌生告辭了,獨孤懷恩命兒子獨孤惟明送他出門,他自己則匆匆去了后院,來到一間靜室前,他恭敬地稟報道:“家主,我是懷恩。”
“進來!”
房間里傳來獨孤震的聲音,不過并沒有生病的虛弱,聲音還比較響亮,獨孤懷恩推門進去,只見獨孤震正坐在坐榻上看書,笑瞇瞇地看著他。
獨孤懷恩慌忙跪下,行了一個拜禮,“懷恩拜見家主!”
獨孤震不過是在裝病而已,這個關鍵的時候,他作為獨孤家主,并不想拋頭露面,最好的辦法就是沉寂下來,讓獨孤懷恩代表家族對外活動,他則在幕后指揮。
“竇軌走了嗎?”獨孤震問道。
“他已經走了,回蘗家主,囊軌來是拿了一份請愿書,勸說李建成開城投降,已經有一百余名官員簽字,他希望我們也簽字。”
獨孤震搖搖頭嘆道:“太子殿下昨晚才登基,他今天就請愿投降,這讓李建成情何以堪,他也太急于立功了。”
“可是侄兒看見請愿書上五個相國已經簽了兩個,還有一個裴寂,侄兒只是有點奇怪,為何要等簽了一百多人才來找我們?”
獨孤震冷冷笑了笑,“我若沒有猜錯的話,萎軌的名字應該是第一個,裴寂是第二個,是吧!”
獨孤懷恩想了想,點頭道:“確實如此,竇軌的名字在上面第一個大字,作為牽頭人,下面第一個小字是裴寂,后面連續二十幾個都是關隴貴族。”
“這就對了,竇軌現在是一門心思想表現,想做關隴貴族的頭子,勸唐朝投降做功臣,然后在新朝中占據高位,他想法很擔心,我能看透。”
獨孤懷恩咬一下嘴唇,“家主……那我們獨孤家怎么辦?”
獨孤震迅速瞥了他一眼,依舊不露聲色問道:“那你想怎么樣?”
獨孤懷恩低下了頭,顯得有點膽怯,其實他明白家主的意思,要盡量低調,低調到無聲無息最好,但他骨子里不贊成低調,他希望能維持獨孤家的影響力,更不希望囊家一家獨大,這樣會影響到獨孤家族在新朝的地位,確切說是他獨孤懷恩的地位,他心中很是難受,但他又不敢反對,今天竇軌拿來一份請愿書,他才意識到,獨孤家族落后了。
他再也忍不住,便鼓足勇氣道:“家主不想當關隴貴族的領頭人,侄兒能理解,只是侄兒覺得,我們也不用這么低調,應該所有作為,否則我們在新朝真的會沒有地位。”
獨孤震目光平靜地望著這個侄兒,心中涌起一種說不出的失望,原本獨孤懷恩將是下一任家主,可是此蚌,他卻似乎聞到獨孤懷恩身上有一股燒焦的味道,四十歲的人了,還是這么毛躁、淺薄,家主的重任能交給他嗎?
獨孤震心中嘆了口氣,耐心地給他解釋道:“獨孤家之所以低調,并不是沒有作為,我們已經三次和楊元慶暗中接觸過了,而且我們在隋朝還有高官,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了,現在這個時候,不要太急于媚隋,這會讓人感覺到我們對舊朝的不忠,反而會讓楊元慶瞧不起我們,你看看韋家、杜家、蘇家,這些關中士族,有幾個跳出來表現自己的?懷恩,我們的目光要放長遠,我們要讓楊元慶尊重獨孤家族,所以一些有失原則的事情不要做,寧可默默無聞。”
“可是……至少要讓楊元慶知道獨孤家存在吧!”獨孤懷恩還不能接受寧可默默無聞的方案。
獨孤震心中失望之極,自己說了半天,他居然一點都不明白,一心想出風頭,獨孤震心中惱火起來,看來獨孤良的建議的是對的,獨孤雷更適合做獨孤家族的家主,要比這個淺薄的獨孤懷恩好得多。
但他心中還是克制住了不滿,沉思一下道:“好吧!現在外面饑民頗多,獨孤家族就賑粥濟民,這獨孤家族就存在了。”
獨孤懷恩心中極度失望,他要的是和竇家的一樣的作為,而不是賑粥濟民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家主,能不能……”
“渾蛋!”
獨孤震終于勃然大怒了,重重一拍桌子,“我決定的事情,不準再頂嘴,速去賑粥濟民,把所有的存糧全部拿出去濟民,你若不干,我就讓別人去干!”
獨孤懷恩從未見過家主發這么大的火,嚇得不敢再說話,戰戰兢兢退下去,他不敢再有怠慢,連忙去安排家人準備賑粥事宜,家主吩咐是把所有糧食拿出來濟民,那至少要搭二十座粥棚,要知道獨孤家族的府庫里有幾萬石糧食。
獨孤震目光陰沉地望著窗外,他不知道這個獨孤懷恩集么會如此愚蠢,如果沒有眼光,替楊元慶把長安民心穩住,這就是天大的功勞。
次日中午,西線的十萬大軍在裴仁基和盛彥師的率領下,抵達了長安南城外,開始扎下大營,一個時辰后,楊元慶率領八萬軍主力抵達長安西城,連同程咬金的一萬前軍,三十四萬隋軍將長安城團團包圍。
城上斜陽畫角哀,長長的號角聲在長安城頭吹響,充滿了悲聲,數萬守軍望著城外一眼望不見邊際的大營,這種大軍圍城的震撼讓每一個士兵都心生絕望,這個時候,就算李建成再來安撫軍心,也無濟于事了。
軍營中軍大帳內,楊元慶聽取了李靖和裴仁基的匯報,這時裴仁基躬身笑道:“卑職在大震關抓到了長孫元忌,殿下可要見他?”
“他愿意投降嗎?”楊元慶問道。
裴仁基搖了搖頭,“卑職勸過他,他不肯投降,或許殿下勸他,會不一樣。
楊元慶點點頭,“把他帶上來!”
片刻,幾名士兵將綁縛著的長孫元忌帶進大帳,長孫元忌率一萬軍在大震關抵御西線十萬隋軍,但由于部將獻關,軍隊迅速潰敗長孫元忌裝扮成商人逃跑被隋軍認出并抓了起來。
楊元慶看了一眼長孫元忌,吩咐左右,“給他松綁!”
士兵們給長駒無忌松了綁,長孫元忌仰頭站著不理睬楊元慶,楊元慶淡淡道:“你不是什么特殊人物,之所以對你優待一點,是看在你父親的面前,我和你父親有很深的交情,我不想殺他的兒子,你投降吧!我給你一郡太守之職。”
長孫元忌感覺楊元慶并沒有欺辱自己的意思,他嘆了口氣躬身行一禮“父親也給我說過說你將來成就非同尋常,卻沒想到竟成就于斯,多謝殿下好意,若你能念父親舊情,請放我為民。”
“你是要去找李世民?”
長孫元忌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秦王殿下去了哪里?既然唐朝已敗,那彼此緣分已盡,我也沒有跟隨他的必要了我不投降隋朝,就是給他最后的交代,請殿下成全。”
楊元慶沉吟片刻便吩咐左右親兵,“贈他五百兩黃金,放他離去。”
“多謝殿下!”
長孫元忌行一禮告辭而去,楊元慶望著他走遠的背影,心中有些遺憾,不由搖了搖頭,此人確實有才華,可惜不為自己所用。
這時,又有士兵在帳外蘗報,“啟稟殿下,程將軍帶來十幾名縣合在大營外求見,都是京兆府的縣令。”
楊元慶一怔,程咬金這是搞什么名堂,他想了想道:“先把程咬金召來。”
很快,程咬金來到大帳,他心中有些忐忑,他雖然奪金鎖關,從銅關道殺入關中,但他在關中晃了近十天,也沒有立下什么大功,李世民也沒有因為他的入關中而退兵,他更攻不下長安。
無奈,他只得率領蘋隊,一個縣一個縣的逼降縣令,一連逼降了十幾個縣,然后把這些縣令帶來大營向楊元慶請功,也不知道這次自己能立下什么功,得到什么封賞?
這一次,程咬金恭恭敬敬單膝跪下,抱拳道:“卑職程咬金向殿下交令!”
楊元慶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家伙從來就是站無站樣,坐無坐樣,連行個禮也是歪東倒西,今天怎么變成如此正經?
“你交令也罷!怎么還帶一群縣令來,這也是我給你令嗎?”
程咬金的黑臉脹成紫臉,吶吶道:“不是我要帶他們來,是他們纏著我,一定要我帶他們來拜見殿下,否則他們就要跳河自刎,我沒法子。”
楊元慶哈哈大笑起來,連忙旁邊的親兵也忍不住扭過頭去捂嘴偷笑,楊元慶點點頭令道:“先把縣令帶進來,讓他們別帳休息片刻,等會兒再見他們。”
說完,楊元慶又吩咐左右親兵道:“把那匹烏騅馬牽來!”
親兵牽來一匹通身漆黑的戰馬,正是程咬金從回紇人所獻戰馬中喜歡上的那一匹,楊元慶走出帳,拍了拍戰馬,對程咬金笑道:“這次奪取銅官道,掃蕩關中,你立下了大功,這匹馬就賞你了。”
要是往常,程咬金肯定歡呼一聲,跳上前牽馬,可今天他不想,他瞅了一眼戰馬,盡管他心中十分想要這匹烏騅馬,但是他心中還有更想要的東西,他低下頭,小聲道:“殿下……這匹馬我不要,可以賞給別的將士,能不能就封我個什么爵位?”
楊元慶啞然失笑,原來這小子想要爵位。
他點了點頭,微微笑道:“你立下了功績,爵位是可以升一級,封郡公,不過明年我打算讓李靖去滅高麗,你也可以跟隨他前往高麗作戰,只要你能在高麗立下功績,我會封你為魯國公。”
程咬金大喜過望,他迅速忘記了剛才自己說過的話,接過韁繩,拍拍這匹戰馬的長臉,笑著嘴都合不攏了,“殿下之賞,卑職怎敢不要,只是……殿下怎么知道我喜歡這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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