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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肉爛在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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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守仁和連守義的聲音在門口就可以聽見,兩個人似乎都很憤怒。

  “說啥房子、房子的。”連守信就皺眉道。鎮上那所宅子的事情,他還不知道。

  “他大伯家在鎮上不是租了一所宅子嗎,是……。”張氏就忙將連蔓兒告訴她的話,又都跟連守信說了一遍。

  “啊?!”

  連守信本來打算要去上房勸架的,聽完了張氏的話,那兩條腿便自動轉了彎,往自家的屋子里走。一家人進了西廂房,正遇上往外邊走的連守禮。

  “老四,大哥和二哥咋吵起來了,咱看看去。”連守禮就對連守信道。他在屋子里,已經聽了一會,一開始還覺得連守仁和連守義關系親近,拌兩句嘴沒什么事,現在聽見兩人越吵越兇,這才出來。

  “三哥,你先去看看,我把東西擱下就來。”連守信就道。

  連守禮老實,答應了一聲,就往上房去了。

  一家人將東西都擱放停當了,連守信也沒往上房去,而是回里屋坐下了。

  “他爹?”張氏有些不解地問連守信。

  “別的事好說,房子的事,大哥和二哥,肯定不愿意讓咱們攙和。”連守信悶悶地道,“咱已經分出來了,三哥是理應讓他知道的。”

  事關房產,連守仁和連守義都肯定不愿意讓連守信分一杯羹。連守信這個態度,也是不會去爭的。但是三房連守禮還沒分出來過。房產的事,他應該知道,而且也應該有份。

  連蔓兒暗自點了點頭,連守信包子歸包子,并不是心里毫無算計的人。

  一家人就這么坐著。聽著上房連守仁和連守義兄弟倆忽低忽高的聲音。連守禮勸解的聲音。然后是何氏的聲音和古氏的哭聲又摻雜了進去,再接下去,就聽見哐當一聲響,然后,就什么聲音也沒有了。

  連蔓兒正在奇怪,就聽見外面腳步聲響,連秀兒從外面掀開門簾,一腳邁進門里,一腳依舊留在門外。

  “四哥。爹讓你到上房來。”連秀兒說完這句話,立刻扭身走了。

  連老爺子也在家,看來這件事情是連守仁和連守義兄弟兩個協商不成。鬧得連老爺子也知道了,叫連守信過去,不知道會怎么處理。

  “爹叫我,那我就過去看看。”連守信站起身道。

  “爹沒叫我。那我就不去了。”張氏道,“他爹,那房子咱不爭,你去了,也少說話。”

  “嗯,我知道。”連守信就點頭。

  “爹,我跟你去。”連蔓兒就從炕沿上跳下來。

  “我也去。”小七見連蔓兒去,也要跟去做小尾巴。

  爺三個就往上房來。

  上房東屋里,連老爺子坐在炕頭,手里拿著旱煙袋,正低著頭抽煙。周氏和連秀兒坐在炕當間。連守仁和連守義兩個都紅著臉,隔著連守禮坐在炕沿上,然后是何氏和古氏,也是離的遠遠地坐在炕梢的炕沿上。連繼祖低著頭坐在一條長凳上,二房的二郎、三郎、四郎和六郎坐了另外兩條長凳。

  連蔓兒一進門,就感覺到了屋內的緊張氣氛。

  “四叔,你坐這吧。”連繼祖看見連守信進來,就把屁股往長凳的一邊挪了挪。

  “四叔,你坐這。”三郎站起來,讓連守信坐到二郎那條長凳上去。

  連守仁哦了一聲,左右看了看,腳下卻沒挪步。

  連蔓兒忙拉著小七,又搬了一條長凳,就擺在連老爺子跟前的炕沿下。

  “爹,咱挨著爺坐。”連蔓兒就拉連守信。

  連守信心中歡喜小閨女和小兒子機靈,就笑了笑,爺三個就在這條長凳上坐下了。

  屋子里又恢復了連守信沒來的時候的寂靜。

  “咋回事,說說吧。”連老爺子似乎終于抽足了旱煙,開口問道。

  “爹,是這么回事。”何氏馬上站起來,搶先開口將她如何發現鎮上的房子是連守仁買下來的事說了一遍。“這可應了那句話,叫做啥好事成對啊。俺和二郎把朵兒給找回來了,多巧啊,那所宅子也是咱們家的,房契就在大嫂的手里,哈哈哈。”

  “二弟妹,這是沒有的事,咱家哪有錢賣房子。那一個半大孩子的話,你咋能當真那。”古氏就忙道。

  連守義和何氏交換了一個眼色,何氏啪地拍了一下巴掌。

  “可不是,大嫂說的對啊,俺當時也這么想。那他要是說的是假話,拐帶朵兒他家肯定有份。這事可不能饒了他。俺就想著打聽打聽,結果大嫂你猜猜咋地啦,俺們都是鄉下人,啥也不懂,可人家鎮上的人都懂啊,二郎他老丈人就聽說了這件事,人家就讓伙計,去找啥牙人、保甲啥的,這才知道,那宅子一年前,就姓了連了。”

  何氏說完,就忍不住笑了。

  連守仁和古氏的臉色頓時變的十分的難看,二房幾口人臉上卻都添了得意之色。

  連蔓兒這才明白,原來何氏去找了王媒婆,是讓王媒婆幫著打聽那宅子是不是被連守仁買下了。這王媒婆想來把這件事情就跟趙家說了,趙家聽說有這么一所宅子,能歸到二郎名下,他家閨女出嫁后能住在鎮上,自然肯出力打聽,結果就證實了房子確實被連守仁買下了。

  何氏當時沒有急巴巴地回來朝大房要房子,而是打聽清楚了才開口。這件事辦的挺漂亮的,誰能說何氏就沒長腦子那。為了二郎的婚事,何氏也變得聰明了。

  “老大,那房子,是你買下的?”連老爺子就問連守仁。

  “這……”連守仁就支吾了起來,他看到了古氏對他使眼色。可他有什么辦法。最近他們流年不利,連連破財招災。那所宅子,現在對他來說可是一大筆錢,所以連守義找他商量要那房子,他才不答應。最后兩個人吵了起來。現在。事情擺在了連老爺子面前。他想不承認,可是卻被二房一家把底給摸透了。

  連老爺子也不是糊涂人,看見連守仁這個樣子,心里已經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買下來了,也是好事。”連老爺子就緩緩地道。

  “爹,這事,那房子,我早就想跟爹和娘說的。”連守仁見瞞不下去了,就吞吞吐吐地道。

  “哼。”周氏冷哼了一聲。狠狠地瞪了古氏一眼,“早想著跟我們說,咋沒說?是誰捂住你的嘴了?你呀。還是個秀才老爺,出去住了幾年,你就啥啥都拿不起主意了。”

  周氏的話表面上是責怪連守仁,其實句句都是在指責古氏。一切都是古氏在搗鬼。連守仁只是被古氏給迷惑了、控制了。

  “爹、娘。”古氏忙站起來,“這些年大爺就那么幾個束脩銀子,哪買的氣房子。是我想著,每個月要花租金,還不如買下來省錢。我們娘幾個省吃儉用,一點一點地積攢了幾個錢,哪里夠用,是我和繼祖媳婦,拿出了自己體己的銀子來,又……又和娘家借了好些銀子,才勉強湊夠了,暫時把那所宅子給抵了下來。”

  連蔓兒垂下眼簾,古氏這是實在沒法子了,說出這樣的話來,只怕三歲的孩子也不會相信啊。

  “老大媳婦,照你這么說,那房子是你娘家買下來的,我大兒子和我大孫子,是靠著你一個女人,靠著你們谷家過日子那?”周氏就冷笑著問古氏。

  “這,當然不是……”古氏忙辯解道。

  “大嫂啊,不是俺說那打臉的話。”何氏見周氏惱了古氏,底氣就越發足了起來,“你大米白面每天吃著,還說啥省吃儉用的。二郎他老丈人都打聽出來了,你在鎮上還用著下人那。大嫂,你娘家啥樣,俺們誰是不知道咋地。他們有錢借給你?你不是用的大哥的銀子,不是用的咱家的銀子,大嫂你哪來的銀子?大嫂你和繼祖媳婦成天坐在家里,啥也不干,就能賺來銀子養活爺們?大嫂你那是干啥營生,給俺說說,俺也學學唄。”

  “你……”古氏又羞又氣,一下子漲紅了臉,“老二媳婦,你嘴巴干凈點。”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要是往常,以古氏的精明勁,就不該說從娘家借錢的話來。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古氏遭受連番打擊,心智上也不如以往那么通透了。而且這些年攢下來的家底幾乎都花光了,那所宅子就是她最后的財產,無論如何也是不舍得讓出來的。

  “老大媳婦,合著這些年,我連家的爺們都是你谷家養活著那。你是不是還說,我和老爺子,也是你們谷家養活著那。就你谷家那個窮根,我呸,說出來可別笑死人。老大,你說句話,我們這些年省吃儉用,咋就養出你這個吃里扒外的東西來了。誰是谷家的人,立刻給我滾出連家去。”周氏怒斥道。她這次也是真的生氣了。

  “你胡說八道啥那,哪里有你們谷家啥事,家里哪一文錢不是我連家的錢。”連守仁立刻道。

  古氏只覺得顏面掃地,幾乎將嘴唇咬出血來。

  連蔓兒在旁邊暗暗搖頭,古氏這樣,真是自取其辱,將包括連守仁和連繼祖在內的所有人,都推到了她的對立面。古氏,這是利令智昏,糊涂了。

“房子姓連,那這事還有啥不好說的。”連守義就笑道,“爹,我剛才和大哥商量,二郎的那門親事,人家女方看上咱家二郎了,說是聘禮都好商量。可咱也得對得起人家不是。不說別的,就說人家  閨女嫁過來,咱讓人家住哪?”

  連守義兩手掌心向上,搖了搖。

  是啊,連家現在這些口人,住這幾間屋子,已經是很緊張了。如果二郎娶了媳婦,沒有單獨的屋子,怎么著也得給人家隔出一間來。可是這一間從哪隔出來?從哪都不合適,可以說如果不蓋新房,根本就沒法安置新媳婦。當初連老爺子對二郎的婚事遲疑。也是想到了這一點。

  連蔓兒相信,連老爺子當年放棄城里的差事,回到三十里營子,心里肯定是有打算的。連老爺子的所有打算,都有一個出發點。一個起始點。那就是連守仁能夠出息。能夠中舉、當官。可是連守仁就卡在了秀才上面,半步也前進不了,連家這一大家子的日子也就卡在了那里,不上不下。

  連蔓兒偷偷瞥了連老爺子一眼,也許那些股票被套牢的人們,能夠理解連老爺子的無奈吧。沒有魄力斷腕,就只能無限期地拖著,期望有一天觸底反彈,盤活資金。甚至大賺一筆,從此翻身什么的。可是在這期間,必定資金緊張。耽誤很多其他的事。

  “爹,正好多出這所房子來,要不就讓二郎娶了媳婦就住這房子吧。”連守義就向連老爺子道。

  說來說去,二房是打定了主意。要占鎮上那所宅子。

  “花兒這婚期就要到了,大哥也馬上要去做官,那破宅子大哥也不放在眼里,放在那也是放著,給二郎娶媳婦用,那不正是應當的嗎!”連守義爽朗地笑著。

  這話就把連守仁要說的話給堵住了。連守仁怎么好意思說,萬一連花兒的婚事黃了,萬一他做不成官了,他還想住回鎮上。而且他自己也清楚,如果萬一這些事情發生了,他也就再沒有了所謂的前程,就算連老爺子和周氏愿意繼續供養他,連守義肯定不會答應。

  想到這,連守仁的兩條眉毛幾乎扭到了一起。

  “那房子已經租給了別人,不好趕人家走的。”連守仁就道,“二郎的房子,還是另外想法子吧。”

  “咋不能趕他們走?”連守義就站起身,將手一揮,“咱不要他的租金了還不行,咱自家孩子要娶媳婦,這禮上也說的過去。那租金,大嫂也沒交給娘。大嫂收了的就收了,咱也不跟大嫂爭,剩下的就退給人家唄。”

  古氏喉頭一梗,那些租金她已經是花的差不多了,哪還有錢退,就是有錢退,她也舍不得退。

  “爹,娘,二郎的歲數到了,好不容易有這頭親事,再要黃了,咱二郎這輩子就得打光棍,要不然就只能娶寡婦了。”何氏就嗚嗚地哭了起來。

  “二哥不娶媳婦,三哥就不能說親,到時候俺們一屋子光棍,大伯和大伯娘臉上也不好看。”四郎笑嘻嘻地道。

  二房的人應該是商量好了,人數上,大房就輸了。

  “房子姓連,給二郎娶媳婦用正應該那,老三,你有啥說的沒。”連守義就問連守禮。

  “我、我沒啥說的。”連守禮老實地道。

  “老四啊,這房子怕是沒你的份啊,誰讓咱分家的時候大哥和大嫂把這房子給瞞下來了那。”連守義又沖連守信道。

  這個連守義,竟然是個人物,如果比較起來,連守義的聰明勁絕對超過連守仁。

  “爹,我沒想著爭啥,是你叫我過來,我就過來了。爹你說啥,我聽啥。”連守信就沖連老爺子道。

  連蔓兒點頭,連守信這話說的好。

  “爹,我好歹是個秀才,鎮上那房子,人家知道了,也多敬我幾分。”連守仁道。

  房子到底怎么處置,最后還得聽連老爺子的。連老爺子這次會不會繼續袒護連守仁那?

  “爺。”

  二郎從長凳上站起來,上前兩步,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然后就一句話也不說了。

  “起來,二郎你起來。”連老爺子忙道。

  二郎只是跪著,并不起身。

  連老爺子嘆氣。

  “三郎、四郎,扶你們二哥起來。”連老爺子道,“這事,就這么定了,鎮上那宅子,就給二郎娶媳婦住。”

  三郎、四郎立刻扶了二郎起來,二房幾口人臉上俱是歡喜之色。大房的人卻是另一番情景了,連繼祖一直低著頭沒有吭聲,連守仁垂頭喪氣,只有古氏終于受不了連番的打擊,哎呦一聲,往后一仰,心疼的暈了過去。

  連繼祖和連秀兒忙將古氏扶了出去。

  連守仁也往外走。

  “大哥。”連守義忙快走兩步湊到連守仁身邊,彎著腰陪笑,“大哥,你可別和兄弟我生氣。兄弟我是沒出息,沒辦法。大哥做了官,多好的宅子沒有,鎮上那宅子配不上大哥的身份那。可這宅子給了二郎,二郎一輩子都要念你的好。二郎,還不快過來,給你大伯磕頭。”

  二郎也聽話,真的走過來,就跪在連守仁的腳邊給連守仁磕頭。

  “還不快讓孩子起來。”連老爺子就先心疼了。

  連守仁忙彎腰將二郎扶了起來。

  “大哥,咱這叫做肉爛在鍋里,都是連家的人,打斷骨頭連著筋那。大哥,你有事,就喊我和孩子們,咱們是一家人啊。”連守義繼續對連守仁陪笑。

  事情已經這樣,再置氣也沒用了,而且連守義口口聲聲說他做官如何如何,很入他的耳,連守仁也就咧嘴,勉強笑了笑。

  “老四。”連老爺子突然道。

  連守信正也要跟著出門卻被連老爺子給叫住了。。

  “爹,啥事?”連守信忙停住腳,轉回身看著連老爺子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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