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月兒是個沉不住氣的急性子,心里擱不下半點心事,隔了兩天就又回宮去了。
皇上在前朝處理事務,羅公公也不見了蹤影。蕭月兒想了想,便去了惠貴妃的寢宮。
惠貴妃一直寵冠后宮,可卻從不敢開罪蕭月兒。誰不知道蕭月兒是皇上心頭寶貝?那才真正是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主兒。還是好言哄著最好。
這么想著,惠貴妃的笑容便愈發的熱情了。又是布置茶點又是拉手談心。
蕭月兒平日和惠貴妃打過不少交道,自然清楚她護短的性子。閑扯幾句之后,故意將話題扯到了春獵場的事情:“……幸好三皇兄安然無恙,不然,可就親者痛仇者快了。”
惠貴妃顯然心有余悸,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四皇子從中搗的鬼。只恨那個叫高風的骨頭太硬,到現在依舊不肯招認。不然……哼!
蕭月兒瞄了臉色難看的惠貴妃一眼,心里暗暗竊喜。又趁機給四皇子上眼藥:“四皇兄這回做的也太過分了,要是真的傷了三皇兄,別說父皇和貴妃娘娘饒不了他,我和大皇兄也不會放過他。”
惠貴妃卻不肯接茬了,淡笑著說道:“這事還沒查清楚,可不能早早做定論。要是平白冤枉了你皇兄可不好。”
蕭月兒乖乖的點頭稱是,心里卻暗暗偷樂。別看惠貴妃嘴上說的大方,心里不定氣成了什么樣子。背地里肯定會在父皇面前告狀。哪怕沒有實質的作用,可給四皇子添添堵也是好事啊!
出了惠貴妃的寢宮之后,總算見到了羅公公。
羅公公一把年紀卻極有精神,滿臉堆笑的給蕭月兒行了禮。蕭月兒有求于人,臉上的笑容要多親切有多親切,竟降尊紆貴的扶了羅公公一把。
羅公公哪里敢當,連道不敢。笑容滿面的站了起來。在宮中混了這么多年,羅公公早已老而成精,不等蕭月兒張口詢問,便低聲說道:“公主殿下請見諒。圣上吩咐過,有關審訊高風的事,絕不能透露半個字。還請公主殿下別讓奴才為難!”
好一個人精,不等她張口,就將她所有的話都堵了回來!
蕭月兒自然也法子應付,笑瞇瞇的說道:“羅公公放心,本宮絕不會讓你為難。你一個字也不用說。只要點頭搖頭就行了。”
羅公公哭笑不得,還想再說什么,卻聽蕭月兒輕飄飄的問道:“高風沒死吧!”
這個問題倒不算太過分。羅公公想了想,便搖搖頭。
沒死就好,蕭月兒松口氣,立刻又接著問了句:“他是不是還是什么都不肯說?”
羅公公先是搖頭,旋即又點點頭。
蕭月兒被弄糊涂了,皺起了秀眉:“到底是招還是沒招。你怎么又搖頭又點頭的。”
羅公公卻不肯說實話了,只陪笑道:“奴才還有些瑣事沒辦,就不多陪公主殿下閑聊了。”然后便腳底抹油溜了。
蕭月兒跺跺腳。卻也拿狡猾的羅公公沒法子。
皇上下了朝見到蕭月兒,倒是一點都不意外。只淡淡的挑眉笑道:“你最近回宮倒是勤快,怎么,在容府過的不好嗎?”
蕭月兒只當做沒聽出皇上的揶揄之意,嬌嗔的扯著皇上的袖子搖了搖:“人家實在是想念父皇,所以才厚著臉皮常常回來。父皇要是不想總見著我,我以后半年再回來一次總行了吧!”
皇上被兩句馬屁拍的身心舒暢,唇角上揚,卻故意繃起面孔數落了蕭月兒幾句:“看看你,都嫁了人了。也不知道穩重端莊點……”一邊訓人,一邊卻吩咐御膳房做些公主愛吃的菜肴送上來。
蕭月兒表現的異常乖巧,不停的為皇上夾菜布菜,邊贊道:“御膳房的菜可真是越做越好了。”御膳房里的御廚手藝,她自然熟悉。今天呈送上來的菜肴,卻和往日有些不同。賣相精致不必細說。味道更是出奇的好。
皇上顯然對飯菜也很滿意,笑道:“這是新入宮的寧御廚做的,你喜歡就多吃點。”
一提到寧有方,不免又想起了寧汐。皇上眸光一閃,漫不經心的問道:“月兒,你和寧汐那個小丫頭相識的經過,再說來給我聽聽。”
蕭月兒雖然不清楚皇上的用意,卻竭力的為寧汐說好話。將與寧汐相識的經過一五一十的道來:“……父皇,寧汐真的對我很好。若不是她拐彎抹角的提醒我,只怕我在去年就沒命了……”
“不要胡說!”皇上皺著眉頭打斷蕭月兒:“什么有命沒命的,太不吉利了。”他可不敢想象蕭月兒真的出事會是什么樣子。
就沖著這一點,不管寧汐犯了什么錯,他也會饒過寧汐一回!
蕭月兒對他的神情變化再熟悉不過,忙趁機央求道:“父皇,寧汐絕沒有說半句謊話,你就信她這一回吧!”
皇上目光深沉:“月兒,如果是別的事,朕早就信了。可這事關系到你的幾個皇兄,更關系著江山社稷,朕不能不謹慎。”
如果寧汐說的是真話,幕后主使者必然是四皇子。可如果寧汐說的是假話,那居心叵測的人就是大皇子。正所謂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是一朝天子,可同時也是個父親。遇到這樣的事,焉能不心痛?也因此,他并未大張旗鼓的調查此事......
看著皇上眼角眉梢的落寞和痛心,蕭月兒的眼眶有些濕潤了:“父皇,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惹的父皇心里難過了。”
“傻丫頭,”皇上回過神,憐惜的看了女兒一眼:“這事跟你有什么關系。你和明遠一母同胞,感情自然更深厚,向著他也是理所當然的。”頓了頓,又嘆道:“我此次實在優柔寡斷了,放心吧,最多半個月,我就會給你大皇兄一個清白和交代。”
蕭月兒細細品味這幾句話,眼睛漸漸亮了。
父皇說的清清楚楚,要給大皇兄一個清白和交代。這是不是說明,父皇在心底其實早已相信了寧汐的話,只是沒舍得狠下心來處治四皇兄?
蕭月兒按捺住心里的激動,將話題扯了開去。臨近傍晚才回了容府。
容瑾早已焦急不安的等候了許久,見了蕭月兒,立刻迎了上來,急切的問道:“二嫂,你這次回宮,打探到什么消息了沒有。”
蕭月兒容光煥發,唇角含笑,輕輕點頭。這些天容瑾一直生她的氣,已經很久沒這么親熱的喊她二嫂了。
容瑾精神一振,正待追問,容琮的聲音從背后傳了過來:“有話進屋再說吧!”容瑾也太心急了,哪有站在院門口就說這些的。
容瑾略有些訕訕的笑了。
剛一進屋內,蕭月兒便迫不及待的將此行經過一一說了出來。容瑾凝神聽著,唯恐聽漏了一個字。待聽到皇上許諾的那句話,兄弟兩人對視一眼,俱都看到彼此眼中的興奮。
太好了!皇上雖然說的含蓄委婉,可言下之意卻很明朗。四皇子這次定是跑不掉了!
容瑾心里還有一絲顧慮:“要是高風不肯指認四皇子怎么辦?”四皇子陰險狡猾,沒有確切的證據,絕不可能承認自己就是幕后主謀。
蕭月兒笑道:“父皇既然說了半個月,那我們就等上半個月好了。我相信,父皇一定會有法子讓四皇兄承認的。”
也只能暫且這么想了。容瑾點點頭。
第二天一大早,容瑾便去找寧汐說了這個好消息。寧汐聽了之后,精神陡然一振:“皇上真的這么說了嗎?”也就是說,皇上已經相信她說的話了?
容瑾笑著應道:“二嫂親口說的,肯定不會有假。”
寧汐長長的松了口氣,一直懸在半空的心總算落了下來。天威難測,這兩天她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唯恐皇上隨時再召見她。
身邊親近的人都對她的話深信不疑,可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撒了一個彌天大謊。現在就算想改口也不行了。欺君之罪,誰也承受不起啊!
容瑾憐惜的看了寧汐略顯憔悴消瘦的臉頰一眼,嘆道:“你最近又瘦了。”之前在郫縣時養的白白胖胖,可回來還不足一個月,又打回了原形。
寧汐自嘲的笑了笑:“放心,我以后一定大吃大喝,總得把掉的幾兩肉都長回來再說。”心里藏著這么大的心事,能吃得好睡的香才是怪事。
不止是她,就連容瑾也好多日子沒好好睡過一覺了,素來注重儀表風度氣質的翩翩美少年,眼圈下隱隱發黑,氣色比往日差的何止一星半點。
寧汐心疼的看了容瑾一眼:“中午到鼎香樓來,我做頓好吃的給你補補身子。”
容瑾點點頭,忽的靠近低語:“也別太補了,陽火過盛滋味可不好受。”那雙狹長的鳳眼里滿是氤氳的笑意,十分曖昧,別提多勾人了。
寧汐紅著臉瞪了容瑾一眼,想想不解氣,又狠狠的擰了容瑾一把。
容瑾慣例擠眉弄眼的呼痛,心里卻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