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一的這一天,寧有方領著妻兒坐上馬車回了京城。坐著豪華舒適的馬車,路途的勞頓也似乎少了許多。
徐氏眉開眼笑的夸道:“容少爺可真是太有心了,竟然真的派馬車來接我們。”
寧慧若有所指的笑了,瞄了寧汐一眼。寧汐佯裝沒留意,探頭看起了車窗外的景致。卻一直豎著耳朵聽車內眾人說話。話題從馬車,一直繞到了寧敏的身上。
自從張展瑜明確的拒絕了親事之后,再也沒踏足過寧家一步。寧敏哭了幾天,情緒低落極了。王氏心疼女兒之余,不免又對張展瑜添了幾分怨氣,連帶著寧有方的耳朵也受了不少閑氣。
阮氏自然心疼自己的丈夫,忍不住發了幾句牢騷:“二嫂心疼敏丫頭,這我們都諒解,可也不能總把這事怪到汐兒她爹的身上吧!之前可就跟她說過的,從中說合可以,可人家不情愿,也是沒法子的事情。”
徐氏附和了幾句,又壓低了聲音問道:“說起這個,我倒是想問問。這個張展瑜怎么就沒看中敏丫頭?是不是他已經有中意的姑娘了?”寧敏相貌也算清秀,又正值青春妙齡,張展瑜卻干脆利落的拒絕了這門親事,擺明有些別的原因。
阮氏無奈的笑了:“大嫂,你問這個可就問錯人了。展瑜雖然稱呼我一聲師娘,可我平時和他幾乎沒什么接觸。這些事情我哪知道。”
徐氏從善如流的看向寧有方。
寧有方咳嗽一聲:“這個我也不清楚。等到了京城再私下里問問他。”
徐氏的八卦之心沒得到滿足,又笑著問寧汐:“汐丫頭,你和張展瑜也很熟悉。他到底有沒有中意的姑娘?”
寧汐敷衍的笑了笑:“雖然天天在一起做事,不過,男女有別,我哪好意思探問這個。”
寧慧忽的輕笑出聲。顯然猜到了什么,當著大人的面卻是一個字沒說。少女對這樣的事情都很敏感,前些天冷眼旁觀下來,其實有些事情還是有跡可循的……
等到了晚上,姐妹兩個單獨在一間屋子里的時候,寧慧才閑閑的問道:“七妹,你在我面前說句實話。張展瑜是不是對你有點心思?”
一直竭力視而不見的窗紗就這么被寧慧捅破了。
寧汐的臉上熱熱的,力持鎮定:“五姐,這話可別亂說。”好在燈已經被吹滅了,都躺在被窩里。誰也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寧慧卻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正所謂日久生情。你們兩個天天在一起做事,他對你生出愛慕之情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說起來。張展瑜也算不錯。以后若是你們兩個成了一對,倒是件好事……”
越說越離譜了!寧汐連忙打斷寧慧:“你別自說自話好不好。影子都沒有的事情,你倒是說的有鼻子有眼的。”
寧慧嗔怪的笑了:“好好好,你的嘴比河蚌還緊,我不問行了吧!”說著。便轉過身去睡覺了。
屋子里靜靜的,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寧汐瞪著眼睛看著屋頂。一點睡意也沒有。張展瑜對她真的有那樣的心意嗎?
回想起往日相處的點點滴滴,張展瑜確實待她很好,處處都照顧她。就像一個可靠又穩重的兄長。雖然沉默少言,可時時刻刻不忘照應她。她也是信賴他喜歡他的,可那種喜歡就像喜歡自己的哥哥寧暉一樣。沒有男女之情的曖昧和心動。
可他畢竟不是她真正的哥哥,他是一個成熟的男人。
在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看她的?是一個可愛伶俐的妹妹。還是……?
越想越混亂,寧汐忍不住輕嘆口氣。
好在這次回鼎香樓以后,兩人就要分開做事了。不然,這么天天面對著面,真是件挺尷尬的事情。
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總之,她暫時沒心情考慮終身大事。如果真的有這個心意。自然會等她長大。如果沒這個心意,以后他有了中意的姑娘,她會獻上妹妹的祝福。所以,不用再多想了。就這樣好了!
寧汐想通了之后,心里總算舒坦多了,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到了京城之后,車夫先將寧有德一家人送了回去。寧有方笑著叮囑道:“大哥,我托你的事情,你可別忘了。”
寧有德朗聲笑道:“放心,等尋到了合適的,我就去鼎香樓找你。”
寧有方笑著點頭。買院子可不是件小事,總得多走走多看看才行。可是他來京城時日尚短,對這里都不熟悉。這樣的事情托付給寧有德是最好不過了。
馬車又緩緩的向容府駛去。
阮氏笑著嘆道:“希望大哥大嫂早點幫我們尋個住處。”總借住在容府,實在說不過去。
寧有方笑道:“最好是離他們近些,以后來往也方便。我們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住的近也能相互照應。”
寧汐早盼著搬出容府了,聽了這話比誰都高興,迫不及待的說道:“對對對,早點搬出去最好。”
寧暉揶揄的抵了抵寧汐的胳膊:“你就這么急著走啊!容少爺對我們一家四口百般照顧。你就不念點人家的好?”果然是個小沒良心的。
寧汐瞪了寧暉一眼,狠狠的擰了他一把。寧暉嗷嗷的叫喚起來,舉手投降:“我多嘴,我不說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寧汐笑嘻嘻的縮回手。容瑾此人是高危人物,還是離的遠點比較好。
被寧暉這么一提醒,寧有方也覺得這么一聲不吭的搬走不妥當,想了想說道:“等到了容府,我去和容少爺說一聲。住了這么久,總得謝謝人家。”
寧汐嘟噥一句:“反正我不去。”
寧暉悶笑不已。若不是心虛,干嘛這么避著容瑾?妹妹啊妹妹,你也太口是心非了!
寧汐羞惱的白了寧暉一眼。寧暉識趣的收斂了笑容,繃著臉一本正經的說道:“妹妹也不小了,確實得避嫌。不然,容府的下人又要說些不三不四的話了。”
這還像做哥哥該說的話!寧汐滿意的點點頭。
馬車在容府的后門停了,守門的許媽媽忙不迭的開了門,臉笑的像朵花似的:“誒喲,寧姑娘,你們可算回來了。”
小安子早就交待過了,只要寧有方一家四口回來,立刻就得派人去稟報一聲。因此,許媽媽連連沖身邊的小丫鬟使眼色。那小丫鬟倒也機靈,悶不吭聲的溜走跑著去報信了。
行李雖然不多,可從馬車上盡數搬下來再搬到院子里去,也著實費了番功夫。許媽媽異常的熱情,硬是幫拿了個包袱。
阮氏過意不去,連連道謝:“麻煩許媽媽了。”
許媽媽咧嘴一笑:“舉手之勞,這算什么麻煩。”她的心思可活絡的很,府里的三少爺對寧汐可是異常的上心。不管將來寧汐有什么造化,現在搞好關系總是沒錯的。
隔了月余沒回來,屋子里卻十分整潔干凈,連絲浮灰都沒有。顯然每天都有人來打掃收拾。阮氏邊規整東西,邊嘆道:“容少爺真是有心。”不用想也知道,這肯定是容瑾吩咐的。
寧汐不肯接茬,繼續低頭忙活。
正忙著,外面忽然傳來了說話聲。那聲音明明不算大,可卻異常的清晰,直直的傳進了寧汐的耳中。
寧汐的動作頓了一頓,莫名的嘆了口氣。
她迫不及待的想躲開他,可他卻步步緊逼,不肯放過任何一個見面的機會。前腳剛回容府,后腳居然就來了!
寧暉促狹的敲敲門:“妹妹,容少爺來了,你不去打個招呼嗎?”
人都來了,再避開也太矯情了。寧汐無奈的笑了笑:“我這就過去。”說著,放下手中的包裹,抬腳便走。
寧暉上下打量寧汐一眼,忽的笑道:“你就這么出去?”怎么著也該拾掇拾掇吧!
寧汐不以為意的笑了:“這樣就行了。”若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去見容瑾,他不誤會才是怪事。
寧暉很快的反應過來,哭笑不得的瞄了寧汐一眼。瞧她這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也太過刻意了吧!
走出內室,容瑾說話的聲音愈發的清晰。一抬頭,便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懶懶的坐在椅子上,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說不上怎么熱情,可熟悉容瑾脾氣的人都知道,這對容瑾來說,已經是很罕見的禮貌客套了。
寧汐深呼吸口氣,擠出笑容上前打招呼:“容少爺怎么來了。”
容瑾挑眉,那雙狹長的鳳眸里閃過一絲笑意:“聽這話音,似乎不怎么歡迎我。”
寧汐假笑道:“這說的是哪兒的話。這里是容府,容少爺想什么時候來就什么時候來,我們哪有不歡迎的道理。”
這話聽著客氣,細細一品味,卻不怎么中聽。果然還是這么伶牙俐齒。
容瑾非但沒生氣,反而笑了。
過年的時候忙忙碌碌,其實沒有多少閑暇的時候。可在這樣的忙碌中,他卻總覺得生活中少了些什么。直到見到她的這一刻,他才幡然醒悟。
原來是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