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拙誠苦笑道:“爸,你是當老子的,又是縣委書記,不會讓我這個少年兒童做這些事吧?這種事我都指明方向了,你還問,真是,……,我真不知道你是懶還是真的想不到。”
他故意嘆了一口氣,說道:“哎,老爸,我真是奇怪,爺爺奶奶都是高級知識分子,你和伯伯怎么都沒讀多少書?你還算混得可以,多少混到縣委書記,伯伯到現在還只是工廠里一個小小的領導。”
郭知言哭笑不得,說道:“你還好意思說你是少年兒童。你聽你自己剛才說話的口氣,比地委書記還要牛。”他學著兒子的口氣說道,“‘這種事我都指明方向了’,你說,你是地委書記還是省委書記?”
說到這里,他也很慚愧地說道:“我到現在才發現自己的知識學少了。我們還沒有你這么大的時候,你爺爺奶奶都調到大西北搞絕密工程去了,家里就是我和你伯伯。我們沒有人管,天天玩,哪里會去學習?等你爺爺奶奶從大西北回來,他們想管我們也管不了。再后來他們又被打倒了,大家都說知識越多越反動,我們就更加沒有讀書了。我和你媽媽都把希望放在你身上……”
對于這段歷史,郭拙誠是清楚的,正如前世一部描寫中國火箭發展的電視劇所說的,參與這個工程的人“獻了青春獻子孫”。
郭拙誠馬上打斷他的話說道:“別!我可沒有這么堅實的肩膀承擔這么大的責任。老爸,不是我做兒子的說你,你還是抽時間多讀書,將來肯定是一個尊重知識、尊重人才的年代。憑你念了二年高中的水平,在幾個大老粗中間算是知識分子,但滿足不了社會的發展。你將來若還想往上走,我建議你認真讀書。我們制訂出一個長期的學習計劃,你和媽媽都學習,我來當你們的老師。”
郭知言脫口問道:“我們……我和你媽媽還要讀書?你來當老師?”
郭拙誠點頭道:“是啊。你不會因為我當你們的老師,你就感到臉紅不好意思吧?你是領導,所有的道理都懂,我就不說了。”
他心道:若想將來分享到干部知識化、年輕化的紅利,你真的得好好學習,將來爭取拿到大學文憑。
郭知言猶豫了一下,說道:“好吧。我聽你的。……,印刷廠的事你再仔細說說。”
郭拙誠笑了笑,說道:“當然是把現在的那個小印刷廠升級,首先向上級申請發行權,其次就是印刷廠本事的升級,現在的廠房面積太小了。以前只給孩子們印一印作業本,給你們縣里,給下面的公社印一印文件、公告、宣傳資料,印一印農村使用的小冊子什么的還可以,真要大規模印刷肯定不行,最多只能做其中的一個廠房。
資金的問題,我建議采取多種籌集資金的辦法,首先是向工人定向集資,向社會上有錢人借款,然后是銀行貸款,再就是延遲支付材料供應商的貨款,這些辦法一起使用,問題應該不是很大。……”
聽到這里,郭知言馬上說道:“停!停!你說的這些辦法一條都行不通。”
見兒子不以為然,他說道:“向工人集資,你說的輕松,可你知道這五個字說出來容易,做起來卻被登天還難嗎?這些右派哪里有錢?現在能夠維持生活就不錯了。你向他們集資,還不如殺了他們。向社會上有錢人借款,你找誰啊?現在誰有錢借出來?就是有錢,他又敢借給我們嗎?延遲支付材料供應商的貨款?延遲三四個月甚至半年都行,但還是沒有現金擺在我們面前啊。唯一有點實際意義的就是向信用合作社貸款,但能貸多少?五千就撐破天了,這還是看在我縣委書記的面子上。”
郭拙誠說道:“如果不難,我們怎么可能阻止大批人涌進這個工廠?雖然不能從右派和他們家屬的手中拿到錢,但我們可以推遲給他們支付工資,這不變相地是從他們手里集資嗎?只要頂過二三個月就夠了。實際上,爸,只要你能從信用合作社貸到一萬元的真金白銀,這個工廠就可以辦成。”
本來他想說自己可以臨時借一筆資金給周轉一下,但想起這個時代還是忍住不說了。
郭知言對兒子說的只要頂住“二三個月”很無語,但也認可了這個時間段。他不相信的是另外一件事,問道:“你說有很多人要進廠?依我看,不到印刷廠賺錢是沒有人愿意進廠的,明擺著這么多人進來吃閑飯,誰愿意來?”
郭拙誠說道:“所以我們應該把這個廠搞得越悲壯越好,把現在印刷廠里原有的領導嚇出去是最好。讓其他人都看不到希望,讓其他領導都不愿意插手,讓他們以為能在岸上看你的笑話,那就太美了。”
郭知言苦笑道:“兒子,你心里怎么就那么陰暗?”
郭拙誠笑道:“反差大,大家的震撼感就強啊。半年之后,那些人還不大跌眼鏡?右派們還不昂首挺胸?他們還不死心塌地地感激你?所有的人都會認為你老爸英明,認為你力挽狂瀾是好漢,將來誰敢不服你?”
郭知言無語地看著兒子,說道:“小子,你要當官就好了。估計沒有幾個人能玩得過你的。”
郭拙誠笑道:“你以為我不想啊。你說我為什么跳級?還不是為了早日當官。……,對了,爸,這事要做出轟動效果,我們還要把媽媽利用一下。”
郭知言沒有過多地在意兒子的大言不慚,而是問道:“這事怎么與你媽媽有關系?讓她組織老師編寫教材?”
郭拙誠搖頭道:“不是,你利用權力把媽媽從縣教委辦公室主任位置調出來,擔任印刷廠辦公室副主任。”
郭知言脫口說道:“你這不是坑害你媽媽嗎?她現在可是副科級干部,到一個股級印刷廠本身就已經不妥當,你還讓她擔任辦公室副主任,連降三級都不止。”
郭拙誠知道在近二十年都沒有什么公務員的說法,政府官員和企業領導的交流沒有前世的嚴格,而是非常頻繁,只要需要隨時可以改變身份。只要印刷廠出了成績,母親的職位飆升很容易。
他說道:“對啊。連你都這么認為,事情就更好辦了,所有的人都會以為你在破釜沉舟。心里陰暗的人會認為你是在做意氣之爭,為了面子做傻事。而右派們則會認為你是在和他們同甘共苦,是真心實意想幫他們。領導們會以為你在以身作則,為了穩定大局而犧牲自我。另外,等印刷廠騰飛的時候,就更能襯托你有先見之明。這叫一箭雙雕,不,應該說是一箭多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