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州位于通州南部,處在通州與金陵道瓊州之間,梁州城以南不到三十里地,便是十七里溝,地勢極低,形成一道深溝,綿延不過十幾里地,卻是西山軍重兵防衛之處。
實際上梁州與瓊州之間,并無險峻屏障,往來極為方便,十七里溝往南不過十幾里地,便是瓊州境內,瓊州境內有一條弧形的河流,稱為瓊河,自西向東延伸,隨即折而向南,一直延伸到瓊州城,其支流遍及數道之地,蔓延西南地區,最為重要的是與饒水相連,饒水直通京城洛安,而金陵倉便沿河而建,距離十七里溝不到五十里地,在帝國四大糧倉之中,金陵倉首屈一指。
這里地處丘陵,形勢險要,土層堅硬,又有水路之便,可通京城,當初選擇此處設倉,便是因為此處地處水運大動脈的軸心,而且順著水路,不到十日時間,便可將糧食迅速送入到京城,滿足京城所需,而金陵倉兩面環水,西邊倚著涂山,可說是極其險峻。
帝國西南部的糧食,都會囤積在此處,倉城周圍有二十余里,共有三千窖,每窖可藏糧八千擔,總容量可達數千萬擔,是名副其實的帝國第一糧倉,其容量之巨,便是東北吉平和北方陳揚兩倉加起來也無法比擬。
雖說金陵倉自立國之后,從無儲滿糧食,但是鼎盛之時,此處存糧卻也是高達上千萬擔,便是如今,存量卻也高達數百萬石。
帝國四大糧倉,其他三大糧倉幾乎空竭,作為帝國最為重要的儲備,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卻是不會輕易調動金陵倉的糧食。
金陵倉素來都是布防精兵強將,嚴加守衛,太子監國,帝都危在旦夕,下令從金陵倉調糧,金陵總督袁不疑卻突然發難,舉旗造反,自立為王,金陵倉便被占為己有,此后袁不疑被殺,徐昶占據金陵倉,金陵三大反王,徐昶占據金陵最為富庶的中北部地區,又坐擁金陵倉,可說是西南最為強大的勢力之一。
手握寶藏,窺伺的人不在少數,而徐昶自然也知道懷璧其罪的道理,在金陵倉布下了重兵,而且以此為根基,招兵買馬,隊伍迅速擴張,短短時間,手底下已經是擁兵四五萬人,雖然大都是臨時招募的兵勇,可是手握四五萬兵力,卻也是一般勢力難以企及。
徐昶實力急速膨脹,不但是讓金陵其他兩位反王如芒在背,便是西山喬明堂,也是心中忌憚,在梁州布下重兵,提防徐昶趁勢北上。
衛天青是喬明堂麾下第一悍將,喬明堂自己坐鎮云山,坐鎮梁州人選,自然是衛天青莫屬。
衛天青心知徐昶擁有金陵倉,得天獨厚,其勢力將會迅速膨脹,有心想要打下金陵倉,斬斷徐昶的根基,可是西山財力有限,雖然趁著亂局,喬明堂也是招兵買馬,西山軍也擴充了軍力,實力卻是難以比及財大氣粗的徐昶。
既不能攻,衛天青就只能以防守為主,不但加固梁州城防,而且在十七里溝一帶修筑防御工事,以應對南邊的威脅。
好在徐昶目下的攻略中心,放在了金陵,金陵地廣人多,十分富庶,一道三分,其他兩大反王心知徐昶實力強大,所以結成聯盟,成犄角之勢對徐昶形成威脅,而徐昶若是不能除掉這兩大反王,自也是如芒在背,不敢輕易北進。
此種形勢下,徐昶與西山卻是為了各自利益,兵馬僵持之下,私底下卻是進行貿易,徐昶手中有錢有糧,而西山擁有冶煉兵器裝備的礦產,雙方私下里倒是貿易的熱火朝天,各取所需,衛天青雖然知道如此一來,等如是壯大了徐昶,養虎為患,可是喬明堂對這一貿易很感興趣,衛天青幾次諫言無效,也只能作罷。
雙方的貿易,往來隊伍實際上就是從十七里溝一帶穿梭,這是重點防區,雖然雙方因為貿易看上去關系融洽,但是衛天青卻是對往來的隊伍嚴加盤查,而且頒布了軍令,來往商隊的人馬,不可超過兩百人,以防徐昶別有圖謀。
徐昶雖然是突然躥起的地方勢力,但是能夠在金陵的權勢之爭中異軍突起,便是衛天青也知道此人必有過人之處,不敢小覷。
他在梁州苦練兵馬,雖然以防守為當前戰略,可是卻也沒有放棄奪下金陵倉的心思,倒是盼著金陵三王互相廝殺,找尋機會,趁機奪取金陵倉。
他目光盯著金陵倉,實在料不到后院起火,從通州飛馬前來求援的信使見到衛天青時,衛天青尚在十七里溝監督修建防御工事,看過信使呈上的書信,神色大變,皺眉道:“這是徐大人親自書寫?西北軍當真已經兵臨城下?”
“衛統制,千真萬確。”信使焦急道:“西北軍奪取了西谷關,而且擊潰了從西谷關退下來的數千兵馬,兵鋒直指通州......!”
衛天青握著信函,站在土坡之上,神情凝重。
楚歡在西北擴張實力,衛天青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西谷關封鎖之時,衛天青便知道西北將會遇到極大的麻煩,他亦曾找尋過喬明堂,希望喬明堂能夠向太子諫言,打開關隘,畢竟關隘一旦封鎖,雖然嚴重打擊楚歡的實力擴充,卻也會讓西北陷入更為嚴重的饑荒之中,他甚至預料到一旦關隘長期封鎖,西北必將會出現大片的餓殍。
對于楚歡,衛天青的心情十分復雜,得知楚歡在西北施行均田令,擊敗朱淩岳和肖煥章,衛天青心中甚至有過一絲興奮,他甚至想過,楚歡繼續效忠于秦國,與喬明堂一起盡忠太子,如此一來,秦國收復河山,指日可待。
可是他卻又知道,楚歡當年入京,喬明堂一度希望楚歡也能成為太子黨的一員,可是事與愿違,楚歡不但沒有與太子黨走在一起,反倒是一度成為齊王黨的核心人物,而齊王黨取代漢王當之后,就成了太子黨最大的敵人,兩黨相爭,楚歡也一度處在風口浪尖之上。
衛天青視楚歡為兄弟,可是有時候他卻覺得形勢的發展,讓兩人越走越遠。
太子監國之后,對齊王黨趕盡殺絕,衛天青心里當時就清楚,如此情況下,楚歡不可能投靠太子,他甚至早就隱隱感覺到,在西北勢力迅速膨脹起來的楚歡,不但不可能如自己所愿成為太子的助力,甚至有一天反倒成為威脅太子的最大勁敵。
他雖然與楚歡相處時間不算長,卻是頗為了解楚歡的性情,當太子下令封鎖西谷關之時,衛天青便知道再無退路,若說此前還有極為渺茫的一絲希望勸說楚歡為國盡忠,那么關隘一封,也就等若徹底地斷了楚歡的心,他其實也早就感覺到,如果西谷關哪一天被西北人奪到手中,秦國將會迎來一頭狂怒的西北蒼狼。
只是他沒有想到這一天來的這么快。
“統制大人......!”信使叫喚兩聲,終是將衛天青從思緒之中喚過來,衛天青皺眉道:“西北軍有多少兵馬?”
信使一怔,道:“應該......應該不下萬人......!”
“萬人?”衛天青皺眉道:“應該?到底多少人,他們是否已經攻打通州城?”見信使目光閃爍,厲聲道:“如實說來。”
信使喘著氣道:“統制大人,小的......小的快馬加鞭,一路上沒有絲毫耽擱,是昨天清晨時候,奉知州大人吩咐前來求援。小的離開的時候,西北軍便要抵達城下,數千兵馬,被他們輕易擊潰,是小的.....小的估計他們有上萬人......!”
衛天青冷聲道:“你好大的膽子,既不知實情,安敢在此胡言亂語?”
旁邊一名郎將湊近過來,低聲道:“統制大人,通州位置極其重要,如果真被西北軍拿下了通州,就將咱們與云山的道路切斷,錢糧便難以運輸過來,后果不堪設想。”
衛天青微微頷首,問道:“通州城內現在是個什么情況?”
“臨來之時,徐大人讓小的統制大人,城中糧草充足,他們會堅守到底,不過西北軍兵強馬壯,他們不知道能撐多久。”信使焦急道:“只是徐大人說過,他們會堅持到底,等候統制大人的援兵抵達......!”
郎將雙眉鎖成一線,擔憂道:“大人,通州防守兵力薄弱,楚歡既然有心要攻下通州城,兵馬應該不在少數,就算城中守軍苦苦支撐,末將以為也不會撐得太久。”看了那信使一眼,問道:“你說你昨天出發的時候,西北軍快要抵達城下?”
信使忙道:“正是。”
“如此說來,不出意外的話,西北軍此時應該已經攻城。”郎將雙手握拳,“如果被他們拿下通州城,咱們再想奪回來,恐怕不容易。大人,救兵如救火,咱們必須在通州陷落之間,立刻馳援,不能耽擱。”
衛天青也知道形勢嚴峻,猶豫片刻,才道:“此次出兵救援,兵力不可少,否則不但解不了通州之圍,反倒有可能被西北軍吃掉......!”
“大人,咱們手里有馬步軍一萬八千人,總督大人那頭,也必定會調兵救援,兩路援兵,定可擊退西北軍。”郎將道:“大人若信得過末將,末將率領八千人前往馳援,大人坐鎮梁州。”
“八千人不夠。”衛天青搖頭道:“既然出兵,便要全力將西北軍擊退,你說的不錯,西北軍既然來犯,兵力自然不少.....咱們這邊,至少要抽調上萬人馬,才有可能與西北軍一搏......!”想了一下,才道:“只是如果從這里抽調兵力太多,徐昶會不會趁勢襲取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