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齊和青黎公主清談交心之時,雙陽赤龍城外八百里,一處大江之上,一條巨大無比的畫舫靜靜的停在波濤洶涌的江心紋絲不動。這畫舫沒有落下船錨,但是任憑江濤如何沖刷,這畫舫始終在原地維持著原樣,在夜色中,這凝滯的畫舫簡直有如一抹鬼影。
畫舫內,不知道第幾層的船艙,寬大的船艙內擺放著一圈兒數十張大椅,昏暗的燈光中,一群容貌各異的人靜靜的坐在椅子上,船艙內的氣氛凝滯有如鉛塊,同時詭秘到了極點。
這些人當中,有天廟的三位主持,有彌羅神教的東方大陸行走珈凡羅,有萬國盟的敖宛公主,另外還有形形色色數十人。所有人的舉止氣度都雍容大方,顯然都是久居高位之人。
尤其引人矚目的,是端坐在特制大椅上的三個通體披掛著銀色長毛的獸人,一雪熊、一雪狼、一雪豹,他們身高超過五米,端坐在椅子上都有三米多高,身上銀毛長有尺許,長毛外隱隱有一絲金光浮動,這是獸人族皇族血脈的外在表現!
當獸人皇族不愿意顯出自己人類形象,執意保持獸人狀態時,他們的毛發上這種淡淡的金光,就是他們身份最好的證明。很顯然,這三位是來自雪原聯邦的皇族成員,看他們身上的袍色和某些飾物的款式,他們在雪原聯邦內部,起碼都有著相當于血秦帝國親王的地位。
在敖宛公主身邊,坐著十幾個生得形形色色,身上都有著典型海洋生物特征的‘老人’。比如說其中一人就是鯊口暴睛,雙目冰冷無情,皮膚粗糙猶如砂紙,藍紫色的皮膚濕漉漉的還蒙著一層黏液,加上那一套用巨型玳瑁殼制成的甲胄,這分明是東海萬國盟神鯊國的皇族紫鯊人。
在這個紫鯊人身邊,還坐著一個身高十五米,比那三個獸人皇族更加高大威猛的紫黑色壯漢。這大漢身體粗壯高大。厚厚的黑色皮膚下包裹著小山丘一樣的肌肉,額頭上一根巨大的獨角閃耀著淡淡光輝,這是鯨神國的皇族獨角王鯨人——傳說,當年林齊狩獵過的那種獨角狂鯨,和這種獨角王鯨人有著一定的血緣關系。
加上其他一些有著顯著外貌特征的人物,眼前這些人,幾乎涵括了血秦帝國周邊大小勢力的高層代表,這是一次摒除了血秦帝國之外。東方大陸乃至東部大洋的所有勢力的大聚會。
出乎人意料的就是。站在這些人當中,正在侃侃而談的人,正是剛剛和嬴政達成了合作協定的普愚。今日的普愚身穿一裘黑漆漆的寬袍。脖子上掛著一串白森森的用人頭骨制成的念珠,周身殺氣升騰,就連天廟的三院主持都不敢和他雙目有所接觸。
“自從數年前。本座師侄贏覠被幽禁,座下大將龍城被貶謫,天廟下院在外行走的傳道人、傳香人、傳經人,就奉本座之命打探其中玄虛。”
敖宛在一旁開口道:“普愚大師似乎是最近剛剛出關?”
普愚淡淡一笑,毫不掩飾自己對敖宛高挑矯捷身姿的欣賞,目光在她身上游走了一陣,這才朗聲道:“這又如何?這并不妨礙本座在閉死關之余處置天廟下院的有關事務。”
天廟下院主持普荷輕輕笑道:“師弟雄才偉略,這等小事,自然不需計較。”
那頭巨大的雪熊人甕聲甕氣的說道:“說重點。沒空浪費時間,我們的族人還在北疆和龍城麾下的軍隊干得熱鬧,我們的特使熊礪還在東順王府的大門口被砍了腦袋,你們有大把時間閑聊鬼扯,我們雪原聯邦可沒這么大的雅興。”
普愚輕笑一聲,從袖子里取出了一個厚厚的卷軸。
“其一,可以確定當年贏覠被幽禁之前。贏晸陛下沖擊鐵血帝皇訣十八重死關失敗,五臟六腑爆裂猶如肉糜,渾身經絡粉碎、氣穴炸開,就連腦部都受到重創。按照血秦帝國歷史上諸多短命皇帝的經驗,他必死無疑。”
“雖然贏晸事后將所有為他診斷過的太醫滅口。但是有一太醫回家后,偷偷將贏晸的病情當做病例和自己幼子商討。在滅口過程中。這個太醫的幼子僥幸得免,故而他的病癥為本座所知。”
妙聞大師輕輕的拍了拍手,就有一隊光頭少年緩步行了進來,給每個人送上了一份小小的卷軸。等得他們打開卷軸,愕然發現卷軸的標題就是——《鐵血帝皇訣》這五個大字。
妙聞大師沉聲道:“鐵血帝皇訣,經過天廟努力,總算將其全部口訣入手。諸位都是武學上的大行家,自然看得出這門功法別走蹊徑,步步兇險,詭異絕倫,固然威力絕大,卻絕非血肉之軀能承受的。按照吾等天廟三院九寺諸多主持聯手判斷,就算這鐵血第一重關,除非能夠達到骨如精鋼、五臟如玉的程度,否則不可能渡過。”
那獨角王鯨人速速掃了一眼這鐵血帝皇訣,倒抽了一口冷氣罵道:“這是給人修煉的法門么?這,就算是我們族人,經絡氣穴比人類天生強壯千倍,這修煉出的鐵血之氣也強盛千倍,依舊會爆體而亡!”
船艙內響起了嗡嗡細語聲,一如妙聞大師所言,這門功法太霸道、太邪惡,根本不是給人類修煉的,但是到底是什么生物能夠修煉這種東西,那真是天曉得了。血秦帝國的皇室成員萬多年來修煉的就是這種自殺性的功法,難怪他們極少有皇室成員能活過五百歲——偶爾有,要么是運氣極好的,要么就是紈绔公子!
普愚咳嗽了一聲,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諸位可以確定了,若是贏晸陛下真個突破鐵血十八重關失敗,那等傷勢,必死無疑。”
所有人同時點了點頭,同意了普愚的判斷。
“那么,這第二點就來了——贏晸突然恢復健康,這其中大有蹊蹺。經過天廟百多分脈不遺余力的聯手調查,終于調查出,在贏晸恢復之前,皇室中有名的廢物七皇子給贏晸送了一株枯樹發新芽的祥瑞盆栽,以祈禱贏晸能夠痊愈。”
又是一隊兒光頭少年走了進來,給每個人送上了一份卷軸。
“這是天廟調查這祥瑞盆栽的所有記載。這盆栽,是七皇子從某位花木商人手上買來,而這花木商人,卻是從他常年簽約的一位深山采藥人手上得來。這采藥人平日里以采藥為生,若是看到什么奇怪的花草苗木,則會開采后送去花木商人手中換取高額回報。”
“天廟調查到這里時,那花木商人全家已經被滅口;而那深山采藥人也已經被人殺死,幸好他被殺的時間不足一刻鐘,天廟以遡魂神術拷問他尚未飄散的靈魂,得知了他得到那祥瑞盆栽的詳細地點。”
“事后我天廟出動八位護法尊者深入深山趕去那地調查,發現血秦帝國皇室長老團已經派出數百老太監將那一片山林一寸寸的翻檢了一遍,但是他們并沒有什么收獲。”
從袖子里掏出一個精巧的水晶瓶,普愚指著水晶瓶內懸浮的綠豆大小的一點綠光沉聲道:“但是我天廟的八位護法尊者帶去了一樣適用的神器,從那盆栽原本所在的地下,強行抽出了這么一滴綠色的光液。這光液擁有匪夷所思的生機活力,其生機活力,堪比。。。”
敖宛輕柔的說道:“難不成還能比西方大陸生命神殿的生命樹的汁液來得強么?”
東海萬國盟的代表都嘿嘿的笑了起來,東方、西方各有優點,西方大陸生命神殿的生命樹,就是一件讓東方所有勢力垂涎三尺的至寶。生命樹的汁液,可是真正能夠起死人肉白骨的神物,和生命神殿的神職人員作戰,那更是天下最讓人頭痛的事情,誰也不喜歡一群怎么都打不死的敵人不是?
普愚再次用火辣辣的目光給敖宛洗了一個澡,他輕聲笑道:“公主果然聰穎可人,這一滴汁液本來有指尖大小,經過天廟多次試驗才只剩下了這么一點兒。一如公主所言,這汁液的效力,比天廟在三千年前的宗教戰爭中掠奪的一瓶生命樹的汁液,效力更強了三成。”
船艙內響起了一連串的抽氣聲,所有人都無比狂熱的看著這一團綠色的光液。
“所以,這第一點和第二點問題可以解決了。那枯木發新芽的盆栽,是一株不弱于生命樹的神物,它能滋生擁有強大生命力的汁液,就是這些汁液,讓贏晸陛下熬過了死關。”
普愚陰沉著臉說道:“本來贏覠可以順理成章的登上皇位,但是就因為這神物的存在,他因為‘謀朝纂位’的罪名被幽禁,我明陀峰一脈辛辛苦苦近百年培植起來的眾多大臣,被徹底清掃一空。”
一個通體皮膚黧黑,皮膚上刺繡了各色毒蟲紋路的奇形老人沉聲道:“那么,天廟這次下書讓吾等來此聚會,卻又是作甚?贏晸他活也好,死也好,反正血秦帝國都是東方大陸最強大的帝國,管我們什么事?”
另外一個妖嬈美婦,僅僅在身上用草葉扎成了一條短裙的美婦笑了:“我們只要乖乖的納貢就是,大不了陛下若是有意,本宮也不惜拿這肉身換他歡喜,難不成天廟還有別的說法?”
普愚深吸了一口氣,他厲聲喝道:“一群短視之徒,你們還以為,現在的嬴政,還是當年的贏晸么?”
一言既出,滿場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