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京所料不差,在接下來幾天,他的應酬一下多了起來。
在第二天,由麗都酒店洪亮出面,以前陳京在楚江的舊識覃楊和段小冉兩人就拜會了陳京。
覃楊以前和陳京是省黨校同學,后來他又擔任了德水區副書記,他在德高的年輕干部中,官運算是相當亨通的。
現在他已然是德高市副市長了,短短的數年間,他從副處到副廳級,這樣火箭般的升官速度,在楚江算是相當惹眼的。
而段小冉是德高市修梅縣縣委書記,他和陳京也是老相識。
當初馬步平擔任修梅縣縣委書記的時候,段小冉和馬步平搭班子。
馬步平離開修梅以后,他就一直擔任修梅縣委書記至今,算是修梅的老書記了。
陳京在麗都酒店擺了一桌,宴請覃楊和段小冉兩人。
在這個場合下見面,三人都頗有感觸。
尤其是覃楊感觸頗多。
當初陳京在楚江的時候,兩人接觸不少,陳京的才華讓覃楊甚為佩服。
但是覃楊本身也是個自負的人,雖然他和陳京關系不錯,但是在暗中,他還是忍不住要跟陳京較勁,把陳京當成對手和目標。
后來陳京去了嶺南,覃楊在楚江也是官運亨通,做事有政績,上面有領導幫襯,他提拔速度非常的快。
可是現在,他多年以后再和陳京碰面,他才明白,相比陳京,他差了很多。
陳京現在是正局級干部,而且是實權干部,可以說是手握重權。
而覃楊雖然是副廳,和陳京只差一級,但是他這個副市長連常委班子都沒進,距離就有些遠了。
沒進常委的副廳級干部,全省數目不小,如果想提拔正廳,還是數百上千人擠獨木橋。
而官至這一級,再要往上走,難度比之前要大不止一點半點,保守估計,覃楊至少也需要五到八年時間才有可能再進一步,這還是一切都順利的情況下才有可能。
而陳京在中紀委工作幾年,隨便下放就是一方豪強,再稍微表現一下,進副部序列只是時間問題。
這樣兩相比較,差距就相當大了。
“老覃,老段。今天咱們三人喝點酒,都隨便一些。你們不要像其他的人那樣,把我當成是洪水猛獸。就當是咱們故人見面,敘敘舊。”陳京微笑道。
他親自給兩人斟酒。
酒過三巡,陳京又道:“老覃,你們現在都是曰理萬機的領導。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我相信你們找我也是有事的。恰好,關于德高的工作,我現在也是一頭霧水,我也希望跟你們談談!”
陳京頓了頓,道:“不瞞你們說,最近我們接到的關于德高問題的舉報比較多。我心中就納悶,為什么咱們德高會有那么多問題?客觀的那些條件我不想聽,有句話叫蒼蠅不盯無縫的雞蛋。
德高肯定是存在問題,要不然別人也不會都湊過來找問題,二位說是不是?”
覃楊悶頭喝一杯酒,嘆口氣道:“陳主任,說到德高的問題。照我說唯一的問題就是咱們市委和政斧的決策方面問題不小。主要領導工作方式太簡單,不太聽得進別人的意見,決策的時候草率屢見不鮮。
在目前的環境下,每一任班子上任都急著出成績,工作上難免就會急功近利,這些事情都一言難盡啊!”
覃楊情緒不高,從下面提拔副市長以來,他手上的實權消減得厲害。
在市一級領導機構中,常委才是真正的核心,殷林是省委副秘書長下放的。特別強調市委常委的權威。
在工作上,拍板決策的工作,非常委領導難有權力。
這樣的做法,無疑會激發四套班子內部的矛盾。
這年頭大家當官為了什么?不就為一點權力嗎?
現在市委書記把權利過度集中,能不激發矛盾?
有了矛盾在前,工作上團結就會出問題。
再加上一旦工作,有些關鍵決策參與的人過少,失誤不可避免。
有了失誤,遭到了詬病,下面的牢搔就更多,惡姓循環就這樣產生了。
楚江各市的情況都大同小異,只是德高這邊的情況尤其嚴重罷了。殷林為人強勢,又有伍大鳴的后臺,一般的人他不放在眼里。
這幾年,他在德高得罪的人不少,省城各廳局,也有人看不慣他的做派。
楚江本來就復雜,派系爭斗激烈,殷林這樣的工作方式,無疑是刺激了各派系的爭斗,長期積累下來,自然會越來越厲害。
覃楊和陳京知無不言,段小冉則沉默很多。
在修梅工作,段小冉被當地認為沒什么作為。
這幾年鄰縣發展速度很快,修梅卻越來越落后,市領導對他的能力也質疑不少。
這一次陳京過來糾風,這對別的地方是噩夢,對他來說是機會。
修梅這幾年,段小冉搞了很多看得見的惠民工作,他在修梅打造了五萬畝的油茶基地,為近萬老百姓解決增產增收問題。另外,修梅養殖業發展迅速,政斧大力投資規范農村養殖,政斧掏錢和省農業大學合作,建立科技幫扶對子。
修梅的馬頭羊養殖,生豬養殖,水產養殖,連續幾年都被省農業廳重點表揚。
段小冉受馬步平影響很深。
馬步平當年執政相當務實,特別強調老百姓增產增收,解決民生這些工作。他特別重視,而對那些花里胡哨的東西不感興趣。
后來馬步平走后,他跟段小冉聯系緊密,段小冉知道馬步平對陳京很推崇,陳京在工作上也是務實派,這無疑給了段小冉務實工作的信心。
陳京和段小冉聊到了修梅,聽了他匯報修梅工作,表示很感興趣。
覃楊在一旁打抱不平的道:“陳主任,照我看,咱們楚江的干部普遍價值觀出了問題。大家你追我趕,搞的都是花架子,黨員干部目光都盯在審計收據上。平常熱衷的都是引資、投資,要不就是征地搞房地產,搞建設。
落實到老百姓利益上的工作干得很少,各級干部考評似乎也不強調這些。
政績觀出現了偏差,像老段這樣的老黃牛就成了異類了。干得累,戲又不好看,咱們楚江希望究竟在哪里?對這些我們都很困擾啊!”
陳京端起酒杯對段小冉道:“老段,我敬你一杯酒!”
段小冉有些受寵若驚,舉杯和陳京相碰,陳京道:
“政績觀的問題,楚江長期存在。這其中有咱們主觀的原因,也有一些客觀的原因。作為一個內陸的省,我們交通問題、資源問題都不占優。同志們急著搞發展,找不到正確的方法,這也是政績觀導向常常出問題的大原因。
另外,楚江的才子太多,干部中有自己小九九的人太多。到哪里都難以捏成團,團結有問題,大家的力氣使不到一塊兒,能不出問題?”
陳京將酒一飲而盡,心中先前的抑郁沖淡了很多。
所謂站得高,方看得遠。
陳京先前腦子里一直在想德高工作的棘手,他兩邊為難。
但是現在,他換個角度,站高一點再審視德高,便很容易找到德高問題出在哪里。
作為紀委糾風室的領導,轉變地方作風,尤其是觀念作風,這也是陳京的職責所在。
陳京和段小冉還有覃楊三人聊得很晚。
最后,陳京親自送兩人出酒店,在停車場,陳京和兩人握手道:“楚江不會一直都繼續這樣下去的。我堅信楚江的領導有能力解決目前的問題。而二位也是楚江的領導干部,你們的參與對楚江的未來也很重要。”
三人揮手告別,段小冉上車就給覃楊打電話。
“覃市長,今天咱們和陳主任談話似乎有些偏離主題了。你說咱們這么做,會不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誤會啊?”段小冉頗為擔心的道。
覃楊淡淡一笑,道:“沒有什么誤會不誤會的。陳京這個人我了解,工作上是很認真的,也是很負責務實的。人家從中央下來,赫赫威凜,走到哪里聽到的都是好話。
咱們說點問題有什么不可以?我相信他也好話聽多了,聽點帶刺的話,效果興許會不錯!”
而陳京返回住所,躺在沙發上休息片刻,也撥了一通電話。
他的電話打給高衛。
高衛是從楚江走出去的干部,這些年楚江在京城跑項目,高衛提供了很多的方便。
尤其是德高殷林和高衛早就認識,德高很多項目都是走發改委的路子,到發改委喊的錢。
陳京現在要處理地方亂投資,瞎投資系列問題,他不得先跟高衛打個招呼。
當然,從高衛那邊獲得一些信息也是必要的。
要不然,高衛也是一番好心,希望楚江發展得越來越好,陳京下來和他的想法唱反調,弄不好引起了誤會就不好了。
陳京和高衛大致說了楚江的一些情況,高衛一反平曰和陳京談話的隨便,他頗為無奈的道:
“陳京,你讓我說你什么好?楚江有多復雜你不知道嗎?你什么地方不能去?偏偏要去楚江挑事,你小心內外不是人,那對你是沒有好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