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了四日的京報終于開始了猛烈的反擊,所有版面皆是剖析明亡緣由,論述縉紳的地位責任,闡述新政的文章,一應文章或是出自李光地、張鵬翮等門生故吏遍布天下,在士林中亦是聲名卓著的大員之手,或是出自張伯行、戴名世、陳夢雷等文名、清名滿天下的名士大儒手筆,就連剖析明亡緣由的明史館一眾官員在士林中亦是聲名不菲。
這期京報一出,立刻就在京師引發了巨大的轟動,且不說朝廷的態度,僅是沖著這些名臣大儒的名頭,就足夠引得人人爭相搶購傳閱,京報很快便被一搶而空。
這段時間,攤丁入畝和山西試行的新政早就因京報和寧報的辯論鬧是沸沸揚揚,作為新政的受害者,一眾士紳對新政之事自然是格外關心,一見京報的這副架勢,一眾士紳皆是嘴里發苦,心里發涼,看了朝廷并不因天下士紳的強烈反對而有所妥協,這是準備新一輪的輿論宣揚了。
隨后幾日的京報證實了他們的這種猜想,大批朝廷大員撰寫的文章也開始出現在京報之上,有滿人也有漢人,而且漢人大員更多,不斷傳出來的消息更令士紳心寒,朝廷通過保障、改善官員在離職期、致仕后的俸祿福利等措施彌補官員的損失,將官員從官紳之中分離了出去。
寧報對此的反應自然是激烈無比,不僅是一眾士紳商賈為了自身的利益大舉聘請槍手在寧報上猛烈攻訐新政,一大批懷才不遇,夢想著一夜成名的秀才舉人亦是挖空心思,不遺余力的撰文駁斥。
在京報寧報連續不斷的辯論中,寧報的知名度一路上揚,很快就人盡皆知,輸捐的、打的士紳商賈絡繹不絕,兩江總督郎延極自是樂不可支,迅速擴大寧報的規模,很快就將寧報成一日一刊的日報,質量亦不斷得到提升。
見寧報如此公然攻訐朝廷的新政竟然沒有一點事,南北各地不少小心謹慎處于觀望之中的士子開始按捺不住,不斷有人開始撰文加入這場史無前例的大辯論,有持反對意見的,也有持意見的。
南北各地的士子皆是就近投稿,這使的寧報稍有變化,刊載文章一改以往一面倒的反對之聲,開始出現新政的文章。然京報卻根本就不刊載反對新政的文章,以至京師士紳抱怨不休,不少人趕往天津聯合天津士紳懇請直隸總督施世綸創辦津報。
不獨是京師天津的士紳有這想法,廣州、福州、杭州、西安的士紳也開始紛紛懇請地方官員仿效寧報,創辦地方報紙,各地的總督巡撫也眼紅寧報的收入,紛紛上折子懇請創建地方報紙。
朝野上下對新政爭論的熱火朝天之時,京師的王公勛貴的注意力卻被倭國的奴隸吸引了,理藩院傳出風聲,倭國從今年起,向大清提供三十萬熟練工匠和青壯農民。
消息一傳開,一眾王公勛貴大為動心,立時就迫不及待的趕往廉親王府打聽具體的情況,對他們來說,這批倭國的熟練農民實在是太重要了。
美洲封國地廣人稀,最缺乏的就是開荒的奴隸,因為朝廷限制各封國旗人的數量,沒有奴隸,封國根本就難以迅速,一眾王公勛貴原本是等著非洲的黑奴,未料到倭國竟然會提供三十萬熟練的農民和工匠。
這對他們而言,無異于一場及時雨,熟練的農民比起不熟悉農耕的黑奴可就強的太多了,美洲封國雖然土地肥沃,水草豐美,野物眾多,但依靠狩獵或是放牧解決不了眾多人口的生存問題,封國要快速,必須大規模種植,不解決糧食問題,一切皆是奢談。
一眾王公勛貴在廉親王府西花廳一直等到下午申初時分,才聽下人稟報廉親王回府,簡親王雅爾江阿,顯親王衍潢,裕親王保泰、康親王崇安,多羅順承郡王布穆巴,克勤平郡王納爾蘇,順承郡王勒爾錦等紛紛起身相迎。
禩才從暢春園回來,略微洗漱,換了身常服就趕了過來,進門與眾人敘了禮,他便徑直在主座座下,待眾人落座之后,他才含笑道:“各位皆是為倭國那三十萬熟練工匠和青壯而來的吧。”
裕親王保泰微微笑道:“八哥,別吊胃口了,倭國這批工匠和青壯是不是奴隸?多少銀子一個?美洲封國對旗人數量有限制,對奴隸數量有沒有限制?”
禩呷了口茶,斯條慢理的道:“倭國這批工匠和青壯是皇上同意三年之內不從倭國販運金銀銅等金屬,并且用百五十萬石稻米與倭國換來的,不是奴隸,只是十年的長工。”
一聽不是奴隸,一眾王公勛貴不由大失所望,奴隸和長工,這差別可就不是一般的大,最起碼的一點,長工是要付工錢銀的,而且死了還要賠償,再說了,運去運來的,這開支可不小,雅爾江阿話頭一轉,便問道:”八弟,海軍九月就遠征非洲,明年六月之前,黑奴可能夠抵達呂宋?再則,黑奴會否農耕?”
見眾人一臉的失望,又聽的雅爾江阿問起黑奴之事,禩不由微微笑了笑,才道:“非洲黑奴明年肯定會有,六月之前能否抵達呂宋,眼下誰也說不定,會否農耕,這也不好說,黑奴有會農耕的,也有不會的,再說,歐洲人也在非洲大肆的捕捉黑奴,如今一切尚言之過早,須得在非洲立住了腳,才能有個準信。”
聽的歐洲人也在非洲捕捉黑奴,眾人不由一陣無語,皆在心里猶豫,是否要倭國的這批長工,微微沉吟,顯親王衍潢才開口道:“皇上一直有心改變宗藩關系,對倭國更是素無好感,十年之后,誰知道是什么情形?”
聽的這話,眾人不由一喜,貞武素來好戰,又一心要改變宗藩關系,從他對倭國的種種手段來看,不是好感的問題,而是憎恨,十年之后,海軍會到什么規模?倭國怕是早已劃入大清的版圖了,長工又如何?
禩微微點了點頭,才含笑道:“皇上有旨,倭國這批青壯,發賣的價格是二十四兩銀子一對。”
十二兩銀子一個?眾人微微一怔,便大為欣喜,既是長工,就不可能發賣,貞武這明明就是將倭國這批青壯當奴隸來賣的,十二兩銀子一個熟練的青壯農工,這價錢并不貴,這買賣絕對合算。
禩望了眾人一眼,仍是微笑道:“奴隸的事情,你們無須擔憂,明年,非洲黑奴和莫臥爾的奴隸就能源源不斷的大量供應,諸位不必爭搶,根據各自的財力和運輸能力量力而行便可。另外,海外封國是不限制奴隸數量的,旗人的數量亦會慢慢放寬,再則,皇上已經允準海外封國裝備舊式火器,不過,不是白送,要銀子買,新式火器在三年后亦將逐步放開。”
一聽這話,眾人不由暗自欣喜,不限制奴隸數量,又有足夠的奴隸供應,那豈不是天高任鳥飛?對于火器,他們到是不太上心,既然新式火器三年后就開始放寬,何必花冤枉銀子去買老式的火器,有那銀子還不如買奴隸。
裕親王保泰微微欠身道:“八哥,奴隸咱們都想買,可如今手頭著實拮據,八哥能否跟皇上提一提,讓‘四大恒’再借貸一批銀子給咱們?”
“這點銀子,你們也出不起?”禩含笑道:“即便是五千人,亦才六萬兩而已,何須借貸?”
“八弟分封在非洲,這可是節約了一大筆銀子。”雅爾江阿頗有些酸溜溜的道:“買奴隸的銀子只是小頭,運輸、糧食供應才是大頭,即便是由橫須賀登船直接奔赴美洲,也是近半年的航程,墾荒亦要半年才見收益,糧食和運費比身價銀更貴,再則,人越來越多,船隊規模亦的跟著擴大不是。”
原來是要擴大船隊規模,禩點了點頭,道:“皇上對海外封國歷來是大力,下次覲見,我旁敲側擊一下試試。”
眾人一聽,皆是大喜,紛紛拱手道謝,禩回了一禮,才道:“有一點需的說明,倭國的工匠和青壯都是男女成對的,工匠更是允許攜帶一家老小,發賣亦是成對的發賣。”
一眾王公勛貴聽的不由一愣,女人算哪門子青壯?也十二兩銀子一個?這不是成心坑他們嗎?還有工匠,一個工匠帶一大家子,都按人頭算,豈不是要虧死?
順承郡王布穆巴瞥了眾人一眼,才冷冷的道:“八叔,這樣的奴隸咱們可買不起,非洲黑奴和那什么莫臥爾奴隸是不是都是這樣成對的發賣?”
禩亦不著惱,仍是微笑著道:“非洲黑奴、莫臥爾奴隸只賣男的,價格也比倭國奴低,初步定價是十兩,對于這三十萬倭國青壯,皇上著實舍不得賣往美洲,規定每人每年最高只能買二千人。”
限購?眾人不由大為疑惑,裕親王保泰遲疑著道:“這是為何?”
“很簡單。”禩也不賣關子,簡潔的道:“倭國人勤勞肯干,一人頂得上兩個非洲黑奴,女人亦是務農的好手,而且,成家有孩子的奴隸更易于管理,再說,這孩子不就是家生子兒?
聽的這一說,眾人亦不覺釋然,他們誰家不是一大堆奴才,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倭國女人既是務農的好手,那還有什么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