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朝會遇險 御門聽政歷來是各部院大臣分別進奏,康熙執政多年,威望既高,駕馭朝會的手段亦是爐火純青,所以只要不涉及軍國大事,歷來都是一塊叫進,以節省精力和時間,禎卻不敢托大,他處理朝務和駕馭朝會的手腕都堪稱生澀,是以監國以來,都是叫各部院大臣分別單獨進奏。
今日來參加早朝的朝臣確實不少,昨日京城傳揚的沸沸揚揚的海軍征日大捷,一眾消息靈通的王公勛貴、文武大臣早已從各個渠道打探清楚,但如此大事,皇太子禎今日定然是要公開宣布,一眾知情的,不知情的官員對此都極為期待。
征日大勝可不是小事,誰都想清楚了解其中的細節,不少人更關心那七千萬賠款以及與日本和親的事宜,是以都紛紛趕來參加早朝。
隨著午門鼓響,一眾王公大臣、文武百官列隊魚貫進入乾清門橫街,見到這情形,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廖騰煃心里不由暗暗高興,今日這早朝可是機會難得。
待眾官員在乾清門橫街列隊站好,禎才施施然登上乾清門臺階之上,在早已擺好的康熙龍椅之前的小杌子上落座,康熙不在,他身為監國皇太子還有把椅子,康熙若在,他也只有站的份。
一俟禎落座,眾臣便整齊的下跪,向龍椅三跪九叩,三呼萬歲,而后又向禎二跪六叩,三呼千歲,禮畢,禎淡淡的說道:“諸臣工平身。”
一眾王公大臣起身之后,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廖騰煃便急不可待的出列躬身說道:“昨日坊間傳聞,我大清皇家海軍東征日本,大勝而歸,逼迫日本稱臣納貢,賠款七千萬兩,增開大坂、江戶兩地貿易港口、譴送公主和親的消息,不知是否屬實?”
風聞奏事是都察院的職責所在,如此軍國大事在京城傳的沸沸揚揚,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廖騰煃有此一問,亦在情理之中,禎并不感覺意外,略一沉吟,他便點頭道:“確有此事,綏遠大將軍施世驃與怡貝子祥,統領大清皇家海軍南洋艦隊東征日本,大勝,逼迫日本簽訂了《江戶條約》。”說到這里,他看了包福全一眼,道:“念。”
包福全立即躬身上前,將《江戶條約》及其附約大聲宣讀了一遍。
聽的海軍果然是東征大勝,日本稱臣納貢,而且賠款七千萬,一眾王公大臣、文武百官都是喜不自禁,《江戶條約》一宣讀完,新任宗人府宗令的簡親王雅爾江阿便出列躬身道:“征日大捷,長我海軍軍威,揚我大清國威,奴才恭賀皇太子。”
王雅爾江阿這一開頭,一眾朝臣紛紛跟著出列恭賀,禎卻是敏銳的察覺到,參與早朝的六位上書房大臣除了張鵬翮這個鐵桿,其他人都是默不做聲,兵部的大員更是沒一個出列,就連都察院,出列的人也很少,倒是一眾王公勛貴和戶部、工部、禮部、刑部、理藩院的官員出列恭賀的多。
見到這情形,禎不由暗自警惕,微一思忖,便明白了原委,東征日本,根本就沒透露一點風聲,兵部和上書房大臣這是有意見了,不過,吏部是怎么回事?給他們找麻煩了?戶部高興很正常,他們盯著那七千萬賠款呢,工部、禮部、刑部是事不關己,理藩院高興也正常,多個藩屬國,雖然多不少事,卻也多了發財的機會。
東征日本,禎是征求了康熙的意見,得到了康熙默許,他倒不擔心,只是大勝之后,各部官員的反應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一眾默不做聲的官員這是在給他臉色看呢,說白了,還是自己的威望權勢不足,若是康熙坐在上面,這些官員敢如此?只怕是賀聲如潮!
待的恭賀之聲稍弱,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廖騰煃鼓足勇氣,朗聲說道:“啟奏皇太子,東征日本,于朝廷而言,乃是一大軍國要務,然而事前,滿朝文武卻無一人知曉內情,更無絲毫風聲傳出,昨日驟聞傳言,微臣還誤以為有人造謠生事,險些鬧出誤會。”
這話一出,整個乾清門橫街立時就鴉雀無聲,膽子小的趕緊的低頭默神,膽子大的則偷偷的查看身旁同僚的反應,不少人心里暗贊這廖騰煃膽大包天。
廖騰煃這番話已是直指禎這個監國皇太子專權,視朝廷經制之師——大清皇家海軍為一己之私軍,如此大的軍事行動,不經商議,不經兵部,私下決斷,妄自調動,妄啟戰端,視整個朝廷大小官員若無物。
正所謂家有家規,國有國法、朝有朝綱,大清雖是皇權高度集中,皇帝對大小事務皆可乾坤獨斷,但在涉及兩國交戰的軍國大事上,康熙歷來是慎之又慎,康熙朝哪一次大戰,不是相關大臣多次反復商議權衡?
可禎這個皇太子倒好,竟然瞞著朝廷上下官員,妄自發動了對日本的征戰,一眾文武大臣皆有一種被忽視的感覺,這還是皇太子就已是如此獨斷專行,日后當了皇帝,他們豈不是都成了擺設?因此,聽的廖騰煃這番話,一眾大臣皆是大為贊同,特別是上書房大臣和兵部的一眾大員,更是暗暗叫好。
整個乾清門橫街頓時就陷入一片沉寂。
這話外之音禎又何嘗聽不出來?他心里不由暗自惱恨,如此大勝,這幫子官員竟然雞蛋里挑骨頭,不就是瞞著你們了?不過,他卻是很好的控制了自己的情緒,神情上也絲毫不帶怒色,他還才是皇太子呢,康熙如今又康復良好,在朝堂上發飆對他可沒半點益處,這事該如何處置?
見禎神色如常,默然不語,八阿哥禩不由暗暗點頭,老十四這些年還真是歷練出來了,僅是這份克制功夫,就不比他遜色。
老十三祥同樣是暗暗惱恨,面對如此輝煌的戰績這些個齷齪官員卻是只考慮自身的感受,實在是讓人難以忍受,略微沉吟,他正待出列力挺一番,卻聽的戶部尚書噶敏圖朗聲說道:“日本自前明以來,便大舉入侵朝鮮,又屢屢侵擾我東南沿海,大清立國以來,屢次譴使欲將其納入宗藩,皆遭拒絕。
更為可惡者,在我大清初定中原時,日本多次暗中資助各路反清之勢力,縱觀日本歷年之舉動,無異于公開與我大清為敵,似此敵國,一旦時機成熟,自然要大加討伐,難道朝中諸公對征日有異議?
此番征日大勝,令日本稱臣納貢,賠款七千萬,不僅消弭了潛在之危害,更為大清發展獲得了充足的銀錢,難道諸公嫌賠款太少?
再說令日本開放大阪、江戶兩港貿易,不得限制民間貿易自由,不僅是極大的促進對日貿易,大利商貿,更是極大提高了朝廷之威信和聲望。似此等利國利民的國戰大勝,諸公難道還有不滿之處?”
一眾大臣聽得紛紛暗罵噶敏圖可恥,竟敢如果明目張膽的轉換概念,純粹是指鹿為馬,大清與日本歷年通商,什么時候成了敵國了?但這話卻是沒人敢站出來說,開什么玩笑,這話一說出口,無異于指責打日本打錯了,那得罪的人可就多了去了,立時就會成為眾矢之的,必然落得百口難辨的下場,誰吃飽了撐的?沒事掰屁股招風?
略一沉默,上書房大臣嵩祝出列躬身道:“征日大勝,乃是國戰大勝,自然是利國利民,振奮人心,然國之大事,唯祀與戎,即便是敵國,兩國交兵,亦乃朝廷首要大事,豈能滿朝文武,俱無所聞?奴才年老神衰,不堪重任,尸位素餐,心實難安,懇請皇太子準允歸鄉養老。”
一聽這話,禎差點暴走,嵩祝竟敢倚老賣老,當眾脅迫自己!康熙還在,要乞老還鄉,你自己上折子就是,何必如此假惺惺的?這是估死了自己不敢僭越。
一眾大臣也被嵩祝這話嚇了一跳,有必要玩這么大?不少官員都是驚疑不定,靜觀其變,那些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官員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等著看好戲。
張鵬翮不由暗暗著急,這嵩祝可是老軍務,素受康熙倚重,從一個小小佐領到文華殿大學士,都是康熙一路擢拔,十四爺可千萬別犯糊涂。
老十三祥也被嵩祝這一手嚇了一跳,原本還準備力挺一下的,現在卻是怕變成火上澆油,忙擰眉急思該如何挽轉這局面。
兵部滿尚書殷特布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海軍部名義上是掛在兵部之下,但如此大的軍事行動,他這個兵部尚書竟然是一丁點風聲也未聽聞,心中氣惱可想而知,見這情形,他馬上就反應過來,皇太子根本就不敢準他們告老還鄉,正好乘這機會好好給這位皇太子一個深刻教訓,以免日后他繼續如此。
思慮已定,殷特布看了一眼兵部的幾名大員,特別是與他一向共進退的兵部漢尚書孫徵灝,而后一步跨了出去,躬身說道:“奴才殷特布......。”
“慢。”禎瞬間便冷靜下來,一見這情形,后背冷汗都沁出來了,這兵部尚書殷特布絕對不會是來解圍的,多半也是以請辭來脅迫自己的,若是等他把話說出口,天知道還會冒出多少人來要求告老還鄉,那時可就騎虎難下了,因此,他趕緊一口打斷殷特布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