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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7 截然不同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九項全能

  清淺的爸爸變化實在太大了。

  原本,無論是在什么場合,無論站立、坐臥,都始終挺直如松的腰桿,如今已經佝僂。原本始終干凈利落、一絲不茍的形象,如今卻邋遢的如街邊行乞的乞兒。

  原本無論何時,都一副站在正義一邊的堅決和光輝。因為從不求人,所以能夠在任何處所、任何時段,都話聲鏗鏘的何過之。如今在不見女兒蹤跡,同樣也會心慌無措,詢問大夫、詢問張勁時,活脫脫的一副魯迅筆下‘祥林嫂’的模樣!

  五年前的何過之大師,和五年后的何爸爸,兩相一對比,簡直就是天上人間的兩種人。看著如今眼前這落拓的何爸爸,想著曾經的那個慷慨激昂的何大師,張勁不能不暗覺心酸!

  真的想不到,一向又臭又硬的何過之,會變成如今這幅樣子!

  很難想象,是什么樣的遭遇,會讓被譽為‘榴蓮’的何大師,變成這副樣子。

  看來,這位何大師遠不像他曾經在張勁面前表現出來的那么鐵石心腸,遠不是他所努力表現出來的那么不近人情。至少,他也有切身關心的人,也有真正用心真愛的親人!

  因為當初自己的棒打鴛鴦,雖然何清淺性格柔弱至孝,但是何過之還是感覺到自己女兒與自己之間的關系,在這幾年中已經漸行漸遠;

  因為女兒的關系。多年來始終不曾悖逆過自己的妻子,始終能夠嚴格遵守‘妻以夫為綱’、‘既嫁從夫’的妻子,始終賢惠的一塌糊涂的妻子,也終于跟自己鬧翻了。

  走上了如尋常離婚夫妻一般的道路——吵架、冷戰、離婚!

  給何過之打擊更大的是,自己如今在這個世上唯一的骨血親人,唯一的女兒已經病入膏肓,很快就將會讓自己經歷‘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人間慘劇;

  這一次次打擊,讓何大師原本用帶刺的硬殼武裝起來。實則內里柔軟的心,變得千瘡百孔、鮮血淋漓。這一次次打擊,也終于動搖了何大師自從改名‘過之’后,就堅持的那種固執的信念。讓這個剛剛半百的老人深刻的懷疑起自己過去生命的意義來!

  所以,何大師迷惘了、混亂了,最終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以何過之如今這幅精神狀態,繼續發展下去的話。后果難以想象。

  張勁甚至懷疑,如果清淺真的瞞過了自己。如果何大師真的經歷了那種妻離子散、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會不會讓他自己的精神世界徹底崩摧!

  或者真的成為祥林嫂那樣的精神異常者,每天對認識的和不認識的人開口就是‘我真傻,真的……’

  或者干脆學了那位為了留下辮子,而寫下‘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經此世變,義無再辱’之語的另一位國學大師——王國維。自覺了無生趣的沉湖,了此殘生!

  這并不是不可能的。人都是社會性動物。就算是曾經倔強如頑石的何大師也不例外。當他失去自己能夠關心的人,當他失去關心自己的人。他就已經被整個人類摒棄在社會之外!

  那種真正的孤獨是可以殺人的,是任何學術上的榮耀和贊美,是任何后輩的崇拜都無法溫暖的真正寒冷!

  張勁終于在醫生那里,找到了他們幫忙收起的那只黃色箱子后,與精神恍惚,迫切的想見女兒的何過之一起,坐上了張勁的車子,向海窩子村駛去。

  但是,當張勁的車子剛剛駛出市區的時候,何過之在經過幾分鐘的坐臥不安后,突然又改變主意了:

  “停車,快停車!”

  聽到何爸爸突然的呼喊,還以為出了什么事.xzsj8.情呢,連忙一腳踩下了剎車。車子停穩后,張勁扭過頭來連忙問道:

  “怎么了?何叔叔,你這是怎么了?”

  坐在副駕駛位上的何過之,在張勁的追問下,面色再次連著變了幾次后,才終于下定了決心似的,口氣澀澀的說:

  “我就不去了,你的淑蓉和清淺都不會想見我的?只要我知道她們現在都還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說著,何爸爸就一臉落寞的想要推開車門下車。卻被張勁探手一把拉住:

  “何叔叔,您是大學者,肯定聽過‘藥醫不死人’這句話!說實話,清淺現在的情況雖然還算穩定,但是也很危險。

  現在的清淺需要足夠多的鼓勵,需要足夠強烈的求生欲,再配合我的治療,才有可能再次醒來。不然的話,雖然我有把握讓她繼續活下去,但是如果她醒不過來的話,她就有可能會一直這么痛苦的活下去!

  您忍心么?

  所以,清淺現在需要我們所有人的鼓勵!不止是文阿姨,不止是我,您作為她的父親,更不應該置身事外!”

  張勁知道,何大師口中的這個淑蓉就是清淺的母親,文阿姨。而且清淺在去年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時候,就已經說過,她的父母已經離異。

  張勁也見過那位文阿姨,他自然也知道,何媽媽對何爸爸是何等的百依百順。當時慣于聽從自己丈夫吩咐的何媽媽,即使對于張勁和柳纖纖的未來持支持態度,但是在何爸爸的雷霆震怒之下,也只能瑟縮的惴惴無言,只能無聲啜泣的表示對自己愈發骨礫形銷的女兒表示心痛。

  張勁也能想象的出,這個一向傳統,一向在家中幾乎沒有任何發言權的女人,悍然跳出與何爸爸決裂,是一件多么需要勇氣,多么艱難的事情。

  恐怕,這件事和清淺的病情分不開!只有在這種情況下,何媽媽才會一反幾十年來的懦弱,迸發出這種勇氣和堅決。

  張勁的勸說,又讓何過之的臉色陰晴變幻了一番后,卻還是掙扎的澀然說:

  “我真的不應該去,我去了可能會更不好!她們恨我。”

  “何叔叔,你……”

  “不用說了!我的性格你該知道的,我已經決定了,絕對不會去的!至少今天絕對不會!”

  何過之一番斬釘截鐵的話后,張勁無奈了。只好說道:

  “那好,我今天不強求您去我那里!但是,以后如果為了清淺的治療,需要你的幫忙,我希望你不會為了逃避而拒絕!”

  “好的,我保證!”

  何過之鄭重的說完,就要再次推開車門離開,被張勁再次拉住了。看到何過之扭過頭來的疑惑眼神,張勁解釋道:

  “這里比較偏僻,坐車不容易。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猶豫了一番后,何過之點了點頭,重新坐回位子。

  當何過之說出一個地名之后,兩人一路上就再也沒有一句交談。直到近一個小時后,車子在一處農民房的樓門口停好,何爸爸下車的時候,才再次打破兩人間的沉默。

  何爸爸推開車門下車,向樓道的方向走了兩步,就突然遲疑的頓住了。凝立在原地足有三秒鐘的時間后,何爸爸才木然的轉過身來,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道:

  “嗯……小張,你要不要上去坐坐?”

  坐在駕駛室中的張勁也回了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道:

  “不了,我回去還要照顧清淺!”

  接著,兩人有些尷尬的又四目相對的沉默了一會兒后,這才雙雙點了點頭,打算各自離開。

  然而,當張勁的車子剛剛發動,已經鉆進樓道中的何過之再次跑了出來,在張勁疑惑的眼神中,何過之羞赧的扯了扯嘴角后,艱難的澀然道:

  “那個,我能不能給你打電話,問問清淺和……和淑蓉的情況。我保證,不會經常打擾你的?”

  見到在自己記憶里,一向不求人,一向理直氣壯的何過之,露出這幅乞求可憐的樣子,張勁自然不會推卻,點了點頭后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我的新電話號碼是159,我很閑,有很多時間!歡迎叔叔您隨時打電話過來!”

  看到何過之掏出手機,哆哆嗦嗦的在手機里輸入了自己的號碼后,張勁再次啟動車子打算離開。這時,何過之卻再次叫住了張勁:

  “等等!”

  張勁愕然扭頭看去時,卻看到何過之猛然對自己一個超過九十度的深度鞠躬:

  “清淺……拜托你了,求求你,一定要盡力!”

  一向腰桿子寧折不彎的何大師,居然鞠躬了,對象居然是他曾經鄙夷、不屑一顧的張勁,那個曾經讓何大師覺著與之同席而坐,就是侮辱的張勁!

  張勁一愣,剛剛要下車扶起的時候,何大師抬起頭來又是用力的一鞠躬后,轉身離開了。

  此時天色已經黑了,何大師消瘦的身影在樓道燈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的蕭瑟。讓張勁很容易的就想到了兩個詞——煢煢孑立、形影相吊!

  開車回去的路上,張勁心潮翻涌。一方面是為何清淺心痛,一方面又對如今的何過之感慨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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