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在晉陽相遇時,文翰就知這馴馬人酷愛風月之事,這一聽他與徐晃說起以往之事,不由覺得他這一身本領來之不易吶。而關羽聽得此糟老頭就是文翰認親的假爺爺,又是徐晃口中的奇人師傅,當即好奇地打量起馴馬人。
“咳咳。那紅臉漢,能不能別這樣看老頭子。雖然老頭子長得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威風凜凜,乃當今大漢第一美男子。但你也別這樣看老頭,老頭可是帶把子的!”
關羽聽得直翻白眼,立馬將眼神收回,一臉的惡心。
而此時,文翰也開口了。他知道,馴馬人今日過來定是有所目的。聽聞他學盡史上各個時期名將的兵法,或許他能有解得黃巾賊軍那鼎字怪陣的方法。
“文興老前輩,當下我軍與賊軍相持不下,全因賊軍那鼎形怪陣。在這廣宗的戰事,可關乎未來天下走勢。還請文興老前輩不惜賜教,教我破陣之法!”
文翰這一問起,原本嬉皮笑臉的馴馬人立馬換了一張凝重的臉。
“嗯…老頭今日剛來時,也曾見過蛾賊擺的鼎形大陣。此陣乃戰國時期趙國武安君李牧所創,李牧生平無一敗績,全因有此陣之威。
按理來說,此陣因已失傳,這蛾賊賊首張角到底從哪里得來這套陣法。這暫且不管。此陣乃防守形大陣,隨著敵方各種兵種布置,能衍生出十八種變化。李牧正是憑著此陣,令當時國力勝于趙國數倍的秦國,也不得不放棄攻取趙國的念頭。而秦國當時,名將多如牛毛,卻仍無一將,能攻破此陣。依此就可見得此陣之不凡。”
文翰眉頭深鎖,若是依馴馬人所說,這鼎形豈不是天下無敵?馴馬人說到這里,見文翰、徐晃、關羽個個都是一副愁眉苦展地樣子,忽然又故作神秘地接著說道。
“不過…武安君李牧此陣亦不是無法可解,經過幾代名將的研究,有一種方法雖不是保勝之法,但也可盡可能地壓制此陣精妙,逼得此陣大將,不得不與汝等正面交鋒。用兩軍的戰力決出最終的勝負!”
“哦?竟有此等方法,文興老前輩還請快快說來!”
文翰眼神忽地變得透亮,急急地站了起來,向馴馬人走去。馴馬人笑而不語,從懷中拿出一顆核桃遞給了文翰。文翰滿是疑惑地接過核桃,又見馴馬人一副‘你自己想吧’的表情,只好將眼神收回,把精力都集中在這顆核桃上。
原本關于這鼎字陣法,文翰就已想了近十日,幾乎無時無刻都在演練。文翰這一看,看了半柱香后,驟然間腦海里靈光一閃,臉色一喜。
不過,文翰臉色的喜色升起不久,又是凝重起來向馴馬人道。
“文興老前輩,此法雖然可逼敵軍大將與我等正面交鋒。但賊軍勢眾,所謂傷敵一千自傷八百,正面交鋒的話,我等勝算也不大吶,難道就沒有必勝的方法嗎?”
馴馬人好似早知文翰會這樣問,臉色中涌出幾分厲色,直盯著文翰的眼睛。
“冠軍孫兒。老頭知你自從領軍開始,無一敗陣,更常以少勝多。但你也未免太過小覷天下能人了。這天下沒有必勝的戰事!!決定戰事勝負,這領頭之將、兵卒戰力固然重要,但當中更有許多不定的因素、關鍵!
難道你以為,你每一次領兵打戰都能贏個八面威風,光鮮照人?那老頭子告訴你,若是你這是這樣想的話,日后定會因此吃大虧。這戰爭不是兒戲,天下歷來決定時代走勢的,皆由戰爭!
冠軍孫兒,你最好把你那點自詡不凡的小心思收起來,或者你真有些許別人沒有的小本事。但是如果你照此走下去,終有一日,你遇到真正的敵手時,會敗得一塌糊涂,永無翻身,到時跟在你身邊的所有人,都會因你付出極為沉重的代價!!!”
馴馬人的一席話,宛如當頭捧喝,可謂是將文翰罵得體無完膚,甚是不堪。就連關羽、徐晃也看不過去,想要開口替文翰說幾句好話。
文翰閉著眼睛,緊咬牙關,鼻息沉重,揮手阻住了關羽、徐晃。
“文興老前輩,教訓得對!我的確是太小覷天下能忍,太小覷戰爭二字了。文興老前輩今日一席話,將我罵醒了。日后,我定會尤為重視每一個對手,每一場戰事!”
當文翰再睜開眼來,眼色中那種浮躁之氣,已是收斂許多。的確如馴馬人所說,文翰自從領軍開始,無一敗陣,這讓文翰開始對日后每一場戰事的勝利,都覺得心安理得。文翰認為自己有著后世的知識和先知時輪走勢的優勢,贏下每一場戰事那是理所當然的。
但是經黃巾賊軍擺出鼎字怪陣,逼得他無計可施,又遭馴馬人呵罵一頓后,文翰終于明白自己這種對戰事勝利覺得心安理得、理所當然的想法,是十分致命的。一旦他有一日,遇到一個真正的對手,逼得他如今日無計可施,甚至被其打敗后,文翰很可能就會從此消失在這個亂世的大舞臺中。
“冠軍孫兒,若是汝想做一個合格的將領,你不但要為勝利做思考,也要為敗陣做思考。這樣的話,一旦你敗陣了,還會有退路可走。否則,你就會因你那份心安理得,最終令自己無路可走,陷入死境。
老夫說得,你可明白?”
“多謝文興老前輩的教誨。晚輩明白了!”
文翰尤為慎重地向馴馬人施一禮,馴馬人見文翰還快就知得自己錯在何處,并虛心去改,臉色的厲色也消退了幾分,甚是滿意地頷首笑道。
“好。你能認錯,就證明你尚未被那浮華的假象所蒙蔽,還能救。冠軍孫兒,雖然我不肯讓你行爺孫孝禮,但既然我倆認下這門親事,亦算是有緣。所以老頭子也不想有一日,你犯下不可挽救的大錯,而至悔恨終生。”
文翰聽此又是重重地拱手施禮,馴馬人揮了揮手,他平生最怕就是這禮節拘束,囔囔地說了幾句他要離開后,不等文翰幾人反應,就走出了帳外,借著夜色,如一只靈猴般縱身離開了大營。
文翰知馴馬人性格孤僻,也沒有去追。望了馴馬人剛才所站的位置許久后,忽然站起了身子。
“走吧。我等去找盧公。”
關羽、徐晃皆頷首應道,將這心思收了回來,與文翰一同出了帳外,走向盧植的帳篷。
半個時辰后,盧植扶著下顎山羊須,沉吟了一會后,終于有了決策,一啪桌案。
“此方法雖然不能保勝,但也是當下唯一能應付賊軍怪陣的方法。沒想到,賊軍使的怪陣正是武安君李牧所創的鼎形大陣。此陣了得,老夫亦是聽聞不少。不過,還好有馴馬老人相助。
對了,老夫甚是好奇,不凡汝在這核桃中,是從何聯想到這破陣方法?”
文翰笑了笑,手拿核桃遞到盧植面前道。
“盧公你看,這核桃外層有一堅殼保護,就如敵軍鼎形大陣外圍的四萬刀槍手,在保護賊陣后方中央的三萬弓箭手、一萬黃巾力士還有其大將。平日里,我等要想吃核桃中的果仁,必定要先破開其殼。
也就是說,我等若是要進攻賊陣后方中央,就必定要將這些刀槍手先解決。這鼎形大陣中,尤為厲害的是其陣中弓箭手。鼎形大陣的每一種變化,都是以此為攻擊中心。若是賊陣失去了刀槍手的保護,其三萬弓箭手就如失去堅殼的果仁,任我等采食。
其中道理十分簡單,只不過我等這幾天商議,都把精力投放在如何攻擊賊軍陣后中央上,而忽視了這些刀槍兵的作用。”
盧植將文翰手中的核桃接了過來,一邊細細觀看,一邊嘆道。
“嗯。其中道理雖是簡單,但卻有一種返璞歸真韻味。一般人還容易陷入其中死結,老夫行兵打戰多年,也未曾見過如此詭異足有十八種變化的大陣。武安君李牧不愧是戰國時期的不敗神將吶。”
“盧公,此法雖不能保勝。但也是當下唯一妥當的方法。這賊軍罵陣已有數日,我軍軍心不穩,還是趁早作下決斷。”
“冠軍兒說得有理。如此,明日,老夫便領眾軍與賊軍決一死戰!”
盧植亦不是優柔寡斷之人,他祖上十八輩被賊軍罵了好幾日,心里早憋了一股滔天的怒火。之后盧植又與文翰等人商議了明日有關布陣之事,一直到了二更時分,才商議完畢,各自離去。
到了明日一早,盧植披甲持槍,立在營中校場高臺上,先用一番言辭震其軍心。因數日前馮芳趙融的魯莽,陣亡了一萬士卒。現今,營中僅剩下四萬左右的兵馬。四萬兵馬在盧植言色俱厲地演說中。聽到終于能夠出軍與賊軍拼殺,頓時士氣大振,個個殺意泯然。原本他們以為領軍大將盧植已被賊軍逼得無計可施,他們這些士卒只能畏縮在營中任由賊軍辱罵憋氣渡日。
但今日他們終于能夠光明正大與賊軍交鋒,士卒們戰意極高,幾乎同時一同高抬手中兵器,高呼狼吼。他們的吼聲遮天蓋地,吐出來的錚錚戰詞好似一縷縷發燙的水蒸氣,將整個大營都劇烈烤燃起來。
“盧將軍,我找遍了營中四處,都不見馮將軍、趙將軍還有左大人的身影!”
就在眾將士高喊舉槍回應盧植之時,一個斥候輕聲細步盧植的身邊,附耳低聲說道。
“當下將要與敵拼殺之時,這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馮芳、趙融,莫是以為我等必敗無疑,所以臨陣逃脫?封鎖消息,以免軍心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