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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天子上朝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六朝云龍吟前傳

  徐璜在程宗揚手上一按,然後鬆開手,快步走下階陛,迎向前去,恭謹地長揖為禮,說道:“奴才見過呂常侍。”

  呂常侍道:“天子何在?”

  “天子尚在寢中。”

  呂常侍皺起眉頭,“天子五日一朝,豈能高臥而誤政事?去催!”

  徐璜雖然是金珰右貂,但在這位銀珰左貂的中常侍面前卻如同奴仆,低頭應了一聲,急忙往天子的寢宮宣德殿趕去。

  呂常侍目光掃來,程宗揚上前一步,揖手說道:“大行令程宗揚,見過呂常侍。”

  “大行令?”呂常侍道:“你來這里做什么?可是諸侯有事?”

  “在下名列常侍郎,奉詔隨侍天子左右。”

  呂常侍看了他一眼,略微點了下頭算是還禮,然後昂然往玉堂前殿行去。幾位金珰右貂的中常侍依次上來行禮,那位呂常侍坦然受之,絲毫不覺得有什么不妥。

  陸續有幾名官員過來與呂常侍一一見禮。趁著殿中眾人寒喧,中常侍唐衡踱著步子過來,柔聲道:“呂閎為人方正,性情嚴謹,是太后指定的天子輔臣。”

  程宗揚微笑道:“呂家如此多棟梁之臣,天子和太后想必都很欣慰。”

  唐衡微微一笑,“理所當然。”

  殿後傳來腳步聲,接著一個尖細的聲音道:“天子啟駕!”

  殿內眾臣立刻整理衣冠,以中常侍呂閎為首,按照品秩魚貫而出,來到玉堂前殿之後,玉堂殿西側的丹墀前,恭迎御駕。

  程宗揚悄悄抬起視線,只見玉堂殿之後便是天子所居的崇德殿,殿前立著一匹金光閃閃的銅馬,高及三丈,幾乎與宮殿的飛檐平齊。銅廬前,一行車駕緩緩啟行。

  比起自己見過的貴族車馬,天子車駕更加富麗堂皇,雖然只是在宮中出行,隨行的侍衛便不下千人。隊中旗旌如雲,最高的天子的御旗足有六丈三尺,裝在一輛大車上,旗上繪著日月升龍的圖案,下方十二條火紅的長旈一直垂到地面。

  由于不用出宮,因此沒有動用出巡的大駕,但隊伍中的車輿仍有數十輛,其中有只能站立的立車,可以安坐的安車,按照五行五色,各自分為青、赤、黃、白、黑五種,對應五行五色,稱為五時車,連拉車的馭馬也對應車駕的顏色,絲毫不亂。

  車駕中所有的車輪盡數涂為朱紅,車輿上繪制著金龍,座上是用獸皮切成細絲,然後編織成的席子,車廂周圍懸著十二隻金黃色的絲綢編織成的圓球。手扶的車軾上繪著猛虎,馬軛雕著龍首,衡木上雕著鸞雀,車蓋用翠綠的鳥羽編成,上面鑲嵌著金制的花飾,每一個細節都如同藝術品般精美。

  隊伍中每一面旗幟都有著嚴格的標準,除天子御旗以外,還有象征諸侯的龍旗,對應東方蒼龍七宿的大火,旗高四丈九尺。象征州郡的鳥旗,對應南方朱雀七宿的鶉火,旗高三丈五尺。象征軍旅的熊虎之旗,對應西方白虎七宿的參伐星宿,旗高三丈五尺。還有象征縣鄙的龜旗,對應北方玄武七宿的營室,旗幟高度最矮,也有二丈八尺。

  最華麗的兩輛車駕,一為金根,一為玉路,都是天子御駕,前者以金為飾,後者以玉為飾,兩車各駕六馬,馬匹通體雪白,只有馬尾被染成紅色。更讓程宗揚驚奇的是,連馬匹都戴著金制的高冠,冠上插著長長的鳥尾。據說車駕每一處細節都有其喻義,方形的車廂象征大地,圓形的車蓋象征上天,左右車輪象征日月,車蓋的二十八根蓋弓對應二十八宿。車上所繪的雲氣星辰,更是精細絕倫。

  御駕越行越近,遮天敝日的旗幟仿佛帶著無上的威嚴,將眾人籠罩在陰影之下。程宗揚學著旁邊眾人的動作,長揖為禮,深深低下頭去。

  忽然旁邊響起一串急切的腳步聲,一個男子道:“你不是說來不及了嗎?那車慢吞吞的,坐到什么時候?”

  程宗揚偷眼看去,只見一個年輕男子快步行來,他冠下戴著幘巾,唇角留的鬍鬚漆黑如墨,身上穿著一身黑色的玄衣,寬大的衣袖垂到腳邊,里面卻是緊身的箭袖,步伐矯健而又敏捷。

  徐璜側著身,一路小跑跟在旁邊,央求道:“陛下,便是乘車也耽誤不了多久。雖然不遠,可這么走過去,有失天子禮儀,萬一被官員看到……”

  “他們還能彈劾朕嗎?”。

  徐璜苦著臉道:“誰敢彈劾天子?可奴才免不了要受責罰。”

  年輕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朕給你作主……”

  話音未落,那位年輕的天子忽然停住腳步,身子向後傾去,看了看最前面那名中常侍的相貌,然後趕緊直起腰,若無其事地打了哈哈,“呂常侍,今天是你當值啊。”

  呂閎一絲不茍地行完禮,然後抬起身,兩眼望著天子的腳尖,沉聲道:“今日朝會,陛下當乘鹵簿法駕面見群臣。徒步出宮,乃近侍失職。中常侍徐璜難辭其咎,請天子下詔責罰。”

  天子笑道:“算了吧,這是朕自己的主意,不關他的事。”

  “君有過則諫……”呂閎似乎意識到自己失言,停頓了一下,然後道:“不諫者,小人也。”

  徐璜“噗通”跪下,“奴才死罪!”

  天子笑容僵在臉上,雙眼盯著呂閎的貂蟬冠,額角青筋緩緩鼓起。

  忽然旁邊一名身材頎長的男子側身上前,執戟道:“堯舜股無胈,脛無毛,以養天下,豈聞天子徒步為過?”

  呂閎看了那人一眼,見他只是殿外一名執戟,不由皺眉,開口道:“周公制禮,乃服天下。”

  執戟男子道:“周公可曾責備堯舜?”

  眼看兩人要爭執起來,那名剛才告誡程宗揚“書刀寸鐵亦可殺人”的官員喝道:“仔細君前失儀!”

  被御史中丞喝止,呂閎只好住口,伏身謝罪。

  天子盯著他,片刻後恢復平靜,淡淡道:“呂常侍諫得好。賞!”說罷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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