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景晃到劉詔身邊,翻著白眼道:“聽說有個憨貨背著頭豬走了一路,是你吧?”
劉詔臉頓時臊得通紅,還沒開口就聽他說道:“刀法不錯。水印測試水印測試就是腕上的力道差了點。”
盧景抬手搭在刀背上,輕巧地一轉,就把刀從劉詔指間奪了出來,然後一連三刀,將一方將煮好的白肉切成六塊大小如一的肉丁。
劉詔是識貨之人,一看盧景出手就知道有料,只不過他的手法看起來似乎有些眼熟……半晌劉詔打了個突,猛地想了起來,“原來是盧五爺。”
“眼力還行。”盧景道:“怕了吧?”
劉詔笑道:“當年我去大營報名,晚了一步沒趕上,只好投了禁軍。沒想到今日會遇見五爺。”
程宗揚知道高俅不會隨便派人,劉詔即使與星月湖大營沒有淵源,多半也有好感,才會被高俅暗中引為心腹。
程宗揚在盧景肩上拍了一把,“都忙著呢。晚會兒再敘舊吧。”
盧景挑了塊最好的肉丁,一邊吃一邊去找剛才給鄭賓療傷的老獸人。
“接著!”有人把揉好的麺團拋過來。
劉詔抬手接住,一邊用麺杖檊開,一邊道:“程頭兒,我剛才看見你有個鐵盒子?”
程宗揚開過罐頭就把盒子扔到一邊,拿過來道:“是這個嗎?”
“就它了。”劉詔接過來洗乾凈,拿刀背在罐上壓出花型,然後用麺團包好餡料,在罐中一壓,反手磕出,一隻四面起花的月餅就落在案板上。
月上中天,十余名漢子圍著篝火,熱熱鬧鬧坐了一圈。漢國雖然沒有中秋吃月餅的風俗,但這些人大半都是宋國來的,中秋之夜,在異國他鄉聚在一起,賞月食餅,別有一番風味。
敖潤捧起酒碗,“程頭兒,我先敬你一碗!”
程宗揚也不含糊,“乾!”
劉詔也拿起酒碗,“程頭兒!我劉詔不會說別的,只想說:難怪我們太尉看重程頭兒,我劉詔是一萬個服氣。先乾為敬!”
“碰一個!”
兩人舉碗一碰,一飲而盡。
富安搖著扇子道:“小劉啊,我對你是一萬個服氣——那豬我可背不動。”
滿座轟然大笑,劉詔臊著臉道:“得,我這話柄算是落下了。”
“怨我!怨我!”敖潤舉酒道:“我給哥哥賠罪了。富老哥,來來來!咱們也走一個!”
眾人鬧哄哄飲了一圈,程宗揚左右看了看,“哈爺跟老獸呢?”
“煮羊呢。”高智商跳起來,“我去瞧瞧!”
高智商推開門,廚房內隨便飄來一股肉香。那肉香濃而不膩,讓人一人一聞就食欲大開,肚子里仿佛有十萬八千個饞蟲同時鉆了出來。
程宗揚咽了口口水,“姜還是老的辣!老朮、老豹、老獸這幾個粗坯,什么時候能煮出這么香的羊肉?”
房門一響,只見青面獸提著一隻大鼎從廚中出來。那鼎是社里最大的一隻,足有好幾十斤,帶湯帶肉一二百斤的份量是有了。青面獸提著鼎耳,里面肉湯翻滾著,一隻肥羊在湯中載沉載浮。
敖潤摩拳擦掌,“這回咱們可撈著了!”
程宗揚卻看到高智商跟在後面,一手捏著鼻子,一張臉比苦瓜還苦。
等青面獸把肉湯放席間,程宗揚立刻明白高智商表情為什么那么苦了。鼎里是一隻整羊,大火煮得稀爛,問題是那羊壓根就沒有洗剝,只用刀把羊毛一剃,就整個下了鍋。那羊湯濃香撲鼻不假,可湯上不僅漂著沒剃凈的羊毛,還有一些可疑的黃綠之物,不知道是羊肚還是羊腸里的東西。
不等青面獸開口,程宗揚就騰的站起來,對眾人說道:“哈爺和老獸一路辛苦,好不容易才煮隻羊,這羊我看你們誰敢動!”
眾人如釋重負,趕緊紛紛表示,這羊是孝敬哈爺和獸哥的,大伙就是饞死也絕不染指。
青面獸和哈米蚩笑逐顏開,兩人撈起熟羊,連皮帶骨,吃得不亦樂乎。
那場面堪比噩夢,大家都覺得需要喝點酒壓驚,趕緊推杯換盞,連盧景都喝了兩碗。
酒助人興,席間氣氛越來越熱鬧。敖潤扯著蔣安世劃拳,兩人挽著袖子吆五喝六。鄭賓這會兒熱敷完,生龍活虎地和劉詔角力賭酒。富安也下廚做了幾樣小菜,眼下抱個茶壺,跟馮源用幾枚銅銖博戲取樂。
程宗揚看了一圈,卻見高智商耷拉著腦袋,用箸在碗里撥著,一副沒精打彩的樣子。
程宗揚朝他後腦勺拍了一下,“想什么呢?”
高智商悶悶道:“想我爹了。”
“哦……”
“今天八月十五,往年我爹早早就退了朝,拉著我在園子里賞月,吃月餅,還放孔明燈。去年八月十五,我們十三太保去小瀛洲玩耍,忘了回家。我爹還讓富安給我送錢送衣服。我半夜回去才知道他一直沒睡,還在等我……”高智商停下來,過會兒擤了擤鼻子,歪著頭道:“你說他怎么就那么煩呢?”
“滾!”
高智商嘿嘿一笑,爬起來叫道:“富安!你個狗才!把那塊肉給我!哈大叔好不容易讓少爺吃頓肉,你就只顧著自己吃!”
高智商說起高俅,程宗揚卻是想起了臨安的局勢。當初奸臣兄散布廢止錢銖的謠言時,錢莊的儲備金達到最頂點,足有一百八十萬金銖的現款。但隨著謠言逐漸平息,紙鈔又大量回流。而自己在武穆王府、臨江樓、七里坊以及首陽山銅礦的持續投資,還有江州重建,都占用了大量錢銖。
臨安上次傳來的賬目顯示,目前錢莊一共持有紙鈔一百二十萬金銖,四處分號陸續開張,每處存放十萬金銖,使目前總庫的儲備金急降。在為銅礦商行調撥十萬金銖的本金之後,即使加上在臨安發行的二十萬金銖股份,也只有三十五萬金銖。
如今錢莊持有的全部現款,一共七十五萬金銖,按照當初的約定,下個月初就要歸還雲氏商會的三十萬金銖。同時蔡元長用紙鈔質押的款項,還有三個月九萬沒有支付。這樣到九月份,錢莊的儲備金會急跌至四十二萬金銖,而拋開雲氏商會持有的六十萬金銖紙鈔不談,在外流通的紙鈔還有一百二十萬金銖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