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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烏衣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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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敖臉上毫無血色,顫抖著手拔出佩劍,放在頸下。那大漢站在他身旁,神情冷漠,沒有絲毫勸阻或幫忙的意思。

  徐敖帶來的兩營州府兵已經徹底潰敗,那些禁軍絲毫不留活口,像狼群一樣將潰散的州府兵盡數斬殺。

  徐敖手抖了半晌,終於還是沒有勇氣自盡,最後手一松,佩劍掉落下來。

  他如夢初醒般說道:「走!我們快走!有你我還能沖出去!」

  那大漢冷笑一聲,收起流星錘,一把將徐敖挾到腋下,飛身攀上山崖。

  「嗖!」一支利箭憑空飛出,烏狼憑空滑出尺許,避開要害,仍被箭枝射中肩背,烏狼身體微微一沉,然後以更快的速度攀上山崖。

  蕭遙逸放下弓,這一箭雖然沒能取他性命,但三翼六棱的箭頭也夠他受的。

  吳戰威一瘸一拐地奔過來,與易彪抱在一起,兩人咧開大嘴,握起拳頭,朝彼此胸口打著,大笑不已。

  一個文士緩步過來,斯斯文文向程宗揚施了一禮,「公子。」

  程宗揚笑道:「林兄,好久不見!」

  「一去數日,如別經年。」林清浦微笑道:「公子連日來聲名雀起,在下於他鄉亦有耳聞。」

  程宗揚苦笑道:「多半不是什么好名聲。小侯爺,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影月宗高徒,林清浦。」

  蕭遙逸微笑道:「你們是北府兵吧?怎么想起來要扮作禁軍?」

  林清浦一驚,程宗揚道:「別擔心,都是自己人。」

  林清浦鎮定下來,從容道:「敢問小侯爺,我們哪里露出破綻?」

  「破綻倒沒有。只不過面生得緊。」蕭遙逸笑嘻嘻道:「八千禁軍,我能叫出一半人的名字來。」

  程宗揚道:「你就聽他吹吧。」說著他扭頭說道:「石胖子,你都聽到了,爛到肚子里好吧?」

  石超過來想寒意喧幾句,卻聽到臨川王手下的北府兵偽裝禁軍——邊軍不奉詔入京,等同謀反。剛逃過一劫,又撞上一場更危險的漩渦中,頓時嚇得臉都白了,聽程宗揚這么說,急忙點頭。

  蕭遙逸似笑非笑地望著林清浦,說道:「王爺對建康朝局也有興趣?」

  林清浦輕飄飄道:「這是陛下家事。」

  蕭遙逸笑道:「連王家都敢說王與馬,共天下,司馬家沒這么大吧?」

  程宗揚嘆了口氣,「兩位先別針鋒相對。萬事都可以商量,林兄,先說說你們怎么會在這里?」

  林清浦也不隱瞞,「在下回臨川面見王爺,稟告程兄所見。王爺心系陛下安危,不顧非議,命易將軍率北府兵精銳星夜趕赴建康,準備一旦有變,立即樹幟勤王。」

  蕭遙逸點頭道:「好主意,扮做禁軍正好混進宮內,先趁亂弒君,然後臨川王繼位平叛,清除異己就名正言順了。」

  林清浦微微一笑,「生死由命,富貴在天,王爺不過但盡人事,造化如何,各憑天命而已。」

  程宗揚攔住蕭遙逸,「小魏出去遇到你們?」

  「正是。聽說公子遇險,易將軍立刻拔營,為了避免驚動峪口的州府兵,走得慢了些,所幸沒有來得太晚。」

  程宗揚對蕭遙逸道:「這是我在南荒出生入死過的兄弟,你別把臉拉那么長好不好?」

  蕭遙逸摸著下巴道:「多了這個變數,我也很為難。」

  林清浦道:「陛下已不能理政,論親論貴,除臨川王外,又有何人?」

  「你想拉攏我?」蕭遙逸笑嘻嘻道:「這主意不壞。要沒有我們這些世家支持,你們那位臨川王也未必能坐安穩。程兄說得好,萬事都有商量。吳越世仇,同舟尚且共濟,何況臨川王除了故作精明以外,沒有其他大毛病,這事咱們再商量吧。」

  蕭遙逸這番似正似諧,又捧又貶,林清浦招架不住,只好苦笑道:「小侯爺明辯過人,令在下刮目相看。」

  蕭遙逸懶洋洋道:「你還是別刮目了。今天這事,我先替你們遮掩了吧。張侯爺!」蕭遙逸笑著高聲道:「來見見這位禁軍的林參軍!」

  鷹愁峪一戰,來襲的州府兵無一幸存,八百余人盡數被斬殺滅口。看著眼前幽靜的山林變成屠場,程宗揚一手撫著額角,微微皺起眉頭。

  蕭遙逸提著馬鞭道:「自古以來,叛亂都是殺的人頭滾滾。這些人能葬身山谷,不用株連九族,已經是運氣了。若這一場贏的是他們,就該我們這些人引頸就戮了。勝負既分,圣人兄何必興此婦人之仁?」

  「行了,我又沒說你做得不對。」

  桓歆縱馬馳回丘上,得意洋洋地說道:「本公子親手射殺六名逆賊!比張侯爺還多了一個!」

  那些世家子弟只知道來援的是禁軍,對易彪等人的身份沒有絲毫懷疑。州府兵潰敗後,這些人也一掃剛才的懼色,帶著隨從興致勃勃地打起了落水狗。

  蕭遙逸嘻笑道:「桓老三,別太得意了。徐敖那小子逃了。」

  桓歆重重哼了一聲,「姓徐的敢造反,真是活膩了。這事我跟他沒完!」

  桓、謝等人揀回性命,又露出眼高於頂的傲態,一個個自重身份,對趕來救援的「禁軍」愛理不理,倒省了自己解釋的力氣。程宗揚與易彪低聲談了片刻,又叫過吳三桂,吩咐幾句,便與眾人一同返回建康。

  趕到建康已是深夜,除程宗揚和石超,眾人都住在世家貴族聚居的烏衣巷和東郊兩處。今日一同出生入死,感情分外不同,分手時都有些依依不舍。尤其程宗揚在山丘下受傷,諸人多少都有些歉意。張少煌、桓歆等人一一過來話別,約好改日前來探望,這才離開。

  最後只剩石超哭喪著臉,拉著程宗揚不肯松手。他手下傷亡最慘重,五十名護衛一半埋骨鷹愁峪,剩下的人人帶傷,路上再撞到什么意外,連自保的力量都沒有。

  程宗揚知道他是今天受驚過甚,心中膽怯,但自己受了傷,不可能把他送到金谷園,吳三桂又派去辦事,只好吩咐吳戰威,「老吳,你把石少主送回去。」說著拍了拍石超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這是我的貼身兄弟,吳長伯還得向他叫哥,有他在,保你沒事。」

  吳戰威只是被馬蹄踏傷,休養一路已經能走動。他與易彪交情深厚,今日遇見,本來不舍得分手,但這個粗人也知道事情緊要。吳三桂奉了程宗揚的命令,與易彪率領的州府兵一同離開,他便與小魏護送程宗揚回來。聽到吩咐,他答應一聲,打馬過去,粗聲大氣地說道:「石少主,走吧!」

  聽說吳戰威與吳三桂武功差不多,石超放下心事,他在車里伸出頭來,感激不盡地說道:「程哥,等你傷勢大好了,我派人來接你,到金谷園住幾日。」

  「行!」程宗揚一口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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