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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朝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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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遙逸來不及系上衣服,披在肩上匆匆闖進書房,「程兄找我?」

  程宗揚衣服濕漉漉沾滿露水,頭發上還沾著著幾根壓斷的青草,這會兒歪在坐榻上,拿著一只寶石紅的花瓶把玩,一邊打著呵欠道:「這瓶子很值錢吧?」

  「三千銀銖罷了。你想要就拿走吧。」蕭遙逸扯了個蒲團,盤膝在他對面坐下,「你這么大早來,不會是跟我談花瓶的吧?看你的模樣,昨晚一宿沒睡?不是會跟哪個姑娘風流了一晚上吧?」

  「風流個屁。」程宗揚放下花瓶,精疲力盡地說:「這幾天可把我整慘了。先是熬夜陪云老哥辦事,然後被你拽出去荒唐一晚上,還遇上一群蟊賊行刺。好不容易昨天去散散心,結果又在野地里趴了四五個時辰,給你干了一夜的活兒。這不,大清早我就討賞來了。」

  蕭遙逸眼睛一亮,「什么事能勞程兄大駕?」

  「我昨天遇見一個人。」

  隨從蕭五遞來井水浸過的面巾,程宗揚接過來,抹了抹疲憊的面孔,振作精神,「那人酉時初從金錢豹離開,進朱雀門,在御道停了一刻鐘左右。酉時三刻出來,往南經過浮橋,一路南行,到山里已經是戌時四刻。然後那人進了一座寺廟,我和長伯在山里等到寅時,沒有見他露面才回來。」

  蕭遙逸兩眼閃閃發亮,「誰?」

  「紫臉膛,大胡子。」程宗揚道:「過浮橋的時候,長伯裝作無意擠過去看了一眼,瞧見那人眼上有個疤。」

  蕭遙逸動容道:「好小子,竟然讓你逮上了!」

  程宗揚繼續道:「那座寺廟看起來挺新。而且還有樁怪事……」

  蕭遙逸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是不是廟里哪些和尚,看起來都很能打的樣子?」

  這下輪到程宗揚驚訝了,「你怎么知道?」

  「建康城往南過朱雀橋,走路一個時辰左右——那地方叫天闕山。山里正好有一座寺廟去年剛建成,叫佛窟寺。」蕭遙逸冷冷道:「修寺的不是別人,乃是朝中大司空徐度。他作司空之前,作的是鎮東將軍,節制六州軍事。」

  程宗揚摸著下巴道:「我記得謝萬石也是鎮東將軍?」

  「沒錯,謝二是接他的軍職。」蕭遙逸鄙夷地說道:「那飯桶屁用沒有,剛上任的時候,他大哥指點他籠絡諸將,謝二就把諸軍將領都叫來,擺開筵席。席間諸將都等主將發話,結果這位平常口若懸河的談玄名士,一句都說不出來。憋到最後,謝二拿鐵如意朝眾將一指,說:諸位都是勁卒!那些將領都是尸山血海里搏出來的功名,這會兒被他說成小卒,臉上哪里掛得住,差點兒當場掀了桌子。後來還是他大哥到營中逐一拜訪,才勉強安撫下來。」

  程宗揚笑道:「看來那些勁卒不怎么聽這位將軍的?」

  蕭遙逸擠了擠眼,嘻笑道:「所以我才弄了頭牛。如果真是謝二干的,他開門看到的就該是老虎了。還想讓丫頭扶著來告狀?門兒都沒有!」

  程宗揚嘆了口氣,「我就知道你不會平白去找謝萬石的麻煩。說吧,謝家這位公子爺和行刺你的人有什么關系?」

  蕭遙逸無辜地說:「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別氣啊。嘿嘿,其實我是做給他大哥看的。」蕭遙逸收起嘻笑,正容道:「謝二雖然是個飯桶,謝家老大卻是個人物。昨天我先鬧了一場,只要謝安石不犯痰氣,謝家就不會來趟這漟混水。」

  「你查出來了?」

  蕭遙逸點了點頭,「聽到一點風聲。如今程兄找到這個人,更坐實了這個消息。」

  蕭遙逸攤開折扇,輕輕搖著,「不瞞程兄說,想要我命的人,來自軍中。晉國軍隊分為三支,最強的一支是北府兵,現在由臨川王節制。他是近親宗室,親王掌軍,免不了受人擎肘。另一支是家父掌管的禁軍,人數雖然不多,但兵甲之精,有過於北府兵。還有就是諸州的州府兵。」

  「昨天蕭五查到消息,州府兵有人在打聽我的行蹤。我遇刺的事,除了那兩個粉頭,就只有你知我知。剩下的知情人,除非就是兇手。昨天我找謝萬石麻煩的消息傳出去,別人只會覺得我又在淘氣,而兇手那時聯系不上江東五虎,再聽說此事,就明白行刺失敗。我這一記打草驚蛇,那些人未必能沉住氣。這不,那個人就露面去了佛窟寺。」

  「你是說,那寺廟里的和尚,其實是州府兵的軍士?」程宗揚道:「難怪昨晚我們等了兩三個時辰,都沒找到機會潛到廟里。」

  「程兄,你這次又幫了我大忙了。有了佛窟寺這條線索,這一下就水落石出了。嘿嘿,佛窟寺離建康近在咫尺,又在山中,五百名精壯和尚,不顯山不露水地就藏下了。」蕭遙逸用扇子拍著掌心,冷冰冰笑道:「徐度這老東西當年殺人如麻,我原以為他建座寺廟是為了消業,卻是別有用心。」

  「我怎么覺得你有恃無恐呢?上次他們沒殺死你,下回說不定就是五百張勁弩。真是個好消息,以後我可要離你遠一點,免得跟著你倒霉。」

  蕭遙逸用折扇支住下巴,喃喃道:「這個我還沒算到,五百張勁弩……這下可好玩了。」

  「那漢子從金錢豹出來,不會和八爪章魚有什么關系吧?」

  「章胖子一向規規矩矩作生意,這種事,諒他也沒這份膽量。」

  「你準備怎么辦?」

  蕭遙逸眉峰一挑,像碰見什么開心事一樣,得意地笑道:「這個我已經想過了。讓我來選,最好的辦法就是下次遇刺的時候,我老老實實讓他們干掉。我可是獨子,我老爹老來喪子,肯定無心掌管禁軍。到時候徐老賊一手握著州府兵,一手握著禁軍,里面再放著個木偶皇上,那就有熱鬧看了。」

  程宗揚吸了口氣,「我這會兒才聽明白,你是巴不得有人謀反,弄得天下大亂吧?」

  蕭遙逸探過身,擠眉弄眼地笑道:「有意思吧?要不咱們兩個做場戲,在秦淮河爭風吃醋,先對罵半個時辰,等看熱鬧的人多了,你突然一刀把我干掉,給大家一個驚喜。程兄別怕,我在建康城有名的人嫌狗憎,你殺了我,說不定建康城的人聯名送你一塊大匾,上寫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程宗揚沒聽他胡扯,腦中想著另一件事。一邊宮中鬧鬼,一邊朝臣謀逆,臨川王掌管北府兵、大司空背後操縱州府兵,再加上掌管禁軍的蕭侯爺,三方勢力角逐,晉國這場戲還真熱鬧。自己本來是到建康開商號,結果與臨川王和蕭侯分別拉上關系,一個不小心,說不定連小命都沒了。子曰:危邦不入,亂邦不居,自己還是收拾收拾跑路比較合適。可云蒼峰和蕭遙逸這邊的忙又不能不幫……

  程宗揚嘆了口氣,「咱們一起到宮里,看看究竟是個什么情形,今晚不見不散。」

  蕭遙逸大喜過望,「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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