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可有什么不妥”惠卿緊張地盯著赤炎。
“你已經知曉我的真實身份,又何必明知故問呢”赤炎低下頭,輕輕嘆息道,“晚上我已經在席間得知,那凈明長老是蜀山的劍仙。他是修為高深的蜀山修士,既然敢告訴你,就不會看走眼。他說我是什么,我自然就是什么”
“你那么聰明,為什么明知酒中有鬼,還要喝下去”惠卿慘然笑道。
“我一直都在煩惱要怎么跟你說,這杯酒就算是我給你的一個交代”赤炎似乎放下了心頭的重擔,蹣跚著站起身,朝書桌走去。
喝下了這杯符箓酒,青年只感覺體內的力量慢慢被禁錮封鎖,一個個平時得心應手的技能也黯淡了下來,處于封印狀態,只怕再有一會,他連手指頭都動不了一下了。
“相公……你真的是……”惠卿上前扶住青年,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般滾落,將胸前打濕了一片。
“是,我確實是妖”赤炎努力地坐在書桌前,攤開宣紙,開始磨墨,“五年前,當我第一次有了靈智的時候,我發現面前有一具青年的尸體,而我不知為何卻擁有了他的記憶和容貌……”
“我原本只想體驗一下人類生活,但是到后來,我卻發現喜歡上了你們這些脆弱的生命。周尚書夫婦也好,你也好……我一直都在擔憂哪一日會被人看破身份。或許你不相信我這個妖,不過,我并不是擔心自己,我怕我會讓你們傷心……
五年過去了,連我自己都有時候都分辨不出,我是妖,還是人。不過,凈明長老的到來,讓我發現夢總歸是要醒的……對不起,我欺騙了你,請你原諒”青年轉頭看著惠卿微微一笑,顫抖著雙手,開始在紙上書寫。
“我不怪你,五年了,你如果想傷害我,相國府早就化為塵煙以后你就作為赤炎留下來,我相信你不會傷人。等會我就去和凈明長老說,他看錯了,你不是妖,是人”惠卿搖著頭哭道。
“呵呵,傻丫頭你愿意和一個妖生活一輩子嗎就算你愿意,等以后再有其他修道之士發現我的身份,你又要如何自處除非你愿意拋下現在的一切,遠離家鄉和我一起在某個窮鄉僻壤隱居你愿意這樣嗎”青年目光灼灼地看著相國秀。
“我……”惠卿的聲音慢慢低沉了下來,最終只是抽泣著沉默不語。
赤炎目光一黯,他已經從相國秀的神色中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隨之釋然。已經有一個女子為了他不顧一切,甚至現在還生死不知。他有何德何能繼續讓另外一個女子,也為他拋棄一切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青年自嘲地搖了搖頭,吃力地放下筆,低頭吹了吹宣紙上的墨跡,“別哭了,叫那老道士進來我給你留了一封信,說明我心向道,離家修仙,不管你的事。這樣應該可以保住你的名節,讓你以后可以另擇夫君,不致誤了你的終身”
“相公,我跟你走,我們走得遠遠得再不回來”惠卿捧著這份類似于休書般的信紙,終于泣不成聲。
“別傻了老道士,進來,我知道你聽墻角聽了不少時間了”赤炎吃力地用手指拭去惠卿臉頰上的淚水,繼而冷下臉,輕輕說道。
“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沒有傷害相國秀”青年的聲音剛落,洞房的窗戶無風自動,凈明老道一臉陰沉地從窗外跳了進來。
看見赤炎連動動手指都有點艱難,老道便是暗暗一嘆。他剛才怕惠卿下不了手,一直在窗外聽墻角,不過,讓他驚訝地是,這只狼妖居然為了償還惠卿和周尚書一家的情義,甘愿喝下符酒,束手就擒,省下了他一番功夫。
“呵呵,老道,某若不是為了還清這份情債,你我二人鹿死誰手,還真不一定”青年說著,便是一頓,“看在我如此配合你的份上,可能答應我一個要求”
“……你說,只要不是傷天害理之事,老朽答應你便是”凈明瞇了瞇眼睛,摸著長須,緩緩說道。
“這封信你已經看到了若是有人問起,你可能幫惠卿秀隱瞞一二”赤炎平靜地說著,目光留戀地在房間中再次掃視了一遍。這個地方他住了五年,現在終于要離別了 “……唉,你這只妖倒是有情有義,只是人妖不可兩立,否則,老朽也不愿意做這棒打鴛鴦的惡事”凈明老道噓嘆了一聲,抬起手一招,便見寬大的道袍衣袖刮出一道靈風,將青年收入袖中。
做完了此事,凈明臉色一肅,轉身朝一臉凄然的惠卿,抱了抱拳,“老朽做了此事,已然無顏再待在相府,這便啟程前往蜀山。不過,臨走之前,有一句話送于秀。妖就是妖,就算他本性不壞,遲早有一日也會傷人。不過,老朽在此答應秀,等老朽回到蜀山之后,必定秉公裁決,保下他的性命,望秀自重”
說罷,凈明騰身躍出窗外,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下。
惠卿緩緩從木凳上站起,目光茫然地看著窗外,忽然感到心口一陣絞痛,頭暈目眩地仆倒在地,昏迷了過去……
就在此時,窗外卻刮起了一陣清風,一個人影出現突兀地出現在房中,正是姍姍來遲的紫萱。見到房中只有一個昏迷的相國秀,紫萱緊緊地皺起了眉頭。在她的猜想中,那只狼妖應該不至于這樣毫無聲息地就被凈明抓走了才對。
也因為這個判斷,她才會一直等那個受傷的少女傷情穩定下來,才暗中潛入了尚書府,沒想到卻會來晚了。
紫萱在房中轉了一圈,很快就注意到了空酒杯,只是拿起來一聞,馬上恍然大悟。頓時,面現厭惡地看了一眼昏迷在地的惠卿。對于和徐長卿約定三生的紫萱來說,惠卿的行為是一種她絕對無法認同的背叛,連帶著原本對這位相國秀的愧疚之心,也悄然淡去。
“這樣看起來,他應該確定是被凈明帶去了蜀山。”紫萱抬起頭,朝西方看去,那里正是蜀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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