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母親態度強硬,黎君又無奈地坐了回來,想了想,沖母親笑道,“……母親竟會說笑,哪有那等好事,一莊婚姻就能解了黎家的危機?放眼大周,有哪個家族勢力大過英王?敢明面上和英王作對這時和黎家聯姻?”又蠱惑道,“就連寧王爺,貴為皇子皇孫都要看著英王臉色,不敢和黎家走太近,南巡路過大業地界竟繞過大業城,秘召了父親去見他。”說著,又要站起來。
黎夫人一把按住他,“君兒別想拿這話蒙我,大周是沒人敢得罪英王,如果是陳國公主呢?”見黎君錯愕,黎夫人很滿意,“我就不信,他英王敢派兵打到陳國去?”又道,“……清婉公主蘭心蕙質,溫柔嫻淑又知書達禮,我和你父親都喜歡她,我就讓清婉公主搬回驛館,君兒明日就去下聘!”果斷的語氣不容置疑,黎夫人目光咄咄地看著黎君。
空氣頓時一沉。
好半天,黎君搖搖頭,“母親糊涂,公主乃金枝玉葉,她上有母親兄長,這等大事怎敢如此草率?”又道,“兒子總是商賈出身,自古官商不通婚,此事萬萬不可!”
“……清婉公主的家人都遠在陳國,不是不方便嘛。”也知這事不夠周到,黎夫人聲音軟了些,“清婉公主本人愿意,你自去行聘就是,其他事情待她回國后,自會替你轉圜。”黎夫人也知,陳國太后未必愿意將女兒嫁個一界商賈,只能按清婉公主所說,把生米做成熟飯,看在黎君對陳國萬歲的救命之恩上,陳國太后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認了他這個駙馬爺。
一旦攀上這個高枝,黎家立即就能起死回生!
“……此事兒子絕不答應,母親不要再提!”語氣果決而堅定,黎君起身就走。
母親纏人的功夫是一流的,最擅見縫插針。他只要表現出一絲松動,就會被母親纏死。
“……這也是你父親的意思!”黎夫人騰地站起來,“惹惱了公主,君兒對陳國的恩情再大也不會拿到陳國的進口業務。難道君兒要眼睜睜地看著黎家幾代的祖業斷在你父親手里!”
“……沒有陳國,兒子也能把那些積貨處理了!”黎君斬釘截鐵說道,“只這件事,兒子死也不答應,母親休要再提。”見母親白了臉,他聲音又緩下來,“……當初納姚謹時母親就答應過。以后絕不再干涉兒子的婚姻。”
為了讓他用僅次于正妻之禮納姚謹進門,她當初的確答應過以后再不干澀兒子婚姻的,聽了這話,黎夫人頹然跌坐在椅子上。
“母親早些休息,兒子先告退了……”黎君趁機施了一禮。
剛到門口,只聽碰的一聲,門被從外面一把推開,清婉公主氣勢洶洶地站在門口。
“公主……”沒料她會在門外偷聽。黎夫人臉色一陣蒼白。
“……清婉有什么不好?讓二哥避之如蛇?”清婉公主直直地看著黎君。
“……公主殿下蘭心蕙質,聰明伶俐。”
“……那你為什么不娶我?”
“公主金枝玉葉,是我配不上公主……”聲音淡淡的。黎君抬腳向門口走去。
清婉公主砰地一把關上門,身子倚在門上,定定地看著黎君。
“公主請自重……”黎君聲音有些發冷,聽得出是極力壓制著。
“……二哥要怎樣才肯娶我?”恩親王已經在回大業的路上,她沒時間了。
“……我一直把公主當親妹妹,并無非分之想。”語氣很輕,卻透著股不容置疑的果決,“……五王爺就要返回大業了,請公主立即搬回驛館。”
“……我不管!”清婉公主使勁搖搖頭,“我就要你馬上娶我!”見黎君臉色發冷。又強硬道,“……別以為你救了大皇兄,就可以拿到陳國的進口業務,我就告訴母后你始亂終棄,看大皇兄還敢不敢答應把進口業務給你!”
“你……”沒料她會如此胡攪蠻纏,黎君臉色一陣青黑。好半天,他極力壓抑著用平靜的聲音說道,“……公主想怎么做請自便,即便黎家此刻就敗了,我也不會做違心之事!”
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就是大皇兄都讓她三分,清婉公主哪吃過這癟,受過這辱,她手指黎君身子微微發顫,“……你!”嘴唇哆嗦了半天,突然,她一開門蹬蹬蹬跑了出去。
“……君兒惹大禍了!”果真被誣陷對公主始亂終棄,就是再大的恩情也沒了,黎夫人聲音都變了調,“快,快,君兒快去把她追回來!”又道,“公主剛剛只是說氣話,君兒追上了哄一哄就好了。”
“健兒……”
“速派人跟蹤保護清婉公主……”
出了黎府,一直跑到城郊的一片麥田邊,清婉公主才停下來,倚在路邊的榕樹下呼呼地喘粗氣。
一片枯黃的樹葉從枝頭飄落下來,在秋風中打了個旋,翻滾著落在清婉公主腳下。
看著這滿目枯黃,一向樂觀的清婉公主不由間竟生出一股肅殺凄涼之感,她猛一腳踢飛腳下的枯葉,“……死黎君,臭黎君,敢拒絕本公主,看你怎么死!”
一邊罵著,忽然聽到身后一陣窸窣的腳步,清婉公主眼前一亮,暗道,“……有能你別追出來!”她相信再無情,黎君也不能任她一個人亂跑。
掃了眼前面波浪翻滾的金黃色麥田,清婉公主眼睛咕嚕嚕轉了一圈,瞬間便有了計較。靜靜地聽著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突然,她猛一轉身,“黎君……”剛一張嘴便錯愕地睜大了眼:哪是黎君,她身后赫然站在三個黑衣蒙面人。三雙惡煞般的眼睛正沖她嘿嘿地笑。
正處理文書,聽到敲門聲黎君頭也沒抬,“進來……”
一個黑衣侍衛推門進來,“……屬下無能。跟丟了清婉公主。”
清婉公主丟了?
黎君驀然抬起頭,“……什么?”
清婉公主在黎府丟了,可不是鬧著完的。
黑衣侍衛撲通跪下去,“……屬下無能!”
“……怎么回事?”只一瞬,黎君便沉靜下來。
“奴才等人一直跟蹤清婉公主到了南城,剛出城門就被一群黑衣人纏住,待奴才等人擺脫追過去。清婉公主已不知所蹤,奴才已讓人在南城外仔細搜索。”
“……沒看出那群黑衣人是誰?”
黑衣侍衛搖搖頭,“……身手都極利索,不是一般護院。”
一定是阮鈺!
相信他絕不會殺了清婉公主。
黎君心砰地一跳,他面色沉靜“你速帶人去柳府和都尉府門外守候,看有沒有可疑人出入,記得,千萬不要聲張。”
“是……”黑衣侍衛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來人……”
秦健推門進來。
“速去看看老爺在什么地方。請他火速回府……”秦健向隨在身后的小廝遞了個眼神,那小廝匆匆地走了出去。
“通知影子出動,夜探都尉府和知府衙門。無論如何也要找到清婉公主下落……”一面吩咐著,黎家一面低頭刷刷地寫著。
正忙碌著,有小廝進來報,“知府左大人來了……”
早不來,晚不來,他怎么這時候來了?
秦健臉色一陣蒼白。
坐著沒動,直寫完最后一個字黎君才抬起頭來,吹干墨跡把寫好的兩封信折起來,裝入火漆信封遞給秦健,“火速給寧王爺和恩親王送去。”
秦健擔憂地叫了一聲。
“快去……”黎君朝他點點頭。又回頭吩咐報信小廝,“帶左大人去外客廳。”
穆婉秋正在白府隔壁新調治室里指揮冉冰等人用蒸鍋提煉香液,墨雪匆匆走進來,“小姐……”她低叫了一聲。
見她神色不對,穆婉秋又囑咐了眾人幾句,便帶墨雪回了白府。一進屋門,穆婉秋便低聲問道,“……什么事兒?”
“黎公子被官府抓走了……”墨雪臉色發白。
“……什么?”穆婉秋手里的一竄鑰匙當啷掉在地上。
“清婉公主失蹤了……”墨雪彎腰把鑰匙撿起,“官府抓了黎公子做人質,責令三天黎家之內交出清婉公主,否則將以殘害公主的罪名問斬。”
清婉公主失蹤了?
穆婉秋還有些懵懂,小公主身邊明理暗里的侍衛不下二十幾人,她怎么會失蹤了?
“昨天和黎公子吵了一架跑出去,到現在一夜未歸……”墨雪搖搖頭,“奴婢懷疑是被有心人抓了去。”
一定是的!
穆婉秋下意識地點點頭,如果僅僅被抓了還好說,就怕小公主死了,那么,黎君就再沒救了!
“……外面風傳黎家攤了官司,鬧不好所有財產都要充公,鬧的黎記門前那些債主都擠破了頭。”想起什么,墨雪又說道,“……小姐,我們怎么辦?”
“……怎么會?”黎君不過剛被抓了,又沒定罪,黎記怎么就會被討債的擠破頭?
就算定罪,不過是保護公主不利,也不會所有財產都充公啊。
隱隱地,穆婉秋聞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
“走,我們去看看……”二話不說,她拉了墨雪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