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太子能重被啟用,登上那九五之尊,她就能報了滿門妁血海深仇。經歷了兩世,穆婉秋早堪透了紅塵,她深深懂得財能致禍的道理,身藏這被萬歲秘密懸賞的鎮國之寶,早晚會給她招來滅頂之災。
直直地看著穆婉秋,黎君能感覺到,她這話是出自真心的,無一絲試探之意,眸光中更多了一抹復雜而又陌生的情緒。
眼前這個女人,值得他用一生來守候。
“…...怎么了?”見黎君呆呆地看著她不說話,穆婉秋摸摸自己都臉。
“我已經掌握了英王結黨的鐵證,不用這個,太子一樣能獲救……”回過神,黎君把夜明珠推給穆婉秋。
“可是……”
“這總是魏大師之物,要獻給萬歲三十年前她就進獻了,何必埋沒在這里…...”黎君搖搖頭,“她既然藏在這里,就是有意送給自己的愛徒,阿秋不可辜負了魏大師的心意。”
“黎大哥說的也是......”穆婉秋點點頭,又疑惑道,“這皓月怎么會落入師父之手?”
聽了這話,黎君目光又落在朱盒中,忽然一亮,“這里還有一個絹冊……”仲手拿起來,“竟是魏大師的手記…...”看過穆婉秋借給他的魏氏香料大全,黎君對魏氏的筆跡并不陌生。
“…...真的!”穆婉秋一把搶過去,“快看看,師父都說了些什么?”隨手翻開一頁,低聲念道:“能找到我藏于地下朱盒者,定是奉我之言虔誠拜我為師之人,我去之后,魏氏衣缽能有傳人,我心甚慰,以下之言乃我親身所歷,徒兒慎記,此乃我魏氏一宗之秘.非本門傳人不可外泄......”翻過第一頁,“調香上的造詣并非我天縱奇才,我乃十年之后的靈魂穿越而來……”只念了一句,穆婉秋和黎君就錯愕地睜大了眼。
兩人不可置信地對視著.穆婉秋喃喃道,“......師父竟是千年之后的人?竟是個靈魂?怎么可能?”
黎君也搖搖頭,他都震驚疑惑不亞于穆婉秋。
洞內出奇的靜。
好半天,兩人同時站起來,雙雙坐在草堆上,細細地看起來:魏氏本名叫林秀絹,是千年之后的一個普通調香師.一次偶然,在一個古董店里被一只手鐲牽引,穿越到了適縫災年一家都被洪水淹死的魏紅身上,她被救后隨眾鄉親一路逃難到安康,憑借一手高超的調香技藝很快在一家香坊落腳,成帝二十五年,在安康五年一度的斗香大賽上一舉成名。
也是在那時,她認識了還是太子的永帝.被她的聰明靈慧和絕世奇才吸引,太子常常微服出宮化名南宮柳找她斗香賦棋品茗玩樂,那時的魏紅不知南宮柳的真實身份.以為他只是個大族公子,也被他的風流儒雅吸引,兩人很快墜入愛河,但是,來自千年之后的魏紅有著后世人根深蒂固的自由思想,她一心追求平等的情愛,所以即便知道自己愛上了,也緊守著心不肯輕易放開,期盼著有一天南宮柳能為她放棄家族,兩人一起云游四方過著無拘無束、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魏紅發現南宮柳竟是當朝太子.早已選定了當時的宰相之女催嫣為太子妃,不日將舉行大婚,心痛之下魏紅徹底絕望,揮劍斬情絲,發誓此生不談情愛,矢志于調香。
可是.愛上了她,永帝又怎肯輕易罷手?
尋尋覓覓,幾年后他終于在大業的一個小作坊中找到了隱姓埋名的魏紅,那時他已登基為帝,哀求不成,永帝索性將她圈禁在后宮,也是那時,她懷上了現在的南帝,誕下南帝后,永帝本以為她會回心轉意,可是對上永帝后宮中的鶯鶯燕燕,魏紅早已心灰意冷,了無生意,眼見她一天天的凋零,甚至連最喜愛的調香都不再激起她的興趣,無奈之下,永帝終于同意放她自由。兩人約定,魏紅云游天下,無論走到哪里都要第一個給永帝信息,永帝也向她保證,崔皇后是父皇在世時為他娶的太子妃,他一生不能棄,若他日崔皇后駕鶴西去,他將永不立后,只為她哪天累了倦了,想回到他身邊做回貴妃,她頭頂將在無皇魏氏香料大全和魏氏調香術都是魏紅在這段云游期間寫下的。
遍游了大周山水,出宮五年后魏紅終于找到啟動她手腕上鐲子的方法,回到了千年之后。
至于這顆夜明珠,是永帝強要了魏紅那夜,親手從龍冠上摘下的,當時永帝發誓,“......紅妹匠人出身不能立為國母,朕發誓此生只愛紅妹一人,以此珠為憑將來紅妹若為朕誕下麟兒必為太子!”
身為寵妃,永帝賞賜不計其數,見慣了奇珍異寶,魏紅原也沒把這顆夜明珠放在心上,是她后來發現這顆夜明珠還有一個特殊功能,就是能去驅除香品中那些不易除去的腥臭之味,尤其制作香液時,把夜明珠放入調好的香液中一個時辰后取出,香液味道更加純美,顏色更加剔透,也因此,被放出宮時,她拋棄了永帝賞賜的所有財寶,唯獨帶走了這顆夜明珠……
“…...難怪魏大師要給自己立生祠,原來她根本就沒有死,而是去了未來,去了另一個空間。”看完魏氏的自傳,黎君嘆息道,抬頭瞧見穆婉秋腮邊隱約有淚痕,不覺輕叫了一聲,“阿秋......”
“…...錯愛一生,即便回到千年之后,師父的心一定也是空的。”幽幽嘆息一聲,穆婉秋喃喃自語,“千年之后?那會是什么樣子?”眼里滿是向往,“....…女人可以做,可以工作,可以和男人平等,若對夫君不滿,也可以休了夫君……真好......我真希望我能出生在那個年代,貧苦也甘……”
黎君面色古怪,“阿秋……”
“一生一世一雙人′半醉半醒半浮生……”沉浸在對魏氏描述的千年之后的幻想中,穆婉秋目光迷離,“此生若能得這樣的一份真情,死也足矣?”
“…...阿秋是渴望一生一世一雙人?”黎君靜靜地看著穆婉秋。
穆婉秋自嘲地搖搖頭,“……怎么可能?”
這畢竟不是千年以后,以魏氏一代宗師的身份都求不得,她一個天涯孤女又怎敢作此想法?
若真妄想去求,去愛,怕是到最后也要丟了心,賠了命。
想起魏氏的寥落一生,想起自己前世癡愛一生的慘淡收場,穆婉秋激靈靈打了個冷戰,一抬頭,黎君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溫潤的目光仿佛能融了一切,仿佛她就是他要用一生一世去愛去等的那個人,心莫名地一陣悸動,她迅速別開了眼。
或許他是真的喜歡她,可是,他終不會為她拋棄一切,她絕不能就此失了心,向師父那樣慘淡一生,好在師父還能回到千年之后,她卻只能向前世一樣,慘淡而死。
“難怪宮廷秘典中會紀錄了那么多師父的言行......”強壓下撲撲亂跳的一顆心,穆婉秋胡亂找了個話題,“原來師父曾經被圈禁在后宮中……”聲音戛然而止,她抬頭看著黎君,“按師父所說,當今萬歲應當就是她的親兒子,我怎么從沒聽說過?”又問,“......當今萬歲不是皇后所生嗎?”
收回目光,黎君幽幽嘆息一聲,道,“…...這些都是宮廷秘辛,我也只是耳聞,據說當今萬歲是后宮中的一個寵妃林氏所生,一出生便被立為太子,隨在皇后身邊調教……”忽然一頓,“我明白了,魏大師本名林秀絹,一定是先帝擔心她匠人的身份為百官不容,入宮后她就用了柳秀絹這個名字......”想起秘史的記載,黎君喃喃念道,“林氏秀絹,永帝一年入宮,賜為貴妃,永帝五年暴病而亡......”
穆婉秋恍然道:“不是暴病而亡,是師父離開了后宮!”
“對!”黎君點點頭。
“…...我曾聽父親說起,先皇后駕薨后先帝再未立后,原以為先帝爺是與先皇后夫妻情深,不想竟是為了師父,即便后來師父失蹤,他也再未立后,再未充盈后宮……立師父的兒子為太子,為她空置后位多年,身為帝王,先帝爺也算是至情的人了......”穆婉秋幽幽嘆息一聲,“可惜,師父要的,他終是給不起。”
黎君嘆息道,“......身為一國之君,肩負天下重任,先帝也有許多不得已啊。”
穆婉秋搖頭自語:“...…明知道愛了就會萬劫不復,為什么一定要愛呢?”
有些錯愕,黎君轉過頭認真地看著穆婉秋,“......阿秋怎么會這么想?阿秋為什么不相信這些?”
“…...若你像我一樣被人騙了一世,也不會相信這些了。”心里喃喃自語,穆婉秋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目光落在石案上的夜明珠上,就起身拿了過來,笑道,“.……想不到當今萬歲竟是師父的親生兒子,要論起來,我還是他的小師妹呢。
可惜,這門親卻是不能亂認,一旦讓南帝知道自己的生身之母竟是個匠人出身,惱羞之下,難說不會殺了她這個小師妹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