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蝶泛著一抹惆悵的眸子,終于是在舒白這話音落后,變為了常態。[][]那種一顰一笑間風情萬種的姿態,又一次的出現在了她的身上。
“即使如此,便請諸位評斷吧……”舒白見林沉同樣看著他點了點頭,當下嘴角微微的泛起一抹笑容。
今日的發揮,絕對是超出了他的水準之外的。那種用心于畫的狀態中,舒白感覺他自己好像就變成了畫一般。
這一幅畫,若還是被林沉比下去。他也只能無奈的嘆一聲佩服了,不過他倒要看看,對方是否真的樣樣都能比他勝一籌。
“此圖——名喚百花爭艷!”舒白并沒有起那些附庸風雅,賣弄文采的名字。這一個百花爭艷說的就是這幅圖,名副其實。
各色的花朵……俏生生的開放在一起,仿若將整個大廳都染得艷麗了起來。這已經不是一幅簡簡單單的畫了,他用百花在譜寫人生。
即便剛剛已經看過了這圖,但是每一個將目光放上去的女子……都忍不住的頓住了自己的神色,忍不住的想要多看那無數的花卉一眼。
盡管,有些花兒連她們自己都叫不上名字。
舒白看著周圍所有人的神色……忍不住的泛上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不過他的眸子在看見林沉之時,卻愣在了那里。
林沉以及他身邊的煙兒,眼神中居然只有著清明。即便是已經被他那畫所吸引,但這種吸引只是欣賞,還沒有到沉淪的地步。
如果說林沉尚且能克制住自己的情感,但是煙兒這樣一個普通的青樓女子。從哪里來的力量,居然抵御住了如此唯美的一幅畫的誘惑?
當然,舒白不懂什么叫做用心去看別人的畫……在他看來,林沉的那一副蓮花,只是簡簡單單的技藝罷了,沒有任何的韻味。
更遑論和他這蘊含了人生百態的百花爭艷圖相比了。
不只這兩人,還有那花蝶。雖然眸子也在盯著那百花爭艷圖,但是舒白看的分明。對方的眼神中分毫沒有迷醉,只有淡淡的稱贊。
心中嗤笑了一聲……舒白卻是淡淡的瞟了林沉一眼,此刻對方的神情在他看來就是裝腔作勢。明知自己必輸,居然也敢擺出這樣一番姿態來。
不過那花蝶不為此圖所淪陷倒也正常……畢竟也算是浪跡風塵依舊,見多識廣的女子。這一點定力,卻也還是有的。
“好一幅百花爭艷圖,舒兄這畫,的確稱的上鬼斧神工!”林沉看著桌上那浩大的一方宣紙,竟是被畫的綽綽滿滿。
每一朵花,都有每一朵花的姿態。每一朵花,都蘊含著屬于自己的情感。稱之為鬼斧神工,倒也不為過。
“謬贊了……尚且不知,林兄所畫之花為何?”舒白倒是故作清高的擺了擺手,頗有些不好意思承受林沉此話的味道。
“如此,便請諸位一觀……看看我與舒白兩人的畫,到底誰更勝一籌!”林沉沉吟片刻,卻是對著舒白點了點頭,而后淡淡的說道。
聽聞此話,那些女子的神色終于是回了過來。
不過那些花兒仿佛任舊縈繞在她們的腦海中一般,久久的不肯散去。究竟是何樣的一種技藝,才能將如此多諸般不同的情感揉捏在一起?
而勝過擁有這般技藝之人兩次的少年,究竟又能畫出怎樣一番驚心動魄的畫?念及此處,幾乎所有人的眸子都亮了起來。
按照他們心里所想,這林沉的畫,理當比那舒白更勝一籌。畢竟有一個先入為主的理念,既然能取勝兩局,那么這一局理所應當也是勝的。
當下,花蝶也和眾人一起,都朝著林沉所站之處走了過去。那舒白眼見周圍的人都涌了過去,卻也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朝著林沉那邊挪動身形。
這……
雖無人說話,但是林沉可以從所有人眼底那一抹疑惑中看出她們心中所想。無非是覺得這畫有些出乎她們的意料之外罷了……
畫上是一株還未開的蓮花,柔柔弱弱的花苞。孤孤單單的綴在莖干之上,偏偏天空中還是大雨滂沱。
這一幅畫只有一種顏色,那邊是墨色。
就連這蓮花的花苞也是墨色的……包括那為其遮風擋雨的蓮葉,也包括那天空中傾盆而落的雨水。
究竟是怎樣一回事?怎生的只畫出了這樣一朵蓮花?不說其比不上舒白那百花爭艷給人的震撼,單單是不上顏色這一條,便給人一種輕佻的意味。
莫不然,這林沉居然如此不把對方放在眼中。如此重要的比試,還敢抱著一種應付的心態來畫?花,這蓮花只能算作一個花苞罷了。
眾人雖然心中有些疑惑,但是卻沒有出口。她們也不想打擊了林沉的自信,但是這一次,只怕少年真的要敗了。
舒白卻是一言不發,他心頭巨震。
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雖然和林沉處于敵對方,但是看到這蓮花花苞的第一眼,他徹底被震住了。
這是一種完全不同于他所畫百花的情感,孤獨?寂寞?不屈?清高?都有一點,但是都不完全。若真的要想出一個詞語來形容……卻也不知這天地間有沒有合適的詞語可以用來形容這蓮花。
這是一種質量上的差距……這是一種技藝和實力上的差距。他舒白的花,即便畫的再有神韻,但是比這蓮花都是差了一分。
若是只有單單一朵……不,哪怕是十朵!單獨放在這蓮花面前來比,也絕對是黯然失色。沒有可比性……哪怕這蓮花只有墨色。
那是一種神態上的差距……不是靠數量可以彌補的。所幸這蓮花沒有著色,更夸張的是居然都沒有開放。
那些女子已經被他那百花爭艷圖所帶來的先入為主的觀念給震撼住了……所以看見如此的一朵蓮花花苞,都是一副不解的模樣。
但是舒白知道,若是真的和林沉相比。
他絕對是輸了……林沉甚至不需用費多大的勁,只需要將這蓮花的顏色著上,再把其畫成真正的蓮花,而不是一個花苞,就絕對能贏。
不得不說是一種幸運,林沉是輕敵?還是故意承讓?
舒白心中卻是看不透……對方區區一朵墨蓮花苞,讓他的心頭都忍不住的一顫。這已經不屬于他這個層面所能接觸的畫藝了……
他即便狀若癲狂,用心做畫。也是比不了的,因為林沉畫畫的時候,居然還保持著本心清明。用情用心,寄情于畫的本事,他根本連接觸都沒有接觸過。
如果說,他的百花爭艷圖可以表現出人生百態。用那種花兒自身的情感所模仿出人生,而成就一幅百態情思百花圖的話。
那么林沉的這一幅墨蓮花苞,本身就是一種情感。
不用表現,不用模仿。這一幅圖,自己就是一種情感。
不論他是孤傲,不論他是清高,還是廉潔!在這墨蓮花苞中,居然藏著那么多的情感。
抱著不同的心態來看,這便是一幅不同的畫。用君子之心來看,這畫便是君子高潔之畫。用小人之心來看,這蓮花就是一尋常之物。
他的技藝如能稱作鬼斧神工,林沉的技藝只能叫做奪天造化了。
只有造化之能,才能畫出這樣一幅,蘊含著因果是非的圖來。
“舒白何德何能……配的上那鬼斧神工之名!”舒白微微的嘆了一聲,而后卻是對著林沉淡淡說道。
少年的眸子中泛起一抹贊嘆,這舒白倒也不是那種自傲的無法無天之人。最起碼還是抱著一種平常心來看自己這畫了的,不然也說不出這樣一番話來。
“不過……你的技藝就算再高,但是太過自負!今日卻是必輸無疑……”舒白幾步走回自己的畫旁,將之拿了起來。
然后一邊說道,一邊將百花爭艷圖放在了林沉的墨蓮圖旁。
眾人一看,果真不是如此。
那墨蓮花苞雖然有著自己的韻味……但是和著百態人生的百花圖一比,卻是黯然失色。它只是一朵墨蓮,連顏色都沒有的墨蓮。
如何和這萬紫千紅來比,在如此輝煌的一幅畫前,這墨蓮絲毫沒有了放抗之力。
連那花苞和莖干,仿佛都再度柔弱了一分。
富貴牡丹,隱者雛菊,傲骨梅花……仿佛都在嬉笑,這樣一幅墨色的蓮花。難道也想與我們比一比艷麗?簡直是不自量力!
也是,蓮花尚且未開苞。如何能與這百朵鶯鶯燕燕的花兒相比?即便它自身蘊含的情操再高,也是比不過的。
開花與不開花,本就是兩個層面。
未開你只能叫做苞,開放后才能叫做花。
林沉在這一點上面,就已經輸了一籌。這舒白若是勝,卻也是不出人意料的。
“林公子……畢竟奴家一眾人要秉持公正!”花蝶柔柔的一笑,朝著林沉盈盈施了一禮。那妖媚入骨的模樣,能叫人全身癱軟在地。
“若是大家沒有異議……這一場的勝者,便是舒……”
“且慢!”林沉突然淡淡一笑,而后那冷冷的聲音卻是響了起來。頓時花蝶的話音便頓住了,絕美的面龐上泛著一抹疑惑。
不單單是她,包括舒白,還有煙兒,還有一眾女子的神情都有些疑惑。難不成這林沉,輸了竟然想要強詞奪理的狡辯?
林沉沒有答話,看著桌上那兩幅迥然不同的畫。
那百花爭艷依舊是艷麗異常,連他都忍不住的贊嘆。但是少年的眸子轉向墨蓮花苞的那一刻,卻轉為了一抹憐惜——
“若是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