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寒暄和祝賀過后,將領們回到了原位,沈落雁輕咳一聲,示意她要繼續說話了。
“單元帥今天的封帥拜印是我們今天議事的第一個議程,接下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杜元帥,你給大家說一下吧,關于我們即將發動的北伐戰役的。”
杜伏威這個時候應聲而起,掃了單雄信一眼,冷哼了一聲。轉回頭,他從幾案上取過幾本折子,交于侍衛們分發給在座的將領們一人一份。
單雄信接過折子,打開一看,只見開頭就寫著:北伐計劃,作戰代號鳳落九天。第一階段目標,奪取江淮重鎮江都、山陽、盱眙、鐘離四鎮。爭取將都城建康長江北面,淮河南面的江都、鐘離、歷陽三郡攻取,緩解都城建康北面之圍,并奪取長江出海口,封鎖河北水師自由進入長江。力爭殲滅北陳江都等各城守城約三萬人馬,摧毀其淮南南岸防御,為下一步奪取整個淮南,并北伐進攻淮泗準備。”
“此次作戰計劃,預計出動建康守備軍,大陳禁衛軍,淮南軍、南越軍、鎮南軍,以及太湖水師,一共三十五萬大軍。其中包括騎兵十萬,水師七萬,步軍十八萬。另征召后勤輔助民夫五十萬青壯,軍民總計八十五萬。大軍將分為三路,第一路以杜伏威為中路統帥,領十萬淮南軍、五萬水師攻江都。以李子通為第二路西路元帥。統五萬南越軍、一萬水師攻歷陽。第三路以單雄信為東路統帥。領鎮南軍五萬,建康守備軍、禁衛軍等十三萬加一萬水師從寧海繞過江都自運河北上,直取淮河南岸重鎮山陽、盱眙、鐘離三城。”
“另外,在北伐之前,由楚國公主率五萬預備軍佯攻九江、豫章五郡,吸引北陳淮南各部守軍注意力,將北陳軍吸引到西面。必要之時,朝廷可退入潘陽、宜安等郡依城防守,近最大努力,不惜代價拖住北陳淮南南下兵馬。”
“當北陳淮南守軍被吸引南下之后。北伐三路大軍立即發兵。先圍江都重鎮,再切斷運河,隔斷淮河,阻擊北陳山東兵馬南下。北伐三路兵馬必須依照預定目標。第一時間對淮南各重鎮進行快速突襲。奪取各城之后,以點擴面,再依次將三郡各城各鄉鎮占領,并第一時間清剿陳軍府兵所其所有預備兵馬,奪取各地武器糧草,運回長江以南。”
廳殿之中異常安靜,唯有杜伏威心情激蕩的在念著北伐計劃。
出動三十五萬大軍,這幾乎已經是南陳除了江漢之外所有的兵力了。甚至這三十五萬人之中還包含了差不多十萬人的預備軍隊。連建康完備部隊和禁衛軍都出動了,這是傾國之戰,孤注一擲了。
如此計劃。已經是關系著南陳存亡之一戰了。如果敗了,南陳大本營再無防備之力,到時北陳南下,不但都城難保,就是整個江南也保不住了。江南不保,江漢孤立無援,也絕對守不住。當年南梁被陳滅亡,部份宗室逃到渡江凌建立西梁朝廷,也不過是多殘喘了二三十年而已。
單雄信有些擔憂的道:“殿下,如此計劃。已經是孤注一擲了。朝廷剛在六月和大月東西兩線大敗,此時軍心士氣皆不高,糧草器械也并不充足。另外以南伐北,向來皆是選擇二三月份,雨水充足。河道水漲之際,才適合北伐。可眼下正是十月。正是秋高馬肥,河水枯竭,最適合北人作戰之時。我們此戰,乃是以已之短,攻敵之長啊。”…,
“彼一時,此一時,兩國交戰,最須審時奪勢。有機會了,就必須當機立斷,來不得半點遲緩。單元帥所言固然有理,可是現在乃是非常之時,所以我們也必須行非常之事。元帥前段時間南征,有些消息可能還并不清楚。陳克復現在有麻煩了,而且是有大麻煩了。突厥人大舉南下,聽聞已經集結了四十萬大軍在陰山北面,隨時準備南征。而陳破軍已經在緊急秘密調兵北上。前些時候,河東、河北、河南、山東各部兵馬都已經悄悄北上。可是現在,陳克復明顯有些擔憂了,最新的情報顯示,陳克復把淮南一帶的所有兵馬都抽調北上了,就在五天前,嶺南的馮盎和九江的胡海,又抽調了大批軍隊越過長江北上。甚至吳王殿下也發來情報,說漢中的張仲堅也大部返回北上,甚至還把水師大部也都調集北上了。‘
“你們說,這是不是我們的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單雄信大吃一驚:“此事當真?”
“千真萬確。”
“不可能啊。”單雄信搖頭,滿臉不可思議。“陳克復此人最是狡猾,而且向來最為審時奪勢。他與西突厥早就曾經有過盟約,甚至統葉護登上可汗之位,還是得了陳破軍的幫助。如果說突厥人想要南下,這事并非沒有可能。可是陳克復面對此事,肯定會想出辦法和突厥人暫時妥協,行緩兵之計,想辦法先統一中原,才會再找突厥人報仇,那才符合他向來的行事風格。現在怎么可能,放著中原不管,一心和突厥人決戰,甚至是如此調空了所有兵馬,把個南面漫長的邊界暴露在數方敵對勢力之下呢?”
“你是說這其中有詐?”
“并非沒有可能。殿下,想想當初李淵、王世充和李密。中原大戰,上百萬大軍,諸多勢力逐鹿中原。可最后呢,出兵最少,一直看戲一般的陳克復卻反而坐了中原天下。以我看來,陳克復就算要和突厥人打,可是北方多險要,有諸多雄關在,陳克復完全可以防住突厥人。如此調空南方兵馬,這并不合理。反倒像是他故意在設個圈套在等著我們鉆一樣。殿下,可不要忘記了六月之戰,陳破軍先前一直裝了三年,突然南征,差點滅我南陳。幸好吳王來援,才解此圍。如今離六月之戰并不遠,卻突然冒出來陳克復要與突厥人決戰,這怎么看怎么讓人疑心啊。”
沈落雁聽了眉頭緊皺,心中猶豫。單雄信說的話不無道理,和陳克復打交道那么久,吃的虧太多了。也正是因為那樣,朝中上下才極力想要打這一仗,特別是上次吃了大虧的杜伏威更是一心想要報仇雪恨。可正如單雄信所說的,如果這是圈套又該怎么辦?北陳疆土廣闊,縱橫極深。他就是故意抽空淮南兵馬,引誘的南陳傾國而出,大舉北伐,騙得南陳軍渡過長江的話,雖然暫時會吃虧。但萬一真是圈套,北陳軍如果突然南下,那個時候正分散于淮南各地的南陳軍,肯定無法應對陳克復。沒了長江防線,在這樣的秋天,南陳軍很有可能無法再回江南。主力盡失,那時就算長江防線還在,沒有兵馬,又如何抵擋北陳揮軍渡江?
杜伏威見沈落雁被單雄信幾句話就說的開始猶豫,心下不由的冒火。這個北伐計劃雖然是由吳王與公主提出,但卻更多的是他的心血。六月一戰,他淮南軍弟兄死傷無數,軍中兄弟一心想要報仇血恨,他做為主帥如何能忍。更何況,這單雄信本是他妻子的叔叔,當初乃是來投奔于他麾下。他給他信任,給他兵馬,可是現在呢,卻帶著他的兵馬,自立門戶了。…,
重重一拍桌子,杜伏威騰的站起大聲道:“如此畏手畏腳,還何足言勇?李密王世充敗于陳克復之手,可不代表著我們就要一直怕他。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不管這其中是不是還有疑點,可是現在陳克復已經欺上門來了,九江諸郡落他他手,我大陳被他攔腰截斷,南北包夾。我們再不抓住這次機會,只一味如單元帥所說一般做什么都要畏手畏腳,只怕再等下去,就是陳破軍真的打上門來了。我聽說陳破軍一直掛念著單元帥,當初數次招攬,莫不成單元帥阻止北伐,乃是早留好了退路不成?”
“莫要血口噴人!”
單雄信一直隱忍,可話說到這份上,他卻也是無法再忍了。不由的也一拍桌子,站起身來與杜伏威對視著。
“肅靜!”沈落雁皺著眉頭對二將道,表面發怒,心中卻是有些高興。單雄信與杜伏威兩人如此敵對,卻正是符合了她心中的期盼。
“兩位元帥莫怒,我們就事議事。杜元帥一心為國,單元帥也是為國所憂。本公主以為,突厥人南下可能是實,也有可能是假。但不管如何,陳破軍把兵馬都調集北上卻是確認過的事實。因此,不管這其中是不是有圈套,我覺得我們可以考慮,但不能放棄計劃。陳軍北上河東河北遼東,南北數千里之遙,只要我們動作夠快,到時我們攻下計劃諸城,陳軍就算南下也一樣來不及。一旦陳軍真的大舉南下,我們還可以再退回來。而且,我相信,只要我們北伐,到時九江之敵定會回身救援,我們到時正好把九江五郡這個楔子拔掉。無論如何,此次機會難得,我們決不可錯過!”
“如果這次計劃成功,我們就能先收復淮南,再收復九江五郡。如果這是個圈套,我們就把誘餌吃掉,然后再回頭,把九江五郡收復。無論如何,此次計劃,我們都能立于不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