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突厥使者乙利那番狂妄之語,陳克復不由怒極反笑,哈哈大笑起來。
“主狂臣悖,一大早上的你居然在此睜眼說夢話。要說背信棄義,也是你家統葉護背信在先。尉遲恭,把這無知狂妄之狂拉到雁門關城門樓下,他再說一句胡話就賞他一鞭子。
尉遲敬德伸出大手一把抓住乙力,拖起就走。乙力奮力掙扎著統葉護報個信,不要以為有幾匹戰馬一群莽漢就可以視天下如無物,朕的背后,有千萬大陳子民,他若真的敢戰,哼,雁門關下就是他的墓地!告訴統葉護,如果他還記得當初自己是怎么當上可汗的,那么他就該馬上退回金山以西。將金山以東的草原重新交回我大陳管轄,另外如果他馬上將河北逆匪余孽竇紅線交到雁門與朕,朕對此前他冒犯朕之事可以既往不咎,甚至就是將義成公主送去草原也不是不能商量之事。如若統葉護執迷不悟,不能退回金山以西,并不交出我大陳進行之欽犯竇紅線,那么他日朕率百萬大軍踏平草原之時,別怪朕言之不預。”兩個隨從抱頭鼠竄。
河東右提刑按察使蕭瑀有些猶豫的道:“兩國交兵,不斬來使。陛下,乙利乃是突厥統葉護可汗的使者,我們將他扣下,而且還要鞭罰于他,這于禮不和吧。”陳克復對著蕭后的這個親弟弟微微一笑:“統葉護聚兵陰山之下,而且居然還納了竇紅線為可敦。又封了劉武周為定揚可汗,如此種種,乃是早有謀劃欲南下之意。如今他派乙利前來,明為索要義成公主。實際上不過是要來探我朝廷之虛實,觀我等對突厥人之態度。當此之時,如果我們還對他們講禮,那么只會讓統葉護以為咱們軟弱可欺。咱們稍露點怯,只怕他就會率著鐵騎一氣殺到雁門關下了。如今我們如此強硬,以朕對統葉護這人的了解,只怕他反而會有些前后顧慮。”
在朝廷的大臣們面前,陳克復盡量保持著輕松的礀態。可實際上,陳克復的心理也依然是有著很多擔憂的。對于草原部族,陳克復向來還是最欣賞當年楊堅對付突厥人的辦法,以夷制夷。遠交近攻,分化離間,合弱擊強。朝廷依靠外交手段,運用謀略挑起草原人自己內部紛爭,然后從中不斷的挑起他們的戰爭。朝廷要做的只是出錢出物給弱的一方。讓他一直和強的一方斗下去。最終使得草原內部紛爭不斷,而無力外顧。
當年的楊堅就是如此,將強大的突厥帝國一分為二,讓他們互相攻伐。東突厥強就聯合西突厥打東突厥,西突厥強了就聯合東突厥打西突厥。在這種謀略下,還不斷的將東西兩部突厥繼續分化瓦解。讓更多的小可汗獨立起來,使突厥不斷的分化,永遠處于隋朝的掌控之下。楊堅從執掌北周到自立隋朝,幾十年間北方的草原人一直在他的掌握之中。而楊廣即位后,先是因忙于東征高句麗,而對突厥人的監控漸漸疏廢,最后又一改先前分化的策略,而要主動出擊,最后導致了兵敗身死。
身為大陳天子,陳克復十分清楚大陳的實力。如今天下還未一統,朝廷財政、糧食都不充足。兵馬雖大都是百戰精銳,但沒有充足的后勤也無法支撐起軍隊的勝利。更何況此時天下還未一統,東北還有著諸部族在關外,需要朝廷不少的兵馬監控防守。而在長江一線,漫長的邊界線也使得朝廷不得不布置了不少兵馬防御。而在此時各方利益的軸心點的武關、潼關一帶,朝廷更是布置了大量兵力。…,
此時面對突厥人的大軍壓境,雖然陳克復盡量抽調軍隊,但是能用的兵力依然不多。為此他將河東、河南、河北三地的鄉兵、民團也開始召集,可面對擁有數十萬鐵騎的統葉護,陳克復也沒有多少必勝的信心。
在統葉護舉國之兵的數十萬鐵蹄之下,就算是堅固的雁門關城,也依然有種搖搖欲附墜的感覺。幾年前,楊廣在此被數十萬突厥人鐵蹄圍困,差一點城破被俘,最后雖解圍,可也免不了身死國滅。如今年輕的大陳帝國和陳朝皇帝陳克復,也在面臨著和當年楊廣一樣的危局,甚至更甚。他心中滿是憂慮,可卻不能顯露半分給臣子們看到。他陳克復不但是大陳的天子,也同樣是所有大陳軍隊中不倒的軍旗。
面對著如此局勢,兼任兵部尚書的宰相李靖當天夜里,秘密覲見,勸陳克復開始做最壞的打算。
李靖所說的最壞的打算,實際上就是將與突厥人的這次交戰下再上幾個層次,預先做好更周全的準備。按他的說話,眼下朝廷雖然在北方一線做了布置,但是面對幾十萬突厥人明顯還不夠。為了避免如當年楊廣一樣的可能,朝廷應當抽調更多的兵馬北上,做好和突厥人大打,惡打,甚至是決戰的準備。
為了這個決戰的可能,朝廷當暫時的從南方甚至西面抽調其它的精銳兵馬北上。按朝廷先前的布置,雖然北方將與突厥人交戰,但朝廷還是在長江一線留下了充足的兵馬應對南陳,而且在武關、潼關一帶也建有征西大營。李靖建議,在長江一線,僅留下張仲堅的十萬水師警戒漫長的長江防線,而將屈突通、陳陵、楊善會、等諸將及其所部兵馬全部調其北上河東雁門。另外于武關和潼關一線的征西大營,除留下毛翊與薛定國率少部兵馬防守外,其余兵馬也皆須調及北上。另外京師洛陽則留李奔雷老元帥率五萬人留守,其余禁衛兵馬也須全部抽調北上河東。總之,為了這一次的交戰,朝廷必須全力以赴。
李靖雖然說的委婉,但實際上陳克復還是聽出了不少的話外之音。李靖不但對于此次雁門之戰心懷憂慮,而且他還考慮到了更遠外。雁門與軍都關等北方一線,此時所布置的兵馬大多都是朝廷的精銳,都是此早年跟隨陳克復的從砒聲色元佐兵馬。李靖擔心,萬一戰事不利,那么就很有可能上演當年楊廣的那一幕。
而再想遠一點,面對幾十萬突厥人,此戰就算勝,估計也是慘勝。如此一來,那些精銳的軍隊必然損傷極大,此時天下未平,四邊鎮守諸將還有大量都并非最初跟隨皇帝的將領,不少都是后來所歸附。如鎮守淮南的屈突通、陳陵,鎮守九江一帶的楊善會,駐守武關的薛定國,鎮守北平的羅藝。萬一如果與突厥大戰后,皇帝的親軍們損傷嚴重,那么鎮守各方的這些將領難保就不會有心懷異心的。
現在將這些將帥與他們的軍隊全都調動北上,留下如李奔雷、毛翊、張合、劉鐵柱、魯世深、郭孝恪、李承義等這些皇帝信的過的將領接防各地,一來北上的軍隊加強了對抗突厥人的實力,二來也免去了后顧之憂。雖然這話是李靖對他提出的,但陳克復明白,這背后定然還有如長孫無忌、高士廉、房玄齡等大臣們的意思在其中。…,
一直以來,朝中就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派,一派是李奔雷、毛喜、長孫無忌、李靖等最初的從龍元佐們,他們都自詡從龍無佐,對陳克復自然是忠心不二的,但也因此對那些后來歸附與投降的文武官員們不太合。甚至如魯世深、程咬金、張勇等軍中少壯派的大將們,對于皇帝對那些后來歸附的將領多有優待有些看法。特別是對李淵與王世充及楊暕那邊歸附投降過來的臣子,一個個封公封侯,甚至位在不少跟隨皇帝出生入死的將領之上多有不滿。
如今朝中,毛喜、長孫無忌、高士廉、魯廣利他們是這一派的主導人物,而如李奔雷、李靖、張仲堅等軍方將領也大多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裴寂、蕭瑀、封德彝、柴紹、李孝恭、宋金剛、甄翟兒等人卻又因此漸被孤立,漸漸走到了一邊,而屈突通、張公瑾、史大奈、宋老生、陳陵、楊善會、皇甫無逸、元文都、韋笀等人雖然比裴寂等人受到的待遇好些,但卻也是傾向于投降派這一邊的。
朝中文武,漸漸分化為功臣派,投降派兩大派,這事不得不說有陳克復暗中默許的原因。他這樣默許臣子們的分立對抗,實際上也是為了制衡,防止臣子們全都結為一氣,把他這個皇帝給架空了。但是如今李靖當面提起這事,要把這些投降派中的武將們大部份都調到雁門來,陳克復雖然明知李靖他們這是從公出發,但也清楚這里面還是挾帶了點私心的。
可畢竟陳克復能走到今天,能復立陳朝,不得不說當初對這些功臣們的依靠是最大的。先前他對這些投降臣子們優待,雖然有用來制衡功臣們的意思,但也是為收天下民心,收天下之才為朝廷所用。對于朝中不少文臣武將私下里對他的這做法有些不滿的情況,他也是清楚的。
此刻,李靖代表著長孫無忌他們提出了這個意見,陳克復馬上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沒有絲毫猶豫,陳克復馬上同意了他的建議。陳克復清楚,于公,調諸將率兵北上雁門,即增強了對抗突厥的實力,也防止了將來有可能的后患。于私,陳克復同意他們這招暗中挾帶著對付投降派的建議,也是等于安撫了朝中的功臣們心中的那點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