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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密的王旗大纛已經消失在了戰場上,王旗消失了,魏王逃走了,他們被遺棄了。
感受到被李密遺棄的魏軍將士,發出了絕望而憤怒的嘶吼。支持他們戰斗到此時,最大的動力就是對李密的忠誠。他們沒有對不起李密,他們戰斗到了最后一刻,可是李密卻在最后關頭背棄了他們。把他們拋棄在了戰場,獨自逃命去了。
他們再無斗志,望著圍過來的聯軍戰士,一個魏軍士兵茫然地拋下了武器,蹲下抱頭痛哭,毫不理會頭頂就要落下的血淋淋橫刀。仿佛有傳染性似的,“當啷”、“當啷”的聲音連續響起,魏軍士兵的武器一件接一件地跌落塵埃。他們放棄了抵抗,眼巴巴地望著勝利者們響入云霄的歡呼,身上咧開的傷口在不停地淌著血。
部分軍隊做了戰俘,部分軍隊卻在死命逃生。敗兵呼號著,丟棄了武器和裝甲,踩著同伴的身體爭相后退。魏軍已經失去了理性,大路、小道、山岡、原野、谷地、樹林,到處都有魏軍的逃亡士兵。魏軍最后的輜重隊被丟在路邊,輜重兵解下了車子,騎上馬匹逃命,無數裝著帳篷等物資的馬車四輪朝天地攔在路上堵住了敗兵們的去路,只留下很窄的通道。為了爭得一個逃生的機會,魏軍士兵不惜動刀子砍殺在前面阻擋自己的同伴,踩著他們的尸首通過。
在潰敗軍隊的后面,聯軍的騎兵正在銜尾追擊。騎兵們飛也似地追來,一個勁地殺、砍、削。見魏兵就殺。不論是李密的嫡系內軍,還是其它義軍首領們的老部下,現在大都不分彼此的躺在那片浸透了雪水和血液的黑石灘開闊平原上。
河北軍不殺俘虜,可是江淮軍和東都軍可就沒有這么客氣了。江淮軍因這場長達半個多月的大會戰,流滿了江淮軍兄弟們的鮮血,所以對于魏軍是十分的仇恨,只要抓住魏軍敗兵。也不管是不是俘虜,統統二話不說砍下他們的腦袋,掛在馬上。而東都軍也同樣如此,斬下一個個的人頭掛于馬上,這些人頭全是他們的戰功,每一個人頭。都是一枚白花花的銀幣。
直到午夜。負責留守洛口倉城的張仲堅,也就是黑石灘戰場上的最高將領,在收到下面的俘虜統計數字時,才發現抓到的俘虜少的驚人。
李密的魏軍本來有十五萬人,再加上他們抓來的那些民壯百姓,加起來本來有三十萬人。雖然經過了六天的連續混戰,但傷亡也不過一兩萬人。除去那些被李密留在戰場上做內墻的百姓。李密的魏軍起碼有十二三萬人,如果再除去今日戰場上魏軍的傷 亡。李密的魏軍也起碼還有十萬左右。
可是現在報上來的俘虜數量,卻不足萬人。
而根據張仲堅掌握的情報,李密雖然帶了不少兵馬逃跑,可是身邊最多只有三四萬人。如果再除掉一些散落在荒野各處的敗兵,他粗略的估計了一下,聯軍追殺的俘虜最起碼有三萬左右。他立即下令各軍,禁止再斬殺俘虜。
等到天亮時。戰后的統計數字也終于出來了。
此戰,魏國所有剩余兵馬十五萬兵馬參戰。再加上十五萬民夫百姓。其中兩萬八千魏兵陣亡,生俘一萬三千余。江淮軍與東都軍殺掉的俘虜約為三萬,潰散的魏軍約為三萬左右,而依然跟隨著李密在逃的魏軍約有五萬左右。
魏王李密逃亡,王伯當、王當仁、單雄信、徐世績、謝映登、徐圓朗、孟海公、李君羨、劉黑闥等眾多李密心腹文武大將也都在逃。戰后清查戰場,魏軍左司馬楊德方、左長史鄭颋,右長史鄭虔象、黎陽總管李文相、洹水總管張升、淮陽太守趙他、虎賁將軍郝孝德等戰死。
經過此戰,李密雖然仍然還保有著一支約五萬左右的軍隊,但實際上,魏國已經徹底敗亡。此戰不但把李密最后的一點本錢拼掉了,也把魏軍的士氣徹底的拼掉了。從此中原,再無李密的立足之地了。接下來,面對著河北軍、江都軍、江淮軍的三軍追擊,李密能不能留下一條活命都是難事。
黑石灘平原的荒野上,戰場上遍布著可怕的尸山血海,尸體堆積如山,空氣中散發著強烈的血腥味道。在血流成渠的戰場上,河北軍安靜地列隊站立著,鋼鐵般的隊列,沉寂一片,只聽見晚風吹拂大旗的獵獵呼聲。
在他們的另一側,是江淮軍的臨時營地。營門前,江淮軍的一干將帥都肅立在那,心懷畏敬的看著那支兵馬。
天明時分,追擊魏軍的各軍都陸續返回了戰場。
出乎意料的是,河北軍沒有回洛口倉城,而是重又回到戰場,與東都軍一左一右緊挨著江淮軍下營。
江淮軍將領們竊竊私語:“怎么辦?誰上去與他們交涉?”大家互相推拖,萬一河北軍突然翻臉,把自己動手宰了,那就死得就太冤枉了。
而事實上,有這樣想法的并不是少數。基本上所有的江淮軍將領都有著這樣的擔憂,就連昨天難得露出了一點笑容的王玄應,今天看到這支軍隊緊挨著他們時,也是臉色重新變得難看無比。
陳破軍有吞掉江淮軍的想法,這是大家心里都有數的事情。原本昨日一戰,東都軍在江淮軍滅亡之即出 手,王玄應以為陳破軍有放他一馬的意思。可是現在,東都軍和河北軍一左一右夾著他們,這滅他之意太明顯了。
而更加讓他無奈的是,雖然明知自己已經被擺上了砧板,可他卻依然沒有絲毫辦法。昨日一戰,雖然最后是聯軍勝利。可是江淮軍的傷亡同樣巨大,在河北軍和東都軍出擊之前,他們單獨承受了魏軍的猛烈攻擊許久。
出戰的六萬江淮軍,此時除去傷亡戰死者,剩下還能戰者,堪堪三萬余人。就這么點傷兵殘將,卻被東都軍和河北軍超過十萬人包夾著,這心頭的悲涼可想而知。
猶如頭上懸著一把利劍,它始終就在頭上,可卻永遠不知道那把劍會在什么時候落下,直插顱內。越是這樣懸而不發,越是讓江淮軍惶恐。
到了黃昏時分,這場怪異的四月雪也終于停了下來。聯軍也終于把那巨大的屠宰場給打掃完了,平原上不時地響起馬嘶人聲,各路出去搜捕潰兵的兵馬,紛紛返回營地。大群大群被解除了武裝的魏軍俘虜,正被東都軍看守著。
“元帥,這些俘虜該如何處理?”一名河北校尉入帳,向張仲堅請示道。
張仲堅沉默起來,這些俘虜太多了,而且其中不單有魏軍戰俘,還有那批數量超過十萬的百姓。十幾萬人,這是一個巨大的數字。如果要把他們關押起來,光看守的兵力就得是個巨大的數字,更不用說這些俘虜們要消耗的糧食了。
可是就這樣把他們放了,也不是個事,特別是其中有許多魏軍軍官,這些人一旦放出去,弄不好不是去投李密,就是為禍地方。
想了許久之后,張仲堅道,“那些被李密強行抓來的百姓,你派人稍稍甄別一下,如果是良民就放他們回家。如果無家可回的,則把他們送往山東,那里眼下正需要人。如果是盜匪等出身者,犯有大罪者,則派人押往韋州墾荒囤田。”
“那些魏兵怎么辦?這可是好幾萬人?”
張仲堅捋著大胡子,想了好一會,“把這些人全都簡單審查一遍,凡是隊正以上軍官,通通發往遼東流放囤田。至于其它的士卒,只要品性不是太惡劣者,挑其中精悍勇猛者,另編一營進行整編教導,等整訓合格者,把他們編入河北軍各支部隊中補充兵員。至于其它者,品性惡劣者,發配琉球島囤田,剩下的普通士卒,全都發往河北。”
“這樣一來會不會太麻煩了一些,這可得不少時間。”那校尉有些疑惑的道。
張仲堅笑著搖了搖頭,“不,這些兵來源復雜,有兵有農有盜有匪,他們在中原 打了多年的丈,早已經是難以管教了。如果冒然把這些人放回地方,以如今河南的狀況,估計用不了多久他們就得重操舊業,不是投奔其它勢力當兵吃糧,就是得上山為匪。這些人就是動亂之源,如今我們入了中原,這中原就是我們的天下了,可不能再讓這些人給弄亂了。現在麻煩點,把他們弄到遼東、韋州、琉球等各地去,一來也算是給他們弄了個穩當的飯碗,二來,也清平了地方,一石二鳥,何樂不為。”
“大帥遠見!”那校尉一拍腦袋,連拍張仲堅馬屁。
笑了一會,他又疑惑著道,“大帥,這些魏兵倒是好解決,不過那些江淮軍怎么辦?現在我們已經把他們圍起來了,東都軍的段達和皇甫無逸已經對卑職言明,只要大帥一聲令下,他們愿效鞍馬之勞,親自滅了江淮軍,包保一個不留。”
張仲堅攏了攏身上的裘皮大氅,抬著透過營帳,望向遠處的江淮軍營,沉吟了一會方道,“不,那些事情得由殿下做主才行,本帥已經派人送信給殿下,如何處理,是殿下的事情。你我就不用操心了,只須看好了他們就是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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