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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寧背轉著身子,一雙手撫平著床單,只是撫了半天,卻也只是重復著那一個動作。
看著那嬌羞的樣子,陳克復笑著上前坐在她的身側,輕攏她的臂膀,“阿寧,如今我們已經夫妻一體,從今以后,你愿意與我同甘共苦,富貴不離、生死不棄嗎?”。
李秀寧轉過頭看著陳克復,一雙大眼清澈明亮,“夫君,妾身雖是大家出身的女子,可卻也知道夫唱婦隨。如今妾既已入陳家之門,今后自然也是陳家之人。用句市坊之言,今后不論富貴貧賤,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那如果我不再是遼國公,不再是宰相,甚至不再是將軍,你還愿意跟隨于我嗎?”。
李秀寧伸出一根蔥白玉指,輕輕擋住陳克復的嘴,“夫君,妾既進陳家門,以后生是陳家人,死是陳家鬼。不管將來夫君做什么,妾自當跟隨。哪怕以后夫君為一農夫,妾也愿意為一農婦,男耕女織,定會不離不棄。”
看著李秀寧的樣子,陳克復笑了笑。今晚他是必須離開的,這個李閥出身的新婚妻子有些讓他不好決定。按常理,既然已經成親,那么陳克復不論去哪,都是應當帶著她的。不過如今他要做的是造反,雖然很有把握,但是風險也還是很大。對于這個女子,陳克復愿意給她一個選擇權。是去是留,都在她的一念之間。
“既然如此,卿不負我,予今生亦絕不會負卿”陳克復點了點頭,低頭在那唇上吻了一下后道,“夫人馬上收拾一下東西,我們今晚就得離開府中,待明日一早我們就回遼東。咱們就去遼東做一對農夫農婦,男耕女織”
李秀寧抬頭看著陳克復,目光緊緊注視著他的瞳孔,好半天后終于確定了他不是在玩玩笑。一時笑容也僵在了臉上,有些遲疑的道,“夫君,出什么事了嗎?我們為什么要這么急著回去?三日后妾身還要回門啊。”
陳克復也不再瞞她,起身開始收拾東西,“皇帝要殺我,就在明日午后,我們現在回遼東,是要回去起兵造反。夫人如果不愿意跟我走,我可以寫一紙休書于你,如此你和唐國公府就都不會受牽連了。”
李秀寧的臉色一下子蒼白了起來,腦中一時混亂無比,她怎么也沒有想到,這新婚洞房之夜聽到的居然不是綿綿情話,而是如此讓她震驚的話語。此時她已經被驚的手足無措,只是愣愣的坐在床沿,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該要怎么辦。
收拾了一些緊要的東西,陳克復也沒有再說什么,轉身就要離開。造反是屬于大業律法之中的十條不會被赦免的大罪之一,而且不久前楊玄感的叛亂,最后所有參與叛亂的人都被朝廷進行了嚴厲的報復。只要是參與謀反的基本上都是滿門抄斬,就在東都城外,就埋了三萬多條參與叛亂的人命。
李秀寧和他婚前才見過一面,今日過剛過門,面對這樣的情況難以選擇陳克復十分的理解。只是心中雖然如此想,但是在快踏出房門時,心里還是十分的酸楚。
伸手拉開門,只要再一步,他就將與他的新婚妻子說再見了。最后一刻,陳克復還是忍不住的回頭向屋中望去,如同心有靈犀一般,兩人目光同時對過來,四目相對,一時千萬般情緒閃過。陳克復狠了狠心,轉過頭,拉開了門。…,
身后一陣腳步聲傳來,一條身影一下子撲了過來,一雙玉手從腰后緊緊的環繞住了陳克復。
“不論夫君去哪,請帶上妾身一起,不論天涯海角,不論是王侯宰相,還是起兵造反。妾身不懂那些天下之事,但卻知道,既然我們已經成親,那妾從此如蔓藤,將永遠攀附于夫君這顆大樹之上,再不分你我。”一邊是剛剛成親的夫家,一邊卻是有著養育之恩的父族,李秀寧最后的選擇也是異常的艱難。
伸手抓著摟在腰間的那雙玉手,陳克復心中異常的感動。輕輕拍了拍,“我們走”
趙越召來八位年青侍女,“大帥,這些是司里特別訓練的女衛,看似柔弱,卻身手不凡,不但能騎善射,而且趕車做飯、洗衣鋪床樣樣皆會。就讓他們照顧夫人路上的起居吧我已經安排好了馬車,到時夫人坐馬車就行。”
李秀寧點了點頭,“既然我們時間緊急,就不要準備馬車了,幫我也準備一套輕甲。到時出城后,我也騎馬。”
看到趙越有些為難的樣子,陳克復笑了笑,“按夫人說的去辦吧,夫人可是女中英杰,說不定將來還能帶出一支娘子軍上戰場呢。”
一身車夫打扮的陳雷走了過來,在陳克復的耳邊輕聲道,“大帥,出云公主不肯跟我們走,說是要見您。”
陳克復點點頭,走到李秀寧的旁邊,“夫人,我讓侍衛長陳雷先送你到城門附近的落腳點去,為夫還要處理點事情,我們晚點再見。”
將其余的人都安排出府后,陳克復帶著秦瓊、程咬金、尉遲恭、李承義四將還有十名衛士最后出府。“走,我們去把公主帶上,馬上走”
公主一看到陳克復到來,忙撲上來擔心的道,“陳郎,剛才你的侍衛長要帶我走,說是你的命令?”
“吉兒,這確實是我的命令,現在皇上已經相信了裴蘊等人的話,已經認定了我要謀反。我不能再坐以待斃,所以我打算先回遼東,等過點時間,陛下氣消了一些,我會向他證明一切的。我們之前已經約定十五去遼東,現在正好帶上你。”
“可是,可是如此一走了之,萬一父皇震怒怎么辦?”一聽要離開洛陽,楊吉兒也有些猶豫起來。
陳克復一把拉起楊吉兒就走,“沒有那么多如果了,我們沒有時間了。留在東都只有死路一條,我不想現在就失去你。跟我走吧,在遼東,我們可以自由的在一起。”
楊吉兒心中滿是猶豫不決,人卻被陳克復拉著從側門出府,坐上了一架酒樓的送貨馬車,向城門處駛去。
五更結束,也就是早上的寅時結束,然后就是卯時。卯時,為一天之開始,軍營之中點卯,就是清晨點名。而在京都洛陽城中,不但紫微宮中筑有一高達三十余丈之鐘鼓樓。而且在東城門附近更是筑有一更高大的鐘鼓樓,自南北朝起,鐘鼓樓便是晨鐘暮鼓。
每日黃昏之時鐘鼓樓上響鼓,關閉坊門城門,夜晚不再以鐘鼓報時,而是派人打更報時。而卯時一到,鐘鼓樓則有專門的軍士開始先鳴鐘后響鼓。鳴鐘而起,各坊門城門開始相繼打開,夜晚結束,新的一天開始。
“當當!當”
高高的鐘鼓樓上的鐘聲悠長鴻亮,鐘聲四處蕩開,聲蓋洛陽城。
值守東都紫微宮及洛陽各門的左右監門衛府的衛士就在各個城門校尉、直長的呼喝下,吱吱呀呀的相繼打開了厚重的城門,放下吊橋。不少早起出城的百姓商人們已經在門前排起了隊伍,不過大早上出城的多,入城的少。出城的百姓不用交稅,倒是不用耽誤多少時間,就紛紛被放行出城。…,
為了不被發覺,陳克復這些出城的人數有三百人左右,除了陳克復帶來的一百多遼東將校軍士外,還有如陳深、長孫無忌的家人、羅林的家人等人。三百多人裝扮成各式各樣,有農夫有獵人,甚至商隊小販。就連陳克復自己也充當了一名商隊護衛,和一群真正的商隊護衛混在一起。
那商隊實際上也是特勤司的人馬,不過表面上,這卻是一家經常進出東都的商隊。就連守城的衛士也大多是認識他們的,在那領隊的幾枚金幣塞過去后,更是二話沒說,說給商隊放行了。
陳克復騎著一匹雜色馬,一張臉也被染黃,身上一套臟舊的袍子,出城之時,那些衛士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讓他之前還擔心半天,結果卻是輕松的出了城門。
出城數里之處,有一片小樹林子,分散出城的人馬都在這里集結。集結之后,他們將全部更換上上等的戰馬。剛出城的三百人,外加兩百名護衛,每人雙馬。正好是五百人、一千匹馬,雖然如此大的隊伍容易被發現,但卻也更加安全和快速。
而為了掩護他們,特勤司洛陽分部早已經在東南北三個方向各安排了三支同樣裝束,同樣人數馬匹的隊伍。他們同樣向遼東方向前進,分別向河北、山東、江南三個方向去。而除了這九支人馬,特勤司還在洛少、運河等幾條大河一共安排了十支一樣的船隊,以做疑兵之計。
五百人全部騎兵,就連李秀寧和楊吉兒、長孫無垢幾個女子也一人一馬。好在這幾個女子雖然都很年青,不過卻都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在崇尚武力出身的幾大軍事貴族世家出身的她們,每人都有著一身不弱的騎射功夫。另外如陳深和羅老爺子等人雖然年紀大此,但卻也無妨。就連長孫無忌的舅母和幾個表姐妹和表嫂,也一個個全都換了裝束,騎上了戰馬。
陳克復騎著被染成了雜色的愛馬青騅,手一揮,“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