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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廣看陳克復那么惶恐的樣子,卻反而笑了起來,“好,我就當這是你的第一個請求,不管你說什么,我都先免你一死,說吧。”
對于楊廣來說,不怕你提要求,只要你一提,他就能摸清這個臣子的想法了。反倒是那種不肯提要求的,那肯定是對他不實的,那樣的人他決不可能會留在身邊擔任要職的。
陳克復聽后頭也沒抬,依然匍匐在地,“陛下,臣以前一直以為臣乃是孤兒,只道是家中長輩俱亡于戰亂。可昨日,臣意外遇得一人,那人卻一下子認出臣來,說出了臣的另一個身世。臣在向身邊跟隨的老家人求證之后才知,臣以稟告陛下的事情俱是錯的。臣犯了欺君之罪,請陛下寬恕。”
這樣的事情本算不得什么,更不可能算的上是欺君之罪,不過陳克復卻主動的往上面說,為的就是能在楊廣面前博個好卬像。果然,楊廣手撫長須,好奇的道,“你出身即遭大禍,就算先前不知道身世說錯了,此事也不當怪你。你與我說說,那人告訴你的真實身世是什么?居然讓你如此惶恐。”
“臣,據老家人說臣乃是南陳皇族,出生當日,正好隋軍攻入建康,家父擔心臣的安危就托幾個人將臣帶走了,并且讓他們不要告訴臣身世,希望臣能安安穩穩的做一普通百姓。若不是臣這次背著家中,偷偷跑出來從軍,臣可能真的永遠也不知道知道臣的身世。”陳克復此時說出這事來,也是仔細考慮了一下的。對他來說,他的這個身份如果隱藏著,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那么這就是一個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把他炸的灰飛煙滅。
但是這個身世如果是他自己挑一個合適的機會說出來,那也算不是什么事情。他父親還是皇太子呢,不也好好的在當太守嘛。趁著這次立下大功,再加上眼前的這個機會,把這事挑明了,也就能為以后去除一個定時炸彈。他相信只要他自己說出他的這個小污點,說不定楊廣反而會對他多加信任。
“嗯,這事情也算是情有可原,這算不得什么。你要是不偷跑出來參軍,那我大隋也就將失去一員猛將了。你說你是南陳皇室,令尊是哪位?”
“回陛下,臣也是剛剛得知,家父乃是枹罕太守。”陳克復老老實實的道。
楊廣原以為陳克復只是南陳一普通皇室的血脈,卻沒想居然是卻是南陳皇太子的嫡子。愣了一下后道,“起來吧,你出生之日,即是南陳亡國之時。想我大隋富有天下,如今長安城中原先各國各朝皇室是多不盡數。這突厥人的阿史那氏,梁國的蕭氏、北周的宇文氏、北齊的高氏、南陳的陳氏、還有前不久才剛歸順的高句麗高氏,如今天下沒有了什么各國皇室,天下皇族只有我楊氏一族,其它的都不過是我大隋的普通一民罷了。”
“南陳皇族歸順我大隋之后,倒也是多有守法奉公,如今俱大都入仕我大隋。令母當年生產你之時難產而亡,令尊自那后就再也沒有娶妻續弦,如果他知道還有你這么一個出色的兒子,定能大感興慰。你的出身由不得你選擇,但是如今天下俱為大隋之天下,你也不用再想著過去的事情了。朕宣布,你過去的事情朕即往不究,以后盡心盡力為我大隋征戰,朕也同樣不會虧了你。”
裴世矩和裴蘊兩人互相對了個眼神,裴蘊站了出來,“陛下,這南陳雖以亡國多年,可是陳克復卻一直隱瞞身份,這明顯就是包藏禍心,意圖不軌。陛下,此等人物,怎能還放在陛下身邊呢。就算陛下對他恩賞有加,也不可使其居如此要職,陛下大可多加賞賜陳破軍些田地金銀,讓他做個富家翁足以。圣人曾有云,兵者,乃兇器也,當由可信任之人持之。”
裴蘊一出手,其余依靠著裴閥的大臣也都附議他的話。就連李閥的人也開始跳出來贊同,他們也有他們的算盤,雖然他們如今成功的將族中精英李節安排進了破軍營中任副職,可是有陳克復在,想掌控破軍營的難度就會十分大。而如今就有這么一個機會,只要他們借著這個機會成功的趕走陳克復,那么以后破軍營還不是將由他們收入囊中。
不過既然有支持的,肯定就有反對的。對于那些朝中黨派來說,他們很多時候都不是因為事情對或者錯而贊成或反對,而完全就是因為對手贊同他們就反對,對手反對他們就贊成。
現在的情形就是如此,裴閥中的人想解除陳克復的統兵權,宇文述馬上就跳了出來,在宇文述看來,這陳克復雖然不是姓宇文,但是對他宇文氏卻是完全倒在他們這一邊的。不但平時言聽計從,陳克復也是對他多有孝敬,更加上此次陳克復冒死以一千人沖擊八萬敵軍,為的只是救他兒子,這讓宇文老頭十分感動。他如今已經完全將陳克復當成了是他的嫡系了,一聽到裴家下手了,連忙出來護著。
“陛下,這陳破軍出生之時,南陳就已亡國,且這些年他都隨著幾個家人隱居在外,連身世都是才知道。對于南陳,可以說除了那點血脈聯系,已經是半點關系俱無。更何況,就連南陳當年歸順的那一眾皇室成員,陛下都十分開恩,對他們量才錄用,如今也俱在各地入仕為官。而這陳克復又有何理由要如此待他呢?想陳破軍雖年青,可是卻已經幾次三番為我大隋立下汗馬功勞,如果陛下真的聽裴大人所言處置,這未免會寒了這前線為大隋征戰的數十萬將士們的心了。”
李淵這個時候也忙跟著出來道,“陛下,宇文大人所言的是,這天下如今早已經是大隋的天下,裴大人又何必去計較這些呢,想我大隋天下興盛,百姓安居樂業,又有誰還記得那些前朝呢。裴大人雖然出發點是好的,不過還是有些太過于憂慮了。”這可是他的未來女婿,這個時候如果陳克復被貶落了,那損失的也是他李家啊。
楊廣看著裴閥和宇文閥對立,心里倒不意外,這兩閥本來就不和。不對他對于這李閥這次突然分成兩派不由得也吃了一驚,這李家雖然沒有什么太出色的領軍人物,但是李閥卻是老牌門閥,根深錯雜,一向不能小看。而這李閥為了彌補朝中沒有說的上話的大臣的缺憾,一向都是李閥各家抱成團共同進退的,可是如今卻因為這么一件事情給分成了兩派。楊廣臉上不由得露出了絲笑容,有意思,越來越有意思了。他也沒有想到,這么一件小事,居然讓朝中的幾大門閥居然再次對立起來,特別是李閥的首次分岐,更是讓楊廣分外感覺到意外的驚喜。
對于眼前的一幕,所有的人都是未曾預料到的,不但那幾十萬士兵沒想到,就連朝中大臣們也沒想到,就是陳克復自己也沒有想到,今天的封賞大會結果卻半路弄出個這樣的事情來。
平原上依然是靜悄悄的,所有的將士們都看戲一樣的看著眼前的這出,楊廣同樣有種看戲的感覺、他轉頭看了眼臺上的大臣們,除了分成了兩派的裴閥、宇文閥、李閥等幾大閥帶領的大臣,還有很大一部份依然站在那里,他們誰也不相幫,只是保持中立。
“納言,你來說說,朕該如何處置此事?”楊廣看見納言蘇威正低著頭好像睡著了一般,不由得出聲道。對于這個朝中年紀最大的老頭,也是從他父親時就一直處于中樞的老頭,楊廣一直都看不大順眼。已經前后兩次將這老頭給貶為了平民,不過真離了這么個老頭,有時又覺得這朝廷少了點什么,這老頭就是一和事佬,有他在朝中拌稀泥,有時也省了他不少事。
蘇威自從兩次被楊廣貶為平民后,為人就越來越圓滑,他已經有了自己的一套處事準則,那就是完全沒有自己的原則,皇帝說什么,那就是什么,皇帝什么心思,他就怎么辦。但是現在皇帝叫到他,他卻猜不出皇帝的心思,而除了皇帝,這下面的兩派人馬,哪一個也不是他愿意得罪的。
猶豫了會后道,“陛下,此事裴大人說的也有道理,圣人就說過,兵者,兇器也,這事不得不謹慎。而宇文大人說的也沒錯,陳破軍為陛下、為大隋也多次立下戰功,確實不應寒了將士們的心。此事還請陛下圣心獨裁,相信不管是誰,一定會遵循陛下的旨意的。”
他在那里扯了半天,等于是什么也沒說。楊廣笑了笑,轉頭看著還伏在地上的陳克復,“陳破軍,此事朝中大臣各有爭議,依你自己來說,朕該當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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