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凱萊赫的一個笑容,意味深長。他曾經設想過埃文-貝爾的各種情況,哈佛大學醫學院學生,拒絕了華納唱片和環球音樂的獨立音樂人,拍攝過兩部小成本制作電影的獨立電影人,如今卻以“版權”為核心想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方案,不自量力地通過華納唱片去認識蘋果公司,試圖創造華爾街一夜暴富的奇跡。但這樣一個錯綜復雜的矛盾體,僅僅只有十八歲。
所以李-凱萊赫一直認為,這個少年應該是肆意張揚、為所欲為、恃才傲物、不可一世的,事實上,眼前少年也的確如此,他眼底那對自由的向往閃爍著最耀眼的光芒。但眼前少年卻不僅僅如此,他的老道、沉穩、睿智和狡黠,讓李-凱萊赫不由輕笑出聲。這個笑容,才是李-凱萊赫真正的贊賞。
安迪-羅森從頭到尾都一直在用心凝聽,不可否認的是,這個叫做埃文-貝爾的少年他之前一無所知,但此時此刻確實被他吸引住了,他的方案層層推進、條理分明,可行性和說服力都絕對強勢。至少,他就被說服了。所以,當顧洛北停下來,還有時間調侃一句的時候,安迪-羅森明知道他下一步就應該說“免費和付費”問題的,但他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在這點上,安迪-羅森還是略遜了李-凱萊赫一籌,還好,這一點點差距并不會影響談判的進程。
顧洛北微笑地點了點頭,他沒有拿喬,直接就說到,“這就是第二個問題了,網絡上有免費的,消費者為什么要付費去下載呢?還有版權在網絡上又應該如何發揮力量呢?”
“這也應該分為兩個部分看,”顧洛北再次舉起了自己的右手,這一次只有克萊爾-戴斯再次把視線投向了顧洛北的手指,而李-凱萊赫和安迪-羅森都對上了顧洛北那充滿自信的眼睛,那雙藍色的眼眸波光流轉,即使面對如此關鍵時刻,依舊不急不躁,也沒有狂妄自大,展現了和十八歲這個年齡所不符的成熟,“第一,兩周前,納普斯特做了一個調查,結果顯示,如果能以很小的代價換取對音樂的合法下載,超過百分之七十的用戶都愿意選擇付費。上一周,得知納普斯特可能在官司之中敗訴,上百萬音樂愛好者擔心無法再合法下載音樂,所以突擊了納普斯特,僅僅一個周末就下載了兩億五千萬首歌曲。這說明了什么?在美國,版權是得到所有人認可的,如果可以合法下載數字音樂,大家都愿意享受便利。合法,這對于每一個公民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
安迪-羅森眼瞼垂了垂,他的大腦在快速地分析消化這些消息。這些消息其實平常他們也都會做分析的,畢竟市場瞬息萬變,他們必須掌握所有動向。但現在網絡的發展實在太過迅速,已經成為了消息的海洋,其中還有無數的假消息。所以他們必須經過篩選,時間上難免滯后一些。至少,顧洛北所說的這兩個消息,安迪-羅森就沒有聽過。他一方面在分析這些消息,一方面也想到了公司情報收集還是太弱,也許需要專門找一個情報分析公司才行。
“第一點就說明了數字音樂已經被廣大消費者認可了,如果可以合法下載,他們是不會舍棄數字音樂的。在數字音樂的前進步伐已經無法阻擋時,與其為了保護版權而保護版權,還不如讓版權利益最大化。”顧洛北看了李-凱萊赫一眼,笑了笑,“這一點想必貝塔斯曼已經說得夠清楚了。”
李-凱萊赫攤了攤手,“他們在新聞發布會上已經表明了立場,他們愿意犧牲部分版權,換取更大的市場。”
不久前,貝塔斯曼選擇和納普斯特妥協合作,就說了,他們寧愿不收取網絡下載的版權費用,也要利用網絡這個平臺換取更大的市場資源。
顧洛北卻是呵呵地笑著搖了搖手,“不,我可不愿意犧牲版權,這對于我這種無名的獨立音樂人來說,可是致命的。”這話讓面前三個男人都輕笑了起來。
“第二,就是付費的具體問題了。數字音樂應該如何收費,多少價格合適?”顧洛北輕輕晃了晃修長的手指,然后把僅僅豎著食指的手再往前推了推,“請問一美元對于你們來說,算什么?”
這個問題顯然是一個引導性提問,李-凱萊赫和安迪-羅森居然下意識地互相看了一眼,在美國一美元可以買到的東西的確是屈指可數。
“兩磅香蕉,一袋切片火腿,一個甜玉米罐頭,一盒簽字筆,對了,還有一塊黃油。”顧洛北輕松的語氣讓安迪-羅森也不由笑出了聲,顯然,在美國一美元只能算是零頭,可以買到的東西十分有限,“那么,一首數字音樂九十九美分,你們愿意買嗎?”
克萊爾-戴斯幾乎下意識地就想回答“是”了,不過他還是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停頓了一秒之后,安迪-羅森點了點頭,鄭重地說到,“愿意。”
“一張專輯二十五美元,一首數字音樂卻只需要九十九美分,還是擁有合法版權的,你說消費者愿不愿意呢?”顧洛北的話讓李-凱萊赫和安迪-羅森都飄開了眼神,心念急轉,僅僅一秒不到之后就又重新把視線集中到了顧洛北的身上,“當然,有人會說,一首歌九十九美分,那么在網絡上只需要十美元就可以買到一張專輯,而傳統唱片卻需要二十五美元,這絕對是虧本生意。但我想,不需要我這個門外漢解釋,兩位就應該能夠明白這里面的利潤比了吧。”
顧洛北的后半句話的確是門外漢才會說的問題,內行人一下就知道,首先是成本的問題,傳統唱片需要包裝、拍照、刻錄、上架,這些都是需要經費的,而數字音樂只需要錄制、上傳就可以了,比傳統唱片的成本低了不是一點半點。嚴格意義要算的話,說不定數字音樂還比傳統唱片掙錢呢。再說了,制作出一張傳統專輯之后,順帶上傳數字音樂,無須另外再制作,就可以同時在傳統專輯和數字音樂上實現盈利。當然,傳統專輯和數字音樂之間肯定是互相促進互相競爭的關系,但在數字音樂已經勢不可擋的現在,數字音樂能夠收費是再好不過的了。
其次是積少成多的問題,李-凱萊赫一下就想到了,數字音樂低成本的因素決定了,唱片公司可以節省大量經費,如果公司對這名歌手沒有十足信心,需要試探市場,以前會以出單曲的形式,現在直接發行數字單曲就可以了,成本和周期都大大縮短,這對于唱片公司來說,期間產生的利潤絕對是翻了幾番的。
未來,肯定還會有一種叫做“數字單曲”的音樂形式出現,成為諸多音樂新人的主要面世形式,甚至有可能成為挖掘無名新人的重要手段。李-凱萊赫的思想走得飛快,短短幾個呼吸之間,就把利弊問題衡量清楚了。
“最后需要解決的問題,就是版權在網絡上的應用問題。”顧洛北笑容里有一絲微不可見的輕松,今天的談判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心力,倒不是說他沒有見過這種場面,實在是目前他個人和華納唱片、蘋果公司的實力對比太懸殊,面談任何一個環節出錯都容易使得這次談判得不償失。“我想,這一次五大唱片公司和納普斯特的官司就是一個很好的契機,讓數字音樂的版權合法化。”顧洛北沒有再繼續說下去,這一點點信息,就足夠李-凱萊赫明白的了。
安迪-羅森卻是低著頭,沒有說話。看到這個場景,顧洛北愣了愣,難道自己還漏了什么關鍵問題嗎?在腦海里仔細搜刮了一下,顧洛北不由扯了扯嘴角,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自己居然忽視了這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數字音樂版權如何監控的問題!
就算數字音樂版權合法化了,但是沒有有效的監控手段,這一切都是白說。iTunes推出數字音樂商業模式以后,單是花在打擊非法下載的精力就會占據了整個部分的心力了。
“至于數字音樂版權的監控,我不是專業人士,無法給出意見,但倒有一點淺薄見解。”顧洛北沉著地說到,其實數字音樂非法下載的問題,即使在上輩子車禍之前,依舊沒有得到徹底根治,只是在歐美等國家得到了有效的控制罷了,要完全禁止,是十分困難的。“每個用戶登錄iTunes下載數字音樂時,需要注冊賬號,需要和信用卡進行身份綁定。用戶使用賬號下載一首數字音樂時,這首歌轉換成只能在iTunes和iPod上使用的編碼,就算轉移到別的播放器上,也無法收聽。”
顧洛北的話其實很淺顯,因為他也不是專業人士,說不出什么代碼編碼的高深術語,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闡述,但安迪-羅森卻聽得很認真,這個問題對于蘋果公司來說,才是關鍵中的關鍵。
“其次,每首歌中都可以植入識別碼,這個識別碼就是數位版權獨一無二的認證,如果有非法下載、非法拷貝,都可以通過這個識別碼進行追蹤,成為可以呈交法庭的證據。”顧洛北話是說完了,但安迪-羅森卻沒有給予任何回應,這讓咖啡廳內一時有些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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