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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亂將至中流擊水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三國之最風流

  所來之騎俱是郡府的吏卒,領頭之人是朱治。

  朱治是揚州丹陽人,與孫堅同州,早在孫堅討許昌時,他就跟隨孫堅左右了,與祖茂、韓當、程普、吳景諸人一樣,他也是孫堅的心腹爪牙。

  因此之故,他也是除了桓階外,寥寥幾個知曉荀貞真實身份的長沙郡吏之一。

  聞報是朱治馳來,孫堅命車駕停下。

  荀貞與孫堅同坐在一車上,心道:“朱君理為行都尉,向在兵營,甚少出城,今卻馳奔而來迎文臺歸郡,莫不是長沙發生了什么賊亂?”

  朱治認得孫堅的坐車,沒有停馬,直接奔到輜車的前頭,這才從馬上跳下,三步并作兩步,向輜車沖來。

  孫堅已經撩開了車簾,荀貞往外看去,注意到朱治神色倉皇。

  荀貞心中一沉,斷定此必是長沙出了賊亂了,而且還不是普通的賊亂,心道:“朱君理久從文臺征戰,乃是沙場宿將了,今卻驚亂至此,到底是長沙哪里又出現了大規模的賊亂?”

  朱治未至車窗前,“明公!”

  孫堅沉聲說道:“不要急,發生什么事了?可是哪里又出了賊亂?”

  孫堅的判斷卻是與荀貞一致。

  朱治奔至車窗外,不暇調整呼吸,喘著粗氣叫道:“天子崩了!”

  一言既出,孫堅、荀貞俱皆愕然,面面相覷,卻是誰也沒有想到朱治卻竟是說出了這句話。

  “天子崩了?”

  “今早剛接到的消息!”

  孫堅與荀貞對視一眼,兩人俱是人杰,已從愕然中恢復過來,愕然過后,兩人又俱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震驚。

  “文臺,卿當立即歸郡。”

  孫堅面色沉重,說道:“好,我現在就乘騎歸縣,卿可乘車還城。”

  天子崩,本就是震動朝野的大事,何況近來兵亂多年,忽然國家失主,更是可能會造成動蕩,又尤其直到天子崩前,皇太子的人選都還沒有選定,也就是說,國家現在是空懸無主,這更會使天下吏民人心惶惶,雖然說長沙大股的賊寇已經被孫堅清繳了個干凈,可保不齊就會有人趁機再興兵作亂,作為一郡之長,孫堅這個時候不能在外,必須坐鎮府中。

  孫堅下車,自有義從牽馬過來。

  他當下翻身上馬,和荀貞暫時告別,催喝坐騎,領著朱治和聞訊從別的車上下來、亦換乘奔馬的桓階等人卷馳而去,先歸臨湘。

  這等動靜不小,跟著荀貞出來的荀攸、程嘉、劉備、欒固、陳儀、魏光、簡雍、於毒等等諸人分別從自己的坐車上下來,聚集到了荀貞的車外。

  “天子崩了?”程嘉頭一個發問。

  劉備大驚失色,連聲說道:“今戰亂不已,賊起如蜂,天子卻怎么、卻怎么在這個時候崩了?”

  雖然天子在位已二十一年了,但登基時他才十二歲,也即是說今年他才三十三歲,和孫堅、荀貞、劉備的年齡差不多,只比孫堅大兩歲,比荀貞大三歲,比劉備大四歲,縱是在人均壽命不長的當下,以他九五之尊、養尊處優,卻也是正當盛年,盡管從今年開春起,洛陽就不斷有傳聞傳出,說天子病重不起,可劉備也好、孫堅也罷,卻都是沒有想到他竟就這么崩了!

  不過話說回來,本朝天子普遍短命,自光武以下,至今共已歷十二帝,其中單是早夭的就有四個,年齡最小的殤帝死時還不到一歲,活過六十歲的只有一個,便是光武帝,活過四十歲的亦只有一個,是光武的兒子明帝,明帝之后的歷帝再無一個活過四十的,年齡最長的桓帝,也即先帝,也只活了三十六歲了,所以說,今天子以三十三之齡而崩,已算是長壽的了。

  問題是,今天子崩的太不是時候。

  便是如侍衛在荀貞車外的典韋、趙云這樣接觸政事不多的人也能感覺得出來。

  當今天下,外有南、北叛亂,內有士大夫、宦官之斗,本來就已經是危急存亡之秋了,天子如不崩,以他在位二十一年的威權,或尚可以系漢室於將倒,使漢室能夠再茍延殘喘些時日,可他卻這個時候崩了,更要命的是,直到他崩,都還沒有確立皇太子。

  這已經不是內憂外患,而是致命了。

  時到四月下旬,江南風景宜人,道畔樹綠,風暖花開,空氣中時時處處都充滿著芳香。

  如此的風光之下,荀攸、程嘉、劉備諸人卻皆心情沉重。

  荀貞早知天子將要崩,雖然沒有想到是在今年,可卻也差不了多少,他對此早已有心理準備,因此他的心情是最早平復下來的,他止住了諸人亂糟糟的說話,面沉如水,說道:“大道之上,非圍聚說話之所,汝等且各歸己車,先回臨湘。”

  諸人應諾。

  荀貞叫住荀攸、程嘉:“公達、君昌,汝二人來我車上坐。”

  劉備等人各歸己車,荀攸、程嘉上了荀貞的坐車。

  荀貞命車隊啟動,徐徐向臨湘去。

  車中,荀攸緊蹙眉頭,說道:“君侯,而今外亂不止而天子崩,并且皇太子至今未立,這國家的局勢?”

  荀攸首先考慮的是國家的局勢,程嘉待心情平復下來之后,首先考慮的卻不是國家,而是荀貞。

  程嘉拈須沉吟說道:“君侯,袁本初素有誅宦之志,今天子崩,而天子愛董侯,……會不會?”

  程嘉這話聽來似乎難懂,但荀貞、荀攸皆知其意。

  天子愛董侯,不愛史侯,一直想立董侯,即從小被董太后撫養長大的次子劉協為皇太子,只是因為顧忌何進和士大夫們的反對,所以才直到亡故也未能如愿。可既然天子有此心愿,——天子一直到死都沒有立皇太子,寧愿皇太子的位置空懸,他也不立史侯,即從小在史道人家長大的嫡長子劉辯為皇太子,可見他想立劉協為皇太子的念頭是多么的強烈,那么,他生時不能立,在他亡故前,會不會留下遺詔給信用的宦官們?會不會讓宦官們立劉協為天子?

  這看來似乎是不可能的,——天子活著的時候都沒有能立劉協為皇太子,他死了,劉協反倒能繼承大統?可細想之下,卻也是有可能的。

  一方面,現而今宦官把持朝政,黨羽、爪牙遍布州郡,蹇碩又統帶京都禁軍,實力強大,另一方面,“董侯”劉協是被董太后撫養長大的,不用說,董太后肯定是愿意立劉協為天子的,天子一死,作為天子生母的董太后在京都的分量顯然極重,兩個方面加到一起,這是一股非常強大的政治、軍事力量,如果能夠操作得當,不是沒有成功的可能性。

  可這樣一來,何進必然不愿意。“史侯”劉辯是他的外甥,劉辯又是天子的嫡長子,繼承皇位名正言順,何進怎么可能會同意立“董侯”劉協為天子?如此,袁紹久有誅宦之志,會不會趁此良機進一步加強與何進的聯盟,甚至以此為機逼迫何進和宦官們徹底翻臉?

  荀貞和袁紹、何顒等人的通信,荀攸、程嘉這些心腹皆知,程嘉因此而知袁紹有誅宦之志,又因此而知何進現在雖與袁紹同盟,可在誅宦上卻一直是猶豫不決,遠沒有袁紹這么堅決。

  荀貞、荀攸聽程嘉分析。

  程嘉接著說道:“如能趁此之機,袁本初與大將軍共起誅宦?……君侯,君侯的復起之日就在眼前了啊!”

  荀貞捕滅鄴趙,因之亡命,現如今譽滿天下,就且不說袁紹與荀貞的關系,他二人本即是“一黨”了,便只沖著荀貞如今的名聲,袁紹要想動手誅宦,也一定會書召荀貞。

  “公達,你怎么看?”

  “蹇碩統帶京都禁軍,洛陽兵馬泰半在其麾下,如再與驃騎將軍合勢,大將軍名號雖尊,怕也是誅宦不易,……君侯,還記得建寧元年事么?”

  “驃騎將軍”說的是董重,董重是董太后的從子,現為驃騎將軍。

  “建寧元年事”,說的是建寧元年,時為大將軍的竇武和士人領袖、時為太傅的陳蕃謀誅宦官,結果事情泄露,被宦官獲知,宦官遂劫持竇太后,命人持節收捕竇武等人。竇武不奉詔,馳入兵營,召北軍數千人屯於都亭下,稱“宦官謀反”,欲攻諸宦。中常侍王甫矯詔令少府周靖行車騎將軍,又命剛率師歸京、不明情況的護匈奴中郎將張奐與周靖一起率五營軍士擊討竇武,王甫本人亦率虎賁、羽林等甲士千余與張奐合兵。北軍兵士素來畏服宦官,一見王甫等來,紛紛逃散,不過半天功夫就幾乎逃光了,最終竇武被圍自殺,陳蕃死在獄中。

  “將軍”號中,大將軍最尊,驃騎將軍次之,車騎將軍再次之。

  現今朝中位號最尊的三個將軍,除了何進外,其余的兩個都與宦官結好。

  董重不必說,他肯定是聽他姑母董太后的,車騎將軍何苗雖是何進的弟弟,但對何進與袁紹等士人走得太近之舉他卻向來都是持反對態度的,和何進為此事屢次爭吵,他也是偏向宦官這一邊的。

  蹇碩手握重兵,與董太后、董重聯盟,聲勢愈強,何進本就兵少,不敵蹇碩,與何苗又不和,其勢自然愈弱。這個情況下,如果貿然起來誅宦,很有可能會重演建寧二年的事。

  程嘉不贊成荀攸的觀點,說道:“公達只聞建寧元年事,卻不聞前漢征和二年事乎?宮中常侍、上軍校尉蹇碩,彼輩之勢雖強,然所賴者,天子也,如今天子崩,諸宦無所賴,大將軍只要能搶占先機、擁‘史侯’為天子,之后,一道詔書、數百甲士,便足以戮滅諸宦。”

  “前漢征和二年事”,說的是前漢武帝時皇太子收捕江充,時武帝在甘泉宮,聞之,令召皇太子,使者不敢去,回報武帝說“太子反”,武帝大怒,命丞相劉屈氂率兵擊之。長安流言說“太子謀反”,吏民遂不敢依附皇太子,最終,皇太子力孤兵敗,逃出了長安。

  程嘉說的也有道理。

  前漢征和二年,以皇太子之尊,在被傳說謀反后,吏民尚不敢附,況乎蹇碩一個閹宦?他就是再有兵權,在天子詔書、漢室名義下,也得束手就擒。

  一件事情如果往復雜里想,那么就會很難做,可如果往簡單里想,解決的方法也許就很簡單。

  常侍們的勢力再大、蹇碩再手握重兵,可他們的勢與權卻都是依附在天子身上、也即皇權上邊的,何進如果真能如程嘉所說,搶先把劉辯擁立為天子,那么以天子之詔、漢室之名,敢跟著常侍們、蹇碩起兵作亂的恐怕是一個也沒用。

  雖然說現在和前漢征和二年時還是挺有區別的,前漢征和二年時,武帝在位已久,威望無人能及,是故一說皇太子謀反,吏民無人敢依,而現今卻是天子剛崩、皇太子位空懸,國家的最高權力正處於一個真空期,上邊并沒有一個如武帝這樣的人壓著,所以此一時、彼一時,若是在這個時候起來誅宦,風險其實真是很大的,不過對程嘉的這個觀點,荀攸倒是不反對。

  荀攸思忖了會兒,說道:“今一時、彼一時,君昌,雖說今時與前漢征和二年時不同,然如按卿所言行之,亦非無可成之算。”

  荀攸、程嘉一路討論。

  荀貞知道歷史的走向,所以沒必要加入到討論中,他聽得多、說得少。

  傍晚時分,臨湘在望。

  荀攸、程嘉停下討論,荀攸問荀貞:“君侯,天子今崩,如果如君昌所言,袁本初促大將軍誅宦、飛書相召君侯,不知君侯是何打算?”

  “當此之際,豈能等袁本初傳書?回到郡府,我便給他寫信,公達,你親自帶信去洛陽。”

  何進去年遣袁紹出京擊青徐黃巾,袁紹實際上就沒去,一直待在京畿一帶,現今天子駕崩,他絕對已經回到了洛陽,在這種關鍵的時刻,他肯定是全身心答地投入到了政斗之中,一時半會兒怕是想不起來荀貞,荀貞不能坐等他的飛書,要主動給他寫信。

  不但要主動給袁紹寫信,而且這次派去洛陽的信使也不能像以前一樣,——以前荀貞派給袁紹、曹操等送信的信使多是門下義從,這一次他決定讓荀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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