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潁川、汝南、東郡等地的黃巾軍是各自為戰而冀州黃巾已被張角統和,從數十萬的冀州黃巾中選些死士、勇士出來并不難,所以相比潁川等地的黃巾,張角的部眾就顯得精勇敢戰。細想之下,若是潁川、汝南、東郡三地的黃巾也如冀州一樣合兵一處,波才、何曼、彭脫、龔都、何儀、劉辟、吳霸、卜己、李驤等這些人匯聚在一軍之中的話,那么也是很難對付的。
劉校尉部潰敗奔逃,漢兵營外的步騎雖急奉令接應,到底相距稍遠,待接應到時,三四千漢兵已折損大半。
見漢兵接應的步騎來到,追擊的黃巾兵卒亦不再追,大勝歸營。
荀貞於望樓上俯視劉校尉丟盔棄甲,狼狽不堪地回來,抬眼又遠望廣宗城頭,張角、張梁已然下城去了。
他回憶著方才之所見,心中想道:“若是換了我帶兵出擊,此仗我該怎么打呢?”
想來想去,有荀攸、戲志才相助,或許在計策的運用上他能夠比劉校尉強上一些,可是謀略本就非黃巾之所長,觀今日之戰,黃巾之所以勝,憑借的全是一股悍勇之氣。也就是說,不管自家的計策多么高明,在兵力相當的情況下,最后還是得硬碰硬,比拼武力。
劉備、關羽、張飛、簡雍也觀戰了,他們沒資格登上望樓,在營門附近觀看的戰事。
關羽剛傲,冷眼瞅著隊亂旗靡,大敗而歸的劉校尉部,不屑地說道:“黃巾賊所仗者不過數百死士,十余精騎,吾一人便足以盡殺之,何足道哉!今日此戰若有我在,必勝。”
張飛也撇嘴說道:“麾下數千之眾而卻奈何不了賊之數百死士、十余精騎,反被破陣,北軍五校戍衛京都,赫赫威名,這個劉校尉卻是這樣的一個無勇之徒!”
張飛和關羽作為劉備起家的班底與曹操日后的班底夏侯惇等人不同,與荀貞的班底許仲、江禽等也不同,夏侯惇是曹操的族人,所以得以掌兵權,許仲、江禽雖勇,至多百人敵、十人敵,而關張兩人卻是真正的萬人敵,關羽萬軍之中刺死顏良,張飛長坂坡只帶二十余騎驚退曹操追軍,說來都令人不可置信,也正因此,他兩人以勇武自傲,瞧不起劉校尉的落荒敗逃。
劉備如今還年輕,雖有些城府,尚不及日后之深沉,在涿縣他又是一方小霸,身上帶有輕俠之氣,亦小看劉校尉,口中不言,心中想道:“這等庸人也能職掌北軍一校,位居校尉,吾輩英豪卻苦無出頭之地!可嘆可嘆。”劉備沒有學過兵法,老實說,他對行軍打仗并不精通,不過雖不精通,卻不妨礙他鄙視劉校尉。鄙視完了,他轉頭望向中軍的望樓,又想道:“貞之吾兄此時想必正於望樓上陪從皇甫將軍。我觀皇甫將軍甚是愛他,也不知他在戰場是何等表現?我聽說他在潁川、汝南、東郡多立戰功,常居軍中第一,總不會不如這個劉校尉吧?”
就像荀貞在見識到了北軍的那幾個校尉和皇甫嵩麾下的那些州郡名士的才能后,覺得他們也不過如此,由此少了幾分對漢室和天下英雄的敬畏一樣,野心勃勃的劉備和有虎狼之勇的關張在見到如雷貫耳、名聞已久的北軍校尉居然被同等兵力的黃巾擊敗后,亦頓生輕視之意。
這次黃巾之亂不僅動搖了漢家本就腐朽的根基,而且一下挑開了漢家身上的遮羞布,參與平叛的這些校尉、司馬們無不是朝中的“勇將”,地方的“名士”,在戰場上卻大部分表現平庸。曹操、劉備、孫堅、董卓等等這些日后的諸侯里有很多人也參與了此次的平亂,漢兵的表現盡落入他們的眼中,也不知在他們中有多少人和荀貞、劉備一樣從此暗自蔑視朝廷王師?
這些不得而知,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隨后而起的邊章、韓遂等等之亂卻絕對有這個原因在。
劉校尉大敗歸營,皇甫嵩於當天下午再次召開軍議。
跟從皇甫嵩后來的荀貞、傅燮諸將今天上午親眼目睹了廣宗死士、丈八左豹等騎的勇悍,盡數收起了驕兵之氣,不敢再小看冀州黃巾。盡管上午的大敗略微有損士氣,但在注意到諸將不再輕視敵人、態度改為慎重之后,皇甫嵩還是很滿意的,心道:“驕兵必敗。我部轉戰數郡,平定兩州,部將自恃有功,多有驕兵之氣。冀州黃巾,大賊也。以我驕兵敵之,恐怕會落敗。現如今通過上午一戰,改變了諸將驕傲的態度,卻倒是好事一件。”
別看皇甫嵩在諸將面前從來都是晏然從容、胸有成竹的模樣,實際上他承受的壓力很大。壓力分兩個方面,一個是國,一個家。
國即漢室,他奉朝廷之命、統數萬之兵平賊討逆,成,則為漢家功臣,青史留名,敗,重則漢室可能因此傾覆,輕則他本人免不了下獄抵罪。家乃家聲,皇甫氏世代將門,他的父祖們威震西州,這份名望來之不易,如果他戰敗,不但個人受罪,還會連累家族。
國與家都在他的肩膀上,他的壓力怎能不大?所以自潁川以來,每一戰他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勝仗打得越多,他越是提醒自己要謹慎小心,“行百里者半九十”,只要這黃巾還沒有被徹底剿滅,只要這最后一仗還沒有打,只要張角還沒有伏法,他就不能大意。
可是,他只能管住自己,卻管不住諸將,麾下的諸將雖然因為敬愛他的威名而對他畢恭畢敬,可他最多只能在軍法上約束他們,對他們的常勝驕橫之氣卻是沒有辦法控制的,常為之憂慮。
卻不料今日劉校尉之敗,不但試探出了冀州黃巾的戰力,同時也改變了諸將的驕橫之氣,這卻是意外之喜了。
廣宗死士和丈八左豹的悍勇,一方面勾起了宗員、鄒靖、董旻、牛輔等的回憶,一方面震動了后來者諸人。較之昨日軍議,今天帳中的氣氛有些壓抑,聚於帳中的諸將皆沉默不語。
皇甫嵩心道:“過猶不及。沒有了驕橫之氣固然好,可若是因此灰心喪氣、喪失斗志卻也不行。”因此笑顧帳中,說道,“今日劉校尉雖敗,在我看來卻是雖敗猶勝。”
傅燮問道:“將軍此話何意?”
“臨戰交兵,豈有不敗之軍?一場小敗,無足掛齒。最主要的是看吾等從這場小敗中得到了什么。”
“得到了什么?”
“不錯,……,南容,你說說看,吾等從這場小敗中得到了什么?”
傅燮忖思稍頃,答道:“經由今日之小敗,吾等了解了冀州黃巾精銳的戰力。”
“戰力如何?”
“廣宗死士不可小覷,丈八左豹實為勇將。”
“以你觀之,我軍中誰可勝過他們?”
“孫司馬若在,定然足以撲殺彼等。”孫堅的猛鷙奮銳、上戰場不要命,皇甫嵩麾下的諸將是有目共睹,傅燮頓了頓,接著說道,“惜乎孫司馬從朱中郎去了南陽,而今……。”
“而今我軍中就沒有能勝過他們的人了么?”
傅燮的目光一一落在帳中相熟的諸將身上,最后停在荀貞的臉上,說道:“荀司馬英武奮發,其部典韋、劉鄧、許仲、陳到諸人皆猛士也,每臨戰,所向無前,荀司馬部亦能勝過彼等。”
孫堅的猛鷙主要是來自他本人,荀貞部的善戰則大半是來自他部下的這些勇將,荀貞個人的勇武雖因自小習練騎射、擊劍而勝過常人,但并不是特別的出眾,而且在戰場上他雖然也不惜命,可畢竟比不上孫堅的那種勁頭,孫堅十幾歲就以勇揚名,在戰場上那是真正的不把自己的命當命,所以在皇甫嵩、朱俊麾下的諸將里,說到“敢戰”二字,他遜於孫堅。
聽得傅燮此語,荀貞笑道:“如果說誰能勝過他們,……,將軍,我有一人向你推薦。”
“噢?誰人?”
“鄒校尉部義從劉備。”
“劉備?”皇甫嵩怔了一怔,很快想起,說道,“便是那長臂大耳之人么?”早在來廣宗城外的第一天,荀貞就給他介紹過劉備。
荀貞點頭說道:“正是。”
“此人有賁育之勇?”
“這倒不是,他雖忠壯,然若論勇力亦只是常人,不過他部中卻有兩人,一名關羽、一名張飛,實有萬夫不當之勇,古之惡來一流人物,萬軍之中取敵將頭顱如探囊取物!”
皇甫嵩知荀貞不是個說大話的人,聞他此言,又驚又喜,轉問鄒靖:“鄒校尉麾下竟有如此豪杰?”
鄒靖心道:“關羽、張飛?古之惡來?”劉備雖是他的部眾,但他堂堂校尉,秩比二千石,平時厚看劉備一眼那是看在盧植的面子和同州的情誼上,對劉備手下的關羽、張飛兩個人他雖也見過,卻印象不深,見皇甫嵩問話,他不敢隱瞞,答道,“靖部劉備的義從里確有關羽、張飛這兩個人,但靖也只是見過他們,并不知其能。”
荀貞笑道:“我與劉備一見如故,這數日閑暇時常相往來,每次相見,關張二人常從侍座畔,故我對他兩人之能略有所知。將軍,耳聞為虛,眼見為實,若是心中存疑,何不將他兩人召來,於帳前一試便知。”
“好!就依卿言。”
皇甫嵩當即下令,命召劉備、關羽、張飛入帳。
劉備就在帳外,仍如昨日,又是正站在日頭地里曬太陽。
昨天軍議是上午,今天軍議是下午,下午的日頭可比上午毒辣得多,他正被曬得汗流浹背、眼花面燙之際,忽見帳幕掀開,出來一人,急忙一邊振作精神,一邊還忍不住奇怪地想道:“今天軍議怎么這么快就結束了?”正想著,這人立在帳前,聽得他大聲問道:“誰是劉備。”他呆了一呆,心道:“找我?”來不及細想,忙邁步前行兩步,按刀躬身應道:“在下劉備。”
“將軍令你速帶關羽、張飛來,入帳進見。”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