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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聞聽道上辱郡丞(上)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三國之最風流

  到得太守府門外,文太守、皇甫嵩、朱俊、費暢、韓亮、鐘繇、郭圖等人以及陽翟縣令已經在了。荀貞、杜佑、郭俊上前行了個禮,入到隊中。

  街上一個小吏騎馬奔來,下馬急步上前稟報:“主簿已引刺史至某鄉。”

  刺史雖秩僅六百石,卻是天子的使者,是代表天子監州部內郡國的,所以當刺史上任之時,州內所有的郡國都要派遣一吏到州界相迎。“舊典:傳車驂駕,垂赤帷裳,迎於州界”。如今豫州戰亂,汝南、陳國、沛國等郡國要么郡中黃巾肆虐,要么道路不通,這些郡國的守相沒辦法遣吏到州界相迎,所以只有剛剛平定了本郡黃巾的潁川郡遣了一吏去到州界處迎接王允,被文太守派去相迎的便是郡主簿王蘭。

  刺史乃是天子派到各州部監察地方官吏的使者,文太守雖不必出迎,但也不能大模大樣地坐在府中等,所以他召集諸吏在府門外相候。

  不斷有小吏馳馬奔來,報告王允、王蘭行到了何處,這些小吏都是文太守提前派去前邊各鄉、亭守候的,——由此也可見文太守對這次迎接王允的重視程度。按理說,文太守是太守,二千石,王允只是六百石,似不必如此,然而隨從文太守等候的費暢、陽翟縣令、韓亮、鐘繇、郭圖等吏,包括荀貞在內對此都并不驚奇,卻是因為刺史雖僅六百石,權卻極重。

  兩漢州部刺史之淵源可追溯到周朝,“(周)天子使大夫為三監,監於方伯之國,國三人”。到了秦朝,秦始皇帝并天下為三十六郡,每郡置一守、一尉、一監,監即監御史。監御史就是兩漢刺史之前身了,職責與刺史相仿,“省察治狀,黜陟能否”,此外還可以領兵。

  到了本朝,因為郡國并立,郡國守相之權不如秦時之重,高祖乃減省監御史之制,到了惠帝年間,三輔多不法事,便效仿秦制,復遣御史監察三輔,其后各郡國“復置監察御史”。這個時候,這個監察御史還不是刺史,是秦朝的舊制,每個郡國都有一個,又到武帝時,武帝在全國置十三部州,不再往郡國派遣監察御史,而是改為每州派刺史一人,遂成定制。

  在最早的時候,刺史的權并不算重,武帝給刺史規定了六條監察之權,其所監之對象只限於地方上的強宗豪右、州部內的二千石吏,其所監之事也只限於監這些人的不法之事,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刺史之權越來越重,到了前漢末年,其權已下及州部內各郡國的縣令長,縣令長是黑綬,再下的縣丞尉是黃綬,到了東漢,順帝永建元年下過一道詔書:“幽、并、涼刺史,使各實二千石以下至黃綬,年老劣弱不任軍事者,上名”,刺史其權已及黃綬。縣丞尉是最低級的由朝廷直接任命的官吏,至此,刺史監察之權已經擴及到了州部內所有的“朝廷命官”。

  本來,依照武帝的六條之規,刺史只有監察之權,只能監察二千石長吏措施是否得當,不能干預地方行政,但是,既有監察之權,為了能更好地監察地方長吏,一些剛強的刺史就開始插手地方政務,私自聽取吏民的訴訟,積久成習,刺史干預行政也就變成了既定的事實。到得本朝,皇帝不但承認刺史有這樣的權力,而且往往下詔書要求刺史親預庶政,特別是對一些重要的行政舉措,如“罷鹽鐵之禁”、修治河渠、賑濟災民等,通常在下達任務時“刺史、二千石”并列。有時候,刺史不僅是干越,乃至取而代之了,如也是在今年被拜為交州刺史的賈琮,到任后,因地方賦斂過重,兼是在兵兇之后,他就自作主張地“簡選良吏,試守諸縣”,這簡直是把郡縣長吏完全放到一邊,直接處理郡縣政務了。

  相比前漢武帝時的刺史,本朝的刺史不僅監察范圍擴大,可以插手郡縣政務,而且彈劾專奏之權也加重了。本來刺史所奏之奏章,需要經過朝廷公府的覆案,“舊制,州牧奏二千石長吏不任位者,事皆先下三公,三公遣掾吏案驗,然后黜退”,如果刺史不法,則由公府彈劾,但到了本朝初年,覆案之權不再委任三府,“(光武)帝時用明察,不復委任三府,而權歸刺舉之吏”,於是尚書專擅於內,地方選舉劾奏之權則轉歸刺史。并又在本朝,刺史又有了選舉之權,“建武十二年八月乙末詔書:……,司隸、州牧歲舉茂材各一人”,每年可舉一人為茂材。

  秦朝時,監御史有領兵之權,入漢之后,刺史沒了領兵之權,然至本朝中葉,為鎮壓農民起義和少數民族的反抗,刺史又被賦予了領兵的權力。安、桓等帝時不說,只說當今天子在位的這些年,五年前,光和二年,巴郡板楯蠻叛,即曾遣御史中丞崔璦督益州刺史討之。

  如上所述,本朝之刺史,首先,督查對象遍及州部內一切的朝廷命官,強宗豪右,諸侯王,其次,可插手地方行政,再次,有選舉、劾奏之權,再再次,非常之時,有領兵之權,實際上已由監察官演變成了地方上的高級行政長官。可謂:州任之重,由來已久。

  因此之故,刺史雖只有六百石,位下大夫,但二千石的文太守卻沒有自恃身份,傲慢相待。說起來,刺史六百石卻能監郡國守相二千石,這卻是天子權術,“夫秩卑而命之尊,官小而權之重,此小大相制,內外相維之意也”,是“以輕馭重”。刺史和守相,一個位卑,然有監察之權,一個雖受監察,然而位尊,彼此間小大制約,權力平衡,這樣做可以避免地方上出現尾大不掉的局面,可以加強中央集權。

  小吏絡繹有報:王允行至某鄉,王允行至某亭。兩刻鐘后,王允的車駕進入陽翟城。

  又等了一會兒,車輪行駛的車輪音和駿馬前行的馬蹄聲傳入了府門前諸人的耳中。

  荀貞於人群中舉首望之,順著街道前望,很快,看到了一隊車騎行來。

  為了迎接王允,文太守令人把街上清理了一遍,打掃得干干凈凈,灑了水,不許百姓行走,在街道兩邊派了郡卒、吏員侍立。這隊車騎便在兩列郡卒、吏員的夾道侍立下,於空無一人的街上,馳行到了太守府門前。

  這隊車騎前有引導,后有卒衛,儀仗俱全,前導、儀仗之后是一輛三馬所拉之車,此即王允所乘之傳車了。

  漢之傳車制度,最尊的是六匹馬或七匹馬所拉之車,這種傳車是“殊禮”,只有代天子出征的將軍可以乘坐,或者外地的王被迎為天子時可乘,次為四馬,大夫所乘,再次為三馬,下大夫所乘。刺史六百石,位下大夫,所以乘三馬之車。

  依照制度,刺史所乘的傳車四周垂赤帷裳,但眼前這輛傳車前邊的紅色垂帷卻被去掉了,從外邊就可看到車內之人。

  因為前有文太守、費暢、鐘繇等吏阻隔,荀貞暫不能看到車內之人的相貌,只隱見一人黑衣高冠,按劍立於車上。

  他心道:“王允將車前的帷幕去掉,這是在學郭賀的舊事。”郭賀字喬卿,光武帝建武年間人,“拜荊州刺史,……,敕行部去襜帷,使百姓見其容服,以章有德”。刺史職在遠視廣聽,糾察美惡,所以去掉前邊的垂帷裳,以示親民。

  文太守下階迎之,諸吏相從。荀貞隨在隊中,偷覷王允長相。

  王允待車停穩后,不等車邊的從吏來扶,按住車上扶手,三兩步從車上走了下來,動作矯健利落,下了車,兩手往后一拂,大袖飄飄,昂首快步,走向迎來的文太守等人。

  荀貞看清了他面貌,只見他年約五旬,頷下三縷長須,臉很瘦,右頰上有個黑痣,腰桿筆直,按劍快行,一看就是個剛決的人。他心道:“王允家世為州郡冠族,聽說他少好大節,有志於立功,不但常習誦經傳,而且朝夕試馳射,我觀他相貌,其須發黑白間雜,今年沒有五十,怕也快了,而剛才下車卻不待人扶,身手利落,果然文武兼資。”文太守、皇甫嵩、朱俊與王允相見,他們幾人早就認識,寒暄不提。

  荀貞隨著鐘繇、郭圖等吏隨立在文太守身后,躬身相待。

  杜佑在荀貞身邊,用胳膊肘搗了搗荀貞,小聲說道:“那位長者就是六龍先生吧?”荀貞偷偷側臉去看。

  王允的車駕后跟從了幾十輛兩馬或一馬的軺車,這時,立在軺車中的吏員們紛紛下車,粗略看去,得有二三十人。這些都是王允的掾屬。最初時,刺史并無固定掾屬,“刺史得擇所部二千石卒史與從事”,都是臨時以部內郡中的屬吏為刺史從事,從前漢后期開始,刺史有了正式的屬員,“元帝時,丞相于定國條州大小為設吏員,有治中、別駕、諸部從事,秩皆百石,同諸郡從事”。本朝刺史的掾屬皆由刺史自行辟除。

  刺史監一州之地,權力又越來越大,屬員也越來越多,有的和郡縣的掾屬相似,有的則不同,重要的掾屬有別駕從事、治中從事、部郡國從事史、主簿,簿曹、兵曹、議曹等各曹從事、功曹書佐、典郡書作以及主監試經的孝經師,主時節祠祀的月令師、主平法律的律令師等等。這些掾屬有的只有一個,有的有好幾個,比如“部郡國從事史”,這個職位就有好幾個人,此職是專門監察部內各郡國的,州部內有幾個郡國就設幾個“從事史”,每個從事史專監一郡或一國。豫州共有六個郡國,只部郡國從事史就有六個。所有的掾屬中以別駕從事和治中從事兩者為最尊。

  別駕從事,顧名思義,“別駕”即別乘傳車之意,別乘一車從刺史周行州部,是刺史的左右手,“其任居刺史之半”。治中從事類同郡縣的功曹,主管選署和眾事,乃是刺史的“腹心之任”。這兩個職位,別駕從事主外,治中從事主內,前者略高於后者。

  這會兒,王允的從吏相繼下車,去王允身后,有兩人行於諸吏之前,杜佑說的“那位長者”就是這兩人之一,荀貞一眼就看到了。這位長者年約六旬,相貌清癯,高冠黑衣,帶劍,胡須稀疏,盡皆白了,但卻梳理得一絲不茍。猛一下子,他認不出來此人是不是荀爽。

  荀爽十幾年前就離家了,荀貞穿越后就沒見過他,“前任荀貞”雖見過荀爽,但那時還是個小孩子,過了這么些年,記憶早就淡化了,他費勁地回憶。杜佑等不及,又搗了搗他,問道:“是不是?”荀貞終於想起了荀爽的相貌,與眼前這位老者對比,雖有細微的不同,如記憶中的荀爽比眼前這人略胖一點,又如記憶中的荀爽須發皆黑,又如記憶中的荀爽臉上沒有這么多的皺紋,但這都是時間留下的刻痕,他確定此人就是荀爽,微微點了點頭。

  杜佑小聲說道:“那你還不快去迎拜?”

  “府君、兩位將軍正與方伯敘話,我豈能冒昧出列?”方伯是刺史的別稱。

  郭俊也在荀貞的邊兒上,他低聲說道:“這位長者是六龍先生,那么先生身邊的那人應是孔融了?”

  荀爽等州部吏員下了車,此時正往王允身后行去。荀爽與另一人并肩齊行,走在最前。

  此人三十來歲,冠帶整齊,黑衣革帶,佩長劍,走起路來矩步方行,臉帶柔和的笑容,一邊往前走,一邊不住地打量立在街邊的郡卒,繼而又打量文太守、皇甫嵩、朱俊,繼而又去看躬身侍立的諸吏,接著又去看太守府前的戟士,隨后又仰望太守府前的桓表,最后視線歸到王允身上,走到王允身后,與荀爽站定,眼又再次向諸吏群中看來,滿眼的好奇之色。

  杜佑輕聲說道:“這位就是孔文舉么?”帶著懷疑的語氣。

  荀貞也很懷疑。王允、荀爽的相貌舉止與他想象的差不多,但這個“孔融”的形象與他想象的差別太大了,適才在出府的路上,郭俊、杜佑說了一些孔融的故事,結合自己以前對孔融之所知,已在荀貞腦海中形成了一個耿介士子的形象,而眼前這個人卻絲毫沒有剛強傲岸之態,臉上的笑容,好奇的眼神,給人一種很溫和的感覺,但是,這個人肯定就是孔融。他低聲說道:“方伯辟孔文舉為治中從事。此君行在諸吏掾屬之前,與我族父并行,除了孔君外別無他人。”王允辟孔融為治中從事,辟荀爽為別駕從事。這個人既能與荀爽并行,走在最前,只能是孔融了。

  荀爽、孔融帶著州府掾屬行到王允的身后站好,王允與文太守、皇甫嵩、朱俊的寒暄告一段落。

  王允對文太守說道:“汝南賊兵肆虐,道路斷絕,我暫難赴治所,只有先留在貴郡了。”

  文太守說道:“我郡方經賊亂,正需安撫百姓,足下奉天子令至,百姓歡顏,若能駐駕吾郡,郡之幸也。”刺史本無固定的治所,“刺史乘傳,周行郡國”,居無定所,后來漸有定治,豫州刺史的定治在沛國譙縣,現今汝南等地大亂,道路隔絕不通,王允只能先待在潁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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