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柔聲問道:“怎么了?”
沈歆瑤搖搖頭,不說話。
李毅想扶起她,但她抱得那么緊,根本就扶不起來。
沈歆瑤輕聲道:“謝謝你,李毅。有你這樣的朋友,我會更加堅強。”
李毅道:“以后你有什么困難,可以跟我說,我能幫忙的,一定不會推辭。”
沈歆瑤嗯了一聲,離開李毅的懷抱,說道:“我剛才很感動……”
李毅點點頭,表示理解。
沈歆瑤道:“對了,你知道嗎?這次我們采訪到的那些失足婦女,大部分都是女工人,因為失業,或廠里發不出工資,家庭負擔過重,不得不走上這條路。所以,我才想幫助她們,這也是我一直找你們省婦聯的原因。一找司法機關,她們這些可憐人就要遭殃了,找婦聯的話,說不定還能給她們一個自新的機會。”
李毅動容道:“是嗎?都是女工?”
沈歆瑤道:“大部分是的,還有一部分,是從農村出來打工的,因為各種原因而進入這一行業。除了極個別人是因為好逸惡勞,自⌒↘甘墮落之外,大部分人都是被生活所迫。”
李毅扶著江邊的欄桿,望著城市五彩的霓虹。
“瑤瑤,我們這個省,在全國范圍內,算是一個富裕的省份,但我沒有想到,就在這樣的省里,也還有這么多受苦的人。”
“李毅,你也不必自責。貧富差距總是存在的,也就難免有這樣那樣的不公平。”
“我在想,東海省之外,豈不是有更多生活困苦的民眾?”
“只有你這樣的人,才會考慮這么重大的社會問題。就連我們這些記者。除了工作需要,會關注一下民生疾苦之外,平時也很少考慮這些問題。并不是我們不想,而是知道想了也沒有用。社會的發展,總是循序漸進的,不可能一蹴而就。”
李毅道:“別人可以不考慮。可以不關注。但我們不同。我們是執政者,是黨員干部。國家的榮辱興衰,就是我們肩上的責任。”
沈歆瑤道:“和其它省份比起來,東海省的確算得上富裕了。我上次去西南的某個省份,看到那邊人民的生活狀態,跟八十年代差不多呢!當時我就想,這里怎么可以這么落后?怎么會這么貧窮?難道就沒有一點辦法可想嗎?”
晚風習習,送來一陣悠揚的歌聲。
兩個人在江邊漫步,談了許多。
李毅發現。和沈歆瑤在一起,是如此的輕松。
在朋友里,也只有沈歆瑤能和他聊到這些問題,不厭其煩,還能和他展開深入的討論。
她理解他的工作,甚至能理解他的思想。
她不是他的妻子或情人,她不會撒嬌也不會耍賴,她總是那樣的彬彬有禮。不卑不亢。她也不是他的下屬,也就沒有顧忌和矜持。想到什么就能說什么。
她是一個優秀的新聞人,對時局和政治,有她自己的看法和見解,她能和李毅侃侃而談,有時還能給他提供一些很好的建議。
如果兩人意見不和,她也敢和他爭執。如果你不能說服她,她就會保留自己的意見,而不是一味的茍同你或遷就你。
她是知性美麗的。
“不知不覺,我們認識也有好些年頭了。”沈歆瑤微微一笑,“從西州走出來。這一路,好在都有你的陪伴。”
李毅道:“抱歉得很,我給你的幫助,很有限。”
沈歆瑤笑道:“人總是要靠自己的。別人的幫助,只能錦上添花。”
聊著聊著,夜已深沉,兩人這才回去。
第二天,李毅接到汪英的電話。
“李省長,監獄那邊我聯系好了,您看什么時候方便?”
“嗯,那就今天下午吧。”
“那好,我安排。”
下午,李毅在汪英的陪同下,再次見到了張嵐。
這次是近距離的面對面。
李毅看得清楚,張嵐的確是個美人。
張嵐這三年是在監獄里度過的,但她的膚色,卻因為少見天日,而變得更加白晳,甚至是一種病態的白,白得那么耀眼和迷人。
因為年輕的緣故,縱使在這么困苦的環境里,張嵐也保持了柔美的風韻。
除了她眼角那隱隱的憂愁之外,你完全看不出來,這是一個在押犯人。
“李副省長,您好。”張嵐說話的聲音,都是顫抖的。
李毅點點頭,說道:“我叫人查過你的案子,又調看了你的案卷和庭審記錄,對你的過去,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
張嵐激動的道:“李副省長,我是冤枉的!是他想強暴我,我反抗才傷了他。”
李毅道:“這一點,可以確證無疑。當時還有一個酒店的服務員在場,對吧?”
張嵐道:“是的,是的,我和那個畜生打斗時,那個服務員闖了進來,她可以替我作證的。可是,后來出庭時,卻一直沒有找到這個女服務員。”
李毅道:“我已經幫你找到了。原來這個女服務員接受了一筆錢,遠走高飛到了韓國。”
“啊?”張嵐憤怒的道,“卑鄙!”
李毅道:“還好,我們已經找到了她。”
張嵐淚滿流面,嚶嚶哭泣道:“謝謝,謝謝您。”
她又抬起頭,淚眼婆娑的看著李毅:“您是怎么找到她的?當時我們花了那么大的力氣,也沒有找到她。”
李毅道:“這個其實并不難找,只要查看一下她的出入境記錄,就不難尋到。”
他說得容易,但事實上,要不是他擁有那么龐大的情報網絡,他哪里有這么容易找到一個在異國隱姓埋名的人?
“您一定很辛苦才找到她的。謝謝您!”張嵐起身,朝李毅躹了一躬。
她又憂心忡忡的道:“可是。就算找了她,她愿意替我作證嗎?”
李毅微微一笑,說道:“她已經答應了,做一次良心的贖罪,為你翻案!”
張嵐喜極而泣:“真的嗎?真的嗎?她居然肯為我作證了啊?”
李毅道:“是的,她答應了。”
張嵐道:“您一定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說服她的吧?”
李毅道:“不管怎么說,她能同意,這就夠了。再多的辛苦付出都是值得的。”
張嵐道:“是不是花了很多錢?等我出去后,我一定賺錢還給您。”
李毅擺擺手:“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翻案了。我已經聯系過司法機關,他們會對你的案件進行重審。相信不用多久,你就能出獄了。”
張嵐道:“謝謝您,謝謝您!”
這幸福來得太突然,太快了。她伏在桌子上,失聲痛哭。
汪英道:“張嵐,李省長為了你的事情,可費了不少力氣。出去之后,你一定要好好感謝他。”
李毅道:“這些以后再說吧。張嵐本就是自衛傷人,坐這三年牢,已經很委屈她了。”
張嵐道:“其實,這三年我在獄中。也沒有閑著,學到了不少知識。這么多的空閑時間,我可以好好的練功,我現在的演唱功底,比以前更精湛了。”
李毅贊許的道:“不錯。你是一個樂觀的姑娘。你以后肯定還會有更好的發展。”
張嵐對出獄后的新生活,也充滿了向往。
從監獄出來,汪英也是眼淚汪汪的了。
“三年了。她終于迎來了春天。”
李毅道:“這還得多虧有你,要是沒有你,我也不會認識她,也就不會替她翻案。”
汪英道:“可惜了,您要是能早些到我們省里來。那她就要少受許多苦了。”
李毅道:“司法的公正,不能單靠某個人。也不能寄托在所謂的清官身上。這必須依靠法律法規的完善和監管機制的發力。”
汪英道:“可是,再完美的法律,也是由人來執行的。是人就會有錯漏,就會有情感上的偏向,甚至會出現錯假冤案。”
李毅道:“司法從業人員的素質,比其它行業更重要。”
汪英道:“李省長,如果能證明張嵐無罪,那是不是可以證明郭懷良是有罪的?”
李毅道:“對,這是肯定的。”
汪英道:“那他會入獄嗎?”
李毅道:“必須的!”
汪英道:“可是,郭懷良在海江市里,可是個風云人物,他交游廣闊,各方面認識的人也多,只怕沒有這么容易讓他就范。”
李毅冷冷的道:“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郭懷良也不可能有特權。”
汪英道:“我的意思是,只要能讓張嵐出獄,其它的事情,能通融的就盡量通融……”
不等她說完,李毅便疾言厲色的道:“你說什么?”
汪英還是頭一回看到李毅如此憤怒,不由得吃了一驚。
李毅沉聲道:“我真不敢相信,這話是從你嘴里說出來的!你難道想讓一個有罪的人逍遙法外嗎?你以為,為你的朋友翻了案,就可以保證司法的公正了嗎?”
汪英委屈的道:“我是怕您為難。”
李毅道:“我要是怕為難,當初就不會管你這件事!我既然管了,就一定會管到底!我跟你講,郭懷良不伏法,這事情就沒算完!”
汪英道:“對不起,李省長,我錯了。”
李毅也意識到自己態度有些粗硬,臉色一緩,說道:“汪英同志,如果人人都跟你一樣,這么容易妥協,那司法的公正,又怎么去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