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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調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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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路彎彎拾寒階  簡介:李毅意外重生,附身在一個從小被家族拋棄的紅三代私生子身上。立志官場,強國富民;用前世之記憶,建今生不朽基業;惹一身情債,譜一世傳奇。

  官路彎彎險峰行,山登絕頂我為峰。

  情場商場兩如意,敢教天地換新妝。

  俗世的官場,適度的YY,寫一出不同凡響的奮斗之歌。

  從學校到公務員,從機關到鄉鎮,從縣到市,從省里到中央。低調做人,踏實做事,步步高升。偶爾泡泡妞,順便踹踹人。

  常委會上斗智,常有驚人之筆。

  商場里玩算計,一路凱歌向前。

  情海波濤翻滾,哥自閑庭信步。

  更新說明:公眾版期間,每天三更,早上七點,中午一點,晚上八點,敬請諸位書友留意,請閱讀,順手推薦,謝謝。

  “脫光光?連小內褲也要脫?”

  “廢話!不脫光,我怎么做事?快點!”

  “這個、那個,吳醫生,我還沒談男朋友呢。”

  “你這丫頭,這都啥年頭了,思想還這么保守!”

  “吳醫生,我,心跳得厲害。”

  “快點!磨磨蹭蹭的,到底做不做?”

  “人家是第一次嘛!”

  “干這一行的,是人都會有第一次。做就快一點!笨手笨腳,小心一點,溫柔一點,別碰著那里,那可是男人家的命根子,做好事生兒子全指靠它呢。”

  “哦!”

  “快脫吧,時間不等人!”

  “我還是不敢……”

  “你幾歲了?還這般害臊?趁年輕,趕緊換個職業吧,這一行,你做不了!知道啥叫護士嗎?護士者,護理人士也,你連男人的內褲都不敢脫,怎么做好護理工作?我就不信了,你們在生理課上,沒見過這玩意?”

  “……見過,可這不一樣呢,這可是真家伙。”

  “就是嘛!見過就好,有什么不一樣呢?你別往歪處想嘛!你要這么想:這是很崇高很偉大的事業,你是為了工作,是為人民服務,是工作需要,是幫助別人!”

  “嗯,這就對了,好,好,再輕一點,再慢一點,表現不錯!”

  “好了,洗洗干凈。嗯,都要洗,當然包括那里!你瞧瞧,上面還粘著血呢!醫者父母心,你就當他是你兒子伺弄吧!”

  “……我知道了!吳醫生,我保證完成任務,好好護理這個病人。”

  驚叫聲中,李毅從噩夢中驚醒,渾身汗如雨下。夢里情景頓時渺然,猶如朝陽一出,晨霧紛紛飄散,天地間一片晴白。他閉著眼睛,喘著粗氣,驚魂甫定,四下打量。

  這是一間簡陋的病房,比他家樓下的私人診所還要寒磣百倍,看得李毅直皺眉頭,這是什么破地方?

  房里一溜排著四張病床,鐵制的,刷著黃漆,脫落的地方,銹跡斑駁,其它三張空著,不太干凈的被褥,褪色很嚴重,粘著洗不掉的污漬,軟塌塌地疊著,像滿臉斑點的老人,無精打采。

  窗簾緊拉,陽光透過來,弱弱地照在地上。地上濕潤,顯然剛被拖過,一股濃烈的消毒水味道,刺得人鼻子發癢。病房里沒有空調,沒有落地扇,房頂一架破落不堪的吊扇,靜啞著,蒙著厚厚的灰塵,兩只蜘蛛正悠閑自在的結網。

  窗外風很大,吹著窗簾飄飄蕩蕩。這種老式的建筑,雖然沒有機器散熱,卻很陰涼,感覺很舒服。那窗簾起起伏伏的,很招李毅恨,此刻,他很想看看窗簾外面的世界。

  李毅想要拉開窗簾,誰知才一動身,右腿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這陣痛讓李毅想起來,自己出了車禍!

  車禍!

  閃念間,他清楚的記起來,那場車禍,那本該撞死卻被他推開的美麗少女,那血紅色的蘭博基尼,那車窗里一張被嚇壞了的女人臉,那么的絕美艷麗。

  “哎喲!”李毅一陣頭痛。他抱著頭,腦海里翻江倒海,車禍那天晚上的事情,像電影按了快進鍵般印上腦海。

  那個晚上,李毅心情極端低沉,至于所為何事,此刻反倒記不真切。紅塵中人,總會為一些當時感覺無限重要事后卻了無所謂的狗屁事情,徒惹三千煩惱。當晚,他一個人駕車外出,泡在酒吧,瘋狂的灌酒,想用酒精麻醉自己寂寥的心靈。

  角落里,一個打扮得分外妖嬈的女子,精致的五官,嫣紅的唇,一頭金色的卷發,左手端著高腳酒杯,杯里暗紅晶透的液體,被酒吧的七彩霓虹映照出一種迷離的誘惑;右手翹著蘭花指,優雅地夾著一根細長的咖啡色摩爾香煙。

  真絲吊帶衫,胸前是純手工繡的一大朵牡丹花,襯著雪白的胸肌,更顯得那對碩大的山峰之間溝壑深深。迷你超短亮皮紅裙,將腰身包裹得緊湊嚴實,渾圓挺翹的臀部曲線一覽無遺,雙腿一動,中間一線幽暗深港,若隱若現,勾人遐思。

  見到如此尤物,只要是個正常男人,都想伸出手去摸摸,試試那的手感。來酒吧混的男人,當然是再正常不過的,他們或直接盯視,或間接瞥閃,都想引起這個女人的注意,但這個女人卻恍若未見,一雙杏花眼,一直打量著坐在吧臺前的李毅。

  李毅喝得昏昏沉沉,今夜無心獵艷。

  奈何,他卻成了艷女的獵物。女人款款起身,細長的高跟,隨著小腿的節奏,跟地板一下一下的親吻,發出清脆的響聲,吸引了若干眼球。

  “帥哥,請我喝一杯吧。”

  飽實的胸脯有意無意的摩擦著李毅手臂。光潔的大腿根,緊貼著李毅腰背,長長的睫毛,開合間,放出一股強大的電流。

  “不行……一杯太少,要喝,就喝一瓶!”李毅大著舌頭說,下半身無恥的發生了質變。

  女人莞爾而笑,沖酒保打了個響指:“杰克丹尼,兩瓶。”

  李毅笑著糾正:“不,路易十三,三瓶,我二你一!我從不占女人便宜。”

  女人眼睛里亮光一閃,整張臉都洋溢出一種別樣的幸福和莫名的興奮,右手摁熄了剛吸一半的煙,往下放時,不經意的碰了碰李毅下面,媚眼如絲的輕輕呻吟一聲:“好大喔!”

  久歷歡場的酒保,對兩人的曖昧視若不見,抬起頭來,看了看不遠處。那里坐著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緩緩點頭,酒保這才禮貌的對李毅笑道:“請稍等。”轉身進了儲酒酒窖。

  中年男人隨后進來。

  酒保恭敬的微微彎腰,陪著笑臉說:“陸總,那小子點了三瓶路易十三。”

  陸總滿臉橫肉,雙眼閃著狡詐的光芒:“老規矩。”

  酒保頓時笑開了花,從酒架上拿了三瓶酒,放在盤子里,端了出去。

  路易十三,正貨價要賣近萬元一瓶,三瓶就是三萬,陸總暗示他端出去的,卻是假酒,一瓶成本價不過幾十塊,這樣做的好處,是他每瓶可以分一千元好處費。

  混這一行久了,這種事也常做,反正陸總有來頭,關系硬,不怕出事,出事也不怕,陸總拎得清、擺得平!但像今晚這種大單,自他當酒保以來,還是開天辟地頭一回,三瓶酒的提成,能抵他一個月工資了。

  結果,出事了。

  女人咪了一小口,沒嘗出個好歹來,喝這么高級的酒,她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呢。滿以為點個三四百元的杰克丹尼,就算狠狠宰這凱子一刀了,卻不想他大方得出乎自己想象,一上來就是路易十三,還連上三瓶!她也是混跡風月場所的行家,自然看得出眼前男人的不同凡響。一邊感嘆自己眼光之毒,今夜選對了凱子,一邊嘖嘖夸口:“好酒!這一杯,可是好幾千塊錢呢!”

  李毅卻是個中行家,酒一入口,馬上就發覺不對,直接就噴了出來,把酒保噴了個滿頭滿臉。

  “你奶個熊!拿什么糊弄人呢?欺負哥沒喝過路易十三?我告訴你,哥平常在家,沒事還拿那玩意漱口呢!趕緊的,給我換!”

  酒保也不是怕事的人,伸手一抹臉,雙手一挽袖子,大叫一聲:“來人啊,有人想吃霸王餐!”

  也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七八個混子,將李毅圍在當中。

  女人一瞧形勢不對,早已溜之大吉。

  李毅甩了甩醉醺醺的腦袋,譏誚一笑:“怎么?賴上我了?哥酒醉心里明!賣假酒還想打人?”

  陸總踱著步子,走了過來,沉聲問道:“怎么回事?”

  酒保立刻點頭哈腰:“陸總,這小子想吃霸王餐!”

  李毅哈哈大笑:“我李某何人?區區數萬酒錢,算得了什么?平日里打發叫花子,也常幾萬幾萬的扔,哥不怕花錢,就怕花得不值!花得鬧心!”

  陸總被李毅的氣勢鎮住了,難不成,這小子真是一號人物?

  正在這時,幾個便衣走了過來,看來是陸總的熟人,一見面就打招呼。

  陸總見了那哥幾個,立時精神抖擻,滿臉橫肉又抖了起來:“哎呀,張局,好久不來捧場了!今天是什么風把您給吹來了!”

  張局斜著眼道:“怎么,有麻煩?搞這么大陣仗!”

  陸總一指李毅:“來了個想吃白食的小白臉。”

  張局虎目一瞪:“在我張某人的地頭上,還有這種事?那還得了!”

  幾個手下聽了,馬上就明白張副局長的意思,上前就來抓人。

  李毅被他們扭住,大叫道:“他們賣假酒,你們不管!憑什么來抓我?”

  張局惡狠狠地盯著李毅,右手握拳,大姆指指了指自己,高聲道:“不憑什么,就憑老子是東城區公安局的常務副局長張一山!我想抓你就抓了,怎么著?”

  李毅身體強壯,比幾個便衣都高出半個頭有余,借著酒勁,雙手用力一揮一帶,居然掙脫了雙手,右手一個直拳,砸在張一山的腦門子上。

  張一山絕沒想到,李毅居然敢動手,羞惱之下,呼喊一聲:“奶奶個熊,上!打殘打死了算我的。”

  便衣和混子,十幾號人,幾十雙手腳,立時就往李毅身上招呼,就像下了一場拳頭雨。

  好漢不吃眼前虧,李毅酒醒了一半,靈活的一低頭,往張一山沖過去,攔腰抱住他,用力一推,將他推倒,阻住眾人,拔腿就往外跑。

  張一山被酒色淘干了的身子骨,再不復當年好漢之勇,按著老腰直哼哼。一干親信顧不上追李毅,先來扶張一山。李毅趁這個空子,飛快的跑出了酒吧大門。

  搖搖晃晃出了酒吧的門,身體因高度緊張而格外敏感,聽到一陣強烈的引擎轟鳴聲和輪胎刮地聲。同為賽車愛好者的李毅,只用了三秒鐘,就判斷出這是V12發動機至少達到7500轉時發出的怒吼!

  鬧市區,黃金時段,飆車?!什么樣的瘋子?居然這么牛B!

  就在李毅感嘆人外有人牛外有牛之時,白衣飄飄,一個長發美眉,穿著素白的連衣裙,苗條的身段,纖細的背影,與李毅擦肩而過。

  李毅失神了幾秒鐘,我KAO!這么絕美的女子?不知道面子長得怎么樣?不會美女一回頭嚇死一排教學樓吧?

  前后不過幾秒鐘時間。引擎轟鳴聲像咆哮著的千軍萬馬,猶在耳際。背后混子們罵罵咧咧的沖出大門,拖著砍刀,提著棍棒,沖李毅大喊:“雜種,別跑!”

  冷漠的人們,依舊趕自己的路,走向自以為的終點;都市的霓虹,依舊迷離五彩的夜;幢幢高樓大廈,依舊萬家燈火,演繹悲歡離合。

  平靜的夜霧下,李毅感覺到了死亡的氣息。

  生死一念間。

  李毅大吼一聲:“小心!”竟然想也沒想,向著前面的少女沖了過去,一把推開她。一個混子腿長,跑得快,正好趕上,伸手抓緊了李毅:“媽了個隔壁的,還敢……”

  白衣美女回過頭來,正要看清是哪個色狼,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非禮她……

  李毅只來得及看了她一眼,身子被那個該死的混子扯了個結實,怎么也掙脫不了,眼睜睜看著那輛怪獸一般的豪車閃電一般沖撞過來。

  “呯——!”

  “——啊!”

  “—呼—!”

  之后,就聽到四周行人的尖叫聲,輪胎與地面的急劇摩擦聲,車里美女的驚呼,最后是鋼鐵撞擊自己和骨頭碎裂的聲音。

  李毅甚至清晰地聽到,靈魂如輕煙般脫竅而出的輕嘶聲。

  定格在他意識里,有關這個活生生卻血淋淋世界的最后畫面,是車窗里女人那蒼白的臉,那密黑的長長睫毛下,閃現著驚恐與痛苦的雙眸。

  童軍問道:“怎么回事?我剛才聽你們談什么錢不錢的?你向那女的借錢了?我說李毅,你也太不夠哥們了,你缺錢的話,跟我說啊!”

  “瞎扯什么呢。醫藥費,要小六千呢,你有嗎?就是把你那地攤全賣了,也湊不齊這么多錢吧?”

  童軍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我倒想把自己給賣了,只怕沒人出這么高的價。嘿嘿!,這醫藥費咋這么貴呢?我還生得起病嗎?得咧,哪天我要是生病了,哥們,你也甭把我往醫院抬,直接扔香江河里得了。”

  李毅沒有心情開玩笑,以他兩世為人的經驗,明白吳醫生剛才說的話,并非信口開河,他要是湊不夠錢,醫院真有可能把他扔出去。

  而他家現在的家庭狀況,出乎意料的糟糕。生父早亡,母親年輕守寡,沒有改嫁,一個人拉扯大李毅,李毅書讀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撿破爛,打零工,什么臟活累活都干,好不容易才把李毅送進大學校門。現在家里別說六千塊錢,只怕連六十塊錢,也是湊不齊全的。

  可憐天下父母心!

  李毅感嘆著,一邊在想:“我是重生了,那這個時代的我呢?還存在嗎?如果有,這不是悖論嗎?”

  這個問題也就是在腦子里一閃而過,他現在是這個李毅,至于那個李毅,不管存在與否,跟他一毛錢關系都無。

  “胖子,幫我去買點東西,我有急用。”

  “什么東西?”

  “繪圖紙,繪圖筆,繪圖工具。”

  “哈哈,我怎么不知道,你小子幾時學會畫畫了?”

  “快去快回!這錢給你,記住了,一定要買A2的工程繪圖紙,最少要買十張,錢夠的話,多買幾張。”

  “等等,我記記,什么?A2,工程繪圖紙,好咧!可是,你要這么些玩意兒干什么用呢?”

  “山人自有妙計。”

  “我勒個去,又在我面前充諸葛亮!”

  牢騷歸牢騷,李毅的事情,童軍還是挺上心的,見他說得鄭重,接過錢就跑了出去。

  李毅也沒閑著,又仔細的看了一遍報紙上的那篇報道。

  國際鋼鐵行業年度峰會,將在南方省杜鵑市舉辦!

  九月十八!李毅飛快的算了算,離開幕式還有三天,應該來得及!

  李毅前世學的是機械制造,在德國留過學,畢業后一直留在國外著名的鋼鐵公司工作,有著豐富的外國機械制造技術和經驗,本來想回國創立自己的機械制造公司,專門研發制造各類行業機械設備,不成想,剛剛回國,就出了事故。

  沉淫此道多年的李毅,自然明白,現在這個年代的機械,跟二十年后的相比,用天淵之別來形容都不過分。

  重生的金手指,就此點開。

  李毅躺在床上,仔細的回憶,前世做過的跟鋼鐵有關的機器設備。

  敲門聲響了三下,打斷了李毅的思路,夏菲走了進來。

  小姑娘滿臉凄凄然,小嘴嘟起老高,一進門就數落起吳醫生的不是。

  李毅沒有插嘴,只是靜靜的聽著,微笑地看著她。

  “怎么,你不認同我的觀點?這個吳有才,根本就是吳庸才!醫生中的敗類!”夏菲坐在李毅旁邊那張床上,兩只小腳來回晃蕩,一踢一踢的,好像吳有才就在腳前,每一腳都能踢到他。

  “你這么說,真是抬舉他了,這個事不怪他。他不來做這個惡人,也會有其它醫生來做。他只不過適逢其會罷了。”李毅看得很透,語氣很淡然。

  夏菲卻沒這般淡定,又發了一通牢騷,最后扯到自己身上,說她瞎了眼,選錯了行業,更是鬼迷心竅,來到這家破醫院實習。

  李毅卻從她絮叨的話語中,看到了一顆金子般可貴的少女之心。

  夏菲終于傾泄完了心中的怨氣,深深呼吸一口,從口袋里掏出一扎票子,放在李毅手里:“我也沒多少存錢,你別嫌少,先拿著應急吧。”生怕李毅拒絕,根本不給李毅說話的機會,說完就徑直走了。

  錢疊得很整齊,卷成一團,用一根纏著細紅繩的橡皮筋箍著。上面還殘留著少女溫熱的體香。

  人品爆發?轉世之后,怎么碰見這么多好人?

  直到晚上十一點多鐘,童軍才氣喘吁吁的跑回來,把提著的東西往李毅床上一扔,躺在隔壁床上,大嚷道:“我勒了去,你這都是什么天外玩意,我跑了大半個大學城,才找到這些紙啊筆的。你瞅瞅,看對不對。我先聲明,不對也沒辦法啦,我不睡覺,人家店老板還要睡覺哩!再說了,兄弟是用來拼命的,可不是用來跑腿的。”

  李毅嘿嘿一笑,打開東西看了看:“不錯!我說胖子,喂……這死豬,這么一小會,居然睡覺了?”

  童軍響亮的呼嚕聲,已然響起。

  還好住院的人少,空床很多,也沒人來收他的陪床費。

  李毅慢慢的下床,踮著腳,費了好大力氣,將四張小桌子全搬到床邊,排成一排,攤開A2工程繪圖紙,拿出繪圖工具,比劃了一陣,開始作圖。

  工程機械設備圖紙,可不比涂鴉和素描。不僅需要高深的專業知識,還需要熟練的繪圖技巧和精密的比例計算。畫功方面,要求比工筆畫更嚴謹,更細致,更需要耐力。

  在這個計算機還處于486階段的年代,復雜一點的圖紙,那是需要專業的設計研究院,需要一個團隊的精誠合作,辛苦奮戰數天乃至幾個月才能完成任務。

  李毅雖然有了重生的優勢,但這種是實打實的具體操作,偷不得半點懶,開不得絲毫小差,只能一筆一畫的計算,構圖,一遍又一遍的修改,重畫。

  “唉,自從當了老總后,太久沒摸畫筆了,生疏了!”

  投入,瘋狂的投入,生活的現實和無奈,逼著他像上了發條的鬧鐘般,緊張地工作。

  雄雞一唱東方白,李毅在緊張而忙碌的工作中,迎來了重生后的第一個早晨。

  李毅絲毫沒有停筆休息的意思,繼續畫著。

  童軍伸了個懶腰,打著老大的哈欠,爬了起來,看到李毅近乎癲狂的創作狀態,幾乎不敢確認,面前這個瘋子,還是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李毅了:“喂,你是早起呢?還是沒睡?你丫的,幾時起床比我早過?幾時睡覺比我晚過?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吧?”

  李毅道:“我都睡三天了,還睡不夠啊?快去買早點,我餓了。”

  童軍過來瞅了一眼,摸著下巴驚訝道:“李毅,你這畫的什么東西?我怎么整不明白啊?我說你一個學文學的,不去寫詩,怎么畫起這寶塔來了?”

  李毅笑道:“這不叫寶塔,這是反應爐。”

  “嘁!你上個大學了不起,你敢跟老子比肉多嗎?你敢跟老子比飯量嗎?”

  李毅暴寒,放下畫筆,連連作輯:“好兄弟,我認輸還不成嗎?求你了,快去買吃的來,我真餓了。”

  童軍虐待李毅的目的達到,右手握拳,伸手彎肘,做了個勝利的姿勢,滿足的摸著大肚子,屁顛屁顛的去了。

  李毅看著他的背影,目光里滿含贊美。

  李毅那小子,倒給他留了一個真心朋友!

  這天,醫院真的把藥停了,沒人過來換藥,也沒人過來輸液,甚至沒人過來過問一聲。

  李毅樂得逍遙自在,畫他的圖。

  中午,郭小玲過來了,俏白的臉上,多了兩個熊貓眼,顯然昨晚一夜沒睡。

  她看到李毅在畫圖,也是驚詫不已:“真沒看出來,你還有這方面的愛好。”郭小玲是外行,根本看不懂李毅畫的是什么。

  李毅嘿嘿一笑:“隨便坐,我在創作,恕不接待。”

  “你!”若不是看在救命恩人的份上,郭小玲非轉身離開不可。身為系花的她,幾時受過男生的冷遇?何況,她昨晚通宵未眠,一直在幫他籌錢呢!他就不念自己一點好?

  啪!郭小玲掏出一沓票子,拍在李毅面前,沒好聲氣地道:“這是三千塊,先把醫療費交了,剩下的,我再想辦法。”

  “啊!”李毅終于放下鉛筆,抬起頭,看著郭小玲:“你沒把自己賣了吧?”

  “啐!胡說八道!我把你賣了也不會把自己賣了。”

  “這就好。你真要賣,也千萬別賣這么便宜,我可舍不得!”

  “你……”郭小玲氣極,有種抓狂的沖動。

  “你這錢哪來的來路不明的錢,我可不用。”李毅臉色一正。

  “我找輔導員了,他幫我籌的。”

  “哦!”李毅腦海里閃過一個中年男人的形象,王海波,四十來歲,一個兢兢業業的知識分子。平常他不是挺看不上李毅的嗎?看不出來,居然這么善良,關鍵時刻能這么幫忙。

  李毅輕輕一嘆:“替我謝謝他,過一陣子,我會加倍還他的。”

  郭小玲自然當他的話是客套話,她可不認為,短時間內,李毅能有償還這筆債務的能力。事實上,王海波也考慮到了這一點,但李毅是他的學生,作為一個有良心的老師,他不可能撒手不管。

  “為這錢,王老師跟愛人吵了一架——這錢是準備是王曉月買鋼琴的。”

  王曉月是王海波的女兒,十六歲,在師大附中上高一,很喜歡音樂,能唱會跳,很招人憐愛的一個小女孩,她最大的夢想,就是擁有一架鋼琴。

  李毅沉默了,王海波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實在需要很大的勇氣,從心里生出一絲敬佩,緩緩說道:“好人會有好報的。”繼續低頭畫圖。

  交了錢,醫院又恢復了換藥和吊水。

  李毅吊著瓶子,左手背上扎著長長的針,照樣畫他的圖。

  這種瘋狂的畫圖行為,一直持續了三天,直到九月十七晚上,李毅才鄭重的在每張圖紙上簽上自己的大名,爾后,興奮的將畫筆扔出窗外,宣告完成。

  李毅重生后的波瀾壯闊的事業和前程,將從這幾張圖紙開始。

  我們精彩的故事,也將從這里展開。

  新書上傳中,您的每一次、推薦和,都是拾寒階的前進動力,謝謝您的閱讀。

  大會工作人員貓著身子,三步并做兩步,趕到李毅面前,拉住他的手臂,怒目訓斥道:“你是什么人?怎么進來的?快出去!這里不是你玩的地。”

  李毅自尊心再次受挫,哥就那么臉嫩?他扒開工作人員的手,嚴肅地道:“我是來參加會議的。”

  會場里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劉明明故意大聲叫道:“怎么來了個叫化子?”

  周子琪咬著嘴唇,恨恨地看了劉明明一眼。她雖然是李毅的同學,想要維護他的自尊,但李毅此刻出了洋相,她卻不敢站出來說話,還縮了縮身子,生怕被李毅認出來,或是被人以為她跟李毅有什么關系。

  叫化子?

  開什么玩笑!這可是國際性的大會,現場前十排的,哪個不是非富即貴,身價不菲?很多人臉上都露出吃驚和厭惡的表情。

  大會組委會的人臉上都掛不住了,今天這么多的領導和外賓在場,還有省電視臺在進行現場直播,這簍子捅大了。

  幾個工作人員從后面彎著身子走來,迅速地靠近李毅。

  事情的主角,李毅同志,絲毫沒有覺察到,很多人看他的眼神都是帶刀的,仍然一臉輕松的笑容,向著講臺躹了一躬,又向著會場躹了一躬,朗聲道:“打擾大家了!”

  大多數外賓倒是無所謂,他們正嫌這個開幕式太過于沉悶呢,這下好了,來調味劑了。甚至有人鼓起掌來。

  李毅看了一眼,發現大部分是外賓,便用很流利的英語繼續說:“我知道大家都是世界鋼鐵行業的老大,你們不遠萬里,跨越千山萬水,來到此地,帶來了你們國家最頂尖的行業技術和經驗。我代表我個人,對你們的到來,表示歡迎。”

  掌聲響起。

  那幾個來抓李毅的工作人員,剛好靠近李毅,聽到這熱烈的掌聲,都不禁退了幾步,隱入不起眼的角落。

  李毅不是領導,會場的翻譯并沒有翻譯他的話。

  組委會的人面面相覷,大部分人根本聽不懂李毅在說什么,紛紛互相詢問。

  溫玉溪坐在講臺上,向下面招了招手,一個年輕人快步上前。溫玉溪問道:“他剛才說什么?你翻譯一下。”

  年輕人是溫玉溪的秘書,秘書的英語水平也很一般,漲紅了臉,囁嚅了半天。溫玉溪不悅地道:“外事辦的翻譯呢?”

  秘書連忙小跑過去叫人。w/w/w/.小shuoyd/.c/o/m

  地面鋪著厚厚的地毯,秘書跑快了,腳下錯步,一個趔趄,差點摔了一跤。他擦了擦汗,心里一片冰涼。剛才老板的表情,非常的不高興,老板一不高興,他這得來不易的位置,還沒坐熱乎呢,只怕就要懸乎。

  主席臺的另一側,坐著五個人。兩個女孩,三個男的,都是大會的翻譯。

  不一會,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在秘書的授意下,蹦蹦跳跳的走向溫玉溪。

  “溫書記,您好,我是外事辦的翁虹,請您吩咐。”女孩剛分配到省外事辦當翻譯,頭次面對著這么大的官,心里還是蠻忐忑的。

  “剛才小毅說的什么,你給翻譯一下。”

  “小毅?哪個小毅?”翁虹腦子一陣迷糊。

  溫玉溪指了指李毅。

  “哦——!”翁虹趕緊的把李毅剛才的話翻譯過來。

  溫玉溪點頭道:“你就在身邊,給我當翻譯,看這小子還要搞什么玩意。”

  翁虹心里一喜,能有機會在領導面前露臉,當然是求之不得。

  李毅推開那個一直試圖阻攔他的工作人員,走到溫玉溪身邊,喊道:“溫伯伯,借你的話筒一用。”

  這聲溫伯伯喊出來,全場嘩然,底下一陣騷動。

  溫玉溪道:“小毅,這可是現場直播的國際性大會,不僅關系著我們南方省的臉面,更關系著我們國家的名譽!”

  李毅恭敬地道:“請放心吧,溫伯伯,我有分寸。”

  得到溫玉溪的同意,李毅拿起話筒,笑著用英語說道:“不管你來自大洋彼岸,還是來自喜馬拉雅山的另一端,我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稱號:商人!商人的本質,只有一個,追逐利益!別告訴我,你們是來我國免費送技術送設備的!無利不起早,不獨你們如此,我也如此!我今天早上五點半就起了床,趕來這里,跟大家約會,當然不會只為了說幾句歡迎之類的屁話!我今天來,跟在座諸位一樣,是來謀取利益,是來做生意的!”

  滿座皆驚。

  翁虹按原話翻譯給溫玉溪聽,一邊翻譯,一邊震驚不已,這個年輕人,乍一看,毫不起眼,細瞧瞧,精氣內斂,英氣逼人。一口英語,純正流利,說出來的話,也是語不驚人誓不休,心底暗暗贊嘆的同時,也為他捏了一把汗。

  “呃?”溫玉溪暗暗吃驚,說話這么直接,這么?

  大會組委會主任擦著汗,趨向講臺,向溫玉溪請示道:“溫書記,是不是強制將他拿下?”

  溫玉溪搖搖手道:“直播呢!先看看再說。”主任便點頭退下。

  出乎意料的是,外賓們不但沒有生氣,反而發出一片叫好聲。

  李毅前世沒少跟老外做生意,知道外商最是反感國內官場那一套,太過繁瑣,太過虛偽。最直接的方式,也是最能打動他們的方式。

  李毅從背后取下畫筒,從里面拿出自己的杰作,攤開放在講臺上,舉起一張,展示給觀眾看:“我帶來的,是一些新的設備和新的技術。”

  外商們一聽說這個年輕的小伙子要賣新技術,都不屑地笑了,一個日本來的客商更是驕傲地大喊:“一個小孩子,能有什么好東西?就算是你們國家,也沒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術!你們的設備和技術,都是從我們國這進口的!”

  李毅狠狠盯了他一眼,暫時沒有理他,微笑道:“下面我來介紹一下這套新技術。這里展示的,是一套CCPP,利用我這套CCPP機組,每小時可燃燒高爐煤氣40萬立方米、焦爐煤氣4萬立方米,每小時最大發電量達27萬千瓦時,年發電量達20億千瓦時以上,比同等水平的熱電廠年可節約標準煤65萬噸以上。該機組在實現每年利用高爐煤氣約31億標準立方米的同時,還可減少一氧化碳排放9億標準立方米,減少溫室氣體二氧化碳排放約180萬噸,使鋼鐵廠的電力自給率提高35%左右。具有巨大的節能效果、經濟效益和環境效益。”

  下面的人聽得入神了,喧嘩之聲漸漸平息,只有李毅的聲音回響著。

  那個日本人驚訝得張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跑上前,仔仔細細地研究著李毅的圖紙。

  李毅冷笑道:“對不起,這位先生,我的技術,不會賣給你們島國人,請你坐回座位去吧!”

  日本人肥大的臉漲得通紅,啊啊兩聲,回到座位。

  “好!”國人鼓起掌來。

  溫玉溪一邊聽著翻譯,一邊問道:“CCPP是什么東西?”

  翁虹臉一紅:“溫書記,我也不懂,我去找個懂的來。”

  溫玉溪嘆道:“看來,我們準備得還是不夠充分啊!你看看,多數官員不懂英語,更弄不懂鋼鐵廠里的設備,這個年輕人,讓我學到了很多東西啊!人才啊!”

  柳鋼的一名副總被翁虹喊了來,諂媚地笑道:“溫書記好,CCPP,是燃氣蒸汽聯合循環發電機組,英文名稱binedCyclePowerPlant,簡稱CCPP。是先將高爐煤氣、脫硫焦爐煤氣混合。經煤氣壓縮機加壓,與壓送至燃燒室的空氣混合燃燒,生成高溫、高壓的氣體,經燃氣透平機膨脹做功,推動燃氣透平帶動壓縮機和外部負荷高速旋轉:從燃氣透平中排出的乏氣引至余熱鍋爐,產生高溫、高壓蒸汽驅動汽輪機,與燃氣透平一起帶動發電機發電。”

  溫玉溪聽得直皺眉頭。

  副總知道專業術語太多,溫書記一時難以接受,不由得抹了抹額頭的冷汗。

  溫玉溪問道:“他說的那個技術,跟你們廠里的比起來,怎么樣?”

  副總更是冒冷汗:“溫書記,這個,相差太大了。我們廠的CCPP機組,主機是從三菱重工進口的,經過廠里數十名工程師一年多的研發,才建成投產,但是,各項指標,還不到他所說的三分之一。”

  溫玉溪動容道:“那你覺得,他的技術,可行嗎?”

  副總抹著冷汗道:“這個,具體的要看過他的設計圖,聽聽他的設計思路,才好決定。”

  溫玉溪道:“如果技術可行,我們省內一定要拿下!不管代價!這么好的技術,不能流到國外去!”

  “是,是!我馬上去跟汪總商量一下。”

  溫玉溪威嚴的點點頭,算是作答。再看向這個衣著窮酸的學生,溫玉溪的眼神變了,一個學文的,居然研究出了這么重要的CCPP技術!太不可思議了!

  李毅鏗鏘有力的男音,繼續回蕩在大廳中,解說著他那套全新的技術。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幾乎所有的內行都被李毅的話震住了。如果這個年輕人所說成真,這對一個鋼鐵廠意味著什么?

  財富!

  巨大的財富!

  現在的CCPP機組,最好的也只能達到李毅所說的三分之一效益!

  這是怎樣一個概念?

  李毅的技術,將引來CCPP機組的一次大改革!

  也將引領鋼鐵產業的一次大革命!

  皇冠車開一陣就要停一下,李毅問道:“喂,你剛學開車?”

  金銘不好意思地點頭道:“是啊。主要是路段不熟,要一邊開,一邊看路。對了,你是回學校吧?”

  李毅想,腿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就嗯了一聲。看她一會看看外面的路牌,一會小心的踩幾腳,看得心都吊到嗓子眼了,連忙道:“我來開吧。你這樣子,遲早要出事。”

  金銘也沒多想,在她意識里,身邊這個男人,已經是無所不能了,會開個車,有什么稀罕的。

  李毅兩只腳伸過去接了金銘雙腿的班,左手掌握住方向盤道:“你快過來。”

  金銘吃驚道:“不停?”

  李毅不屑地道:“停什么!我飆車那陣,你還沒學會開車呢!”忽然意識到說漏嘴了,連忙掩飾道:“快點過來啊!別磨蹭了。”

  好在金銘根本沒有多想,彎著身子立起,李毅屁股一挪,想從金銘身后擠過去。但空間只有那么大,一時之間,兩人卡那了。

  金銘穿著職業套裙,裙子的下擺很短,短到彎腰一翹,就露出半邊惹人深思的股溝。李毅眼睛被金銘擋住,連忙叫道:“快坐下,我看不到前面了。”

  金銘乖乖地一坐,正好坐在李毅雙腿之間。

  李毅啊的一聲,原來就不盡興的小弟弟,馬上就昂首挺胸站立起來,向著金銘的后臂發起猛烈的攻擊。

  金銘嗔道:“你老拿東西戳我做什么?”

  “天地良心,我兩只手都在你視線范圍之內!”

  “啊,你!”金銘反應過來,臉羞得紅到了耳根。

  金銘小心的扭了扭屁股,這一來,更是要命,李毅年輕的身體,幾乎不聽招呼,一挺一挺的,而金銘的扭動,倒好像是在配合他似的,很快就有了強烈的飛上云端的感覺。

  “啊!”車子不受控制,在大街上七扭八拐的。還好這個時段路上車子行人都少,沒出什么事故。

  “你別動了,再動我就要發射了!”李毅漲紅著臉,盡力往左邊挪了挪,終于與金銘錯開了。

  剛松一口氣,猛然前面亮起一道強烈的手電筒光,晃得人眼睛生痛。李毅踩了剎車,看到一個交警一手拿著手電,一手牽著一條立起來比人還高大的狼狗,正虎視眈眈的看著自己。

  “交警臨檢!把車靠邊停好。”交警看清里面的人后,放松了警惕。

  李毅老老實實的,按照交警同志說的停好了車,打開車門下車。

  這才發現,已經到了香江大橋旁,交警在這里設了一個卡,可能也是為了保障鋼鐵峰會的安全。除了這個交警外,還有七八交警,已經攔了四五輛車,正在檢查。一邊還有公安局的車,看來是聯合執法。

  “你怎么開車的?這么筆直的香江大道,你愣給開成了盤山公路!”交警很年輕,還挺幽默。

  “我……”

  “駕照!”

  “沒有!”李毅老實回答。

  這時聽到前面一個交警大聲說了句:“我管你是什么處長,市政廳副主任了不起啊?你開車犯了法,就歸我管!”

  李毅很是驚奇,看過去,果然是劉明明和一個中年男子,那男子跟劉明明有幾分形似,想來就是他那個靠山老爹。市政府辦公廳的副主任。

  劉易陽真是老羞成怒,平常呼風喚雨,也算一能人,誰成想,今天這個小交警,左右就是不給面子,不就是喝了點酒,開了快車嗎?有什么了不起的?又沒撞死人!

  那邊劉明明因為無聊,東張西望,結果也發現了李毅,一道仇恨的目光,刷的就射了過來。

  李毅真是感到無辜,平白無故,樹一強敵。

  這邊交警繼續問:“喝酒了?”

  李毅老實的點頭:“喝了一點。”嘴里的酒氣還很濃,想瞞也瞞不了,干脆光棍一點。

  金銘走過來,嗲聲嗲氣地懇求道:“交警哥哥,這是漣鋼的車,你就放我們一馬吧。改日一定請客。”

  女人的辦法就是管用,那小伙子聽了,語氣立馬就軟了三分,做了個無奈的手勢道:“沒辦法,誰也不想這么晚出來查車,但上級有命令,我們也沒辦法。”

  那邊劉明明看到李毅身邊跟著的金銘,眼里的嫉恨更加深刻。

  劉易陽急得團團轉,好話歹話,說了幾籮筐,無奈這幾個年輕人就是油鹽不進。劉易陽掏出名片,發給那兩個交警,低聲道:“你們拿著我的名片,將來要辦什么事,我一定幫你們。”

  交警們一致搖頭,并將名片推了回來,表示無能為力,上頭在那邊盯著呢。

  劉易陽一聽有上頭在,反而松了口氣,定睛看過去,可不是嘛,那邊停著一輛越野車,一個中年男人正斜靠在上面,非常愜意地吸著煙,望著灰蒙蒙的城市夜空發呆,正眼都沒瞧這邊一下。

  劉易陽一見那人,卻如見救星,高興的跑了過去:“陳隊!哎呀,真的是你。這大半夜的,還要出隊,真是辛苦了!”

  那人是市公安局交警支隊的副隊長陳翔。陳翔一見是劉易陽,連忙上前握手,笑道:“什么風把劉主任吹來了。”

  劉易陽笑道:“哎呀,你我兄弟,好久沒聚了,找個時間,叫上二子他們,我們哥幾個聚一聚。”

  陳翔跟劉易陽,還有那個叫二子的,是一個村里出來的,彼此之間常有來往。

  劉易陽把事情一說,陳翔大手一揮道:“這算個屁事,我一句話的事情,走,我去跟他們說說,兄弟這點面子,他們還是要給的。”他說得客氣,其實,這幾個都是他的忠實手下,今天出隊,一是為了任務,二是為了撈些油水,好打打牙祭。

  劉易陽一聽,自然心花怒放,兩人有說有笑的,走了過來。

  陳翔過來一說,交警們自然就放過了劉易陽。

  劉易陽緊緊握住陳翔的手,搖了又搖。

  劉明明一看來了救星,立馬耀武揚威起來,悄悄地對陳翔道:“陳叔,幫個忙,那邊那個小子,是我情敵,幫我整整他。”

  陳翔一聽是情敵,呵呵的笑道:“你這小子!跟你爸當年一個德行!得了,這口氣,叔替你出了。要不要跟叔去看看熱鬧?”

  劉明明一聽,自然求之不得,跟劉易陽道:“爸,我去去就來。”

  女人都是敏感的,李毅目光的游離,心不在焉的表情,郭小玲都一一看在眼里,感受在心里,順著他的目光,郭小玲看到了一張驚艷絕倫的臉,面對如此仙容,連自己都自慚形穢,難怪他會目不轉睛了。

  郭小玲心里一陣惱怒,舞沒跳完,就推托頭暈,悻悻的坐回到了休息區。

  李毅當然明白她的心思,但是此刻,他的心思卻不在郭小玲身上。畢竟,郭小玲是死鬼李毅的夢想,而他的夢想,卻是那個妖嬈卓絕的柳若思。

  可是,他不敢就此貿然上前搭訕,他怕她誤會他是狂蜂浪蝶之流,從而留下不好的印象。可是,這么難得的良機,他也不想錯過。

  柳若思臉上帶著深深的憂郁,一如她后世留給李毅的容顏。

  一襲白色的連衣裙,樸素卻難掩她天生麗質。

  如果童軍在此,一定能認出,這條裙子,是從他地攤上賣出的,他也一定還記得這條裙子的賣價,九元。

  因為這個女孩子太漂亮了,漂亮到讓他過目難忘。

  其實,這條裙子的進價是十二元,童胖子開價三十,至少也要賣十五元的。

  但這個女孩子只是皺了一下好看的鼻子,略感羞澀與不舍的說了一句:“我身上只有九元錢,還是下次再來買吧。”

  一向精明的童胖子,鬼使神差的接道:“九元就九元,我賣給你了。”

  看著女孩在陽光下盛開的笑靨,童軍也傻傻地笑了,仿佛做成了世界上最大的一筆交易。

  如果童胖子能看到此刻的她,更會覺得這買賣值,你瞧瞧,她穿著我賣給她的裙子,如蓮花般高貴,如雪花般純潔,如梅花般優雅!

  她腳上穿的涼鞋,也很一般,很多地方都掉了皮,但穿在她的腳上,這雙鞋卻變成了灰姑娘腳上的水晶鞋,是那么的美!因為那雙腳的緣故,那雙破鞋,似乎也成了世間最亮的一個點。

  李毅就這么靜靜的站在原地,看著夢想中的風景,渾然不覺身邊的舞伴,早已氣得離開。

  柳若思早就感到了男人的灼灼目光,只是她早已麻木,對此也多了許多抵抗能力。做到了無知無覺的境界。

  她在憂心著自己的事。數次與李毅擦身而過,都沒有向這個癡呆的男子投去哪怕是憐憫的一眼。

  舞曲戛然而止。

  李毅這才驚覺失態,默默地走到郭小玲身邊,輕輕地道:“對不起,我剛才很失態,讓你見笑了。”

  “她很美嗎?”郭小玲語含嫉妒。當然,她是不會承認這一點的。

  “我似乎在夢里見過她。”李毅說。

  “那就是夢中情人啰!”郭小玲語氣尖銳,連自己也嚇了一跳,解不清為何如此失態。自己不是不喜歡他嗎?最近對他的好,只不過報他的救命之恩而己。可是,自己心里為什么總是酸酸的呢?

  她沒談過戀愛,不曉得這是怎樣一種情況。

  “你生氣了?”

  “生氣?我怎么可能生氣?你值得我生氣嗎?”她恢復了常態,一如既往的冰冷。

  “嗯,我也以為我不值。”李毅淡淡一句,故意隔了她幾個座位坐下。

  傷到他的自尊嗎?郭小玲惴惴不安地想。哼,傷就傷唄,誰叫他先傷我呢?怎么,我也會受他的傷?不會吧?

  李毅的目光,依舊被柳若思牽引著。接下來的兩場舞,他沒有上場,郭小玲拒絕了前來邀請她的幾個男生,其中自然包括姚林。

  柳若思連著幾場,只跟一個人跳舞,一個看上去起碼有四十歲的中年男人,那男人長得比柳若思還要矮上半個頭,但一身得體的名貴衣服,脖子上更掛著一條拇指粗的金項鏈,手腕上戴著一塊老大的金表,整個一暴發戶的形象。

  而每當有人試圖上前邀請柳若思時,總有一個穿著黑衣,戴著墨鏡的家伙,拿著手中磚頭似的大哥大,點點那男生的胸膛,示意他識相的就快離開。

  暴發哥摟著柳若思,左手一點都不老實,總是不停的上下其手。柳若思總是躲閃,但又不敢太過拒絕,十分掙扎。

  李毅看得眉頭緊皺,很想上前拉著她離開,可是,憑什么呢?她都不認識他,何況,她跟那暴發哥是什么關系?李毅并不知情,萬一人家是你情我愿的呢?豈不是攪了一池鴛鴦?

  孫薇過來笑道:“李毅,怎么了?累了?”

  李毅搖搖頭:“沒事。我請你跳一個吧。”

  孫薇笑道:“好啊。”

  又玩了大半個小時,跳過一段瘋狂的迪斯科之后,大家的激情都得到了盡情發泄。肚子也餓了,便出來找了個宵夜攤吃宵夜。

  李毅猛然甩甩頭,想把什么東西趕出腦袋一般。

  隨緣吧!李毅瞬間就開朗了,又跟大伙又說有笑起來。

  年輕人的煩惱,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郭小玲也很快就忘記了剛才不愉快的一幕,在李毅的逗笑下,又展現出笑容。

  孫薇甚至偷偷的伸出手,在桌子的掩飾下,在李毅腰上狠狠擰了一下,痛得李毅差點叫喚出聲。她卻得意的一笑:“以后你再敢在我面前看別的女人,我就這么擰你!”

  李毅苦笑道:“拜托,小姐,我們的關系,有你說的那么嚴重嗎?”

  “就算只是同學關系,你也要尊重我!”

  “我的媽啊,誰要是娶了你做老婆,豈不是這輩子就在一棵樹上吊死了?”

  “哼,我這是名貴樹種,一棵就能抵得上整片森林!”

  李毅暴汗,心想再智慧的女人,說起胡話來,都是不經大腦的。

  吃過夜宵,天南海北的聊了一通后,已是凌晨兩點多了,一眾人就說笑著,向歌廳去。

  李毅悄悄地問朱楓和畢爭光:“發展得怎么樣?這可是難得的好機會,你們兩個可要抓緊了。”

  朱楓臉紅紅地道:“我抱著女生的時候,感覺心都要飛出來了。”

  畢爭光一臉的不屑:“就這么一點出息?我跟她互相了解了一下,嘿嘿,她似乎對我觀感還算不錯。今天真要謝謝你啊,李毅,要不是你,我們可沒這么好機會,這么零距離地接近她們。”

  跟畢爭光一起跳舞的女生,名叫劉蕙,竟然是他的夢中情人!

  這還真出乎了李毅意外,鼓勵他道:“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說笑著,姚林那打了興奮劑的聲音又響起:“兄弟姐妹們,唱歌的好地方!到了!”

  眾人一齊歡呼,比起跳舞來,他們更喜歡歌唱的自由與灑脫。

  歌廳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風情。

  出租車就是快,一刻鐘不到,就停在了香江大酒店門口。

  李毅掏出十塊錢來付賬。

  柳若思蹙眉道:“你明明還有錢!昨晚你是故意的。”

  李毅笑道:“這也得你上鉤不是?”

  柳若思哼了一聲:“流氓。”

  “一刻鐘前,你還夸我正人君子來著。”李毅有些無語。

  李毅的記性不錯,工行在這里的確有一個分部。

  偌大的營業廳,里面擠滿了人。

  保安居然還警惕地望了望他,確定沒有任何殺傷力之后,才繼續他的遛達。

  李毅找到一個工作人員,問道:“請問,有沒有不用排隊的窗口?”

  小姑娘覺得好笑:“同志,大家的時間都是一樣寶貴的,有需要的話,請去排隊,好嗎?”

  李毅道:“我的事比較急,等著取錢用呢!”

  小姑娘不耐煩地道:“誰沒個急事啊?排隊去吧。”

  李毅嗆了一口!“同志,我真有急事,你們不是有貴賓窗口嗎?在哪里?”

  正好又有人來咨詢,小姑娘懶得搭理他了。

  李毅只好自己找。

  柳若思頭一次進這么豪華的銀行,有些緊張地問:“你取多少錢啊?還貴賓窗口?”

  李毅笑道:“你需要多少錢?”

  柳若思笑道:“我要十萬!你有嗎?”

  李毅笑笑,只點了點頭:“跟我來。”他已經看到貴賓室三個字了。

  貴賓室的門關著,門口正好有個保安,正看著當天的日報。

  李毅推門要進去,保安伸手攔住了:“喂,辦業務去那邊排隊,這里是貴賓室,你不能進。”

  李毅有些火了,取個錢怎么這么麻煩呢!掏出卡來,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看清楚,這是什么卡!”

  保安的眼珠子跟著李毅的手晃動,看過來看過去,終于看清楚了,連忙笑道:“不好意思,請進。”

  李毅哼了一聲:“什么破銀行!麻煩死了!我馬上就換行存!”

  保安賠著笑臉送李毅進了里面,繼續看他的報紙,忽然被上面的一則新聞驚呆了,這個年輕人,不就是報紙上報道的那個億萬富翁嗎!想起他剛才說要轉行存儲的話,叫道,哎呀媽啊!經理怪下來,那就不得了了。

  李毅心情很不好,現在銀行的服務態度,真是太差,跟后世根本就沒得比。

  貴賓室只有一顧客,取了兩萬塊錢走了。

  下一個就輪到李毅。

  李毅將卡和存折往里面一丟。

  “你好,先生,辦什么業務?”里面是一個長得不錯的女孩子,所有的部門都一樣,要害部位,總是讓美女頂上去。

  美女的聲音很甜,態度也很好。

  李毅心情好了那么一點,淡淡地道:“全部取出來。”

  剛才看到李毅亮了亮卡,就真的進了貴賓室,柳若思心里就是一咯噔,難不成,這家伙還真存了幾千塊錢?

  美女營業員也不多言,拿過卡和折子,習慣性的先刷卡。李毅輸了密碼。

  美女忽然就驚叫起來,慌了神似的站了起來,結結巴巴地道:“先生,你確定要全部提取?”

  李毅卡瞪了她一眼:“是啊,怎么了?”

  美女連忙道:“對不起,我做不了主,我喊我們經理來。”

  經理很快就來了,其實他就在不遠處,聽到這邊有動靜,已經往這邊走了。

  “怎么了?大驚小怪的!端莊一點。”經理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戴著眼鏡,頭頂頭發謝了一大半,梳著一個地中海式的發型。一來就呵斥那個營業員。

  “經理,你看看,顧客說要全部取走。”美女委屈的撇了撇嘴。

  “取走就取走唄,也許人家有急用。”經理更加覺得這個人業務不過關了,動了換她的心思,貴賓室這么重要的地方,可不能由著一個馬大哈胡來。要知道,銀行80的利潤,是靠這20的貴賓創造的。

  “經理,你看看,這可不是小數目,我做不了主。”美女指著屏幕。

  經理過來一看,差點沒摔倒,又數了一遍那些個零,確認無誤后,冷汗就下來了,八千萬啊!要是在他手中轉走了這么一大筆存款,他今年的業績,就要打幾個折扣了。

  經理連忙問道:“先生,你好,請問你需要這么大一筆錢,是有急用嗎?”

  “沒用,就是想換個銀行。”

  “哎呀,先生,我們工行是全國最好的銀行,你錢存在我們很行,那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呢?還是你有別的顧慮?”

  李毅道:“你們這里太麻煩了,在大廳里問個路,多半天沒人回答,進個貴賓室,門口還有保安阻攔,我覺得我還是換家銀行吧。”

  經理一聽,馬上就明白了,敢情這位是心里窩著火呢,連忙打開鐵門,從里面出來,笑道:“原來如此,真是對不起,是我們工作做得不到位,你批評得對,我一定嚴肅處理這事。一定讓你滿意。這樣好不好,這錢還是存我們這里,我給你上浮0.3個利息點,好不好?”

  李毅不吭聲。

  柳若思適時地道:“李毅,怎么取個錢要這么久啊?我還沒吃早餐呢,快點啊!”

  經理一聽,馬上咬牙說:“0.5個利息點!”

  李毅也就做做姿態,沒真要轉存,就坡下驢道:“好吧,那給我取二十萬吧。我先用著。其它的,就先存你這。看情況再說吧。”

  美女松了口氣,很快就為李毅辦理好了手續。李毅接過二十沓嶄新的票子,笑道:“美女,能不能給兩個袋子?”美女馬上就找了個黑色的塑料袋來。

  李毅把錢分成兩份,分別裝進兩個袋子里。

  柳若思心里面翻江倒海,一直處在震驚狀態。這是個什么人啊!二十萬塊錢呢,拿兩只塑料袋就這么提著?真是人不可貌相呢,這個看上去穿著比我還差的男生,居然這么有錢?

  扮低調的富家公子?拯救我這落難的灰姑娘?

  “給你!”李毅把一只塑料袋塞到柳若思手里,笑道:“你可要拿穩了,你爸的病,全靠這些錢去治呢。”

  柳若思乖乖的哦了一聲。

  臨分手時,柳若思道:“我寫個欠條給你吧。”

  “不用,我相信你。”李毅本想說送給你了,但怕傷她自尊,何況,有了這個借口,以后也可經常見面了。

  柳若思不禁抬起頭,看著李毅,這一刻,她真的有些相信了,或許,面前這個男人,就是她前世的種的一棵樹。

  一棵開滿了花兒等著她去看兩眼的樹。

  走出校長辦公室的門,李毅還有些暈暈乎乎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就那么興奮,毫不猶豫地就提出了那個想法。

  他自然不會明白,這是黑白無常在他體內種下的官運,發生了主動作用。

  李毅回到教室,周子琪就湊了過來:“怎么樣?沒事吧?”

  “沒事,我入黨了。”

  “啊!”周子琪道:“入黨?那有什么啊,瞧把你高興的。喂,李毅,下午我請你看電影吧。”

  郭小玲雖然裝作不理睬,但還是尖著耳朵在聽,聞言就瞥了李毅一眼,不想李毅正望著她呢,見她望過來,就馬上朝她擠眉弄眼,笑臉相迎。

  郭小玲哼哼兩聲,飛快的低下頭去。

  李毅對周子琪并無好感,她也不是他喜歡的那種類型,當下斷然拒絕:“對不起,我有約了。”

  周子琪難掩失望之色,還想說什么,但看到李毅一雙色瞇瞇的眼睛,只在郭小玲身上留連,就冷哼一下,甩著頭發走開了。

  李毅走到郭小玲身邊,在她的書桌上輕輕敲了敲:“你好,小玲。”

  郭小玲輕輕的嗯了一聲。

  “欠王老師的錢……”

  “不用你操心,我自己會想辦法。”不等李毅說完,郭小玲就連忙說。

  “嗯。這個錢,我已經籌到了,我會還給王老師的。還有,我跟柳若思之間,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我跟她,沒任何關系。”

  “你跟她有沒有關系,不用跟我解釋。”郭小玲的語氣冷冰冰的。

  “那,就這樣吧。{手.打/吧}”李毅有些失望地說。

  李毅對中文系的課程,興趣缺缺,這幾天,反而都在研究校長給的那些黨建材料和黨員考試資料。

  不看不知道,一看入了迷。通過研究黨的發展歷史和意識形態,他對黨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意猶未盡的跑到圖書館,查閱了大量的相關資料。

  他對著這些枯橾無味的文字,看得津津有味,幾天之后的考試,居然考了滿分!也是這屆考試的最高分,比校學生會主席和副主席還要高出一截,這也大大出乎校長的意外。

  成績公布的那天中午,李毅坐在教室里,捧著一本厚厚的黨史在研究。

  一個男生徑直走到他面前,敲了敲他的桌子:“李毅是吧?我是學生會的曾小強。到校學生會辦公室去一趟!咱們主席有請!”

  “主席?”李毅覺得好笑:“他是殘疾人?不能走路?”

  曾小強不解何意,搖了搖頭。

  “如果他真有事找我,就叫他過來吧。”李毅淡淡說了一句,又低頭看書。

  曾小強豎起大拇指:“牛!你真牛!連陸主席你都敢得罪!”

  李毅眼皮都不抬一下。

  曾小強見沒人鳥他,有威風也沒處耍,頓感失落和無趣,掉頭就走。

  周子琪湊了過來,說道:“李毅,陸俊可不是好說話的,校學生會里,出了名的強勢,你小心些。”

  李毅笑道:“我又沒得罪他啊?我都不認識他。”

  “他叫你去,你沒去啊!”周子琪眨眨眼,決定再好好點撥一下這個呆頭鵝。

  “他跟我一樣都是學生,憑什么他叫我去,我就得去?”李毅的邏輯很實在。

  周子琪偏頭想了想:“也對哦!”

  談不了幾分鐘,教室門又被敲響,一個粗大的嗓門響起來:“哪個是李毅?學生會有請!”

  教室里的同學并不多,十分反感地盯著那個高大壯實的學生,沒人吭聲。

  周子琪悄聲道:“來的人叫胡剛,陸俊的死忠,你小心些。”說完就退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去。

  胡剛一眼就看到了李毅,這個低頭看書的家伙,很符合曾小強描述的李毅形象,便大踏步走了過來。

  胡剛正要去拍李毅的肩膀,一個冷冷的女聲響起:“這位同學!請問有什么事?”

  胡剛看到一個美女站在面前,火氣就少了幾分,嬉笑道:“我找你們班的李毅。”

  “你找李毅什么事?”

  “你又是誰?”胡剛看到美女的冷漠,語氣也硬了幾分。

  “我是這個班的班長!”郭小玲站在李毅身邊,毫無懼意的看著胡剛:“你氣勢洶洶地闖進來,到底想做什么?”

  胡剛揮手道:“我不找你,我找李毅!李毅,陸主席發話了,限你五分鐘之內到學生會辦公室報道。”

  李毅抬起頭,瞥了他一眼,皺眉道:“你在跟我說話?”

  “不跟你說話,還跟豬說話哩?陸主席能看上你,喊你過去說話,你推三阻四,擺什么臭架子?小子,我跟你說,你鼻子上豎根蔥,也扮不成大象哩!”胡剛被李毅的淡漠和故意無視激怒了。

  郭小玲大聲道:“喂,請你出去,不準在我們班上罵人!”

  胡剛揮了揮拳頭:“走開!我剛子的拳頭不打女人!”

  李毅霍然起身,把郭小玲拉到背后,冷笑道:“長得牛高馬大的,不用豎蔥,也很像大象哩!真不知你們家怎么喂的你,比我們村里的養豬狀元都要厲害。”

  “哈哈哈!”教室里爆發出一種肆無忌憚的快樂的大笑。

  胡剛氣得一張大餅臉上橫肉直抖:“你罵我是豬?”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李毅聳聳肩。

  胡剛啊的一聲大喊,捏緊了拳頭,呼的一拳,砸向李毅腦門。

  “呯!”胡剛拳頭剛剛打出,被一本不知從哪里飛出來的書砸中了臉面,眼前一黑,生怕再次吃虧,駭然的收了拳頭,連退三步。

  郭小玲俏臉生怒,指著胡剛道:“好大的膽子啊,敢到我們班上來打人,同學們,快去喊校長和保安!”

  剛才那本《古代文學史》,正是她扔出去的。

  胡剛一聽要喊校長和保安,心里發虛,色厲內荏地道:“你們等著!陸主席很生氣,不會這么善罷甘休的!”

  李毅沒想到,一向溫柔賢淑,安靜文雅的郭小玲,護起犢子來,這么的不要命,這般的風情萬種!他怕胡剛突然襲擊郭小玲,連忙護在她身前,對胡剛道:“你們是學生會,不是寶島立法會,更不是強盜會!別動不動就揮拳頭踢大腿,回去告訴姓陸的,有事過來找我!我在此恭候!”

  溫玉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嚴肅的道:“現在并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馬上組織救人!不過,你們交通和衛生口,也該整頓整頓了!今天,如果死的不是我秘書,或者我沒有到場,這事情還不是不了了之?”

  汪國志卻明白了溫玉溪那一眼的含義。

  一場車禍,就算死的是溫書記的秘書,也輪不到他一個主管交通和衛生的副省長來負責任,他這么說,只不過是向溫玉溪表明一種態度,一種曲意結交的態度。當然,這層意思,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很顯然,溫玉溪明白了他的意思,并且支持他,借此時機,在交通和衛生這兩大部門內部進行人事調整!

  而這個人事調整,正是剛上任不久、根基未牢的汪國志,極其需要的!非其如此,難以在鐵板一塊的衛生和交通系統安排進自己人,沒有自己人,也就難以掌控這兩個部門!

  李毅站得近,聽到了兩人的對話,有些恍然的點點頭。

  這時,溫玉溪正好望過來,見到李毅沖他點頭,微一思索,記起此人來,向他招了招手。

  李毅有些不確信的指了指自己,得到溫玉溪確認后,這才彎著腰,穿過警戒線,走到溫玉溪身前,恭敬地叫了一聲:“溫書記好!”

  “哈哈,你知道我的身份了?不叫我溫伯伯了?”

  李毅道:“不敢。以前不懂事,請溫書記莫見怪。”

  “李毅,南大的李毅——我沒記錯吧?嗯,你還是叫我伯伯吧!”溫玉溪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還要多謝你啊!你為我省的鋼鐵工業,做出了巨大貢獻啊!”

  “份所當為!不敢居功。其實,關于工業方面,我還有很多不成熟的想法,只是當時時間有限,沒來得及一一說出,如果有必要,可以派個人來,我跟他詳細談談。”李毅不卑不亢地說。

  “哦?那敢情好!說實話,我對你很好奇啊!不如這樣,改天我派人接你過來,我們好好談談。”溫玉溪想了想,說道。

  旁邊眾人都吃了一驚,看向李毅的眼光,就有了些異樣。

  省委書記居然要親自接見一個學生!

  還要跟他談工業?

  這里面包含什么重要信息?這個年輕人,跟溫玉溪又是什么關系?個中滋味,值得官場中人好好琢磨。

  溫玉溪問道:“你是路過這里?”

  李毅答道:“今天周日,我跟一個朋友在喝酒,半途他接了個呼機,說有急事,因他多喝了幾杯,我就開車送他過來了。”

  “哦?你的朋友?”溫玉溪有些驚訝地問道:“什么人啊?這事能勞動他?”

  李毅不好意思地道:“他叫陳翔,是市交警支隊的支隊長。”

  溫玉溪聽到這話,目光中忽然閃過一絲犀利,射在李毅身上,似要看穿他內心似的,讓李毅沒來由的感到一陣發冷。

  李毅知道,自己這一手,玩得太過露骨,被溫玉溪識破了,并且看起來很生氣。

  但他問心無愧,坦然面對。本來嘛,他說的都是實情,又是溫玉溪主動詢問的,關他何事?

  溫玉溪緩緩點頭道:“嗯,陳隊長還不錯,趕來得還算及時,也遵守交通規則!”

  陳翔這時正好走過來,聽到這句話,感動得直掉眼淚!只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干勁更足了!向李毅投去感激涕零的一眼。

  李毅為免避嫌,沒有跟他進行眼神交流。但他知道,陳翔這個人,算是交下了。

  葉城風和吳江,微微有些震動,同時看了陳翔一眼,然后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

  溫玉溪擺手道:“這樣吧,哪天有空了,就找你過去喝茶!”

  李毅恭謹地應了一聲:“好!”

  溫玉溪拍拍他的肩膀,李毅感到一股熱力透身而過,有些飄飄然的感覺。

  領導就是領導,長期的上位和官場生活,養成了一種很大的氣場,加上長久以來在人心沉淀下來的官權和官威,讓人見了,就覺得莫名的緊張和興奮。

  溫玉溪轉過身,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問道:“省衛生廳的人呢?怎么還不到?”

  一個人跑過來,小聲地報告道:“周廳長跟人喝酒,喝醉了,秘書說喊不醒他……”

  “荒唐!堂堂一省廳長,終日醉生夢死,出了突發事故,哪個來負責任?下面人去向哪個請示報告?這樣的人,占據這么重要的領導崗位,卻不作為!這是是對全省人民的嚴重失職,是不負任責的!我建議就地免去周根生同志的省衛生廳廳長一職!”

  在場之人個個表示贊成,這是溫玉溪上任以來,第一次處分廳級以上干部,事情雖說是偶然,但又何嘗不是深謀遠慮?不然,這么簡單的一起交通事故,能免去省衛生廳廳長的職務?

  周根生同志,此刻正在夢鄉里遨游,對自己的處境還一無所知吧?明天一覺醒來,官職不再,榮華富貴成泡影,方悔懷中物誤人害己。

  在場的官員們都明白了,難怪溫玉溪要親自到場,原來是要借題發揮,殺雞儆猴呢!

  只是萬萬沒有想到,一起交通事故,最后成為靶子的,卻是衛生系統!

  傷員都被抬上了救護車,事故原因很快就報到了溫玉溪這邊。

  溫玉溪鐵青著臉,聽著工作人員的匯報。

  肇事者是溫玉溪的秘書,車子是單位的,跟秘書死在一起的那個女人,不是他的妻子,兩人出事時,姿勢很是特別,女人的上身衣物解開,露出雪白豐滿的,頭埋在秘書的胯間,秘書的褲子褪在膝蓋以下。

  溫玉溪靜靜地聽完,轉過頭,對身后的一個中年男人道:“鄭秘書長,你幫我選的好秘書啊!”

  中年男人是省委秘書長,省委常委兼省委辦公廳主任,鄭智鴻。鄭智鴻和省長唐春強走得比較近,常委會上,常常幫唐春強說話,溫玉溪早就對他不滿,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只是苦于找不到機會敲打他,今天他接到電話說他的秘書出了車禍,馬上就通知了一幫子相關領導,并親自趕到了現場,前面對衛生系統等人的處分和除職,其實都是做給鄭智鴻看的。

  周根生等人是雞,鄭智鴻就是那只猴。

  周根生等人是山,鄭智鴻就是那只虎。

  溫玉溪就是要讓南方官場明白,他才是一把手!人事任免權,掌握在他手中!別以為他是外來戶就好欺負!

  鄭智鴻廝混官場已久,豈能不明白溫玉溪的用意?人是你鄭智鴻推薦的,現在出了這種有傷風化有傷省委書記臉面的事,你要負責!至于負多少責,怎么負這個責,就看你怎么做了!

  權衡再三,鄭智鴻低下了頭:“溫書記,這是我的錯!我識人不明。請您放心,以后的工作中,絕對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聽起來好像是在說推薦秘書人選這件事,卻只有當事人才明白,其中另外蘊存的含義。

  溫玉溪滿意的點點頭:“知人知面不知心,這也難怪你,這事就算了,回去后,幫我挑一個好一點的人。”

  幾個醫護人員抬著幾具尸體經過,尸體上都蒙著白布,秋風吹來,吹起其中一床白布,露出一張年輕男子的臉,這張臉,李毅在鋼鐵峰會上見過一面,那時,這張臉正是意氣風發,躇躊滿志,從容自得,如今卻被人抬著上了太平間。讓人感嘆變化之無常,命運之不測。

  “說說吧,怎么回事?”保衛處一個科長點著了一根香煙,隨意地問。

  李毅將事情經過說了。

  “就這么簡單?”科長皺起眉頭。

  “我就是為了打一個電話,沒別的意思,我進去時,傅秘書和那個女老師都在里面。”

  “哦?他們在干什么?”科長將身子傾前,饒有趣味地問。

  “不清楚。”

  “你就沒看到點什么?”科長兩眼冒綠光。

  “你想讓我看到什么?”李毅冷冷地反問,對這個猥瑣男表示出十分的厭惡。

  “你還嘴硬?不合作的話,你會很慘。”科長威脅。

  “哼!我進去時,傅秘書正在穿褲子,女老師的褲子穿到了一半。”李毅極力壓制心中的怒火說道。

  “哦,這么說,你看到那女的屁股了?”科長嘿嘿笑著。

  “……”李毅閉口不言。

  “快說!”科長兇狠地道。

  “我又沒犯錯!”李毅道:“門的損壞費和電話費,我出!”

  “這是錢的事嗎?我告訴你,你的問題很嚴重!你知不知道這學校是國家的?你破壞了國家的財產,而且,私自動用了校長專用的電話,那可是保密級別的!往大了說,我們可以告你入室偷盜!竊取國家機密!往小了說,那也是惡意破壞國家財產!罪名都很大的!你是一個學生,出了這樣的問題,我相信,你的前途就毀了。”科長左手夾著煙,右手敲擊著桌面,滿臉的恨鐵不成鋼。

  李毅有些始料未及,訝異道:“我就打了一個電話,有這么嚴重嗎?”

  “一個電話?你不看看,你是怎么進去的,你是破門而入!那打的那是什么電話機?那是校長專用的!你跑到省委書記的辦公室去打個電話給我看看?你當是打公用電話呢?飯可以亂吃,電話可不能亂打喲!同學!”科長吐出一個煙圈,冷眼瞥了李毅一眼:“再說了,你說你進去只為了打電話,有誰能證明?誰能保證,你不是進去行竊的?”

  “我跟沙教授說過!他可以為我作證,我們全班同學,都可以為我作證。那個傅強和女老師,也可以為我作證!我進去之后,直接就抓起電話,沒做其它事情!”李毅有些明白,有人是要拿這事做做文章,得些好處費了。

  “喲!那你去請他們寫份證明材料過來!我就不起訴你了。但是,損壞的東西,還有電話費用,是必須要出的。”科長掐熄了煙頭,拿起一份材料紙丟給李毅:“你也必須把檢查寫了。”

  李毅道:“叫沙教授幫我寫證明材料?這個只怕有些難,他是有名的教授,未必肯聽我的。”

  “嘿嘿!那就是你的事情啰!”科長咧著嘴笑,露出滿口黃牙。

  “我去試試!”李毅拿起材料紙。

  “慢著,先把損失費賠償了,才能離開。”

  “多少錢?”

  “那門是楊楠木門,加上長途電話費,就罰你三千塊吧。”科長掐著指頭算著。

  “三千塊?你不去搶!電話費不會超過五塊錢!門只是閂壞了,就算是楊木的,叫個木工來維修一下,不過幾十塊,我最多賠你一百塊!”李毅冷笑道。

  科長怒了,一拍桌子道:“聽你的還是聽我的!一千塊,少了你別想離開!”

  這時,門口傳來副校長許少農的咳嗽聲。

  科長連忙換了笑臉,上前討好地道:“許校長好!”

  許校長帶著沙懷林來的。

  沙懷林走進來,推了推老花眼鏡,對著李毅點了點頭,向許校長道:“許副校長,這個事情我可以作證,李毅向我請了假,說是要去打個電話,還問我哪里的電話機最近,是我告訴他,校長辦公室的電話機最近。這個學生平常表現得很不錯,我以我的黨性擔保,他沒有問題!”

  李毅忽然之間一陣感動。

  沙懷林平常對學生特別嚴格,對李毅更是出口則罵,有幾次還用粉筆丟過他,李毅自以為,在這個著名的教授眼里,自己是一文不名,根本不入他法眼的。可是沒想到,在這個人人避嫌猶恐不及的時候,他居然主動站出來,幫李毅澄清事實!這不能不讓看慣世態炎涼的李毅發自內心的激動和感謝。

  李毅叫了一聲:“沙教授!”

  沙教授慈祥的笑笑:“別怕!我們全班同學都可以為你作證。”

  許校長道:“好啦,沙教授,事情我們了解清楚之后,會做出公正判斷的!”又向那個保衛科長道:“保衛處的同志清點過了,校長辦公室并沒有財物損失。你要以批評教育為主,只要他認錯態度好,這事就這么算了吧。”

  沙教授這才點了點頭,背著手,弓著微彎的腰走了。

  許校長隨后也走了。

  李毅道:“聽到沒有?我可以走了嗎?”

  “嘿!你想得美,剛才許校長的話,你沒聽清嗎?要對你進行嚴肅的批評教育!而且,你這個認錯態度,算好嗎?兩條,一條是寫檢查,交待情況,二條是賠償,看在你是學生份上,就給你打個五折,罰五百塊錢吧!”

  “我沒錢!”李毅有些惱怒地道。

  “沒錢?可以打電話給你家里人,叫他們送錢過來領人啊!我這里就有電話,你打不打?”

  李毅道:“不打,家里窮,沒裝電話。”

  “哎!你這個同學,怎么跟茅坑里的石頭一般,又臭又硬呢?我還有事,先出去了,你就在這里好好寫你的檢查吧!”

  說完,就走了出去。李毅正想,罰點錢就罰點錢吧,五百塊對他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正要喊那個科長呢,忽聽咔嚓一聲響,門從外面上了鎖!把李毅給鎖在里面了。

  李毅抓起電話,想問問大伯那邊的消息,一拔,才發現打不了長途,只能打市內電話。

  “操!”

  李毅扔掉電話,跌坐在椅子上。事已至此,聽天由命吧!

  許少農回到校長辦公室,指揮后勤室的人趕緊把門修好。

  這時,電話機叮鈴鈴響了起來。

  許少農猶豫了幾秒,還是走過去,抓起電話來:“喂!你好,錢寧校長出差了,我是副校長許少農,請問哪位?”

  那邊明顯滯了幾秒,傳來一個很有威勢的官腔:“請找一下李毅。”

  許少農知道是李毅口中那個大伯回過來的電話,但對方語氣很硬,聽起來很不舒服,想想李毅只是一個普通學生,他大伯頂了天去,能是個多大官?

  許少農撇了撇嘴,回了一句:“李毅不在!”嘭的就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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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得意太早。{手.打/吧}飛機還在檢查之中!我現在就在機場,等等,哈哈,你小子,我找著你說的那個楚憐心了,嗯,不錯,有眼光啊!呵呵,要不要大伯幫你去示示好啊?”

  “大伯,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開個玩笑嘛!這女孩子看上去是真不錯,只是有些孤傲哦!不過,毅兒,我要說句你可能不愛聽的事,你的婚事,最好先別自作主張,老爺子只怕會另有安排。”

  李毅看了郭小玲一眼,不敢接這個口,怕她誤會什么。

  “毅兒,好啦,結果出來了!有一個空姐的拉桿箱里,找到了一個炸藥包,帶定時器的!排爆專家正在處理。”

  “有炸藥!”李毅倒吸一口涼氣,難怪如此!

  “毅兒,事情大條了,你可能不知道,海都市市委書記率領的一個訪問團,就是乘坐的這班航機!現在他們都在我身邊。好了,這個事情,你先保密,這里面涉及的東西,可能很多!”

  “那對李家,會不會有影響?”李毅敏感地想到了這一點。飛機是李毅攔下的,但是,李家為什么要攔下飛機?難道李家事先知道飛機上有炸藥?

  “影響肯定有!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你放心!我要馬上報告老爺子,請他定奪,再見。”

  李毅掛斷電話,將大哥大還給丁前進:“謝謝伯伯!”

  丁前進道:“別客氣。我也是奉命行事。”他聽了半天,只知道李政宇攔下了一架有炸藥的飛機,而飛機上,有李毅喜歡的一個女人!

  娘的,這叫什么事?

  但他可不敢罵出聲來,任務完成,他也可以收隊了,跟溫玉溪打了一聲招呼,率隊走了。

  李毅的心情卻平靜不下來。

  這件事情包含的意義和陰謀,令李毅不敢再想下去。

  溫玉溪卻在思索,一個電話過去,就能叫海都市的飛機停飛!這是怎么樣一種能量?

  李家?李毅居然是京城李家的后輩!

  如果是真的,對這個年輕人的看法,有待修正啰!

  李毅向郭小玲點點頭道:“小玲,我沒事。”掏出錢包,數出五百塊錢,輕輕放在桌子上,對許少農道:“許副校長,這是賠償金和電話費,我想應該夠了。”

  許少農抓起來,要塞回去,李毅擋住道:“這是應該的!”

  這時,溫玉溪輕輕一咳:“李毅,跟我來,我們聊聊。”

  李毅答應一聲,跟著溫玉溪一行走出門。

  溫玉溪大踏步走著,一直到上了車,他也沒跟李毅說過一句話。

  李毅有些郁悶,但也忍得住,跟他上了車,規規矩矩坐著。

  幾輛小車回到省委大院,很多機關干部看到一號車進來,都挺了挺腰背,振作精神,當看到隨著溫玉溪一起下車的李毅時,都有些猜測,這個年輕人是誰?居然可以跟省委書記同車?

  李毅并沒有欣喜之情,經過剛才的生死體驗,此刻的心境,異常平和,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地。

  一路上不斷有人或討好或禮貌地向溫玉溪打招呼,溫玉溪早就麻木了,連頭也不點一個,只是徑直走路。

  進入辦公室,黃書琪給二人倒好茶,就聽到溫玉溪吩咐:“小黃,你先出去,暫時幫我推掉一切應酬,非處理不可的公務,叫他們去找高副書記。”

  黃書琪答應一聲,眼含嫉妒看了安坐如常的李毅一眼,很不甘心的走了出去。

  李毅端起杯子,輕輕地吹著,緩緩地喝。

  溫玉溪打量著這個年輕人,此時的他,跟剛才打電話時判若兩人,那個光芒四射,熱情、激烈、執著的李毅,此刻是如此成穩和淡定。

  在學校的表現,才是這個年輕人的本來面目吧?

  溫玉溪并沒有熬他的意思,很快就開口,打破了沉默:“李毅,上次聽你說,你在鋼鐵行業上,還有些想法?可以談談嗎?”

  李毅想了一分多鐘,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道:“嚴格來說,不只是鋼鐵行業的,而是針對整個制造業。”

  “哦!”溫玉溪身子前傾,饒有趣味地道:“說說看。”

  李毅并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慢慢地喝著水,直到喝完一半,這才放下杯子,抬起頭來。

  李毅很認真地道:“未來二十年甚至更長一段時間內,我們國家將成為全球最大的制造基地。外資不斷涌入,外企遍地開花。他們看中的,無非三個方面,一是十分低廉的人工成本,二是看似豐富實則貧瘠的自然資源,三是寬松優惠的政策。”

  溫玉溪暗暗吃驚,聽李毅談話的格局,可不像一個中文系的在校大學生啊!

  “當然,我們要發展經濟,不得不引進外資。”李毅繼續道:“不久的將來,我們將成為世界工廠。依我之見,說是世界制造廠和垃圾處理廠更貼切。”

  “嗯?”溫玉溪皺了下眉頭。

  “制造業不是一個單獨的點,而是一條長長的產業鏈,制造到出廠,只是完成了它的第一個點。必須加上產品設計,原料采購,倉儲運輸,訂單處理,批發經營,以及終端零售,這六大環節,才能形成鏈條。很可惜的是,我們只處在制造這個低端環節,就連這個環節,我們也沒有先進的技術,沒有創新的理念。除了工人和土地,我們沒什么拿得出手的。”

  溫玉溪聽得很認真,起身拿來筆記本和鋼筆,認真的記起來。

  李毅繼續道:“產生的后果就是,我們創造出一美元的產值,別的國家卻賺去了九美元的產值。也就是說,一個東西,由我們制造,出廠,只用了一美元的成本,出口之后,別人卻能賣出十美元,能得到九美元的利潤。我們做最累的活,還付出了環境和資源,得到的不過十分之一。就算如此,很多官員還在大吹法螺,經濟增長多少多少!人民收入增加多少多少!”

  溫玉溪在白白的紙上,劃了一個大大的一,又劃了一個大大的九,心里很是觸動。

  作為一省大佬,他也曾請過經濟學家來上過課,中央黨校的金融課程也沒少聽,可是,卻都沒有李毅說的這般深刻,淺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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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汽車城門口,并沒有見到那個空姐和康平,這讓李毅有些失笑:人家一句玩笑,他倒較真了!

  或許,在那個姓康的眼里,李毅這樣的人,還不值得他較真呢!

  既來之,則安之,反正是要買車的,李毅安心逛了起來。

  拖拉機,面包車,吉普車,桑塔納,捷達,富康,標致,夏利,奧迪,李毅一個一個的看下去,越看越失去了買車的信心。這一年,桑塔納2000都還沒有面世,只有新一代桑塔納,捷達只有一款A2,標致也只有一款505,車不咋的,賣價都是二十來萬。這些都是現在最流行的大款車,至于奧迪100,那就是很耀眼的官車了。

  車店里的老板和服務生們,根本無視李毅他們的存在,隨便他們看,只是遠遠的偶爾投來一兩眼。

  這個年代買車的,非富即貴,很顯然,這兩個學生模樣的人,不是。

  郭小玲表情平靜,沒有絲毫的起伏,這些車子再好再貴,仿佛都跟她沒有關系。

  李毅隨意地問道:“這里面的車,你喜歡哪款?”

  郭小玲笑道:“哪一部都好啊。呵呵,又不是我的。”

  “嗯,你最喜歡哪一輛呢?”

  “我覺得那個款式還可以,就是上面有四個環的,很穩重。”

  李毅笑道:“那是奧迪100,你眼光倒是不錯哇。再逛逛,實在沒好的,就買那款。”

  “買?開玩笑吧!”郭小玲當然以為他是在吹牛。

  李毅忽然被前面一家店吸引住了,情不自禁就去拉郭小玲的手:“你看那車,怎么樣?”

  郭小玲本能的掙扎了一下,但李毅這一次握得特別緊,她努力了兩次,只得作罷。順著他的手看去,看到一輛紅色的敞篷車,流暢的車身,華麗的造型,讓人看上一眼,就不忍移眼。

  “太美了!原來車子還可以做得這般漂亮!”郭小玲由衷的贊嘆。

  李毅在心里說:“就它了!”

  兩人牽著手,進了這家店,店內零散有七八個營業員,一個女孩子迎了上來:“兩位好,有什么需要幫忙的。”

  生人面前,郭小玲有些害羞,又掙了掙手,從李毅手里扯出小手來。

  李毅習慣的將手放在鼻子下聞了聞,指了指那輛紅色敞篷跑車:“那車多少錢,我買了。”

  營業員笑道:“對不起,那車不是賣的。”

  “為什么不賣?怕我買不起?”

  營業員道:“這輛寶馬車,是別人花了重金,讓我們老板從德國運回來的,我們這店里,只有這一輛,所以,沒得賣。我們還有許多別的車型,要不,我領你去看看?”

  李毅搖頭道:“我就看中了這輛,別人出什么價,我多出十萬。”

  郭小玲嚇得心尖兒一跳,心想這玩笑開大了,忍不住拉了拉李毅的手:“李毅。”

  李毅拍拍她的小手,示意她放心。

  營業員聽說他愿意多出十萬,不由得張眼打量了李毅幾眼,這年頭,十萬塊可不是小數目啊!李毅實在是很普通,甚至沒有他身邊的那個女孩起眼。

  這年頭,冒充款爺的傻冒海了去!

  可這小子,一沒拿假大哥大,二沒戴假金項鏈,咋瞅咋不像呢!

  “請稍等,我去請示一下我們老板。”營業員在這一行做久了,從不戴有色眼光看人,越是不起眼的人,反而越要用心,就像武俠小說里說的,行走江湖,有三類人是需要小心對付的,一是出家人,二是女人,三是小孩。這兩個年輕人,基本就符合了后面兩條。尤其是那個女孩子,氣質高貴,美麗大方,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很是值得琢磨。

  兩人見營業員離開,就隨意的在車行內走動,四處看看。

  忽然,車行內原本散慢的營業員們,一齊打了雞血似的,一個個興奮得滿面紅光,喜氣洋洋,迎上門口,一起躹躬喊:“張董事長好!張小姐好!歡迎光臨!”

  李毅正在仔細打量那輛紅色寶馬,郭小玲抬眼看了一下那些勢利眼,很是不屑的哼了一聲。

  李毅頭也不抬:“怎么,看不慣?”

  “一群奴才樣!”

  “哈哈,他們只是被生活所迫而己,誰能成為潛力大買家,他們就會對誰好。沒必要跟他們治氣。哪天我們走出了象牙塔,成為了某某公司的員工,也要為一日三餐發愁時,說不定也會變得跟他們一模一樣。”

  郭小玲怔了怔,想到自己當初為了幫李毅籌醫藥費時,四處碰壁,喊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那時的彷徨無措,便平和了下來,輕輕的嗯了一聲:“我們走吧。難不成,你還真要把這戲演下去?差不多就行了。”

  李毅笑道:“你以為我在充大款?那你演的是小蜜?”

  郭小玲俏臉一寒:“胡說九道!”

  李毅哈哈大笑兩聲。

  先前那個女營業員已經走了過來,看她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事兒黃了。

  果然,她一開口就是抱歉:“對不起,我們經理說了,這是我們一個大客戶訂的,就算多加十萬,也是不能相讓。如果先生有興趣,可以先付訂金,三個月后,我們會幫您運回來。”

  李毅失笑道:“三個月啊?那算了。我去京城買一輛回來,也不用這么久吧?”

  郭小玲仿佛早知道會是這種結果,笑了笑,心想李毅這大款充得還挺像那么回事哦!

  營業員卻笑道:“這款車型,廠家已經停產了,全世界也只有八千輛,我們這貨,可是原裝進口,通過特殊渠道才得到的,國內其它地方,只怕很難買到。”

  這話李毅還真信。因為李毅前世是個不大不小的賽車迷,對寶馬全系的跑車,都有過一定了解,好像Z1就只產過八千輛,后來都成了珍藏級別的好車。

  一念及此,李毅又有些猶豫,作為一個愛車人,沒理由舍棄這么一款經典得可以進博物館的好車。

  郭小玲見李毅又在發呆,生怕他還要繼續演下去,等下人家叫他放訂金時,那可就原形畢露,丟人丟大發了。就向李毅使了一個“此時不走,更待何時?”的眼神。

  一陣高跟鞋的踢踏聲傳來,一個穿著華麗長裙的卷發高佻美女,走到跑車旁邊,興奮地撫摸著那輛紅色寶馬,像看著心愛的寶物,露出驚喜之情。紅潤性感的嘴唇,不時的張合,發出一連串的單聲詞:“耶!耶!哦!beautif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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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某地,李政宇正襟危坐,面前的藤椅上,半躺著一個須發皆白的清瘦老者,老者半閉著眼睛,問道:“林家有什么動靜?”

  李政宇恭敬地道:“父親,林家老大跟我談過了,他們愿意和我們同盟!”

  “哦!”老人輕輕應了一聲,仿佛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父親,小毅這次幫我們李家大忙了,這孩子,遠在千里之外……”

  “李毅這孩子二十一歲了吧?”老人忽然問道。

  “是的,比娟兒大五歲。”

  “嗯,不小啦,給他安排份工作,叫他先去做著,知識嘛,可以邊工作邊學!但年齡和資歷,卻是個寶啊!”老人的手在靠墊上輕輕的彈著:“想當年,我這個年紀時……”

  李政宇虛心地聽著,不敢有絲毫的不麻煩。

  等老人終于停下來,他才插嘴道:“父親,您覺得,送小毅去哪里磨煉為好?”

  老人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叫他去參事室!請顧老來一趟。”

  李政宇臉上閃過驚訝之色,但他什么也沒問,應了一聲,就起身離開。

  老人嘴角忽然扯起一絲笑容。

  熟悉老人的部下都知道,只有在戰爭年代,打勝了狡猾的鬼子兵后,他才這么笑過。

  鏡頭拉回千里之外的南方省。錢寧這兩天有些頭痛,剛出差回來呢,李毅就來找過他兩次,每次來都是涎皮賴臉的,問他要工作,還必須是行政單位的。

  錢寧去哪里幫他找工作啊?現在各行政單位都是人滿為患,編制緊縮。

  錢寧坐在座位上,想了一想,來到許少農辦公室,看到校學生會主席陸俊正在里面跟許少農說話。\本章節貞操\

  許少農和陸俊看到錢寧進來,都起身讓座。

  “錢校長好!”陸俊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

  許少農問道:“老錢,有事?”

  陸俊道:“我先告辭。”

  錢寧叫道:“陸俊,你先別忙走,我跟許校長說兩句就完。許校長,我出差那陣,學校里發生了什么事?關于李毅的?”

  許少農哦哦了兩聲,知道遲早瞞不過,便把那天的事情說了,他當然不會把自己牽扯進去,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了保安和傅強身上。

  錢寧聽完,并沒有什么表示,說道:“省委組織部搞的那個各大高校優秀黨員選拔活動,結束了沒有?”

  “結束了,名單已經出來了。”許少農說著,就把名單翻了出來,遞給錢寧。

  錢寧看了看,點點頭:“加上李毅的名字。”

  許少農訝道:“李毅?這不合適吧?這批黨員,省委是要作為儲備人才進行重點培養的!李毅,他不合格啊!”

  陸俊在旁邊聽了,說道:“對啊,李毅不是我們學生會的干部,甚至連班干部都不是,沒有這項資歷,省委組織部不會考慮的。我還特意找過李毅,叫他加入我們學生會,但他死活不肯,還把我派去的人給打了。”

  錢寧看了他一眼,看得陸俊低下了頭。

  錢寧緩緩道:“李毅是一個人才!一個為國家做出了重要貢獻的人才!他不合格,哪個合格?”聲音不大,語氣卻很重。

  許少農連忙道:“我現在就加!”從錢寧手里接過名單,在最后一行加上了李毅的大名。

  錢寧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背著手踱了出去。

  待門一關上,許少農就皺起眉頭道:“這個錢寧,也太武斷了!”

  陸俊沉著臉,嘿嘿一笑:“許校長,等我爸爸扶正了,你才有機會坐上第一把交椅啊!”

  許少農笑道:“我是陸省長一手提拔起來的,陸省長就是我頭上的大傘啊!”

  錢寧回到辦公室,怕不保險,又一個電話打給了老同學歐陽吉。

  “啊哈,我的錢大校長,舍得給我打電話了?”那邊傳來一聲爽朗的大笑。

  “歐陽啊,你現在是省委常委,組織部部長,衙門大,官威重,我輕易是不敢找你啰!”錢寧哈哈一笑:“不過,今天這個事,你必須得幫我的忙。”

  “什么事啊,看你說得這么嚴重,我告訴你,我有高血壓,可不經嚇啊!”歐陽吉開玩笑道。

  “我們學校有個李毅,我想推薦他上你們組織部的儲備干部班,名單我已經填好了,你只要不駁回來就行!”

  “李毅?是不是鋼鐵峰會上那個年輕學生?”歐陽吉沉吟道。

  “哈哈,這小子,真是一舉成名天下知啊!”

  “老錢,我奉勸你一句,這個李毅的事,你最好別瞎摻和!”

  “怎么了?我還管不了我學生的事了?”

  “我這里有一份有關他的調令,上頭直接發布下來的。等到你手上,你就明白了。嗯,要不這樣,名單你先報上來吧,我看著辦就行。”歐陽吉語焉不詳地道。

  錢寧掛了電話,心事重重,吩咐秘書去叫李毅來。

  李毅興沖沖地來到校長辦公室,笑道:“錢校長,有好事關照?”

  錢寧指了指沙發。

  李毅笑道:“有事就快說唄,我年輕,不用坐。”

  錢寧想笑卻沒笑出來,問道:“你得罪什么人了?”

  李毅嘿嘿一笑:“指的是哪方面啊?我年輕,脾氣沖,難免得罪人的。”

  錢寧一嘆道:“不說了,你看看這個吧!”遞給李毅一張公文。

  這是一紙聘用書,大紅頭文件,省委組織部下達的政府公文,公文很簡短,短短兩行字:“茲聘用南方大學的李毅同志,到省參事室參事處參事一科擔任參事一職,請于三日內報到。省委組織部章印。”

  李毅笑道:“好啊!終于有工作單位了!錢校長,這個參事室是個什么地方?我怎么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錢寧苦笑一聲,但不想打擊年輕人的積極性,便道:“參事室嘛,是個很重要的單位。具有統戰性和咨詢性,主要職責是調查研究、建言獻策、咨詢國是。”

  “啊!這不相當于軍隊的參謀室嗎?”李毅呵呵笑道:“校長,太謝謝你了!”

  錢寧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好好!手續我會幫你搞定,你準備一下,就去報道吧。參事室工作不忙,你得閑了,還可以回來上上課,聽聽講。學習不能拉下。”

  “校長放心,我一定不辜負您的期望。”李毅心想,這么重要的部門,怎么會不忙?怎么會得閑呢?

  李毅新的征途開始了……精彩不容錯過。請、。拜謝。

  顧衡不同意,拉住了李毅的手臂:“李毅,我要對你的安全負責!”

  “我是政府參事!現在我在三江市工作,我要對三江市人民負責!”李毅迎著顧衡的眼睛,平靜地說。

  相持數秒后,顧衡緩緩松開了手:“我陪你去!”

  李毅按住他:“這里必須有我們的人坐鎮,三江市的人都被習慣所麻痹,必要時需要你指揮大局,聯系上下。”

  “保重!一定要注意!”顧衡看著李毅義無返顧地沖出門,喃喃地道:“李老,我現在相信了,你沒看錯人!我顧某人就算肝腦涂地,也要幫你輔佐李毅成就大業。”

  李毅找到負責人,借了雨衣雨鞋,由水利局的人開車,來到最大的馬嶺水庫。

  五十米的大壩,差不多有二十層樓高,矗立在群山峻嶺之間,像一只巨大的怪獸。十六個巨大的泄洪口,就像怪獸張開的大嘴,隨時擇人而噬。

  水庫管理局下屬的大壩管理所和灌區管理中心,就建在馬嶺水庫不遠處的山腳下,車子開進院子里,里面的人聽到汽笛聲,跑到屋檐下看,一見是水利局的車子,就有人大聲喊:“是哪個領導下來了?”

  一條大白狗沖著車子汪汪吠著不停。

  陪同的工程師名字叫王海山,三十多歲年紀,在水利局干了好幾年了,是個老技工,對水庫管理局的一幫人自然十分熟悉,和李毅下了車,來到一間辦公室。

  辦公室只有三個人,一個五六十來歲的老人,一個中年漢子,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正趴在窗臺下的書桌上寫作業。

  中年漢子笑著迎上來:“王工,你好!這位領導是?”

  “這位是省政府參事室的李毅李參事!”王海山介紹道:“李參事,這位是大壩管理所的副所長秦凡。”

  “秦所長,你好!”李毅同他握了握手。

  “李參事,快請坐!”秦凡高興的請李毅和王海山入座:“前天你們是不是下來過?”

  “是啊。”李毅道:“下來隨便看看,就沒驚動你們。”

  另外一個老者名叫蘇槐,女孩是老者的孫女,在讀高中,名字就叫蘇蘇,平時就蘇槐跟蘇蘇住在管理所里。今天因為大雨所阻,學校放了假,所以沒去上學。

  除此之外,就只有那條大白狗,有些警惕地盯著李毅這個生人,待主人呵斥幾句后,便老老實實地蹲下不動了。

  蘇蘇好奇地打量著李毅,顯然聽說他是省里來的人,感到很好奇。

  談了一陣,李毅詳細地詢問了水庫的情況。

  秦凡笑道:“沒事!觀測站的老孫頭剛剛還來了一趟,他說了,水位還差一截呢!”

  李毅這才松了口氣,心想自己真是太過緊張了,人家工作到位,監管得力,用不著大驚小怪。

  蘇槐笑道:“省里的領導來了,就在這里吃中午吧?前兩天我進山打了頭野兔子,待會燴了吃。”

  李毅一聽,還真嘴饞了,笑道:“那就麻煩了!許久不曾嘗過野味了。”

  不料蘇蘇在旁邊冷哼道:“兔子那么可愛,你都要吃,真沒有愛心!”

  李毅尷尬地笑了笑。

  蘇槐罵道:“快寫你的作業!小丫頭,胡說什么?李同志,你別生氣,小孩子不懂事。”

  “不!”李毅連忙道:“她很懂事。兔子的確很可愛,呵呵,不過,兔子肉也真的很好吃。”

  蘇蘇撲哧笑道:“其實我也愛吃!”

  李毅一愕,隨即哈哈大笑。

  聊了一會天,雨勢越發大了,李毅記掛水庫安全,對王海山道:“我上壩去看看。”

  王海山道:“這么大的雨,路不好走,還是叫老蘇去瞅瞅吧。”

  蘇槐馬上應道:“我去看看,順便找老孫頭嘮嗑。”

  李毅心想自己的確沒有他們里手,只好點頭答應。

  秦凡看了看雨勢,說道:“雨太大,我陪老蘇走一趟。”

  李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給你們添麻煩了。”

  秦凡嘿嘿一笑:“這本來就是我們的工作嘛!”

  兩人穿上蓑衣,戴了斗笠,綁好雨靴,鉆進風雨中,很快就消失在濃濃的雨幕里。

  李毅坐在門口,看著水庫方向發呆。王海山笑道:“李參事,你咋這么緊張呢?我們三江為啥子叫三江?就是因為水多唄!蘇蘇你算算,一個江字三點水,三個江字多少水?”

  “九點啊!”蘇蘇見爺爺走了,馬上就放下筆,坐過來聊天。

  “對啊,九!那代表極多的意思,皇帝,九五至尊!數字里頭,九是最大的個位數,是不是?所以說,我們三江,就是水市!”王海山為自己的小聰明得意洋洋。

  蘇蘇嘻嘻笑道:“王叔叔知識真淵博!李同志,你說是不是啊?”

  李毅嘿嘿一笑,忽然問道:“蘇蘇,你在這里住多久了?”

  “我從生下來就生活在這里,所以,我特別喜歡馬嶺水庫!每在放了學,就想到爺爺這里來,不想回家。”蘇蘇笑瞇瞇地道,笑起來時,一邊臉上一個小酒窩。

  “那你見過發大水嗎?”李毅問。

  “見過啊,有一年發大水,連我家的豬都給沖走了,隔壁村里還死了好幾個人呢!”蘇蘇回答。

  “你怕不怕?”

  “水不淹我,我就不怕!還挺好玩呢!”蘇蘇嘻嘻笑。

  李毅道:“真是懂事的好孩子。王工,那些大閘門,你們檢修過沒有?”

  王海山道:“有的,每年都有專人負責,這一塊不歸我管。”

  李毅嗯了一聲,沉默下來。

  天地之間一片陰沉,風吹著雨水,從門口飄了進來。

  外面道路上忽然出現了一個黑影,向著這邊奔跑過來。

  李毅定睛一看,認出是秦凡。秦凡快步跑了進來,喘息未定,就大叫道:“王工,李同志,山洪暴發,水庫水位暴漲!”

  李毅抽身就走:“快去看看!”

  幾個人冒著大雨趕到大壩上,雖然雨幕太濃,但隱約可見不遠處的山上有渾濁的溪水激流而下,不少地方還出現了塌方。

  水庫水面早已超過警戒水位,離壩頂已經不遠,看過去仿佛就在腳下蕩漾。

  李毅當機立斷地道:“秦所長,我陪你在這里守護,王工,請你馬上回去通知市里領導,請盡快做出防洪預警方案。”

  王海山遲疑道:“李參事,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回去吧!”

  李毅搖手道:“不行,我要留在這里,你快去!務必引起市領導的高度重視!”

  王海山點頭答應一聲,快步跑了下去。

  為李毅加油,請,。

  李毅帶著蘇蘇,說服了一家又一家。

  雖然穿了雨衣雨鞋,全身上下還是被淋了個濕透。

  李毅正跟一家頑固村民理論時,水庫那邊傳來一聲巨響,第一道閘門打開,強大的水流奔騰而下,激起高大的水花,發出隆隆巨響。

  那家村民聽到這響聲,不用李毅再說,馬上轉身回家,抱起孩子就往高處跑。

  這響聲一起,村民的工作就好做多了,過得兩個時辰,村民的疏散工作就告一段落。

  李毅帶著蘇蘇和大白狗回到大壩管理所。

  李毅一屁股坐在地上,逗大白狗道:“辛苦嗎?跟著我們跑了大半天!”

  大白狗汪汪叫了兩聲,向李毅搖了搖尾巴。

  蘇蘇撇嘴道:“喂,你不問人,倒去問狗辛苦不辛苦?”

  “人是肯定辛苦的,呵呵,這個不需要問。我們再辛苦,也是盡人事,盡做人的本份,但是狗卻不同了,它本沒有這個義務跟我們去勞動,但它卻做到了。所以說,它值得我慰問。”李毅呵呵笑道。

  “哼,歪理!”蘇蘇叫了一聲:“小白!”那大白狗就竄到她腳邊去蹲下。

  “原來它的名字叫小白啊!”李毅伸手摸了摸小白的身子。

  “李同志!李同志!”秦凡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喘不過氣來道:“大事不好了!十六個閘門,只有三個能打開!其它的全壞了!水庫溢洪量越來越大!大壩基有滲水發生!”

  “什么!”李毅直挺挺的站了起來,圓睜雙目:“你們不是保證過,閘門無恙嗎?王海山那王八蛋呢?他不是說他們水利局每年都會檢驗嗎?你們水庫管理局那么多人,都是吃干飯的?”

  李毅一路罵下來,心想的哪門子心呢!這都是三江市的干部,他一個省政府的特聘參事,管得著他們嗎?

  秦凡此刻卻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威壓,比挨了水庫管理局局長的訓壓力還大,李毅剛才發威的氣勢,儼然省市高級領導,那股氣勢,正義凜然,氣勢如虹,讓人不敢回嘴。

  “快去看看!”李毅拖著灌鉛般的大腿,強打起精神,往大壩跑去。

  大壩很多地方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滲透,再不想辦法,大壩只怕不保,大壩如果不保,庫里數億立方米的大水,傾刻間奔泄而出,會像一條巨龍般將整個灌區淹為汪洋!再加上各地的雨水和各湖泊的水量,能將整個三江城淹沒!

  透過朦朧的雨幕,似乎能看到美麗的三江城就在前面不遠處,隱約可見的高樓大廈,星羅棋布的村居民房。

  那都是一個個安居樂業的家啊!

  聽著三個閘門隆隆的流水聲,李毅有筋疲力盡之感,他最擔心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必須阻止!必須阻止!他的腦海里只有這一個念頭!

  蘇蘇帶著小白跟了上來,扶著顫抖的李毅,叫道:“李大哥,你怎么了?”

  李毅定定神,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大聲問道:“副溢洪道在哪里?”

  秦凡指了指水庫大壩旁邊:“在那里!”

  “想辦法爆破!這是唯一的辦法!大壩頂不了多久!”李毅的聲音在巨大的雨聲中傳出很遠!

  “必須找市領導!”秦凡大聲喊。

  各種聲響混和起來,人的語音變得很小,不用喊的,就是站在對面也聽不到。

  “快去打電話!”李毅又往大壩管理所跑,心想通訊不發達,真它妹的害死人!

  王海山開著車子,正往這里趕,他擔心李毅的安全,不等會議開完,就跑出來了。

  而此時,三江市常委會上的爭斗,達到了白熱化。

  為了水利局局長一職,蒙迪和熊希來爭了個面紅耳赤。兩人都提出了自己的人選,互不相讓,爭執不下。

  常委會差點成了街頭斗毆的場地。

  蒙迪和熊希來的秘書都在門口探頭探腦,想進來又不敢的樣子。

  蒙迪坐的位子,正好面對著門,問道:“你們兩個做什么呢?常委會上的事,你們也敢偷聽?”

  秘書們都嚇了一跳,一個道:“水利局打來電話,馬嶺水庫嚴重溢洪,十六個閘門只能打開三個,大壩透水嚴重!”

  另一個道:“水庫管理局打來急電,情況差不多!另外,剛才防汛辦的周主任跑來報告,全市有十多處湖泊水滿外溢,多處鄉鎮已經被水淹了十幾厘米!我們商量了一下,覺得事情緊急,所以才敢推門匯報。”

  “什么!”蒙迪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他們這幫人,早干嘛去了?”

  熊希來推椅而起,罵道:“你們兩個沒見識的,聽風就是雨!咱們三江哪年不發幾次水?又有哪年成了大災大難的?大驚小怪!”

  兩個秘書挨了批,都不敢言語,默默地拉上門,退了出去。

  蒙迪望了熊希來一眼,沉吟之下,問道:“熊市長,我來三江不久,對三江情況,沒有你熟悉,照你的經驗來分析,今年會是個什么情況?”

  熊希來心里不禁一陣得意:“呵呵,三江市的水嘛,乖得很,掀不起大風浪!頂多像個小孩子,哭哭鬧鬧,吵鬧一番,睡一覺起來,依舊風平浪靜!”

  “聽熊市長如此說,我就放心啦!”蒙迪輕輕一笑:“諸位有什么意見?要不,我們先議議我最初的提議?就是撥一千萬修繕水庫這件事,大家到底是個什么意見?現在財政局長也有了,可以復議了吧?”

  熊希來冷哼道:“蒙書記,你為什么非要從我們財政里擠錢出來做無用功呢?這么大的市,處處都要用錢,我上哪里去搞一千萬出來?提議我同意,但是,要錢沒有!”

  蒙迪正要反駁,會議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撞開,一群人蜂擁而入。

  蒙迪等人大怒,常委會也有人敢闖!

不容他們發怒,只見一個滿身的年輕人站在面前,雙目被雨水泡得緋紅,他右手捏緊拳頭,狠狠地砸在會議室的橢圓形木桌上  “呯!”桌上的九只水杯都不同程度的跳動了一下。眾人的心里也突的跳了一下!

  “什么人!”熊希來怒道:“來人,把他拖出去!”

  “不用!說完話,我自己會走出去!我叫李毅,省政府參事室一名小參事!現在你們三江市搞水利調研。”

  “哦,原來是李參事啊,你怎么一副落湯雞的模樣?”蒙迪輕輕笑了一聲。

  李毅環視九位常委,冷冷地道:“各位領導,逼不得已,打擾了!”

  李毅醞釀一聲情緒,高聲道:“馬嶺大壩就要崩堤了!我前前后后打了幾十通電話,你們有沒有派一個人去看看?水利局的人在開會研究,水庫管理局的人也要開會研究,防汛辦的人也要等你們命令,你們呢,還在這里開會研究!我想請問你們,是不是要等到洪水淹過了這座市委大樓,你們的會才算開完!說句不中聽的,你們連小白都不如!好了,我的話說完了,你們繼續開會研究吧!”

  “小白是誰?”有人悄聲地問。

  “小白是我養的一條狗!它今天可出大力氣了!”一個秀氣的小女孩得意的揚了揚濕漉漉的頭發,一雙大大的眼睛,兩個小小的酒窩。

  蒙迪等一干常委的臉刷的就拉了下來,臉色難堪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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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毅視力很好,看到直升機上一臉焦急的溫玉溪,甚至看到了他眼角隱約的淚痕,心里一陣感動,心想溫書記真是個為民著想,愛惜人民的好書記!當即大喊道:“溫書記,來得正及時!副泄洪道我們已經做好標記,叫飛機快點放炸彈吧!”

  溫玉溪聽到李毅的聲音,松了口氣。

  駕駛軍機的飛行員,是老牌飛行員,曾經執行過一次炸壩任務,駕駛著飛機在大壩上空盤旋,尋找最佳發射時機。

  溫玉溪和丁前進所乘坐的直升機在附近找了個空曠的空地停了下來。

  一眾市領導大踏步迎了上去,由蒙迪和熊希來帶頭,往溫玉溪和丁前進兩人身邊擠,溫玉溪和丁前進卻對著李毅伸出手來……

  “李毅!”溫玉溪難得露出一絲笑容,緊緊握住了李毅的手搖晃著。

  所有人都看見,所有人都聽見了,一時都有些凝神屏氣。

  那可是中央委員、省委大佬啊!對他們這些市級領導來說,無異是一種強大到變態的存在。

  相對的,他們看向李毅的眼神,也多了幾許尊重甚至敬畏。

  參事室一直是個比較神秘和特殊的部門,不僅因為里面的人都是老一輩革命家,也不僅因為里面有許多民主人士和無黨派人士,更因為他們可直言國是,上達天聽。就連李毅這個年輕得有些過分的后生仔,一個電話就能召來省軍分區的軍機!還驚動了省委書記和軍分區司令員!

  這份能耐,這份影響力,正是每個為官者在心里頂禮膜拜和傾心向往的。

  李毅那瘦高的身影,忽然之間變得高大起來。

  蒙迪對他的態度更是來了個180度大轉變。熊希來卻是暗暗后悔不已,他哪里料得到,一個李毅,居然也有這么大的能量?

  好奇的村民們圍在遠處觀望,這山村地方,一輩子也難得見一次飛機啊!

  隨著兩聲巨響,軍機完美的完成了任務,在空中盤旋一會就飛了回去。

  副泄洪道在巨響中被炸開一道大口子,洪水像脫韁的野馬,奔騰而出,沿著泄洪道洶涌而去。

  看著這壯觀的景象,李毅松了一口氣。就算是泄洪,也要數十小時才能讓水庫水位下降到警戒線以下。期間必須時刻關注大壩的安全。當然,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用他來操心了,三江市水庫管理局和水利局自會處理一切。

  溫玉溪同李毅握手之后,這才同蒙迪等一眾市領導握手。

  蒙迪滿臉羞愧地道:“溫書記,今天的情況,實在是太突然了,給省里和軍分區帶來麻煩了!我有罪!”

  溫玉溪板著臉,沒有說話,輪到熊希來時,溫玉溪說了一句:“熊希來同志,在三江市任職有二十六年了吧?”

  熊希來心里咯噔一響,腦袋就有些發暈,連怎么回答的都不記得了,只記得溫玉溪看向他的眼神,很犀利,似能一眼看穿他內心的思想。

  李毅暗道:“熊希來在三江待不下去了!”忽覺有人在背后扯他的衣服,回頭一看,只見蘇蘇拉著他的衣服,湊近來說道:“李大哥,快到屋里去換套衣服,喝口熱湯。”

  李毅心里一放輕松,就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連忙跟著蘇蘇,到了里間,蘇蘇翻出一套男式衣褲,讓李毅湊合著換了。剛換好衣服,蘇蘇又端了一碗湯進來,遞給李毅:“快喝吧!”

  李毅也不客氣,接過來,一口氣喝光了,抹了一下嘴巴道:“什么湯,這么好喝!”

  蘇蘇抿嘴笑道:“蛇湯!我爺爺在山上現抓的!”

  “啊!”李毅生平最怕的就是蛇,立即就做勢欲嘔。

  “我就知道你會這反應!蛇湯是最補的呢!你吃的那條還是最好的五步蛇!越毒的蛇吃了對身體就越好!”蘇蘇嘿嘿笑道。

  “別說了!你怎么不燉野兔給我吃啊?”李毅努力適應下來,打趣道。

  “嗯,野兔肉嘛,要炒紅辣椒才好吃!要不,你晚上留下來,我做給你吃吧?”蘇蘇雙手糾纏著衣服下擺,有些害羞地說。

  李毅呵呵笑道:“好啊!”

  “真的啊!”蘇蘇高興了,轉過身去,長長的秀發甩過來,拂過李毅的臉,她卻一蹦一跳走了。

  第二天,省里和三江市的電視臺趕來采訪。

  李毅這才知道,自己被人傳成了救星,是救三江市的大英雄!

  他拒絕了所有的采訪,只說道:“這件事里面,我沒什么功勞。這次能幸運的逃過一劫,離不開省委的英明領導,軍分區的全力配合,還有三江市廣大干部群眾的共同努力,你們要采訪,就去采訪他們吧。”

  滂沱大雨終于停了,三江市又恢復了往日的艷陽高照,大街上人歡車喧,一派繁榮熱鬧景象。

  這次危機得到及時控制,整個洪水期間,沒有一個人民群眾受到傷害,經濟損失也控制在最少的范圍內。

  這件事情對三江市政壇卻起了杠桿作用,引發了三江官場一場小地震。

  省委省政府相關領導在得知事件的前因后果之后,對三江市的領導班子,做出了相應調整,熊希來被平調到安南地區做了專員。

  副市長羅正浩意外上位,當了代市長。

  水利局主任科員王海山,調任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級別為副處。

  馬嶺水庫大壩管理所的副所長秦凡,調入了水利局工作。

  其它人事任免,就不一一述說。

  調研組離開三江市那天,王海山第一時間趕來送別李毅。

  經此一事,王海山對李毅的為人和辦事能力,有了相當的了解,打從心眼里佩服李毅,拍著胸脯道:“李參事,以后來三江,有事沒事,只管來找我王海山,我一定拿你當最好的朋友款待!”

  李毅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啊!王主任,到時麻煩到你,你可別裝不認識我哦!”

  王海山連連搖頭,留了電話給李毅,他是真心想交李毅這個朋友。

  當車子緩緩離開時,李毅看到一個苗條的身影站在不遠處,身邊跟著一條大白狗。

  李毅叫司機停車,跑到蘇蘇面前,摘下手表送給她:“謝謝你的蛇湯,我喝了后,連感冒都沒一個!你瞧瞧,我身體現在多棒!”

  “我不要!”蘇蘇紅著臉,雙手背在背后。

  李毅抓過她的小手,將手表塞在她手心:“收下吧!再見!呵呵!小白,再見!”

  看著李毅高大的健壯的身影慢慢遠去,蘇蘇的眼睛一片濕潤,小姑娘根本不知道,她為什么會這樣,她只知道,心里面對那個執著的熱血的大哥哥,有著一份深深的不舍……

“溫書記,您好,您不是去京城了嗎?”李毅詫異地問。網  “我是去京城了,可是我昨天晚上就回來了。”溫玉溪笑道:“一大清早的,你來找我有事?”

  李毅看了黃書琪一眼,黃書琪有些慌張地躲閃著眼光,李毅心底一聲冷笑:“好你個黃秘書,我還以為你跟我多親熱呢,原來背地里擺我一道!”

  李毅自問并沒有什么對不起他的地方,那他明明知道溫書記昨晚回來了,為什么要騙人呢?

  李毅當下不動聲色,佯做不知。

  黃書琪連忙上前推開里間的房門,給溫玉溪泡杯。

  “進來坐吧!小黃,給李毅也泡杯茶。唔,對了,我在京城帶了盒新茶葉回來,你拿去泡兩杯來。”溫玉溪拿出一個精美的鐵皮盒子,放在寬大的辦公桌上。

  李毅瞄了一眼,知道是特貢的雨前龍井。暗自琢磨,溫玉溪臉色紅潤,神情開朗,又得了這么好的茶葉,看來此次上京,收獲頗豐!

  “溫書記,這可是真正的雨前龍井,貢品啊!我受之有愧啊!”李毅有些受寵若驚地說。

  “這是獎勵你的!上次你給我提的那些工業方面的信息,讓我受益菲淺啊。還有,三江市那次水庫決口,若不是你有先見之明,喊了軍機去,后果不堪設想啊!”

  溫玉溪開懷的笑著,興致頗高,但說到“軍機”二字時,驀地想起來,這個年輕人,可不是一般人啊,他跟京城李家是什么關系?

  溫玉溪所在的派系,跟李家并非同盟,也非對手。所以,他對李毅的態度,也只能是平常之心,加些賞識之意。太親近了,怕被上層誤會兩家有什么交往和圖謀。

  黃書琪一邊泡著茶,一邊留意兩人的談話,心里對李毅真是又羨又妒,又無可奈何。

  按理說,黃書琪身為省委第一秘,跟李毅扯不上瓜葛。起因在前些日子,他無意間聽到溫玉溪親口說:“若能得李毅為秘書,省卻多少煩惱!”黃書琪聽后,整個人被抽去了魂一般,連著幾天做事都沒勁。

  其實溫玉溪也只是說說罷了,奈何黃書琪會如此亂想呢!

  李毅哪里知曉這些事情,見黃書琪端著茶杯過來,一邊說謝謝,一邊起身去接茶。

  溫玉溪哈哈笑道:“快來嘗嘗這極品茶葉的味道!”

  黃書琪心里的羨慕嫉妒恨達到了一個,一個大膽的念頭涌上心頭,當李毅過來接茶杯時,他故意將手一抖,滾燙的開水潑將出來,淋在李毅雙手上,燙得李毅縮了手,不停的甩著,張開嘴巴,咝咝的吸著涼氣。

  “怎么回事?小黃,你怎么這么不小心!”溫玉溪訓斥道。

  李毅深深地盯了黃書琪一眼,淡淡地道:“沒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溫玉溪瞪了黃書琪一眼:“快去拿藥來抹抹!”

  黃書琪應了一聲,出去拿藥,心里對李毅的恨卻更深了,心想好個李毅啊,年紀輕輕,心思算計,無一不精,溫書記明顯看到是我的錯,你卻替我掩飾,一來顯得你度量大,不計小過,二則顯得我做事馬虎,氣量狹窄。這一來一去,在溫書記心里,兩人的形象就一高一低了!

  這個結果,也是李毅始料未及的。正所謂君子之心坦蕩蕩,小人之心常慽慽!

  李毅的手縮得及時,并沒有受什么傷,他拿紙擦了擦手,給自己另泡了一杯茶。

  “唔,你特意來找我,有什么事吧?”溫玉溪問。

  “溫書記,這個你看看。”李毅將自己的杰作捧送到溫玉溪面前。

  這是李毅申請關于深入排查全省水利工程安全隱患的調研報告。報告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闡述了水利工程,特別是水利樞紐工程對一省農業和工業經濟發展的重要性和特殊意義。第二部分是擺證據,說事實,上次水利調研,得到的數據和結果,都一一陳列在上,給人一種直白的觀感。第三部分,就是總結陳述,提出建議,進一步擴大調研范圍,深化調研成果,對全省的水利工程特別是樞紐工程做一次全面的摸查排患,確保水利工程的安全和正常運轉。

  溫玉溪看得很仔細,期間黃書琪拿了藥過來,李毅笑著接過,放在一邊,并不涂用。

  黃書琪皺皺眉頭,什么也沒說,轉身出去,輕輕地帶上房門,房門合上的剎那,閃過他那雙復雜的含著怨恨的眼神。

  溫玉溪合上文件,笑道:“喝茶啊,都涼了!”

  李毅笑道:“您請!”

  溫玉溪端起杯子,輕輕喝了一口,緩緩點了點頭:“不錯!”

  李毅也輕輕喝了一口,細細品嘗了一下,笑道:“湯色嫩綠明亮,甘醇爽口,潤舌生津,茶香之氣,直透丹田。好茶!”

  溫玉溪放下茶杯,笑道:“我說你的建議不錯!我贊成!你找過唐省長或者分管副省長沒有?”

  “沒有,我直接找的您,因為我想請你當這個組長。”李毅輕輕笑道。

  “我當組長?呵呵,你倒會拉虎皮做大旗!這個事情啊,你還是去找找陸致邦陸副省長吧!這事兒,歸他管!”溫玉溪說著,把文件推了過來。

  李毅端詳了一下溫玉溪,確定他并沒有生氣的意思,這才笑著將收起文件:“匯報是一定要去匯報的,但是這個組長卻是非您莫屬。”

  溫玉溪笑著揮了揮手:“要我當組長可以,第一,你必須說服陸副省長同意,第二,調研資金和具體事務,我是一概不管不理的!”

  李毅笑著答應了,心想等你當上了組長,由不得你不管不理!知道溫玉溪要忙了,起身告辭。

  經過外間時,李毅向黃書琪笑道:“謝謝黃哥,改天一起喝茶。”這本是一句客套話,可聽在黃書琪耳里,又變了味兒,尼瑪的,你這是成心氣我不能喝溫書記的好茶?

  李毅來到省政府辦公大樓,徑直找到陸致邦副省長的辦公室。

  陸致邦是常務副省長,李毅還沒見過他,外間的秘書辦公室門是開著的,但李毅還是禮貌的敲了敲門:“你好,請問陸省長在嗎?”

  秘書問道:“請問你是?”

  “我是省參事室的李毅,來向陸省長匯報工作。”

  “參事室的李毅?沒聽說過啊!你們書記不是姓顧嗎?”秘書驚愕地道:“你是文字秘書吧?回去叫你們主管領導來吧!”言下之意十分明顯:陸副省長日理萬機,你這種級別的,恕不接待!

  自古以來,官場就是這般的等級森嚴,李毅再蛋疼,也沒法子發脾氣,人家可是常務副省長呢!

  “你好,我奉了顧書記的命令,有緊急情況找陸省長匯報,耽擱不起啊,這樣吧,麻煩大哥幫我通報一聲,如果陸省長確實不見,我再回去叫我們顧書記來。”李毅彬彬有禮的道。

  秘書很為難,有些踟躕。

  部下來見陸致邦,那是要預約安排的,如果都像李毅這般,是個干部就往副省長辦公室闖,那人家領導還辦不辦公?

  李毅又說了幾句好話,說得秘書有些意動。

  這時,里面傳來一個渾厚的中年男聲:“小劉,怎么回事,鬧哄哄的?”

  小劉趕忙向李毅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走到門邊,輕輕開門,說道:“陸省長,參事室有個叫李毅的,說要向您匯報工作。”

  “參事室的李毅?有這號人嗎?”陸致邦沉吟一會兒,說道:“人來了,就請他進來吧,都是老同志了,總不能叫他白跑一趟。”

  李毅在外頭聽到了,暗暗點頭,一個“請”字,盡顯陸副省長的胸懷和禮賢下士。

  小劉還想解釋一下這個李毅并不是老同志,李毅從門縫里面擠了進來,先向小劉笑道:“多謝劉哥!”再向陸致邦微微彎了彎腰:“陸省長,您好,我是參事室的李毅,奉了顧書記之命,來向您匯報工作。”

  “呀!”陸致邦明顯愣了一下,隨即呵呵笑道:“李毅!我想起來了,顧老曾跟我說起過,參事室來了個年輕人,就是你吧!請坐!”

  “多謝陸省長!”李毅在辦公桌對面端正的坐下:“陸省長,前不久,我們參事室做了個水利安全隱患的調研,這是我們的調研報告,請您過目。”

  李毅恭敬地將文件放在陸致邦面前。

  陸致邦并沒有馬上要看的意思,順手一推,將文件推到了一邊,淡淡地說了一個字:“好!”

  李毅心里打了個突,心想自己哪里做得不對了?殊不知這只是大人物的一貫作風,并不是針對他李毅個人。

  李毅知道,陸致邦這是要趕人了,趕忙說道:“陸省長,我們參事室得出的結論,全省各地的水利隱患十分嚴重,顧書記的意思,是想成立一個調研督查小組,從省委省政府各部門抽調精干能手,對全省的水利工程,來一次全面的普查。”

  陸致邦拿著筆在在前的文件上劃著線,聽到這里,抬頭說了一句:“全省普查?有這個必要嗎?還成立專門的小組,這得多大一筆經費?我知道你們在三江查出點問題,可也不能以偏括全吧?不能因為一座水庫的老化失修,就懷疑全省水利工程吧?這種一棒子打死一群子的作法,是要不得的!你們是不是再考慮考慮?”

  陸致邦話說得很客氣,也很在理,但在李毅聽來,歸根究底,就是仨字:“不同意!”

  “陸省長,三江市的馬嶺水庫發生事故,絕對不是一個偶然事件。馬嶺有幸,躲過一劫,不代表別的利利工程也能有些幸運!”

  李毅知道,陸致邦給他的時間不會太多,他隨時會下逐客令,必須盡快說服這位省政府大佬!

  李毅沉著地、斟詞酌句的說道:“我省的各大水利工程,大都是大躍進時代的產物,五六十代的生產工具和觀念都比較落后,很多水利工程已經不再滿足日益增長的國民經濟發展的需求,在新的經濟條件下,我們必須對舊有的水利工程進行一次摸查,修繕尚可利用的,改造老敗老舊工程,興建新型工程,重新規劃……”

  李毅侃侃而談,臉色始終平和,就像面對的不是省府大佬,而是一個多年的老友,一個可資信任的長輩。

  陸致邦先是不屑一顧,眼睛盯著文件,手里的紅筆不時在文件上劃出一條條鮮紅的曲線,或是在旁邊寫上幾個字的批語。

  慢慢地,他停下了手里的筆,并且抬起了他的頭,看著眼前這個跟他兒子差不多大的年輕人,在他這個省府大佬面前口若懸河——就算是他親兒子,在他面前也不能這般的沉靜!便是那些廳局級高官,前來匯報工報時,也是誠惶誠懇,平常口齒伶俐的人也會變得吞吞吐吐!

  他先是被這個年輕人的表現所吸引,慢慢地,又似乎對他說的話來了興趣。

  但也僅僅是感興趣而已!

  秘書小劉在外面輕輕敲了敲門,探頭進來,看了里面一眼,輕聲道:“陸省長,西州市葛賀民副市長已經在外面等候,他上個星期就約了您。”

  陸致邦拿冷峻的眼神瞥了他一下,小劉立即像犯了錯誤的小學生,低下頭,輕輕把門關上,回頭對佇立一旁的葛賀民道:“葛市長,請您稍等,陸省長正在忙。”

  葛賀民看了看手表:“劉處,我約的是八點半到九點半,總共才一個小時時間啊,這已經過了十五分鐘了!”

  小劉做了個無可奈何的姿勢:“請等等吧。”

  “里頭是什么人在談事?”葛賀民問。

  “參事室的一個參事。”小劉隨口答道。

  “哦!難怪,那我就等等吧!老同志自然要優先。”葛賀民呵呵一笑。

  小劉牙痛的抽了抽嘴角。

  李毅闡述完自己的見解,有些期待地看著陸致邦,等待他的評語。

  作為主管副省長,陸致邦的態度,基本上決定了李毅這個提案的命運。

  “草案我留下了,你先回去吧。”陸致邦淡淡地說了一句,又低下頭看他的文件,紅筆又開始在文件上寫寫劃劃。仿佛對李毅這個人和他剛剛談的話,都沒有興趣。

  李毅心里輕輕一嘆,現在的政府領導人,都沒意識到水利工程的重要性,在李毅重生之前的那一年,黨中央國務院發布了一號文件,《黨中央國務院關于加快水利改革發展的決定》,鎖定“治水”,用五到十年的時間,投資四萬億用于改善水利工程的滯后狀況。

  四萬億啊!

  相當于此時國民生產總值的兩倍!這是一個龐大得不可思議的數字!

  而中央之所以下定決心要搞好水利,正是意識到了水利的重要!

  如果提前到現在施行這一政策,將花更少的錢,辦更多的事,將來多少水災將不再重演!

  “陸省長,請再給我三分鐘時間!”

  李毅站了起來,走到門口時,又毅然回頭,坐在了陸致邦副省長的對面!

  陸致邦有些詫異地抬起頭,看著這個執著得近乎倔強的年輕人,那張年輕的堅毅的俊臉背后,似有無數熱流滾動。

  這讓他想到了自己的青少年時期,何嘗不是這般的執著,這般的熱血?

  曾幾何時,多年的官場生涯,像一把無情的刻刀,改變了他的模樣,青春的熱血,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來不及道別。

  如今的他,把自己裹在厚厚的威嚴的外衣里,裝著冷漠的笑容,慣看官場浮生百態。

  他沒有說話,但犀利的眼神漸漸緩和,算是默認了李毅的建議。

  三分鐘就三分鐘,你能耍出花來?

  “陸省長,我國建國初期,全國鋼鐵總產量不足16萬噸,而米國有近9000萬噸。當時的工農業總產值只有100億美元,米國有2800億美元。”

  李毅精彩的開頭吸引了陸致邦的注意,因為這些數據,就連他這個分管工業商業等部門的常務副省長,也沒這般清楚。

  陸致邦微微訝異道:“是嗎?當時相差那么大?可是,這跟我們今天談論的主題,似乎風馬牛不相及吧?”

  李毅道:“我想用這些數據說明兩個問題。第一,就算在那么艱難的時期,我們英明的國家領袖,還是選擇了重水利,建工程這一利民惠民之舉!現在全省的水利工程,大小水庫和堤壩,八成以上是八十年代以前所建。”

  “這一點,我贊成,領袖當然是英明的。”陸致邦點點頭。

  李毅繼續道:“第二,那個時代,我們的鋼產量很低,各項工業產量都很低,相對應的,我們的水利工程,那些保民安國的水利工程,建筑材料里面,不可能放大量的鋼筋!石塊和水泥,是工程建設的主料。”

  “我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了。”陸致邦也陷入了思索。

  李毅繼續道:“社會在發展,工農業生產也在快速進步,隨著經濟的發展,對水利工程的需求,將越來越大,要求越來越高。以往的水利工程,很多基本上已經行使完它們應有的歷史重任。”

  “陸省長,他們該退休了!再不全面普查修繕,將來必將釀出大禍!那可是利民富民的百年大計啊!如果其中某個水利工程出了差錯,哪怕是決一次壩,潰一次堤,所造成的人命和財產損失,都是無法估量的!”

  “我省雖是內陸大省,但水利資源豐富,有國內最大的淡水湖泊,更有長江流過,更有十幾個國家一級大型水庫,其它中小水庫及各地河流,更是數不勝數。其中隱藏的兇險,可謂深矣!”

  “香江河水去悠悠,一層波浪三層愁。一首民謠,唱出了多少沿河群眾的辛酸。建國之初,國力如此之弱,尚要舉國之力,傾國之民,大興水利,大搞基建,如今改革開放,國強民富,豈能不重水利,重民生?”

  “陸省長,三分鐘完畢,我言盡于此!利弊得失,請您定奪!”

  李毅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娓娓道來,似乎有著天然的吸引力。

  陸致邦終于拿過李毅的那份草案,認真的看了起來。

  寬敞明亮的辦公室里,一時間靜靜的,只聞窗外偶爾的鳥鳴。

  秘書小劉在葛賀民的一再催促下,又敲開了門,探頭進來道:“陸省長,快九點鐘了,葛市長等了半個多小時了。”

  “等不了叫他滾蛋!”陸致邦冷冷的蹦出一句。

  小劉的腦袋識相的縮了回去。

  葛賀民自然也聽到了這句話,冷汗熱汗一齊往下流,站立不安,神思不屬,暗怪自己太過急躁了!

  一個小小的副市長,怎么敢去催一個常務副省長呢?

  簡直是膽大包天啊!

  領導忙,自有忙的事,忙的理,輪到你來催三搞四嗎?難怪陸省長會生這么大的氣啊!

  這時,又有一個靦著大肚子的禿頂官員走了進來,輕聲問小劉:“劉處,里面完了沒有?輪到我了嗎?”

  小劉苦笑道:“張廳長,你前面還有一位在等著呢!”說著指了指葛賀民。

  葛賀民常往省城跑項目拉關系,自然認得這位水利廳的副廳長張大為,兩人雖然同為副廳級別,但人家是省里的衙門老爺,市里水利方面的資金和項目,都必須求著他們,當即主動笑道:“張廳長,我都等了半個小時了!”

  張大為嘿嘿笑道:“我約的是九點半啊!呵呵,葛市長,你今天只怕輪不上了喲!”

  葛賀民心里暗罵這小子是個陰毒小人,好不容易約下一個小時,今天若是見不成,誰知道又要等到猴年馬年去?他來省城是出差,說好了明天就回去,總不能出爾反爾,一拖再拖吧?嘴上卻笑道:“我的事情好辦,五分鐘就夠了!呵呵,我們小地方,不比張廳長,大人辦大事!”

  這句話聽起來像拍馬屁,實則暗含譏諷,又表明了自己是先來的,不許別人插隊。但又沒得罪人,說得是滴水不漏,圓滑無比。

  張大為嘿嘿笑了兩聲,問道:“里面是哪位領導呢?”心想兩位副廳都排在外面呢,里面起碼也是位正廳吧?

  小劉笑道:“參事室的一個參事。”

  張大為呵呵笑道:“老同志嘛,是該照顧照顧,總不能讓他在外面等吧?”

  小劉再次苦笑。

  里面,陸致邦看完了李毅的調研草案,說道:“你們參事室的這個調研建議,做得非常好!我記得你們參事室里,以前似乎沒有這么好的文字秘書吧?”

  李毅笑道:“不瞞陸省長,這是我自己寫的。”

  陸致邦拿紅筆,一邊刷刷刷地在報告后面簽字寫批復,一邊說道:“哦!不錯!報告我看了,你們要做調研也可以,調研經費我全額批準!人員嘛,可以從省政府政研室、調研室、督查室等部門,各抽一到二名人手,組成一個聯合調研小組。”

  李毅心里一喜,自己的堅持,終于迎來了勝利。

  陸致邦看了他一眼,又說道:“只是有一樁事情,你們一定要注意,一定要跟當地的黨政領導搞好關系,你們是去搞調研,又不是去督辦案子,沒必要跟他們鬧僵。上次三江之行,聽聞你們跟當地的市領導都拍桌子了?這樣的事情,影響十分惡劣!以后堅決不可再次發生!”

  李毅心頭一凜,心想壞了,難怪陸省長對自己愛理不理,原來根子在三江市那邊,只是,三江市哪個領導是陸省長的門生故吏呢?熊希來?還是蒙迪?

  “是,陸省長的教誨,李毅一定常記在心,時刻不敢忘記。”李毅恭敬地道。

  “呵呵,年輕人,有能力,有干勁!很不錯啊。”陸致邦把文件推給李毅:“去找辦公廳喬一江副主任,他會幫你辦妥人員的抽調工作。”

  “謝謝陸省長,打擾您了,先行告辭!”李毅微笑著退了出來。

  看著一個小年輕從里間走出來,還滿臉的喜色,外間幾個人都愣住了。

  張大為和葛賀民都把眼睛瞪圓了,看著劉秘書,仿佛在吼:“你丫的,不是說里面是一個參事室的老頭嗎?怎么出來一年輕后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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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毅并沒有急著去找喬一江,而是仔細地看了看陸致邦的批復,這一看,果然看出問題來了。

  自古有言,名不正,則言不順,可見“名”之重要。

  李毅在報告里寫的名稱是“省水利安全調研小組”,陸致邦看了后,把調研二字劃掉,改為“檢查”二字。

  雖然只改了兩個字,小組的性質和功能卻是大變!

  調研的目的是獲得系統客觀的收集信息研究數據,為決策做準備,調研報告可作為行政依據。

  檢查,只是驗證水利工程的功能是否符合經過批準的標準,只做了調研工作的其中一環而已。

  陸致邦用心良苦啊!

  這一著,一石二鳥,既照顧了參事室的臉面,畢竟沒駁了他們的提議,又沒許可什么權力和承諾,可進可退。

  李毅冷笑道:“當我們參事室沒事做,給我們一個游覽全省風光的機會呢?檢查?檢查有個屁用,我們辛苦弄出來的檢查報告,只怕你陸省長看都不會看一眼!看來,他只是在敷衍我呢!管它呢,名稱嘛,我自有辦法!嘿嘿。”

  辦公廳的喬一江副主任很客氣的接待了李毅,收了報告,告訴李毅,他會盡快處理。

  李毅相信,有了陸致邦的批復,辦公廳的同志應該不會太過拖拉。

  方芳思鄉心切,一再囑咐李毅,說要趕回去過中秋節。李毅自然是爽快的答應了。

  這些天工作忽然清閑下來,李毅每天上班后報個到,就往南大跑,偶爾上上課。

  下課時,雙手插在兜里,一副吊兒郞當的樣子,調戲一下郭小玲。

  放學后,就和郭小玲成雙成對的行走在校園里。

  南大的校園風景很美,在這里散步,聽聽風聲雨聲讀書聲,看看紅花綠葉學生妹,不失為一種享受。和郭小玲偶爾拉拉手,靠靠肩膀,也蠻有情趣。

  通過空難和馬嶺水庫事件,讓李毅明白了即時通話的重要。

  前世習慣了手機的便捷,突然之間,連打個電話都變得這么難,真讓他有些哭笑不得。于是,存心要去買個磚頭似的大哥大先用著。

  轉眼又到了周六,李毅叫上郭小玲,開著那輛拉風的寶馬,直奔郵電局。

  此時郵政和電信尚未分家,辦相關業務,都往一個地方跑就行。

  到柜頭一看,款式單一,磚頭似的大哥大,標價一萬五,加上入網費等各種費用,要花到兩萬多塊錢,李毅咬咬牙,打算買了。卻被那營業員告知:“沒貨了。想要的話,先放一萬塊定金,一個月后來拿貨。”

  李毅當時就懵了,指著柜頭里頭擺著那玩意問:“這不是賣的嗎?”他不相信這個時代就時興擺個模型機當道具。

  “這個是用來做宣傳的。不然你們怎么知道它長啥樣呢?”營業員淡淡地答道。

  李毅好不郁悶,心想那就算了吧!交訂金就交訂金!只要一個月后有貨就行。

  這時,一個鴨公噪音喊道:“李毅!果然是你!”

  居然是汪洋!

  汪洋邁著步子,走過來,勾搭著李毅的肩膀,一臉的壞笑:“帶妞出來逛街呢?”

  李毅其實很不喜歡汪洋這種人,但康平那件事,汪洋居中調停,出了不少力氣,否則,那事情只怕一時半會不能善了。此刻不好裝著不認識,只道:“瞎說,這是我正兒八經的女朋友!”

  “OK!你正經!來這干啥好事呢?”

  “想買個大哥大,可是要等到一個月后才有貨。”

  “嗤!你信他呢?你就遠也別想買到!——他們有貨,不過,只賣給兩種人,一種是領導,一種是肯多出錢的人。”

  “哦?”李毅多少有些詫異。

  “看我的,還好我有個當領導的爹,也算是兩種人中的一種。”

  汪洋嘻嘻一笑,指著李毅,對營業員道:“我兄弟,拿臺電話出來。”

  還是先前那個營業員,聞言笑道:“你早說是汪少爺的朋友啊!”說著,轉身進了里間,不大一會,就拿了一臺嶄新的機子出來,很快就幫李毅辦好了手續。

  汪洋道:“這玩意,也不怎么好使,偏遠一點的地主,就成了啞巴,電話費還賊貴。這不,我就是來交電話費的。”

  李毅道:“多謝啦!不是你,我今天還買不到這破玩意呢。”

  汪洋嘻嘻笑道:“沒事的話,一起聚聚?一幫兄弟,一起喝喝酒,開開心。”

  李毅連忙道:“改天吧,我陪女朋友。”

  汪洋卻拉著他不放:“帶她去不就成了?多認識一個朋友,就多一條路嘛!”

  這話還真打動了李毅,朋友多了路好走,像買電話這么簡單的事,也是汪洋這個朋友幫忙搞定的。于是看向郭小玲,征詢她的意見。

  郭小玲笑著同意道:“我聽你的。”

  李毅推開汪洋:“走吧。以后別這么親密,我不想別人懷疑我性取向有問題。”

  汪洋暴汗,打了李毅一拳:“你有病!”笑嘻嘻地向郭小玲道:“弟妹,你可要管緊他了,憑他剛才說的話里,可以看出來,他是有獵艷之心的,不然,何必在乎別人的看法呢?”

  郭小玲回了一句:“我支持李毅。”

  汪洋郁悶得不行,交了話費。打了個響指:“出發。”

  兩輛小車,來到一幢高樓前,下了車,李毅看那掛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香江實業”四個大字。

  李毅問道:“這是什么公司?聚會怎么搞到別人公司里來了?”

  汪洋笑道:“這公司,在南方省那可是赫赫有名的,白道通吃啊!”

  李毅心下了然,大概就是所謂的社會組織,便有些打退堂鼓,直言道:“這個,我不想參加。”

  汪洋道:“怕什么,我是官,他是賊,哈哈,這兩年嚴打,他們也怕了,現在他們也洗白了,做起了正當營生,早不干道上那些事兒了。市里有名的那個滿園,你知道吧?就是香江實業的產業。”

  李毅哦了一聲,這才動了心思,倒也想看看,這個香江實業的老板,是一個怎生了不起的人物,居然能黑白通吃。

  走進香江實業,里面的布局,跟正規公司一模一樣,進門是前臺接待。接待小姐十分養眼,一看到汪洋,老遠就躹躬微笑:“歡迎光臨!”

  汪洋上前摸了她的臉一下,調戲道:“喲,今天香香的嘛,親一個。”

  接待小姐嬌笑著,伸手纖白的手,輕輕打了汪洋一下,害羞的說了一句“討厭”,然后張開紅紅的雙唇,狠狠地印上汪洋的臉,在汪洋臉上留下老大一個唇印。

  汪洋嘻嘻笑道:“改天找你!”就往里面走去。

  里面是一溜排辦公室,門頭都掛著白底藍字的職務牌子。

  汪洋穿過走廊,上樓梯,來到三樓。

  三樓別有洞天,迎面是一尊巨大的美女雕塑,全裸的,雕刻得細致入微,栩栩如生。看得郭小玲一陣耳熱心跳。

  汪洋似有所覺,嬉笑道:“這是西方藝術!你不懂!哈哈,我也不懂,不過我喜歡!”

  大廳正中,是一座假山和魚池,池里還養著幾條名貴魚種,印尼龍魚,中華鱘等。

  幾個接待小姐站在大廳里,正在聊天,見到汪洋過來,就分開了,站成兩排,作歡迎狀。

  通過一扇古色古香的鐵藝門,進入一個寬闊的大堂。想來三樓就被隔成了外面的大廳和這個大堂。

  說是大堂,倒像西方的聚會廳,擺著餐桌,放著餐點和紅酒,空氣中回旋著動聽的舞曲,幾十個男男女女,都在里面談笑風生。

  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穿著很考究,長得很像婦女殺手,端著酒杯,走了過來:“汪少!你可來遲了!”

  汪洋并不以為意,指了指李毅:“李毅。”又指了指那個男子:“吳知秋,這里的老板。”

  吳知秋向李毅伸出手來:“你好!久仰大名,今日幸會!請!”

  李毅微微笑道:“吳老板,幸會。”

  一個打扮妖嬈的風情女人,扭著腰,邁著蓮步,走了過來,同汪洋握手。

  汪洋笑著介紹:“這位美女就是滿園的經理,秦思媚。秦總,這是我兄弟,李毅。”

  秦思媚伸出手,同李毅握了握,手指不老實地撓了撓李毅的手掌心,輕輕嬌笑道:“李先生,我們見過面。”

  “見過嗎?”李毅并不受其引誘,抽出手,詫異地問。

  “李先生可能不記得我了,但一定會記得那雙美麗迷人的燕子吧?”秦思媚眨了眨眼,點漆的眸子里,似乎能放出電火花。

  李毅渾身一震!

  那天晚上的香艷情景,一幕幕浮上腦海,一時間有些心跳加速。但他畢竟是過來人,淡淡一笑,鎮定如常,并不接口。

  郭小玲感覺到一絲危險的氣息,滿懷戒心地看著秦思媚。

  秦思媚挽著吳知秋的手,撒嬌道:“老公,陪我去跳舞嘛!”

  郭小玲見她老公在側,這才放下心來。

  秦思媚瞥了郭小玲一眼,眼角流露出一絲得色:“小樣,跟我玩心眼,你還嫩著呢!”

  吳知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幾位,請,隨便玩,玩盡興!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們提。”

  郭小玲有樣學樣,也挽緊了李毅的手臂。李毅偏頭,哈哈一笑。

  郭小玲輕輕擰了他一下:“有什么好笑的。”

  李毅輕輕地道:“我喜歡這種感覺。”

  郭小玲嗯了一聲:“等畢業了,我們就能天天這樣了。”

  李毅點點頭:“對了,就快到中秋了,你要回家吧?有什么要買的嗎?”

  郭小玲搖搖頭:“李毅,我說過,不會花你的錢。”

  李毅很有些郁悶,一個女人如果不愿意花你錢,那就表明,她心里并沒有把你當成最親密的愛人。

  不過,這種事情,必須水到自然成,沒有捷徑可走。

  郭小玲問道:“那個女人說的兩只燕子,是怎么回事?”

  李毅嘿嘿一笑,糊弄道:“就是兩只燕子,她養的寵物。”

  “養燕子做寵物?還很漂亮?我要去看看,你有空了,就帶我去看。”郭小玲撒嬌似的說,還搖著李毅的手臂。

  李毅只得苦笑著點了點頭,一個謊言,總要一千個謊言去圓啊!

  兩人各自端了一杯酒,找個地方坐下,看著形形色色的人。

  這里面的大都是年輕人,以李毅的猜測,可能大半是省市兩級的衙內公子,最次的只怕也是某商賈的富二代。這一點,從他們趾高氣揚、頤指氣使的表情就能看出來。

  “李毅!你也來了,是汪洋帶來的吧?”張昕怡見到李毅,有些高興地過來打招呼。

  “你還沒去學校?”李毅對她并不感冒,語氣有些冷淡。

  張昕怡笑道:“我每個周五晚上都會坐飛機回來。”

  李毅撇了撇嘴,有錢人的活法,真不可理喻!

  張昕怡在李毅旁邊坐下,雙手摩挲著手中杯:“好無聊!我爸爸硬叫我來的,說什么多認識一朋友啊,以后在商場好行走。我看這些人,都是些任性的小孩,認識他們,有什么用呢?”

  李毅挪挪身子,盡量不碰觸她,因為郭小玲一直警覺地看著他:“唔……他們或許跟你一樣,是小孩子,可是,他們的父輩,也跟你爸爸一般,都是了不起的,這叫子女外交,懂嗎?”

  張昕怡果然沒聽出李毅話里隱藏的譏諷,點頭道:“也是哦!那你呢?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李毅垂下眼簾:“我父親在我出生后就去世了。”

  張昕怡捂住嘴,連聲道:“對不起!想不到,你這么可憐!”

  李毅嘆道:“沒什么。”

  張昕怡轉移話題:“這是——你妹妹嗎?哦,不對,你姐姐嗎?”

  郭小玲氣得直翻白眼,瞪了她一眼:“你才是他姐呢!我是他女朋友!”

  張昕怡聽出了火藥味,回敬道:“怎么看,我都比你小吧?我才十八歲呢!”

  郭小玲看了看她,忽然笑了:“的確比我小,還小得多呢!”說著挺了挺高聳的胸脯。

  張昕怡低頭看看明顯小了一號的小白兔,有些不服氣地道:“光大有什么用,東瓜那么大,也不見有男人去搶?我的小巧得精致,還粉嫩嫣紅呢!”

  李毅聽了,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她那里瞥了瞥。

  郭小玲挽著李毅的手:“哼,我家李毅喜歡就好!你的才被男人搶!”

  李毅聽得暴寒,伸出雙手,在中間做了個停止的手勢:“打住!”

  張昕怡受了刺激,居然也有樣學樣,伸手去挽李毅的左手,被李毅甩開了:“張小姐,不要鬧了!”

  張昕怡被李毅甩開,一張粉臉,漲得桃花似的緋紅,冷哼一聲,起身離開,跟幾個年輕人說話去了,時不時的向這邊指點幾下。

  郭小玲道:“李毅,我們走吧,我總覺得這里面怪怪的。”

  李毅也有同感,點了點頭:“我去跟汪洋說一聲,畢竟是跟他出來玩的。”

  郭小玲溫柔的點頭。

  李毅拍拍她的手,起身找到汪洋。

  汪洋正跟幾個人說笑,見到李毅來了,立即勾著他的肩膀道:“大家認識一下,這是李毅。”李毅向幾個人點頭問好。

  那幾個人看了看李毅,都露出不屑的表情,似乎覺得李毅不配高攀他們。汪洋卻一一為李毅做了介紹,這幾位還真不簡單,都是杜鵑市各重要廳局領導人的公子哥。

  寒暄過后,李毅向汪洋道:“汪少,我有點事,先走了。”

  汪洋勾住他不放:“別啊,好戲還沒開始呢!吳老板從外地請了兩位很有名氣的女明星,待會就到,等下會有精彩表演!”

  李毅謝絕道:“我女朋友有些不適,我得送她回去。”

  汪洋一臉惋惜的表情:“那太可惜了,下次我們哥們出來玩,就別帶女眷了。”

  李毅笑著答應了,回頭去找郭小玲,卻沒看到她,心想她可能是上洗手間了。

  等了三分鐘,還不見她露面,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他飛快的找到洗手間,在外間喊了幾聲,沒人答應。

  李毅顧不得男女有別,沖了進去。

  女廁所只有一個門是關著的,李毅敲了敲,里面傳來一個不高興的聲音:“有人!”

  李毅也不說話,飛快的退出來,心思一動,又跑進男廁所里檢查了一遍,還是沒發現人。

  李毅這下真急了,郭小玲是絕對不會拋下他獨自離開的,她能去哪呢?

  李毅找到汪洋,說了情況。

  “不見了?不可能吧?你再找找?”汪洋不信一個大活人會憑空消失。

  李毅四下張望:“哪里還有房間?”

  汪洋搖頭:“我也是第二次來,并不清楚。”

  李毅看到秦思媚在哪邊,便走過去,拉了拉她的衣袖,低聲把情況說了。

  秦思媚卻是臉色一變:“啊呀,只怕真出事了,這幫公子哥,發起瘋來,什么事做不出來啊?你那個女朋友,又長得天仙一般,人見人愛的,只怕還真被人惦記上了也不一定。”

  李毅臉色變得極其難看,焦急地道:“秦經理,請你幫幫忙,快點!”

  秦思媚道:“吳老板出去接香港明星了,你別急,我們一起找找。”說著,招了招手,叫過來幾個服務員,問了下情況。

  一個服務員回答道:“我剛才看到有幾個貴客,帶著一個女的,往里面的包間去了。”

  秦思媚一揮手道:“跟我來!”

  李毅和幾個服務員跟著秦思媚往那個包間跑去。

  包間門從里面鎖住了,秦思媚問:“哪個有鑰匙?”一個服務員慌忙掏出鑰匙來開門,但是打不開。

  李毅怒火頓生:“里面上了暗鎖了!肯定在里面。”一想到郭小玲可能正遭受侵犯,李毅氣得雙拳緊握,手上的青筋暴漲,發一聲喊,抬起一腿,就踢了過去。

  這門可比校長辦公室的門結實多了,李毅只覺腳板一陣疼痛,那門只晃得幾晃,沒有絲毫動靜。

  秦思媚使勁拍打門板:“快開門!再不開門,我們報警了!”

  可惜的是,里面的人,個個都是牛叉人物,最不怕的就是報警,任她喊破喉嚨,也無人應答。

  李毅拉開秦思媚:“我再試試!”

  秦思媚指著幾個服務員,罵道:“蠢貨,快去喊保安來!”

  幾個服務員這才急急離開。

  汪洋發覺這邊的不對,走了過來,問道:“怎么了?”

  李毅怒道:“郭小玲被人拖進這房間了!”

  汪洋臉上變色。李毅和郭小玲是他帶來的人,如果郭小玲真出了事,他汪洋也不用在這個圈子里混了。汪洋急道:“那還愣著干什么,撞門啊!”說著話,運起全身力氣撞了幾下,那門竟是紋絲不動。

  李毅心里著急,意念動處,一股強大的力氣油然而生,李毅怒吼一聲,猛力撞了過去,咔嚓亂響,實木精制的門閂應聲而斷。

  李毅推開門,飛快的竄了進去。

  里面是個套間,外間廳里電視開著,并沒有人,李毅飛快的走到里屋門口,聽到一個男人道:“你也陪我們玩玩!女人嘛,反正是要被男人騎的!便宜別人還不如便宜我們呢!包管叫你舒服得飛上云霄!”

  李毅再不遲疑,捏緊拳頭,怒火勃發,幾腳下去,將門踢開。

  里面的一幕,看得李毅咬牙切齒,怒火填胸。

  房里有三個男的,兩個女的。

  一個穿著藍T恤的男人正抓住張昕怡雙臂,一個長頭發男子一邊脫衣服一邊對著張昕怡淫笑。

  張昕怡無力的嘶叫。

  另一邊,寬大的席夢思上,郭小玲昏迷橫陳,一個戴著眼鏡的精瘦男子,迫不及待的解褲子,口里霍霍地亂喊亂叫:“真是美人啊!嘖嘖,這皮膚嫩得跟嬰兒似的,這雙大和小腰肢,看著就能發射呢!”

  李毅大喝道:“畜生,住手!”

  三個男人驚了一跳,停了動作,望了過來,待看清來人是李毅,都露出不屑的表情,正準備侵犯郭小玲的四眼男怒罵道:“你TMD誰啊?滾出去!”

  李毅懶得跟他言語,沖上去,照著他下身要害踹出一腳,同時,右手一記拳頭,擊在他眼眶。

  “哎喲!”男子痛苦的呼叫一聲,身子軟了下去,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捂住下身,像油鍋里的泥鰍一般,彈跳不止。

  李毅這一拳一腿,用了狠勁,眼鏡估計碎了,至于眼睛傷到什么程度,哪個去管他許多?

  對方有三個人,占了優勢,他只能搶時間,盡快打掉對手的戰斗力!

  另外兩個男的沒想到李毅一進來就動手,而且戰斗力這般強悍,都嚇了一跳,扔下張昕怡,各抄家伙,準備群毆李毅。

  長頭發光著上身,露出紋了一條眼鏡蛇的胸膛,怒吼道:“媽了個隔壁的,你敢打我們老大?找死!”隨手抓起一張椅子,劈頭蓋臉往李毅身上砸來。

  汪洋和秦思媚沖了進來。

  兩人幾乎同時大喝一聲:“胡斌!快住手!”

  胡斌根本不聽,高高舉起椅子,面目猙獰地砸向李毅。

  李毅正在怒火上,哪里管他們是哪個,眼見椅子襲來,身子一矮,一個掃趟腿,狠狠掃了過去,胡斌反應不及,被踢了個正著,只覺重心不穩,直直的摔倒在地,李毅跳將上前,狠狠補了兩腳,一邊踢一邊罵不絕口。

  藍衣服的名叫田偉,是三人中膽子最小的,見李毅眨眼間放倒了兩個老大,雙手比劃著,跳躍著,耀武揚威,就是不敢前進。

  李毅沖過去,呯呯兩拳,招招打擊他眼角的太陽穴處,田偉只覺一陣眩暈,身子擰麻花一般軟了下去。

  李毅趕緊去看郭小玲。

  柳思媚扶住張昕怡,問道:“怎么回事?”

  張昕怡哭個不停,看了狀若癲狂的李毅一眼,結結巴巴地道:“……他們……要……欺負我!”

  李毅抱起郭小玲,掐住她人中,怒問那三個人:“你們喂他喝什么了?”

  三人哼哼著,沒人說話。

  張昕怡哭道:“是迷藥,你用冷水激她,就會醒了。”

  汪洋聽了,從洗手間里接來一杯清水,李毅將清水潑在郭小玲臉上,郭小玲一激靈,就醒了過來,茫然道:“怎么回事?”

  李毅平靜地道:“沒事!你突然之間暈倒了。”向秦思媚使了個眼色。

  秦思媚馬上過來道:“來,到外面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郭小玲雖然清醒了,但還是有些迷糊,聞言也沒有多想,任由秦思媚扶著出去。

  李毅關上門,冷冷地看著地上三個男人:“說吧,誰是主謀!”

  田偉和胡斌不吭聲。

  那個欺負郭小玲的大叫道:“丟你老母,你敢打我,你知道我爸是誰嗎?”

  李毅忽然笑道:“難道,你爸是李剛?”

  汪洋在旁邊笑道:“李剛是誰?你認錯了,這個人是杜鵑市副市長伍家春的公子,杜鵑市有名的花花太歲伍彬伍少爺。”

  “哦!”李毅沒想到隨便打個人,也能碰上副市長的公子。

  汪洋看著田偉和胡斌道:“這兩位,嘿嘿,一個是市建委田副主任的兒子,一個是市公安局副局長的侄子,背景都不平凡哪!”

  伍彬掙扎著起來,惡狠狠地道:“小子,我告訴你,今天我跟你沒完!汪少,你可不準幫他,你要是幫了他,哼哼,我們以后就做不成朋友了!”

  汪洋搖搖頭道:“你錯了,而且錯得離譜。第一條,我們并不是朋友,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會是。我汪洋雖然自詡風流,但絕對不下流,也絕對不跟下流坯子同流合污。第二條,嘿嘿,李毅兄弟要對付你們幾個人渣,根本就用不著我幫忙。不信,你就試試。”

  伍彬明顯不相信汪洋的話,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能有多大能量?合他三家之力,還怕了他不成?便是汪洋,只怕也未必頂得住吧?

  李毅冷冷地道:“你們還沒回答我,誰是主謀?”

  伍彬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囂張地道:“有種你打死我啊!你今天打不死我,我就會打死你!”

  李毅不回答,只是猛地一腳踢出去,正中伍彬的小腿骨,小腿骨又稱當面骨,最是脆弱,枉彬挨了一下結實的,痛得殺豬般吼叫。

  李毅再次冷冷的發問:“誰是主謀!”

  田偉和胡斌都嚇得往后縮了縮,顯然,李毅的強悍,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說到底,這三個人還只是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狐假虎威,做做壞事,倒也是拿手好戲,說到心智和手段,三個人綁一塊,也不及李毅十分之一。

  田偉指著張昕怡道:“是她!”

  張昕怡渾身一啰嗦:“你胡說!”

  胡斌也跳了了來:“就是這!她跟我們說,那個女的欺負她,叫我們教訓教訓她。”

  張昕怡不敢看李毅,只是辯解:“我只是叫你們嚇唬嚇唬她嘛!哪知道你們居然會那個她!你們都不是人養的!居然連我都敢欺負!”

  李毅聽了這話,沖了過去,一把抓著她的衣領,緊緊勒住,盯著她的眼睛道:“是這樣嗎?”

  張昕怡一接觸到李毅那吃人的表情,叫道:“你別打我,我真的只是想嚇嚇她!我也不想這樣的。對不起,李毅。”

  李毅的怒火漸漸降溫,松開張昕怡,冷聲道:“張大小姐,我警告你,別打我女人的主意!那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張昕怡一聽這話,怒道:“你敢將我怎么樣?那郭小玲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你逞個什么兇!”

  “啪,啪!”兩記響亮的耳光,是李毅賞她的。

  “第一個耳光,我打你年少輕狂不懂事!第二個耳光,我打你無知白癡加變態!”李毅指著她的鼻子道:“我既不風流,更不下流!我不會憐香,也不會惜玉!麻煩你,離我遠點,我的底線是有限度的。”

  “李毅!我恨你!”張昕怡歇斯底里的大叫。

  李毅不再理睬她,看著那三個紈绔子弟:“人渣!干這種丟人現眼之事,還想拖累家人!用你們的豬腦子好好想想!今天被我打了,如果不服,可以找我單挑!如果一定要把家人抬出來,悉聽尊便。”

  事情發展到這里,李毅覺得可以告一段落了,郭小玲并沒有吃虧,而這幾個人都已經得到了教訓,真要鬧大了,只怕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伍彬的眼里似要冒出火來,可是,一想到李毅剛才下手的狠辣,再想想汪洋說的話,不甘心地低下了倔強的頭顱。

  胡斌和田偉,素來以伍斌為首,況且,早被李毅一頓拳腳打怕了,此刻更加不敢出聲。

  汪洋過去攙扶張昕怡,被張昕怡推開。

  張昕怡抹著眼睛往外走,經過李毅身邊時,向他呲牙裂嘴的揮了揮繡花拳頭。

  李毅正眼都沒給她一個。

  汪洋豎起大拇指,笑道:“李毅,你牛!對女人也下得了這般狠手,我自詡少女殺手,比起你來,只有跳樓的份啊!”

  張昕怡那可是他鐘意的女人啊!它妹的,這死女人,今天出盡了洋相,先是設陷阱害人,后是被人欺負,最后還被人甩耳光!叫汪大少情何以堪?

  李毅對這些衙內沒有一絲好感,當即帶著郭小玲離開。

  香江大橋橫亙在寬闊的江面上,橋上車流不息。..NETw/w/w/.小shuoyd/.c/o/m

  江面上漁船沙船客船來來往往,兩岸高樓大廈林立,一架剛從紅花機場起飛的客機,在蔚藍的天空上留下一條長長的白綾。

  李毅雙手環抱著郭小玲,額頭抵在她的前額上,看著她驚慌失措的的眼睛,認真的道:“小玲,我們永遠不分開,好嗎?”

  郭小玲心里一陣甜蜜涌動,一絲絲的擔心和慌亂,立即消失無蹤,她墊了墊腳掌,將火熱的唇,印在李毅嘴上,輕輕的哼出一個字:“嗯!”

  李毅緊緊抱住她,生怕一放手,她就會隨著這江風,飛入記憶深處,遍尋不見。

  有了少女的吻香滋潤,李毅心情大好,摟著郭小玲,在江邊坐了一下午,這才驅車回家。

  方芳看到郭小玲,笑道:“小玲來得正好,幫我洗菜,晚上咱們吃辣椒炒肉和小雞燉蘑菇。”郭小玲嘴巴甜甜的喊了一聲:“阿姨好!”

  李毅馬上就感覺舌底生津:“媽,快點,你一說,我口水都流出來了。”

  方芳笑著起身:“你啊!”

  “嘿嘿。”在老媽面前,李毅就是一十足十的半大孩童。

  方芳卻特別高興:“你那人車子也買得太小了,只能坐兩個人,怎么不多加點錢,買輛可以坐仨人的呢?”

  李毅笑撐了,郭小玲摟著方芳的手臂,笑得眼淚花兒都出來了。

  “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方芳瞪了李毅一眼。

  李毅打住笑道:“媽,哪里有三人坐的車啊?得了,明天我就去買輛大一點的車,行不?”

  方芳這才開心道:“這才好嘛!你買個這么小的車,你跟小玲倒是舒服了,可我坐哪里呢?”

  李毅心道,這件事,還真是自己欠考慮,當時只圖好看,就買了這輛寶馬跑車,但在實用上,的確還不如一輛桑塔納。

  其樂融融的吃過晚飯,方芳看了一會電視就道:“我先睡了,人老了,容易乏。”人老了才不容易乏呢!越夜越有精神!她只是想把時間和空間留給兩個小年輕罷了。

  方芳一走,李毅就靠近了郭小玲坐著,伸出手去,從后面摟著她的腰。

  郭小玲不自然的扭了扭身子,低聲道:“阿姨還在呢!你小心些。”

  李毅嘿嘿笑道:“媽睡了。再說了,在媽眼里,早把你當成媳婦了,就算看到了,也不會怪我。”

  郭小玲羞道:“我可不習慣。”

  “那我們進房去?”李毅想到那天晚上相擁而眠的情景,心頭一蕩。

  “不行,今晚我跟阿姨去睡。”郭小玲抿著嘴。

  “為什么啊?”李毅伸手去抓她的手。

  郭小玲靈巧的一躲:“上次被你弄得一宿都沒睡,身上火燒火燒的,心里就像有五百只貓在抓撓。”

  李毅聽得更是心癢難耐,哄她道:“要不這樣,今晚我就不擠著你睡了,我們一人睡一邊,怎么樣?”見她不松口,就道:“你總不忍心去打擾媽媽睡覺吧?媽媽睡覺特別警醒,一有響動,就會驚醒,你要是跟她睡,還不得折磨死她?”

  郭小玲果然上當,猶豫道:“那可說好了,你不許碰我啊!更不許摟著我睡。”

  李毅忙不迭的點頭,先把一切都答應下來,哄她上了床,還怕沒有辦法制服她?嘿嘿!

  兩人先后洗了澡。李毅輕手輕腳的推開門,看到郭小玲果然把床分成兩半,一人一床小被子,她靠著邊邊睡著,見李毅進來,也不裝睡,而是看著李毅:“你穿條長一點的褲子。”

  李毅看看四角平底短褲,展示了一下健碩的身材,笑道:“這褲了還不長,比有些女人的短裙還長呢!”

  郭小玲撲哧笑了,嬌羞不勝地說:“隨便你,反正,你別用你那的東西頂我就行。”

  李毅聽得獸血沸騰,反手閂上門,嗷嗷叫著,撲上床去。

  郭小玲啊的一聲尖叫,身子縮成一團,扯起被子,蓋住了頭。

  李毅躺在她身邊,聞著她散發出來的迷人體香,心猿意馬地道:“小玲,要不,你還幫我摸摸吧?摸好了,它也安靜了,我就不吵你了。”

  郭小玲更是羞愧地:“你還說,上次幫你摸,還以為很快呢,我兩只手臂酸得不行了,你還沒完事!第二天,我寫字都抬不起手來。”

  李毅嘿嘿笑道:“久還不好哇?到時有你享受的。”

  “呸!”郭小玲啐了一口:“死不正經。”

  李毅涎皮賴臉地道:“在你面前,我用得著正經嗎?生兒育兒的造人工程,那可偉大得很!人家不都是這么延續下來的嗎?有什么好害羞的。”

  郭小玲把頭埋進被里,裝駝鳥,不理他。

  李毅說了半天,見沒有動靜,也有些興趣索然,打了個哈欠,閉上了嘴巴。

  良久,郭小玲掀開被角,看到李毅似乎睡著了,俏皮的一笑,伸手在他下身溫柔的一掃,那根棒子像變魔術似的立了起來,再一撫摸,立即像孫悟空的如意金箍棒一般,慢慢的變大變粗。雖然隔著一條短褲,郭小玲還是有些臉熱心跳。

  反正他睡覺了,也不知道吧?我就幫幫他吧!郭小玲這么想著,慢慢的坐起,跪坐在李毅腿邊,伸手去拉李毅內褲。

  動手之前,郭小玲抬頭看了看李毅的臉,生怕他突然醒過來,那可丟死人啦!

  還好,李毅睡得死沉死沉的,沒有任何動靜。

  郭小玲小心翼翼地幫李毅褪下內褲,一條昂然巨物躍入眼簾,郭小玲又是害羞,又是驚奇,好奇的湊近了,用手摸著,那棒子像燒火棍一般,散發著巨大的熱力。灼得郭小玲將手一縮,看了一陣,又伸手去彈了彈,像小孩子發現了一個好玩的玩具一般,充滿了好奇與新鮮。

  逗弄了一晌,見李毅還是沒有動靜,郭小玲便放下心來,感覺坐著有些累,便伸直了腿,想要趴在李毅腿邊,好好玩玩這新玩具。不想趴下來的時候,用力猛了一些,嘴巴一張,想要驚呼,卻被一根粗大的燒火棍塞了個滿滿當當。

  郭小玲唔唔啊啊,舌頭和嘴巴動了動,觸到那熱熱的,明白是李毅那東西,頓時又羞又惱,這么臟的東西,怎么能含進嘴里呢,正要吐出來呢,李毅一雙大手按住了她的腦袋,只聽見他一陣舒服的呻吟:“好爽啊!好爽啊!啊!啊!啊!”

  郭小玲大怒,努力的想要起來,剛起身一點點,就被李毅按下去,如此一來,一張櫻桃小嘴就含著李毅粗大的棒子,一上一下,上上下下的吞吐著。

  “啊——”李毅發出一聲舒服到極致的喊叫。

  李毅關于水利安全的建議,得到省委省政府相關領導重視和批復后,成立了一個專門的辦公室。.net

  在掛牌問題上,李毅還是耍了一個小小的滑頭,掛了一個“南方省水利安全督查辦公室”的名字,正處級架子,歸省府辦公廳管理,簡稱“水督辦”。

  陸致邦看到這個名號時,有些錯愕不得,卻也沒有多說什么。

  小組定為正處級部門,辦公室設處級主任一名,副主任兩名。歸省府辦公廳管理。

  小組成員來自省委省政府各個科室,一共抽調了十個人,分成兩個科,每個科設一名科長和一名副科長。

  遺憾的是,李毅這個倡議人,沒能進入這個水督辦,只能在參事室混到了畢業,還好顧衡沒有食言,幫他爭取到了一頂副主任科員的帽子。

  校長錢寧一共推薦了五名優秀黨員給省委組織部,李毅就是其中之一。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李毅能做的,就是等待省委組織部的通知。

  趁著這段時間有空,李毅決定回老家走一趟,方芳等不及,已經先走了一個星期。

  遠在西州市偏遠鄉下的老家,李毅沒有絲毫印象,對那里的所謂親人,他也沒有絲毫好感。

  方芳生下他不久,那些家人,就將他寡母幼子趕出家門,過著流浪漂泊的生活,回想起媽媽在外面撿破爛被狗咬,撿菜葉被人罵的那些場景,對那些方家的或是李家的人,雖然說不上恨,但要說好感和親情,那是一分半點都無。

  寶馬車李毅留給了郭小玲,李毅新買了一輛奧迪100。

  這天天氣晴好,李毅收拾好東西,開著車,很快就進入西州市漣水縣地界。

  按照方芳給他留的地址,一路問詢,經過兩三個小時的顛簸,終于來到了漣水縣楓林鎮方家坳。

  此刻正是農忙時節,泥濘的鄉村公路兩旁,稻禾飄香,打禾機的轟鳴,農人的吆喝,小孩的嬉戲,黃狗的吠叫,雞鴨的追逐,構成了一幅優美的田園景象。

  遠山清翠如黛,山風從峽谷中飄渺而出,習習游蕩,涼快著整個山區。

  辛苦勞作的人民,光著膀子,唱著快樂的山歌,用汗水收獲著果實,勞累卻快樂,平靜而充實。

  李毅停下車子,探頭看著這一切,遠處幾縷炊煙,裊裊上升,融入碧藍的天空。一群群的小鳥,從山林間飛起,在天空翱翔一陣,又撲入林間。

  這樣的景象,算上前世,怕有幾十年不曾見過了。

  “喂!你開還是不開呢?莫擋路咯!”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來。

  李毅回過頭,看到一個長相清秀的十六七歲的姑娘,手中搖晃著竹枝,左手牽著一頭大水牛。

路很窄,李毅的車子一停,就把路給堵死了  “對不起,小妹妹,請問一下,方有德家怎么走?”李毅一邊點火,一邊問。

  “哪個方有德?”小姑娘咬著指頭,偏著腦袋,認真地想了想,指著李毅笑道:“是不是德子爺爺家里?”

  李毅搔搔頭:“可能是吧。”

  小姑娘卻是一驚,打量了李毅幾眼,又看了看李毅的車,滿臉警惕地問:“你是什么人?找德子爺爺什么事?”

  李毅沒想到探個親,還能被一個小姑娘當間諜審,有些哭笑不得,笑道:“我是他外孫,剛從省城回來。”

  “你真是他外孫?當官沒?”

  李毅有些犯糊涂:“沒有。”心想這里的小孩怎么這么勢利?莫不是不當官,便不指路?

  “那你回來有什么用呢?”小姑娘卻是滿臉的無奈。

  “出什么事了嗎?”李毅有些緊張。

  不會是外公家里人不歡迎方芳,又把她給打了?

  “紅艷的哥哥,也就是方紅軍,打了人,被公安抓去了。”小姑娘揮著竹枝說。

  “嗯?”李毅暗想,只要媽沒事就好,方家的人,才懶得操心,問道:“那你知不知道,昨天他家來了一個女人?她現在在哪?”

  “有啊,是方芳阿姨吧?她就在德子叔家里”小姑娘高興了:“她散了好多糖給我吃呢!”

  “那是我媽!”李毅笑道:“我也帶了很多糖,等會你也過來吃吧。現在,你帶我去德子叔家,好不好?”

  小姑娘高興地道:“好啊,我想吃巧克力!你有嗎?”

  “有!有很多!”李毅笑道,在小姑娘的指示下,往前開去,再進去一兩里路,就沒有公路了,李毅找了塊草坪,將車停了,從后備箱里拿出買的禮物,跟著小姑娘走。

  “你叫什么名字?”李毅笑著問。

  小姑娘有些害羞,低下頭,無力的揮著竹枝,輕聲道:“我叫方倩。”

  “方倩,你好,我叫李毅。我們可以交個朋友,以后來省城,你可以去找我玩。我現在在南方大學讀書。”李毅一邊打量著兩邊的風景,一邊笑著說。

  方倩卻是小臉一紅,沒有接腔,跟一個陌生男生做朋友?這事有點出乎她的接受能力。

  李毅卻沒顧及她的感受,感嘆著這時農村的貧窮。

  顧目所及,大都是土磚房,偶爾一幢紅磚房,還只砌了一層樓,農村的發展,任重道遠,卻不是他一個學生所能操心的。

  不一會,方倩指著幾顆桂花樹道:“那樹下就是德子叔家。”

  李毅邀請道:“一起去坐坐吧。把牛拴在樹上,不會跑的。”

  方倩紅著臉不回答,將牛在桂花樹上拴了,往屋子走去,一邊走一邊喊:“紅艷!紅艷!”

  一個跟方倩差不多大的女孩走到門口,應了一聲:“小倩!”然后好奇地打量李毅。

  李毅跟她說了聲:“你好。”

  走進堂屋,就聽到一個粗重的罵聲:“都是你害的!你二十年沒回來,我們方家從來沒出過事,你一進屋,紅軍就被抓走了!你就是個掃把星!進不得我們方家的祠堂!”

  李毅知道這話是沖誰說的,一股莫名邪火升騰上來,也不顧禮數,一腳踢開房門,大聲嚷道:“媽,既然方家人不歡迎我們,我們現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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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芳正受著方家人的冷嘲熱諷,委屈得快要哭出聲來。

  那天,她一大早坐班車往家里趕,到漣水后,又坐小巴到了楓林鎮,再走了十幾里鄉路,這才回到家中,花了整整六個小時。

  回到家里,家里人已經吃過中飯,看到她回來了,既無人熱情迎接,也無人主動做飯給她吃。

  方芳強忍住委屈,把一大包東西拿出來,分給眾人。

  方芳兄弟姐妹有六個,除了第三個兒子沒帶活,七八歲上夭折了,其它幾個兄弟姐妹都被方有德夫妻拉扯大了。

  家里每個大人,她都買了禮物,大人們拿到禮物,倒是熱情了一陣子,大姐方梅還去煮了碗面條給她吃。

  沒想到,昨天下午,大哥方振的大兒子方紅軍在鎮上和人喝酒,鬧出事來,跟人打了一架,當場就被派出所的人抓了去。

  方家一時間鬧開了鍋,到處哭爹喊娘的,大嫂牛百花,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哭自己命苦,嫁到方家這種窮薄人家。

  哭到后來,就開始罵,罵公安,罵那些跟兒子打架的,罵丈夫沒用,罵到后來,就怪罪于人。頭一個就怪罪到方芳頭上,連帶著方振也受了感染,也跟著數落起方芳來。

  老大方梅,嫁在本村,一個本分的農婦,對弟妹的撒潑行為,只能佯裝不見。

  老五方興,挺老實的一個人,雖然看不慣大哥大嫂的作為,卻也不敢說什么。

  老六方華,卻是直快性子,當時就說道:“自己兒子沒管教好,卻怪到我姐身上去?有這個道理嗎?”只因為說了這么一句公道話,被牛百花逮著好一頓大罵。罵得方華都不敢還嘴。

  方芳就勸道:“現在不是怪人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快點去看看情況,看能不能把人撈出來吧!去打點肯定要花錢,大哥最好多帶些錢在身上。我這里還有幾百塊錢,你先拿去用著。”

  方振一聽,也是這個理,拿著錢,就去了鎮派出所。

  打聽了半天,也沒打聽個詳細,只知道案子很嚴重,人已經被押到市公安局去了。方振當即就懵了,鎮派出所抓的人,還沒怎么樣呢,就跳過縣公安局,直接押到市公安局去了?

  到底犯什么大事了?

  拉著一個同鄉的公安,塞了兩百塊錢,好說歹說,才問出一個根由來。

  原來,方紅軍吃酒時,因為一點事情,跟一個年輕人起了口角,那個年輕人很是囂張,當場就打了方紅軍,方紅軍氣不過,就對打起來。

  方振就問:“那人到底死了沒?”

  “死?”民警搖頭道:“那人若是死了,你家麻煩就大了!說起來,那人受的傷,還沒你家紅軍重,那邊是三個男人,紅軍這邊只有兩個人!吃虧的是紅軍他們。”

  方振愁眉苦臉地道:“那為什么反把我家紅軍抓了去?”

  公安一口接一口的抽煙,一臉高高在上的表情,指點著方振:“你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方振彎彎腰,討好地笑道:“我真不懂,大哥你就點醒點醒我唄!”

  公安放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道:“那個年輕人,是市公安局某個領導的兒子!我們現在的所長,就是這個年輕人的親舅舅!他到楓林來,是來探親的,誰知道會跟人打架啊?你家紅軍也是背運,打誰不好,偏偏打上這小祖宗了。公安局領導了話,說要嚴懲打人兇手,今早下來兩個人,把紅軍他們都帶走了。”

  方振急道:“那怎么辦?我去找你們所長,看他能不能幫忙。”

  “所長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他忙著呢!再說了,那是他親外甥,你還想著他能幫理不幫親呢?回去吧!這事啊,你們沒轍,上面說咋判,就咋判吧!”民警揮揮手,叫方振不要白費力氣了。

  “還要判?判刑?”方振真嚇壞了:“打個架,用不著這么欺負人吧?”

  “欺負人?那也要看你是什么人,嘿嘿!你要是官比他大,他敢欺負你?”民警扔掉煙尾巴,方振立即又掏出煙,敬給他,緊接著幫他點著了。

  方振急也無用,就回來了,一回來就急火攻心,口沒遮攔,罵了這個罵那個。

  然后,夫妻倆交替著換嘴罵,罵著罵著就罵到方芳頭上來了,可巧被李毅聽了個正著。

  一見李毅闖了進來,方芳連忙上前,拉著他的手道:“毅兒,快來,見過外公外婆,還有諸位舅舅姨媽。”

  李毅沒有吭聲,只是冷眼打量著一屋子的人。

  方芳自然知道兒子的心思,喝道:“毅兒,你怎么不聽話了!”

  李毅看到母親那生氣的臉,再想想她以前所受的委屈,皺眉道:“媽,我們還是走吧!這種沒有人情味的人家,以后不來也罷!”

  一屋人都面有怒色,卻沒人開腔說話,畢竟,李毅說的話,并沒有錯。

  剛才那個小女孩好奇地看著李毅:“你就是李毅哥哥?聽說你都上大學了,怎么一點禮貌都不懂?”

  李毅見她和方倩站在一起,笑道:“你就是方紅艷吧?”

  方紅艷挺著胸道:“不錯,我就是!”

  李毅笑道:“嗯,你是小孩子,當年還沒出世呢,我說的人里面,自然不包括你。”

  其它大人的臉色更加難看。

  方芳拉著他的手道:“過來,見過你外公外婆!”

  李毅雖然不情愿,但被老媽拉著,也只得上前。

  方有德見到李毅,有些吃驚,顯然沒想到,當初那個比小兔子大不了好多的外孫,現如今長成這般高大了。

  李毅看到方有德一臉慈祥,看著自己的雙眼,皺紋密布,渾濁泛黃,眼角似有淚水,便也動了情,叫了一聲:“外公!”

  方有德重重的應了一聲,伸出干枯如老松樹皮的手,拉住李毅,仔細端詳,連連說道:“好!好!好!”李毅感覺到他的手全是骨頭,已經沒有了幾兩肉,但是很有力,把自己抓得緊緊的。

  一股血脈親情油然而生,李毅又深情的喊了一聲:“外公好!”說著,把買的禮物,拎給老人。

  坐在方有德身邊的是外婆田冬英,當初就是她一力主張,要把方芳趕出家門的,于今見到李毅長大成人,回前塵,不由得嘆息道:“小四,苦了你了!”方芳聽到媽媽說出這句話,知道媽媽終于原諒了她,鼻子一酸,沖動的抱著田冬英,哭了起來。

  方有德厲聲道:“從今天開始,小四就是咱方家的人,哪個再敢說半句閑言碎語,莫怪我不客氣!”說著,威嚴的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被他看到的人,都低下頭去,不敢做聲,算是默認了。

  方有德對李毅道:“當初,你外婆硬要趕你們出家門,我沒堅持住,每次想來,總覺得對不住你們娘倆,這些年,你們在外面沒少吃苦吧?”

  李毅見事已至此,自己若再堅持離開,真是太不通曉人情世故了,便恭敬地答道:“我吃點苦不算什么。主要是媽媽,她真是太苦了。”

  方有德嘆息一聲:“唉!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方紅艷跑過來,打開袋子就翻:“方倩說你帶了巧克力回來,在哪里,我要吃!”

  李毅笑道:“有很多糖果,你拿出來,分給大家吃。千萬別忘了方倩,沒有她,我還找不到這里呢!”說得方倩臉上飛起兩朵紅云。

  方芳又帶著李毅去見過眾位前輩,眾人也都說了一些對不起,受苦了的話,一家人本來像仇敵一般,因為李毅的出現,反而融洽起來。

  冷沉的氣氛,漸漸熱鬧起來,一家人有說有笑,外公外婆多年未曾開笑的臉,也綻放出難得的笑容。

  李毅的心也感到暖和溫馨。

  正是:

  廿年闊別親情淡,一朝相聚天倫樂。

  猛然間,聽見牛百花拉長了嗓聲,跌地嚎哭:“我那可憐的崽啊!不知道在班房里遭什么罪呢!”

  李毅悄聲問媽媽:“到底怎么回事?”

  方芳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憂慮地道:“紅軍那孩子,太可憐了!”

  李毅看著牛百花傷心欲絕的樣子,再看看方振唉聲嘆聲的模樣,心里生出一絲不忍,站起來道:“大舅,在家哭壞眼睛也不管用,干脆,我上市里一趟,看看情況。”

  方振道:“小毅,我知道你在省城上大學,學了不少知識,可是,這官司打得贏嗎?”

  李毅不敢打包票,只道:“我先去找到紅軍哥,聽聽他的說辭,了解事情的真相。你們放心,一個公安局的領導,遮不了天!”

  方振升起幾分希望,熱切的握住李毅的手:“真能救出紅軍,舅舅一定好好感謝你。”

  牛百花馬上熱情的拉住李毅道:“小毅,也不急這一會兒,你剛來,還沒吃中飯吧?先吃飯,完了叫舅舅陪你去。”

  一家子有十幾個小孩,這會兒,全圍著李毅,個個都很好奇地看著這個大哥哥。

  大舅趕走一群孩子,吸著自制的卷煙,坐到李毅身邊,問道:“李毅,你說我們去市里,找誰呢?”

  李毅笑道:“不用著急,我們先去公安局看看,如果他們不講理,一味包庇,我們就去法院起訴,再不行,我們就去信訪辦,你放心,總有人能治住他。”

  聽李毅這么一說,大舅挺了挺腰桿:“對頭!這是黨的天下,我就不信,沒個地方講理去!”

  吃過飯,大舅道:“去市里只有鎮里有車坐,要不到老牛家叫輛三輪車來送我們到鎮上?”

  李毅笑道:“舅,我有車,這里面進不來,停在外面呢!”

  三個舅舅就吃驚了,二舅道:“你買了三輪車?那玩意可老貴了,又是個油耗子,你從省城開回來,油費可不少呢!”

  李毅笑道:“不是三輪車,是四個輪子的。”

  大舅一時沒轉過彎來,打死他也想不到,李毅會有錢買四個轱轆的奧迪。

  沿著出門的小路,沒走多遠,就看到了李毅那輛小車,幾十個小孩子,正圍著看。李毅暗暗叫苦,這可是新車,還不被這幫小子刮成大花臉?

  走近了,才看到方倩也在呢,正在趕著那幫小子:“喂,狗蛋、阿三,你們別爬,弄壞了,把你們賣了都賠不起!”

  李毅笑道:“方倩!多謝你啊!”

  方倩見到李毅,臉色慌慌的:“我怕他們搞壞了,就過來看著。”

  李毅笑著拍拍她的肩膀,隨口問道:“我現在去市里面,你有什么需要我帶的嗎?”

  “真的嗎?你去市里?那能不能帶我去?”方倩的眼里放出光芒來,帶著強烈的愿望,眼巴巴的看著李毅,雙手絞著衣襟,一副既熱切又害羞的模樣。

  李毅沒想到她會提出這個要求,一時沉吟未決。

  方振揮手道:“我們去辦正經事呢!你一個小孩子去湊什么熱鬧?”

  方倩道:“我不是去玩。我們班的周老師病了,在西州住院呢,我想去看看他。”

  李毅一聽是這個事,一口應道:“尊重老師是好事,我答應你。但是,你一定要聽話!”

  方倩猛的點頭。

  李毅道:“你要不要回去跟家里人說一聲?”

  方倩笑道:“不用回去。狗蛋!過來,我跟你說,我要去市里看望周老師,你跟我爸爸媽媽說一聲。別忘了告訴他們,我是跟方振叔他們一起去的。”

  狗蛋是個歲的小男孩,看來很聽方倩的話,一直點著頭。

  李毅笑了笑,請三位舅舅上車。方倩人機靈,生怕李毅反悔,哧溜一下就跑到副駕駛室,拉開門鉆了進去。

  李毅看透了她的小心思,只是笑了笑:“三位舅舅坐后面吧,空間大,不會擠的。”

  三個舅舅嗯嗯應著,坐了進去,都好奇的看著車內。

  方振不可置信的問:“李毅,這小汽車,是你買的?”

  李毅笑道:“是啊!”

  方興也納悶地問:“你不是學生嗎?怎么有錢買車呢?這車可老貴了吧?比老牛家那三輪,那貴多了吧?”

  李毅雖然不知道三輪車的價格,但跟奧迪相比,不是以道里計的,便笑道:“也不太貴,幾十萬吧,還沒我那輛寶馬貴呢,那輛車,花了我百來萬呢!那是跑車,只能坐兩個人,就沒開下來。”

  “你還有輛車?啥子車,寶馬?”

  “百來萬?”

  若不是坐在這車子上,光是聽李毅說,只怕要笑他癲,吹牛皮也不怕把牛皮吹破了!

  可是,現在這車子可是真的!李毅還真的把它起動起來,開到路上去了!

  三個舅舅震驚之余,暗暗僥幸,幸虧老爺子英明,認下了這個外孫,不然,猴年馬月能坐上這小汽車啊?

  “這么說,你賺大錢了?”方興試著問,因為他怎么想也不明白,一個學生怎么去賺錢呢?學生不都是花錢的大王嗎?

  “也不是,賣了一點技術,賺了一點錢用用。”李毅看到三人的表情,那個八千萬就沒敢說出口,生怕嚇著他們。

  方振和方華坐在兩邊,不時沖著外面走路的熟人大喊大叫,引得一眾鄉親們先是一驚,以為哪個大人物在喊自個呢,仔細一看,原來是方家的大崽和小崽子!喲,都坐上小汽車了,于是都大聲笑著回答:“喲!這是上哪呢?誰的車啊?這玩意!真俊啊!”

  方振和方興就大聲喊:“我外孫的車!”那聲音大得,生怕十里之外的人聽不見似的。

  二舅方興就有些郁悶,為什么坐中間啊?回頭一定要坐邊上,不然,鄉親們還以為,只有大哥和小第坐了回小汽車,我老五就沒坐過呢!沒得叫他們看小了。

  “舅,你們在家,都忙什么?”李毅隨口問道。

  大舅笑道:“能忙什么呢,還不就是種地割禾。這兩年村里修水庫,我們幾個就在那里做做散工,賺幾個錢花花。”

  二舅就嘆道:“可惜我家沒有田地在水庫那邊,不然,也能分上幾千塊錢呢!”

  聊著聊著,就聊到農活和村里的新聞上去了。

  李毅對這些完全沒興趣,只是專心開車。

  鄉村的泥巴路,顛得三個舅舅一搖一晃的,但個個臉上都洋溢著開心的笑容,若不是方紅軍還在局子里,他們能吼出歌來!

  這條走了幾十年的泥巴路,第一次覺得那么短,幾乎是眨眼間,車子就轉入了城鎮公路。

  車子停在西州市公安局門外,李毅放下三個舅舅,對他們說道:“你們先進去問問,看能不能見到紅軍哥。我送方倩去醫院,很快就來。”

  方振點頭道:“你去吧。”看著李毅車子開走了,才和兩個弟弟一起往公安局里走。

  公安局大門有橫桿攔著,只開著一扇小門可以任人進出。

  一個門衛攔住三人,揚起下巴很有威勢地叫了一聲:“喂!干什么的?”

  方振摸出煙,討好的遞了一根過去。

  這煙是李毅買回來的中華煙。中華煙在鄉下地方沒得賣,方振也不知道好歹,覺得精致,包裝也好看,想著外出辦事要散煙,就裝了兩包在口袋。

  門衛卻是識貨人,接過一看是中華,語氣頓時就軟了:“你們來辦什么事?”

  方振笑道:“同志,你好。我兒子給押到公安局了,我來看看他。”

  一聽是看犯人的,門衛的架子又端起來了:“這個嘛,犯人不在公安局,都在看守所或者拘留所里頭!”

  三人面面相覷。

  方興問道:“同志,那我們想找找你們領導,行嗎?”

  門衛一聽就警覺了:“找我們哪位領導?我們領導很多。”

  方興就道:“找你們局長。”

  門衛笑道:“局長大人?是你們想找就能找到的嗎?我天天坐在這里,也難得見上幾回。”

  方興道:“那副局長也行!”

  門衛又笑問:“找哪位副局長?我們有四位副局長。”

  方興張了張嘴道:“隨便哪位都行!只要能管事。”

  門衛搖頭道:“副局長們也都很忙,沒時間見你們。”

  方華忍不住開口了:“那你們有哪個管事的不忙的?我們就找他了。”

  門衛皺眉道:“我說,幾位,你們到底要找誰?辦什么事?”

  方振耐著性子道:“我兒子被抓了,我要找人問問情況。”

  “你兒子犯了什么法?”門衛問。

  “我兒子他沒犯法!他是被人打了,反被你們給抓了!”方振有些生氣了。邁步就往里面闖,門衛從窗口伸手擋了一下,沒攔住,打開門追了上去:“喂!不能亂闖!”

  方華比較年輕,腦子一轉道:“我們要報案!這是公安局,憑什么不讓進?”

  門衛道:“報案去當地派出所或者分局!”

  “我們就到這里報了,怎么樣吧?難道這里不是公安局?”方華頂牛。

  門衛沒辦法,生氣道:“那你們過來登記一下!”冷笑道:“你以為進了這門,就能辦成事了?”

  方華不理他,填了登記表,跟上兩個哥哥。

  辦公樓偌大一個廳里,沒有一個人,只有幾個窗口里,隱約傳來人聲。

  方振找了個窗口,問道:“同志,我來找我兒子。”

  里面一個女民警問道:“你兒子是哪個部門的?”

  方振道:“我兒子是今天上午從楓林鎮轉過來的。說是打了人。”

  “犯人?你來這做什么?去看守所或者拘留所吧!”女警說道。

  “麻煩你,能不能幫我查查,我要到哪里去找他?”

  “你們不用去找他,到時自會有通知給你們!上午的事,沒這么快有結果,你耐心等幾天吧。”

  方振嘆了口氣,看來,在這里是真問不出啥子了。

  這一趟,白來了!

  方華道:“同志,這個案子有問題,明明是對方打了我侄子,反倒把我侄子抓了起來!我要向你們領導反應!”

  “反應可以,按程序來。今天星期天,我們領導都休息。”

  “什么程序啊?”

  “這樣吧,你們去那邊值班室,有人會接待你們的。”

  三人便往那邊值班室去了,里面有兩個民警,正在看著資料,見到三人,其中一個戴眼鏡的就問:“有什么事?”

  方振道:“我們有事反應!”接著,就說了一下情況。

  “嗯!我記一下。”戴眼鏡的民警拿過一張材料,在上面邊記邊問。

  弄了半個小時,民警對他們說:“你們回去等通知吧!我會報上去的。”

  方振道:“同志,我能見我兒子一面不?”

  “這個我也不清楚,你去看守所或者拘留所問問看吧。你兒子的情況,可能羈押在拘留所,你們過去看看吧。”民警很熱情的指點了拘留所的位置。

  三人千恩萬謝的出來。

  站在公安局門口,方興道:“哥,這不等于什么事都沒辦嗎?”

  方振嘆道:“去拘留所看看再說吧!”

  這時,李毅的車子開了過來。李毅下車問道:“舅,怎么樣了?”

  方振把情況說了。

  李毅知道,這種情況,除非上面有人說話,否則,方紅軍不脫一層皮,是出不來的。這種所謂的程序,有跟沒有其實差不了多少。

  方倩也下了車,這小丫頭,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哭過了。

  方華問道:“周老師的情況怎么樣?”

  方倩搖搖頭,嘴巴一扁,又要哭出聲來。

  李毅黯然道:“肝癌晚期,數日子過了。”

  方家三兄弟都嘆息一聲。方華道:“周老師是個好老師,我讀小學時,也是他教的!真應該去看看他。”

  李毅知道三舅所說不假,據他所見,那個周老師的確是為人師表,為方家坳的教育事業奉獻了畢生心血。

  方會道:“周老師一定是累的!學校很多房子都是危房,周老師又是校長,為了蓋新學校,老是到處跑動,縣教育局說了,局里沒錢,想蓋學校,村里自己集資。周老師天天為了集資的事操心,可這,唉,都好幾年了,也沒集資出幾個錢來。”

  李毅揮手道:“上車,先去拘留所看看紅軍哥吧。”

  很快就來到拘留所。拘留所的人倒是很好說話,李毅幾包中華煙開路,很快就打聽到了方紅軍的消息。方紅軍果然就關在這里,但是只能充許一個人進去探視。

  李毅就道:“大舅,你去吧。問清楚情況。”

  方振應了一聲,悶頭就往里走,走到半道又退了回來,對李毅道:“小毅,還是你去吧,你書讀得多些,問情況也比我們問得清楚。”

  李毅也不推辭,走了進去。

  方紅軍跟外公很像,一米七八的個子,身體也強壯,蠻帥氣的一個年輕人,但一臉的疲憊,完全打不起精神。

  方紅軍見到李毅,愣頭問道:“你是哪個?”

  “我是李毅,你方芳姑媽的兒子。”

  “哦!”方紅軍和方芳并沒有多少接觸,小時候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

  “跟我說說案子的經過。說詳細點。”李毅直入主題。

  “就是和朋友喝酒,那小子來調戲我朋友。就打了起來,他先動的手。我就打了他一下,我頭都被他們打破了!”方紅軍氣憤的說。

  李毅緊張地道:“你朋友是個女的?她現在人呢?”

  “不曉得啊!她應該沒事吧?她又沒打人!”方紅軍道。

  李毅暗道,大舅打聽來的消息,明明是抓了兩個人,那么,很顯然,那個女人,被單獨抓起來,單獨關押了!

  “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周梅。小學周校長的小女兒。”方紅軍遲疑了一下才說道:“我們只是朋友關系,沒別的。”

  李毅點了點頭:“在這里有沒有受委屈?”

  “那倒沒有,就是吃不好,睡不好。里面的人動不動就動手動腳的。”方紅軍道:“我爸呢?叫他快點想辦法救我出去啊!我又沒犯法,憑什么關我啊!”

  李毅道:“他們都在外面呢!你放心吧,我們會想辦法的。”

  從拘留所出來,李毅從挎包里面掏出電話,又放進去。

  這個電話,他還是不愿意打。這是方家的事,李家人未必肯幫忙。

  雖然,對李家而言,這等小事,一個電話就能解決。溫玉溪?

  李毅剛冒出這個念頭就馬上掐滅了。

  這事得自己想辦法解決,麻煩誰都不好!畢竟,方紅軍是打了人,犯人法。

  很少吸煙的李毅,抽出一支煙來,狠狠的吸著,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對方倩道:“小倩,請你幫個忙!”

  方倩怯怯地問:“幫什么忙?”

  “跟我來!”李毅帶著四人,商量了一會,叮囑道:“一定要記牢了!不能出一點差錯!”

  李毅帶著方倩,來到一家時裝店,親自挑了一套成熟穩重一點的服裝,給方倩換上。當方倩從試衣間出來,已經變成了一個青春靚麗的職場女性。

  “不錯!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秘書!記住了,你必須叫我李總。”李毅再次囑咐她。

  方倩有些擔心地道:“我們這不是去騙人嗎?還是騙政府呢!”

  “不騙他們!只是順帶辦點事。走吧!”李毅滿意的笑了笑,帶著方倩上了奧迪。

  半個小時后,一輛掛省城牌照的奧迪車,停到了市招商局大門口。

  招商局在西州市是個閑職衙門,就西州市的基礎和展而言,每年能招到的商、引到的資金,實在有限。

  今天值班的是辦公室一位副主任呂新國,加上一個新來的女職員石子悅。

  呂新國躺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哼著小曲,品著香茗,看著報紙。

  新任常務副市長葛賀民,主管商業,很重視招商引資這一塊,上任之后,到招商局來視察過四五次,每次都批評招商局工作作風浮夸,人浮于事,責令局黨委,限期整改。

  局長萬有財為了保住位置,也下了狠招,逼著手下四處拉投資,并且許下很大的提成獎勵。

  眾人積極性是有了,可是,能力有限啊!去哪里拉投資呢?這龍肉再好吃,可打不到龍,也就吃不到肉啊!

  以前招商局周末很少有人值班,就算有,也只安排一個新來的充充門面。自葛賀民上任之后,要求每天必須有一名副主任以上領導坐鎮。今天就輪到呂新國當值。

  呂新國在機關混了十幾年,也就一個辦公室副主任,行政級別副科級,算是官場老油條。

  石小悅剛從學校畢業,靠著父母的關系,才進了招商局,當了一名辦事員。

  這兩個人,正各忙各事。門外一陣汽笛聲驚得兩人從辦公椅上跳了起來。

  石小悅道:“呂主任,不會是葛市長查崗來了吧?”

  呂新國道:“有可能!上次尤主任值班,就碰到過。快點,收拾一下!別讓葛市長找出毛病來。”

  兩人飛快的將私有物品收好,快步迎了出去。

  趕到門外,卻不見葛市長的車。

  只見一輛香a333333的奧迪停在門外,從車上走下一個年輕人,這年輕人戴著墨鏡,穿著休閑T恤和牛仔褲,十足富家公子哥的派頭。

  一個年輕女子,穿著職業套裙,左手拎著一個包,右手提著一個大哥大,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跟在年輕人后面。

  呂新國微微一愣,石小悅喜道:“呂主任,莫不是投資商上門了?”

  說得呂新國心思一動。

  李毅看了一眼招商局的大樓,搖頭嘆息:“這樓也太舊了!這是西州市招商局嗎?不會是騙子吧?我們可是要投資幾百萬的!”

  方倩在旁邊笑道:“老板,應該錯不了,你看,上面掛著市招商局的牌子呢!假不了!”

  呂新國一聽,頓時心花怒放!趕忙伸出雙手,臉上堆笑,迎上前去:“哎呀!您好,這里是市招商辦,我是辦公室副主任呂新國。歡迎您前來西州市投資!里邊請!”

  李毅摘下墨鏡,跟呂新國握了握手,笑道:“呂主任真年輕啊!這么年輕就是副主任了,看來前途無量啊!”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呂新國一聽,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進了辦公室,石小悅給兩人倒了茶上來。

  李毅坐下,慢條斯理的品著茶,并不著急說話。

  呂新國卻急了:“敢問老板貴姓,怎么稱呼?”

  李毅道:“免貴,姓李,木子李。”

  呂新國道:“李先生,您好!您這次來西州,是準備投資什么行業?”

  李毅道:“也不算投資,就是在外面賺了點錢,準備投資三五幾百萬,做點事情。”

  呂新國一聽,心里一陣高興,三五百萬啊!這可是大工程,這個大工程,是我呂新國引進來的啊!

  “哈哈,歡迎、歡迎啊!”呂新國掏出煙來,敬給李毅。

  李毅拒絕道:“怎么能讓呂主任破費呢!小倩!”方倩馬上從提包中拿出一條萬寶路,遞給李毅,李毅隨手扔給呂新國:“初次見面,也沒帶什么好東西,這條煙,就當是見面禮吧!希望呂主任莫要嫌棄。”

  呂新國一見是一整條萬寶路,頓時有些心動,但一想,這禮物不能要!又推了回去。

  李毅作勢欲走:“呂主任這是看不起我李某人嗎?”

  呂新國連說不是那個意思,收下了煙,對李毅更顯熱情。

  石小悅拿了宣傳資料來,坐在李毅身邊,用一口糯糯的甜音,給李毅介紹西州的投資環境。

  李毅道:“投資嘛,看的是大環境,說白了,就是政府里要有人,要有人重視。你們主管副市長呢?能不能找他來,我要跟他當面談!”

  呂新國有些為難地道:“葛市長今天休息……”

  李毅淡淡地道:“那我們先告辭,既然西州的市長都這么忙,看來,就算我落資西州,只怕也難有善果啊!”轉頭對方倩道:“聯系一下三江市的羅市長,就說我們馬上過去。”

  方倩愣了一秒,馬上就甜甜笑道:“是的,老板!”拿起大哥大,就要撥號。

  呂新國見狀,嚇得冷汗都下來了,趕緊道:“李先生別急,我給葛市長打個電話。”一邊說著,一邊趕到辦公桌邊,摸起話筒,拔通了葛市長家的電話。

  二十分鐘后,葛賀民和秘書于楷就走進了市招商局的辦公室。

  “您好!您好!李先生,我是西州市常務副市長葛賀民。”葛賀民乍見李毅,熱情洋溢。打眼一望,心想這年輕人怎么這么臉熟啊?是不是在哪見過?

  “哈哈,打擾葛市長休息,真是對不住了!”李毅一眼就看出葛賀民心里的擔憂,淡然道:“是這樣的,我想投資個幾百萬,怕得不到政府的大力支持,所以才把葛市長喊來。”

  葛賀民沒想到李毅這般直爽,便道:“我保證,凡是來西州投資的商人,都能得到我們市政府的高度重視。不知道李先生想哪些方面的投資呢?”

  方倩忽然開口說道:“我們李總想建學校!”

  李毅愕然望了她一眼,心想我幾時要建學校了?但看到她眼里的焦急和盼望,再想想醫院病床上的那個老校長,他的心馬上就軟了下來。

  李毅笑道:“有了葛市長的這番話,我就放心啦。那就建學校吧!我投資三百萬,能建十幾所村級小學吧?”

  葛賀民掩飾不住的驚喜,他現在管著商業和教育這兩個爛攤子!他正為危校改造缸錢之事憂慮難眠呢!有些激動地表示了感謝。

  方倩又說話了:“別的我不管,我們方家坳小學一定要重建!”

  葛賀民看了方倩一眼,心說這秘書也太小了點吧?難不成現在的老總都好這一口?建那里不是建?自然非常痛快的答應了。

  兩人又商談了一些細節方面的事情。

  葛賀民笑道:“李先生的豪爽和愛民之心,真是值得葛某欽佩啊!西州還有很多投資機會,不知道李先生有沒有興趣?”

  李毅便饒有興趣地道:“還請葛市長介紹一二。”

  這時,方倩手上的大哥大響了。方倩還嚇了一跳,不過,她很快就鎮定下來,拿著大哥大,恭恭敬敬地遞給李毅:“老板,您的電話!”

  李毅先對葛賀民說了一句:“抱歉!”征得對方同意后,這才拿起電話,不悅地道:“誰啊?”

  “哦!濱海市的那筆投資啊,你放心,十天后,三千萬就可以到賬!我什么時候說過空話大話了?三江市?”李毅說到這里,故意看了葛賀民一眼,這才繼續。

  葛賀民卻是眼皮一跳!耳朵尖了起來。

  “我會考慮的!主要是我的秘書,她家鄉不是這邊的嗎?我總要照顧她的感受吧?當然啦,我會考慮的,有時間我再跟你聊!”

  方倩很合時宜的向李毅拋了個媚眼,顯得兩人很親密,關系非凡。

  李毅一番做作,令得電話那邊的方華半天沒反應過來。還好,他反正就是一個龍套,不用臺詞。

  李毅放下電話,對葛賀民笑道:“其實,不只我秘書是西州的,我外婆,也是西州人!所以,這筆捐資,我一次會落到西州的,這一點,葛市長可以放心。”

  葛賀民更顯親熱了。一句話就是三千萬的投資啊,這樣的大老板,不趕緊抱緊?

  況且,這筆捐資,還是他葛賀民上任以后,拉來的第一筆資金!這對他的仕途來說,意義非凡。

  兩人再次聊得火熱,葛賀民殷勤地邀請李毅共進晚餐,并為李毅安排住宿。

  這時,李毅的大哥大又響了。

  這是方華按照李毅的吩咐,五分鐘后又打了過去。

  李毅再次說聲抱歉,接聽電話。

  “哈哈,是舅啊!這么見外做什么?我是你外孫,有什么事請吩咐就行了。我能幫忙的,一定幫忙!”

  “什么?紅軍哥哥被公安局的給抓起來了?什么時候的事情?哦,我現在就在西州呢,正準備去看望外公外婆呢!你放心,我會想辦法的。好好好,你先另急。我來想辦法!”

  李毅自言自語完畢,再次掛斷電話。

  葛賀民暗道要糟,果然李毅一放下電話,起身就要走。

  葛賀民急道:“李先生!請留步!”

  李毅苦笑道:“不是我不想投資啊,實在是……葛市長,你的作風和為人,我李某人是十分敬佩的!下次有機會,我們還是有合作可能的。”

  葛賀民急忙道:“這是什么話?李先生,剛才聽你的電話,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煩了?”

  李毅道:“一點小事,我表哥跟女朋友喝酒,女朋友被人調戲了,表哥被人打了,現在還被市公安局給抓了起來,關進拘留所了,他女朋友也不知去向!這樣的環境,葛市長認為,會有人來投資嗎?”

  李毅的話說得很重。

  時間已經過去一天了!不知道那個周梅現在如何呢?想想病床上的老校長,李毅真有些痛心疾的感覺,恨不得自己就是公安局長,馬上就抓到那些作惡的王八蛋!

  葛賀民的額頭冒出一層冷汗,李毅說的太對了!投資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就是環境!治安環境!如果連人身安全都保障不了,還談什么賺錢?

  “李先生,請留步,這事可以再商量。”葛賀民再三挽留。

  李毅聞言駐足,像想起什么似的,對方倩道:“對了,很久沒跟溫書記聯系了,你把他的名片翻出來給我,我打個電話給他,這種小事,相信他很快就能處理。”

  方倩裝傻地道:“哪個溫書記啊?”

  李毅拂然不悅:“南方省有幾個溫書記?當然是省委書記溫玉溪啊!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一定要用心!這么重要的人物,你也記不明白?”

  方倩連忙虛心接受,從提包里翻出一張金色的名片來,遞給李毅。

  李毅故意側了側,像是要借光看清電話號碼一般。

  葛賀民的眼皮又是重重一跳。

  他是省委下來的人,再清楚不過,這張名片,的確就是溫玉溪的私人名片!李毅這個電話一通,只怕西州官場,將有一場地不大不小的地震!

  葛賀民終于想起來了!

  這個年輕人!不就是6致邦副省長接見的那個小參事嗎?

  想到這里,葛賀民不再猶豫,伸手按住了李毅拔打電話的手,表決心似的道:“李先生,請放心,給我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后,如果我們西州政府不能給一個交待,你再打這通電話不遲?”

  李毅道:“你確定你能搞得定?”

  請將不如激將。

  葛賀民堅決地道:“請稍等。”

  現場其它人都像看電影一般。

  呂新國和石子悅自從葛賀民來了之后,就一直沒有做聲,這時互相一望,都不禁抹了把冷汗,還好沒有得罪這尊神啊!不然,這后果……不敢想啊!

  方倩則看神一般看著李毅。事情的每一步,都落在李毅的算計之中!就連他們每個人的反應神態,都跟李毅與她面授機宜時差不多!

  這不是神是什么?

  李毅好整以暇的坐在沙上,慢條斯理地喝著茶,忽然皺了皺眉頭道:“這茶有些涼了。”

  石子悅馬上跑過去:“李先生,我幫您換一杯。”

  李毅輕輕笑道:“那就麻煩美女了!”

  石子悅粉臉一紅。

  葛賀民抓起辦公室的電話,拔了一串號碼之后,說道:“馬書記,我是葛賀民。是這樣的,有件事,要向您反應一下……好,我等消息。”

  緊接著,又一個電話掛出去:“楊市長,我是葛賀民,你好,打擾你休息了,有一件事,我覺得有必要跟你反應一下……好的。”

  有了市委書記馬紅旗和市長楊烈的高調干預,事情很快就水落石出。

  事情是市公安局副局長石榮成的兒子石磊所為,這個自以為有個好老爸就可以橫行西州的紈绔子,在自己家里戲弄周梅時,被從天而降的公安抓了個正著。

  嚇得面無血色的石磊,立馬就竹筒倒豆子,將自己如何打人和抓人的罪行供述得一清二楚。

  石榮成當場氣暈,沒想到寶貝兒子竟然做出這種齷齪事!

  方紅軍得到無罪釋放,和方振抱頭痛哭。

  葛賀民聽說了周謂老師的事跡,很是感動,和李毅等人一起,來到醫院,對周老師進行了親切的慰問。

  醫生說:“周老師情緒很不穩定,剛才還在說,左右是個死,沒必要浪費錢住院,他還想留著錢,給孩子們蓋新學校呢。”

  周老師單名一個謂字,在教育戰線幾十年,還是頭一次見到主管副市長,很激動,握住葛賀民的手,說道:“葛市長,我老了,死了也沒啥。就是學校的房子太破了,那裂縫開得都能穿進一個孩子呢!這太危險了,隨時有可能倒塌啊!”

  他從貼身衣物處拿出一張存折,塞到葛賀民手里:“這兩年,我在村里集資,總共收了兩千六百二十九塊錢,都存在信用社里,存折我就帶在身上,我現在把它交給您,請您再想想辦法,就算沒錢蓋新教室,也要想辦法把學校的危房先修一修啊!孩子們可千萬不能出事!”

  葛賀民緊緊握住周謂的手,笑道:“周老師,您放心,學校很快就可以建新的了!這位李先生捐資了十幾所希望小學,其中一所,就在方家坳!你好生養病,等你病好了,新的馬家坳小學,還要靠您去主持工作呢!”

  “什么?你莫要哄我!”周謂猛然坐了起來,臉上散著一股少有的活力,整個人好像年輕了十幾歲。

  葛賀民拍著他的手笑道:“我是西州市的副市長,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能騙你嗎?”

  周謂掙扎著起身,跪在床上,向李毅拜道:“多謝你啊!多謝你啊!我代表方家坳小學六百多個學生,謝謝你啊!”

  李毅連忙上前,扶起周謂道:“周老師是我最尊重的老師,您不必行此大禮,我受之有愧啊!您才是六百多個孩子們的恩師!是你教會了一代又一代的方家坳人,您勞苦功高,值得學生我跪拜啊!”

  周謂在李毅的攙扶下,重新躺下,呼吸忽然急促起來,他擺擺手,阻止醫生的搶救,緩緩說道:“我是一個黨員,一個老黨員!我十九歲那年就入了黨,那個時候,抗戰剛勝利呢!四十多年了!這一直是我最引以為榮的事情!我今生所作所為,無愧于一個黨員的責任和義務!”

  這番話說出來,給每個人強烈的震撼!

  一個老黨員!

  周老師一生為公,只是在盡一個黨員的責任和義務!

  李毅第一次感到,黨員兩個字,是如此的神圣和偉大!

  葛賀民道:“周老師,我也是一名黨員,您的黨齡比我長多了,您是我的前輩,也是我學習的楷模啊!”

  周謂忽然招了招手,把周梅喊到身前,緊緊拉住她的手,張了張嘴巴,好像要說些什么,卻什么也沒說出來,身子一僵,整個身體和生命,就如石化一般,靜止在了這一刻。

  醫生們聞訊趕來,檢查了一下,很遺憾的宣布:“老人已經去了。”

  病房里立即傳來撕心裂肺的痛哭。

  李毅輕輕抹了一下眼睛。

  葛賀民立正,向著周謂的遺體,行了躬禮,當場表示,授予周謂同志優秀教師稱號!以周謂老師為楷模,在全市教育系統范圍內,開展一場向周謂同志學習的活動,全面提高教師隊伍素質。

  李毅當即表示,立即捐款,不搞儀式,希望盡早動工,盡快完成周老師的遺望,同時提出要求,所有的希望小學,皆以周謂老師的名字命名。

  省委組織部干部一處副處長周濟民,最近忙得焦頭爛額。

  省委搞了個儲備干部班,從全省各大高校的應屆畢業生黨員中,擇優錄取四十五人組成。

  上面的意思,這四十五個人,是為干部年輕化打基礎的,也就意味著,進入省委大佬眼中的機會就高了,自然,提拔的機會也比正常人多。

  而這個工作,就由干部一處負責。周濟民身為副主任,自然忙里忙外,一刻不得閑。

  同時,這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啊!

  他的女兒周子琪正是南大應屆生,可惜的是,在校期間,一直表現平平,沒能入黨,這可急壞了周濟民,工作之余,連著跑了幾趟南大,找了幾次校領導,終于趕在培訓班開班之前,解決了女兒的入黨問題和學校推薦問題。

  女兒的問題是解決了,可是,新的問題又出來了,南大只有四個名額,校長原本的推薦名單上,是沒有周子琪此人的,另外四人,是6俊,左曉霞,葉志偉,李毅。加上錢校長后來的推薦名單:周子琪,就變成了五個人。

  這五份名單的檔案,此刻就擺在周濟民的案頭上,他已經反復研究了多次,心里還是拿捏不定。

  砍下誰去呢?

  周子琪?自不必言。

  周濟民將女兒的檔案放在一邊,拿起6俊的檔案看了看,嘆息一聲,放在女兒的檔案上。

  又拿起左曉霞的檔案看了看,毫不猶豫的放在了6俊的檔案上,心里暗罵:“象牙塔里那些個教授和領導,心思也歪門邪道得很!哪家子女有后臺,就舉薦哪個!”

  拿起葉志偉的檔案看了看,初時還不以為意,真看到其母親的姓名和工作單位后,苦笑道:“都是些得罪不起的主!”也扔到了左曉霞的檔案上。

  最后,周濟民拿起李毅的檔案,仔細的翻看著。

  這個年輕人,實在一般般啊!

  父親過世,母親無業,大學期間,一直表現平平,為何可以進入錢寧的法眼呢?

  周濟民腦中靈光一閃,李毅!不就是鋼鐵峰會上那個出盡風頭的小子嗎?這小子還跑到革命隊伍里來混個什么勁啊?

  權衡再三,狠狠心,將李毅的檔案扔進另外一堆被淘汰的檔案中。

  所謂的擇優錄取,其實校長的舉薦占了很大的比重,不出意外,基本上就判定了這個人的前程。

  決心已下,周濟民將兩大包檔案整理好,喊來機要秘書,兩人一起抱著,送去給主任萬恒過目。

  主任過目后,還要送達省委常委、組織部部長歐陽吉審核。而最后的把關人也是定稿人,則是省委書記溫玉溪。

  萬恒只是略略看了看,就點頭笑道:“不錯!周主任辛苦了。”

  周濟民彎了彎腰,笑道:“應該的。”

  萬恒忽然皮笑肉不笑的道:“你女兒也在這里面?真是舉賢不避親啊!”

  周濟民的老臉一下就漲得通紅,似能滲出血來。

  萬恒哈哈笑道:“別緊張嘛!你們多年同僚,這點小忙,我還是會幫的!”

  周濟民連聲感激道:“多謝萬主任!改日一定帶小女登門致謝。”

  萬恒笑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嘛,你這么說,就太顯見外啦!好啦,前次交給你辦的那個事,辦得如何了?”

  周濟民心里一咯噔,心想原來在這里等著我呢,沒辦法啊,誰叫自家女兒的前程捏在這姓萬的手里呢,只得道:“萬主任請放心,您家侄子的編制,我一定按您的吩咐做好。”

  萬恒滿意的點點頭:“周主任,你是個好同志啊!多謝啦!”

  周濟民從辦公室出來,冷笑兩聲,挺直了腰桿,背著手,恢復了一貫的領導派頭,緩緩地踱回辦公室。

  過得幾天,省委的批復結果出來了,省委組織部部長歐陽吉,主持召開了一次負責人會議,所有干部一處的機關干部,都參加了。

  歐陽吉當眾宣布了入選者名單,當歐陽吉念道“李毅”二字時,周濟民驚嚇得差得從座位上跳將起來!

  怎么回事?明明被他斃掉了的李毅,怎么可能出現在名單中?雖然說事有特例,可是這也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萬幸的是,周子琪也入選了,并沒有被抹掉。

  這么說來,只是有人將李毅的名字加了進來?會是誰呢?萬恒不可能,那就只有歐陽吉和溫玉溪!一念及此,周濟民額頭汩汩地冒出冷汗。這個李毅,原來也不是簡單人啊!原本以為,他只會畫幾張圖紙呢!

  歐陽吉念完后,拿著李毅的檔案又翻了翻,這份本該淘汰掉的檔案頂頭,用朱紅鋼筆批著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此子堪用!”

  作為溫玉溪的同盟,對他的字再熟悉不過,可是,一向惜墨如金的溫書記,為什么舍得為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李毅,下此重評?

  拿到這份名單后,歐陽吉也納悶了好一陣,因為,從檔案上來看,這個李毅,并無出彩之處,也無特別之處。究竟是為什么呢?領導無小事,上頭的一個小小動作,放在下面人眼里,就絕對不是小事情,不琢磨透了,他們是睡不著覺的。

  歐陽吉念完,就宣布任務:“新進人員培訓班訂在7月1o日開課,為期一個月,這四十六個人,學業完結之后,你們要就其表現,各個評分,我們將根據他們的表現和成績,來統一分配,你們要秉著……”

  周濟民也在琢磨,李毅的破格入選,究竟是哪位大佬的意思?至于歐陽吉講了些什么,他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好啦,大家回去,各自準備。”歐陽吉講完,第一個離座而去。

  周濟民正要起身,坐在旁邊的萬恒輕輕咳嗽一聲,周濟民一驚,連忙笑道:“萬主任,請!”

  萬恒挪開椅子站了起來,看了周濟民一眼,走到門口,又回頭說道:“我沒記錯的話,你的名單中好像沒有李毅此人?”

  周濟民點頭道:“我看他在學校表現不咋的,就沒推薦。”

  萬恒輕輕淡淡的哦了一聲便背著手走了。

  這句沒頭沒尾的問詢,更讓周濟民如墜五里云中,不知所措。

  儲備干部班,四十六個人,分在一個班,坐座位時,周子琪故意的緊跟李毅,跟他坐一塊。6俊則很自然的跟左曉霞坐一起。

  不一會,一個精神矍鑠的老頭走進來,在黑板上寫下:“袁有方。”三個字,然后說道:“我是袁有方,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們的班主任。哪位是6俊?”

  6俊站了起來:“袁老師好!我是6俊。”

  袁有方點頭,示意他坐下:“你就是班長,這一個月的學習中,班上的大小事務,由你管理,有什么情況,向我匯報。誰是左曉霞?”

  左曉霞站了起來。

  袁有方道:“請坐,你就是副班長,協助6俊做好工作,你們是老學生會干部了,相信不會讓我失望吧?”

  6俊和左曉霞都同時表了決心。袁有方這才滿意的點點頭:“第一節課,由我給大家上……”

  一個學員忽然舉了舉手,不等袁有方同意,就站了起來,大聲問道:“袁老師,班干部為什么不進行集體選舉?我們黨,不是民主集中制嗎?”

  袁有方很是不悅的道:“你也知道,民主之后,是集中,主要還是集中二字,這個班集中的中心是誰?是我!由我說了算!要聽課就坐下,不想聽可以走人。”

  那人悻悻然坐下,全班同學再沒人敢開口說話。

  6俊臉上閃過一絲得色,左曉霞卻是輕輕皺了一下眉頭。

  培訓班并沒有大家想象中那般難,也沒有期待中那般受到重視,要學的知識比學校的課本容易多了,除了幾個黨校的老師,沒有任何一個省委高官前來探視過。

  這群人仿佛被遺忘了。

  大半個月后,很多人便心生疑惑,在宿舍里休息時,就有人提問:“我們不是特招的優秀人才嗎?怎么沒人管沒人問呢?學完之后,到底往那里去?”

  提問的叫陶啟文,工大的尖子生,開班那天向袁有方難的就是他,這是個很不安分的角色,自命不凡,想法多,心思浮躁。

  宿舍里住有四人,另外兩個,一個叫司空玉,來自農科大,一個叫皮武,畢業于師大。

  皮武就笑道:“李毅不是跟省委的那個周處長很熟悉嗎?不如叫他去問問。”

  司空玉冷笑道:“有什么好問的,當初你們被選中時,校領導沒跟你們說過嗎?都是下放鄉鎮的命!要想留在大城市,基本是妄想。”

  陶啟文哇哇大叫道:“下鄉?不會是去當駐村干部吧?那不是誆人嗎?我堂堂工大畢業生,到哪里找不到好工作?我女朋友都進了市工行,我要是下了鄉,兩地分居,這可太懸了!”

  司空玉道:“我可聽說了,現在鄉鎮基層干部老化嚴重,就是需要我們這些新鮮血液去補充,這一下去,沒有十年八年,是回不了城的。”

  皮武愣道:“司空老大,你可別嚇唬人!十年八年?我們還有青春嗎?我可不想把青春韶華,浪費在那些窮山溝里。”

  司空玉故作神秘地道:“可以想辦法啊!領導不來,我們就不能往領導那跑跑?安排到哪里,還不是全憑他們一句話?”

  皮武和陶啟文都轉動著眼珠子,各自動著心思。

  校園的那扇門,就是人生一個坎,一邊是花紅柳綠、無憂無慮的七彩斑斕;一邊是爾虞我詐、奔波勞累的平淡灰暗。

  “喂!李毅。”陶啟文對一直悶不言的李毅道:“你不是認識周處長嗎?要不,你帶我們去走走門路?哥幾個真有達那天,絕忘不了你的好。”

  皮武也充滿希冀的看著李毅。

  李毅笑道:“我和周處長,總共就見過兩面,他是周子琪的父親,有本事,就去找周子琪,叫她帶你們去。”

  陶啟文有些無奈的搖頭:“對女人,我可沒自信,還是算了。”

  皮武嘿嘿笑著,摸著下巴道:“哥們,我帥嗎?能泡上姓周的小妞不?”

  眾人作嘔吐狀。

  司空玉放下茶杯道:“你們都看走眼了,我們班上最有背景的,就是那個6俊!”

  陶啟文道:“我怎么沒看出來?不就是學習好點,在校時當過學生會主席嗎?有什么了不起?”

  司空玉就笑了:“黨校其實也是官場,6俊憑什么當班長?你們真以為,黨校那些老師是看中他的學識和能力了?說句不好聽的,一個班長而己,哪個做不得?”

  皮武就問道:“那你說說,他是什么來歷?”

  司空玉搖頭道:“不知道,但絕對不會低。”

  “再高也沒用啊,開班那天,我就頂了他一下,找他,嘁!”陶啟文撐著下巴,思索開了。

  在商場上摸爬滾打過的李毅,當然明白成功之艱辛,而官路彎彎,更甚商戰。

  是時候好好謀劃一下了。謀定而后動,這是立于不敗之地的不二法門。李毅掏出煙來,每人散了一根,自己這才點上狠狠吸著。

  司空玉按過煙,嗅了嗅,笑道:“好煙啊!”

  皮武顯然對煙是一竅不通,笑道:“還不就是一根煙?能有多好?一張紙包著幾縷煙絲。”

  “精辟!”李毅豎起大拇指。

  “李毅,你出來一下。”門沒關,一個俏麗的女生站在外面,秀巧的手指在門上輕輕敲了敲,引起大家的注意。是左曉霞,她穿著一件米黃色的格子裙,一雙高跟涼鞋,很清爽的感覺。雖不張揚,卻已迷倒眾生。

  李毅這種老手,居然也是愣了幾秒之后,才反應過來,有些臉紅心跳,嘿嘿笑了兩聲,掩飾內心的緊張,起身走了出去:“你好!有什么事?”

  左曉霞沖他燦爛一笑:“出來說。”又對著三個呆若木雞的男生道:“對不起,打擾了。”

  陶啟文摸了一下鼻子,悲劇了,流鼻血了!另外兩個也好不到那里去,不同程度的受傷。李毅剛剛帶上門,里面就傳來拍桌子摔椅子的聲音,夾雜著男人的吶喊:“李毅這廝!哪里來的桃花運啊?”

  左曉霞撲哧笑了,往前走去。

  李毅跟上去,呵呵笑道:“知道美女的威力了吧?”

  左曉霞微微搖頭:“你們男生啊,真是……”

  下了樓,來到街道,彼時已經吃過晚飯,華燈初上,天地間一片迷離的紅霧。

  “嘿!左,曉霞,”李毅頓了頓,還是直呼其名:“有什么事?”

  左曉霞笑道:“我怎么感覺你叫得這么拗口呢?我的名字似乎不難聽哦?要不,你就叫個順口一點的,就叫我小霞吧,這樣,我跟你在一起,就顯得特年輕啦!”說到在一起三個字時,有些小小的臉紅。

  還好,李毅這個大老粗,并不敢太專注她的臉,嘿嘿笑道:“好吧。”

  左曉霞語鋒一轉道:“我帶你去個地方。”

  “做什么?”李毅問。

  “你一個大老爺們,還怕我賣了不成?”左曉霞掩嘴而笑,艷若桃李。

  李毅挺了挺胸,尷尬的笑笑。

  左曉霞來到一處煙酒專賣店,買了兩條煙兩瓶酒,而且都是好煙好酒,四樣東西花了上千塊錢,看得李毅直咋舌道:“你買這么貴的煙酒,送禮嗎?”

  左曉霞點點頭:“不錯,提著吧。”不容李毅分說,就塞在李毅手里。

  李毅只好暫時充當了苦力。左曉霞直接打了個的士,跟李毅坐后排,上車之后,跟司機說了句:“去春暉路8號。”

  李毅正想著這春暉路8號是什么地方呢,司機笑道:“那可是省政府家屬大院,兩位是太子爺啊?”左曉霞微微一笑,又沖迷惑中的李毅眨了眨眼睛。

  到地方后,左曉霞搶先付了的士費,帶著李毅往里走。

  李毅滿腔疑問,忍不住問道:“這是要去給誰送禮?”

  “常務副省長,6致邦。”左曉霞回頭一笑:“不用緊張,一個副省長,吃不了人。”

  李毅嘿嘿笑了笑,心想,你送禮,我緊張啥?很是奇怪,她送禮拉關系,為什么不拉上別人,卻找了他來呢?難道覺得我李毅特別帥?還是人老實不會出去亂說?

  不一會,來到一處樓房前,這是一棟單獨的小別院,左曉霞似乎來過,輕門熟路的,敲了敲門,不一會,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過來打開門,一見是左曉霞,便笑道:“啊呀,小霞來了,快進來!多久沒過來玩了,都生疏了。”

  “阿姨好!6叔叔在家嗎?”左曉霞笑容甜,嘴巴也甜,由不得長輩們不喜歡。

  “在呢!快進來吧。這小伙子是?”婦人見到李毅,問了一句。

  “我同學,李毅。”左曉霞很自然道:“他跟我一樣,也在儲備干部班。李毅,這位是6省長夫人鄧芝鄧阿姨,快叫鄧阿姨。”

  李毅像被家長帶出來見長輩的小孩一般,叫了一聲阿姨,把手里的東西遞了過去。

  左曉霞適時地道:“阿姨,李毅第一次來,這是他的一點心意,請務必收下。”

  李毅有些吃驚,不是她送禮嗎?怎么變成我的一點心意了?看了她一眼,正好看到她投過來的俏皮的笑容。

  “來坐坐就好,帶什么東西呢,小伙子,長得挺精神啊!”婦人接過東西,隨手往門后邊一個柜子里塞進去。李毅留意到,里面全是名酒名煙,已經塞得滿滿的。

  客廳很大,但家具和電器卻很一般,并沒有奢華之感,客廳里一臺29寸的大彩電,倒是很醒目,正在播放著近年很流行的電視劇《渴望》。

  鄧芝一邊泡茶,一邊沖書房里喊:“致邦,小霞來啦!”

  左曉霞起身幫忙泡茶,問道:“6叔叔很忙吧?我們改天再來拜訪吧。”

  書房門開處,6致邦走了出來,哈哈笑道:“小霞來了啊?我再忙也要接待啊!”

  李毅聽了,有些吃驚,堂堂一個常務副省長,用得著向一個剛畢業的小丫頭片子這么客氣?看來左曉霞的家庭背景,也不簡單咧!起身恭敬的叫了一聲:“6省長好。”

  6致邦見到李毅,有些驚訝,說道:“這不是李毅嘛?”

  左曉霞問道:“你們認識?”

  6致邦笑道:“豈止認識啊!我幾乎被他逼得下不了臺啊!”

  李毅嘿嘿一笑。

  “小霞,還沒吃飯吧?一起吃。”6致邦笑道。

  “我們吃過了。今天特意過來,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哦,有件小事,想請6叔叔幫忙。”左曉霞剝著一個桔子,一邊很隨意的笑著說。

  “你還有什么事情,要我幫忙的?”6致邦呵呵笑著。

  “我這位同學,還請6叔叔幫幫忙,安排一個好職位啊。”左曉霞剝完桔子皮,遞給李毅。

  此時,6致邦和鄧芝的目光都盯著李毅。

  李毅渾身不自在,很是尷尬,甚至有些如坐針氈。看著那個剝了皮的桔子,一時竟忘了伸手去接。

  他沒想到,左曉霞居然帶他過來送禮,走后門,幫自己安排工作!

  這是他事先如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

  他原本以為,就是陪她串串門,頂多就是幫她壯壯膽,送送禮什么的。

  可是,他沒想到,今天的主角,會是他!

  此刻,6致邦和鄧芝會如何看他?心里是不是充滿了鄙夷與不屑?

  李毅被他們的目光交織燒烤,恨不能拂袖而去,但一看到左曉霞關切而真誠的目光,他猶豫了,全身的血液都往上涌,一時竟漲紅了臉。

  這個表現,倒真的很像一個為了走后門而送禮的大學畢業生了。

  6致邦沉吟著,這個年輕人,本身就很不簡單,他是左家的什么人?還是左曉霞的戀人?左曉霞為什么要介紹給我,還要讓我關照于他?中間有什么彎彎繞?

  “咣當!”門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媽,開飯了沒有?我可餓了!黨校食堂那飯菜,可難吃了。”

  6俊走了進來,一臉驚訝地看著同樣一臉驚訝的李毅。

  兩人四目相對了一瞬,6俊旋即明白了李毅的來意,當看到左曉霞時,臉上的笑容凝固了,目光中燃起一股濃濃的怒火和冷笑,他很是輕佻地道:“喲,這不是李毅嘛?培訓班快結束了,知道分配到哪個山溝溝里去嗎?”語氣里盡顯嘲笑與賣弄。

  房間的空氣遽然升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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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毅鎮定下來,他不能將左曉霞的一番好意,演變成一場鬧劇,很平靜的回答:“還不知道呢,一切服從組織安排吧,黨員就是塊磚,哪里需要哪里塞唄。”

  左曉霞見到6俊的表情,也有些暗自后悔,心想自己今天太過莽撞了。

  6俊一直暗戀左曉霞,凡是圍繞在她身邊的男生,都被他劃為情敵。

  6俊聽了李毅的話,心下更是惱火,很有一拳打棉花上的感覺,冷笑道:“你那個系花女朋友呢?怎么不帶出來玩玩?”說著,看了左曉霞一眼,他這是在提醒她,李毅可是有女朋友的,你別當第三者!

  果然,左曉霞一張俏白的臉,漲成了緋紅,雙手絞著,很有些無措,但她很快就恢復過來,淡淡地道:“大家都是同學,我只是帶李毅過來坐坐,怎么,你不歡迎嗎?”

  6俊輕輕一笑:“怎么會不歡迎呢?你可是稀客啊!想請都請不來呢。”

  6致邦默默聽著三人斗著機鋒,心下了然,兒子這是吃醋了。

  他雖然不滿兒子的表現,但此時此刻,身為人親,卻不能指責他,那會讓他顏面盡失。當然,他更不會當面陰損李毅,那更是下下乘的做法,雖然他很看不起李毅這種靠女人拉關系的男人。

  6俊從最初的惱火中清醒過來,畢竟家教淵源,情緒控制得收自如,換了一副笑臉,走過來,坐在左曉霞身邊,看著她手里那個剝了的桔子,伸手拿過來就吃:“謝謝啊!呵呵,長這么大,還只吃過媽媽剝過的桔子呢。”

  這話說得很曖昧,左曉霞卻是輕輕一笑:“對不起,我是剝給李毅吃的。”

  6俊瞪著眼睛道:“他有郭小玲剝給他吃呢!”

  左曉霞沒有接腔,他對6俊的這種做作,很是反感,更加后悔帶李毅來到這里。

  6致邦見兒子要怒,適時說道:“開飯吧!”

  左曉霞起身道:“6叔叔,我們先告辭,今天多有打擾,真是不好意思。”

  李毅跟著起身。

  鄧芝從門后將李毅提來的那幾樣東西,又原封不動的塞回李毅手里:“你跟我家小俊是同學,下次來玩就是,不用帶東西。”

  6俊冷笑道:“我們同校不同班!是校友,不算同學!再說了,我家不缺這種東西!”

  李毅羞得無地自容,這是他有生以來受到的最大侮辱!正要反唇相譏,一只柔若無骨的小手拉住了他的手臂,一股涼涼的快感,澆熄了他的心火,他看了一眼明眸善睞的左曉霞一眼,什么也沒有說,對鄧芝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鄧芝對著左曉霞喊道:“有空過來玩啊!”關上門后,對著6俊道:“小俊,你今天怎么了?就算是校友,也不用這么做吧?畢竟,他是小霞帶過來的人。”

  6俊也有些懊惱,暗恨李毅,是李毅讓他在左曉霞面前情不自禁,失了顏面。

  “小俊,你著相了。”6致邦點著了根香煙,淡淡的道。

  6俊心頭一凜。

  6致邦又道:“你越恨一個人,就越要對他好,讓他不會防著你,當你背后捅他刀子的時候,任誰也懷疑不到你。想在官場有所揮的話,這一關,是需要好好練習的。”

  6俊受教似的點點頭:“我知道了,爸,今天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那個李毅太無恥了!他自己有女朋友,還纏著小霞,為了工作,居然還送禮!真是無恥。”

  6致邦搖頭道:“我倒認為,這個李毅不簡單!你們都小看他了。”

  鄧芝笑道:“一個毛頭小子,能厲害到哪去?他再能,比得上我家小俊?”

  6俊就笑著給了老媽一個飛吻。

  6致邦吸著煙,苦笑道:“你們不懂啊!今天明顯是小霞拉著他來的,只怕他自己還未必肯來這一趟呢!但他自始至終,都克制得體,這對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來說,實屬難能可貴,就算是小俊,遇見這種情況,只怕也沒人家做得好。”

  鄧芝冷哼道:“他不來,那是有自知之明!我家是什么人家,是他這種人隨便進的嗎?”

  6致邦皺著眉道:“跟你都沒有共同語言了!”

  “喲!”鄧芝拖長聲音道:“我老了,看不上眼了是不?在外面又碰到什么狐貍精了吧?”

  6致邦丟下一句:“胡扯!我看你是閑的慌!”起身進了書房。

  鄧芝就拉著6俊道:“小俊,你看你爸……”

  6俊趕忙打住她的哭訴:“媽,我餓了!爸,出來吃飯!”

  且說李毅走到大門外,才現一直拉著左曉霞的手,松開手后,兩人四目相對,異口同聲道:“對不起!”

  相視一笑。

  “你不生氣?”左曉霞問:“我沒經你同意,就帶你到這里來,害你受了委屈。”

  李毅無所謂的聳聳肩:“生氣?那是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你沒問我,是因為你知道我會拒絕,但你明知我很反感這種事,你還是幫我做了,你比我更需要勇氣。謝謝你。”

  沒想到他如此體諒自己,左曉霞張了張嘴,原來想好的安慰話一句也說不出口。

  兩人就這么并肩走著,誰也不開口,杜鵑市的道路兩旁,種滿了香樟樹,這種樹的葉子,散出一種淡淡的香味,在夜間尤其明顯,聞來令人心曠神怡。

  李毅站在她身后,輕聲問道:“為什么幫我?”

  “因為我欣賞你。”

  左曉霞的直白,讓李毅有些失措,只好笑了兩下:“很榮幸。”

  回到宿舍,李毅腦海里回蕩著左曉霞的一言一顰,她那句“我欣賞你”總是縈繞在耳邊,撓著他的神經,癢癢的難受。

  宿舍里只有陶啟文一個人在,李毅有些驚訝地問:“他們人呢?”

  陶啟文白了他一眼,拉長音調唱道:“都是有故事的人啊,只剩我孤單只影,好不凄涼!”

  李毅嘿嘿笑道:“沒你想的那般美好。”

  陶啟文思索道:“你猜皮武和司空玉去做什么了?”

  李毅搖頭,表示猜不著。

  陶啟文神秘兮兮地道:“我猜,多半是送禮去了。”

  李毅有些心虛地道:“給什么人送禮?”

  陶啟文道:“我看到他們出門前,都拿著錢包在數錢,肯定是送禮去了,但具體給誰送,我就不知道啦!”

  李毅問道:“你就不出去跑跑?”

  陶啟文唉嘆道:“一來我窮,二來我清高,三來我不認識門路,所以不送了。”

  說得李毅哈哈大笑。

  正笑著呢,司空玉和皮武相繼走了進來,兩人表情雖然極力裝著平靜,但仍然有著掩飾不住的失望和懊惱。

  陶啟文笑問道:“二位,收獲如何?”

  司空玉和皮武像是被針扎了一般,俱是一驚,臉上閃過驚慌之色。

  皮武瞅著陶啟文道:“你跟蹤我?”

  陶啟文不屑地:“這點破事,還用得著跟蹤?我用腳指頭,也能想得出來。”

  皮武便像泄了氣的皮球,唉嘆了一聲:“白花了幾百塊錢,估計沒戲。”

  司空玉瞪了他一眼:“別亂說!”

  皮武冷笑道:“這有什么說不得的?他袁有方如果真清高,就不該收我們的禮!既然收了,又黑著臉叫我們回去等消息,一句實話沒有,這不是典型的收禮不辦事嗎?連婊子都不如!”

  “你!”司空玉慌忙關緊房門,叫道:“你不想混了?大聲嚷嚷什么?幾百塊錢,你想讓人家怎么樣?幾百塊錢就想讓他給你安排一個城市工作?你想得也太美了吧?他愿意幫忙,就很不錯了。”

  李毅和陶啟文面面相覷,沒想到,這兩個家伙,病急亂投醫,居然送禮送到袁有方頭上去了。李毅預感到事情不妙,但具體的又說不上來。

  一夜無事,第二天上課時,袁有方提著兩個塑料袋來到課堂上。

  袁有方重重的敲著講臺,引起全班同學的注意,李毅瞅向皮武和司空玉,只見兩人一臉的寒冰。

  “!”的一聲,袁有方將兩個袋子重重的砸在講臺上,中氣十足的道:“我們班上,有個別同學,不好好用功學習,天天琢磨些歪門邪道!送禮居然送到我家里來了!”

  全班同學俱是一震,一陣竊竊私語,都在猜測送禮者是哪些人。

  袁有方凜然道:“我正告這些同學,我是一名黨員,我不貪不腐!既不抽此等好煙,亦不喝此等好酒!”

  全班出一聲會心的大笑。

  皮武和司空玉雖然極力裝作沒事人一樣,但當觸及袁有方犀利的眼光時,都羞愧的低下了頭。

  6俊望著李毅,輕蔑地撇了撇嘴巴。

  “本著懲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針,我就饒了你們這一次,這些東西,我會悉數上交。在座諸位,若還有想送禮的,就請直接送到紀委吧!”

  不知誰帶頭,班里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這是本次儲備干部班黨校開課以來,最生動最有意義的一堂課。

  結業那天,儲備班的學員們個個收拾得干干凈凈,精神抖擻,以最積極最陽光的一面,接受省委領導的檢驗,哪怕多給領導留點印象分,那也是求之不得的。

  儀式原訂于八點半,但因歐陽吉臨時出席省委常委會議,推遲了兩個小時,將近十一點才開始。

  當歐陽吉踏著穩健的步伐進入教室時,所有人都是精神一震,一掃疲態和不滿,在這關系前程的關鍵時刻,多等兩個小時,已經不是那么難以接受的事情。

  “同志們,我要道歉啊!身為黨校校長,我卻遲到了!這是一個非常不好的習慣,在座諸位,將來都是要走上領導崗位的人,說不定未來的成就還會在我之上,我很期待這一天的到來!我希望,各位同志參加工作之后,不要遲到,信守誠諾!”

  歐陽吉梳著大背頭,一張方正臉,得體的西裝,很有領導范兒。一開口說話,就抓住了眾人的心,贏得大家熱烈的掌聲。

  歐陽吉把演講稿放下,笑道:“我就不對著稿子念了,我們就聊聊天吧。相信大家對我是相當尊畏的,或者說,你們對我的這個身份和職位,是相當敬畏的,因為我決定著你們的工作去向,你們的工作環境!”說到這里,他掃視了一下全場。

  全班學員都正襟危坐,平視前方,但人人臉上都洋溢著歡喜。

  “你們的心情,我理解。誰不想當官?不想當官,你就不會坐到這里來!”歐陽吉笑道:“但是,什么是官,你們哪位能給我個答案?說錯了不要緊,因為我也不知道標準答案。”

  一陣哄笑,但沒有人舉手言。這節骨眼上,誰都怕出差錯,就連一向愛出風頭的6俊,此刻也安坐不動。

  歐陽吉不急,一個一個的看過去,看到誰,誰的頭就低下。當看到李毅時,李毅迎著他的眼睛注視著,并沒有移開,歐陽吉笑道:“這位同學,你來說說吧。”

  這可是人生的十字路口,出不得半分差錯,槍打出頭鳥的諺語,也不是老祖宗們說來玩玩的。

  但李毅并不緊張,他起身笑道:“歐陽校長,我想到講臺上說。”

  歐陽吉點頭:“可以。我把講臺讓給你,我也很想聽聽你的高見,因為,我也是一個官。”

  教室里又起了一陣善意的笑聲。

  李毅走了上去,拿了根粉筆,在黑板上寫下:“官”字。

  從容地轉身,忽然感受到一道關切的目光,掃眼過去,就看到左曉霞那焦急的表情。

  李毅輕輕向她點頭示意,大聲道:“漢字都是從甲骨文演變而來,官字是上下結構,上面一個寶蓋頭,代表的就是官員,那一點,就是頂戴,官帽子。而下面兩個相連的口字,代表人口,官員治下的人口!”

  歐陽吉饒有趣味的點了點頭,聽得很認真,李毅見了,更是振奮,口若懸河地說下去。

  “那么,為什么官在上,而民在下呢?因為當官的,要保護治下百姓,古代的官字,上面的寶蓋拉得很長,將兩個口字包圍在里面,象征著,人民冷了,當官的就是衣服,要給人民溫暖,要給他們保護。”

  “兩張口又代表口糧,你身為一任地方官,就該為治下百姓謀一口糧食!總結來說,就是護民,愛民,給他們謀生存,謀福利。而不是坐在上面作威作福,欺壓百姓!一言以蔽之,當官,就是為人民服務。官雖在上,卻是小舟,民雖在下,卻是大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就是我的一家之言,說得不對之處,請指正。”

  歐陽吉帶頭鼓掌,問道:“這位同志,你叫什么名字?說得真不錯,看來,你對‘官’了解得很透徹啊!”

  李毅回道:“我叫李毅。”

  歐陽吉微微一笑,腦海中又閃過那天名單的事情,暗道:“這個李毅,不就是溫書記特意批示的那位嗎?此子堪用!唔,看來,此子的確堪用啊!”

  6俊眼里流露出嫉妒之色,李毅那番話,的確說得很不錯,就算他來說,也說不了這么精辟。

  更讓他不爽的是,歐陽吉似乎對李毅很是欣賞。

  歐陽吉那可是省委常委,組織部長啊,一方大員,掌干部升遷大權,地位之重要,無需質疑,他能對一個新同志如此夸獎,那意味著什么?

  那就是升遷的機會,得到好工作好崗位的機會啊!

  6俊雖然有個當常務副省長的父親,但干部的任用,還是要走組織程序的,也就是要通過歐陽吉分管那一關。

  有句俗話說得好,組織部,那就是干部的娘家啊!

  6俊很在意歐陽吉的看法,所以今天才表現得這么謹慎,此刻,不免有些后悔。

  現在,李毅明珠在前,他就算上臺,如果沒有出彩之處,也只能給李毅做個陪襯。

  歐陽吉等李毅下去,繼續上臺,說道:“剛才李毅同志說得好哇,當官就是為民做主,為人民服務。各位以后都是要當官的,我希望大家當官之后,不要忘記今天這堂課,別忘記了這句話:為人民服務!我的演講完了!”

  人場爆出熱烈的掌聲,都覺得這個組織部長平易近人,談笑風生,并沒有想象中那般高不可攀。

  萬恒上臺道:“我簡單說兩句,對各位的分配,我們會在三天之內通知到各位,請各位同志注意查收,并在規定時間內到工作單位上任。逾期不上任的,我們將視為自動放棄組織安排,并且不再另行分配。”

  這就是說,安排你上哪,你就只能上哪,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一眾學員都很興奮,因為聽歐陽吉的口氣,他們都是去當官的!既然是個官,那工作自然差不了,要不,怎么說是組織部重點培養的干部呢?

  散會后,四十六個學員互相握別,幾日之后,就將各赴前程。

  “李毅!”左曉霞喊了一聲。

  李毅笑道:“你好,又要分別了。”

  左曉霞俏皮的笑道:“你不想分別嗎?”

  李毅嘿嘿笑道:“分別總是令人傷感的。”

  “或許,今日的分別,是為了來日的相聚呢?”左曉霞揮揮手,向一輛奧迪車走去,忽又回過頭來,大聲道:“再見!”

  “再見!”李毅揮了揮手,目送著奧迪車漸漸遠去。

  在焦慮中過了三天,分配通知終于到來。

  李毅迫不及待的打開來一看,單位大大出乎李毅的意外。

  照李毅的想法,是下放到鄉鎮去,從基層做起,慢慢干出一番成績,再往上升。

  單位挺不錯,省直機關,省政府辦公廳水督辦,職位是一科的副科長。

  祝單身盆友們節日快樂,早日尋到另一半。李毅同志光輝的官場征程,拉響了號角,盆友們,投出你們手中的推薦票吧!

  報到那天,李毅早早來到省政府辦公大樓,到人事處辦了報到手續。

  李毅往水督辦走去,下樓梯時,冷不防一人迎面跑來,兩人撞了個正著。

  李毅本能的伸手一推,卻觸摸到兩團軟綿綿的物體,暗叫不妙,打眼一瞧,面前站著一個橫眉冷對的美女,正叉著腰,怒氣沖沖地叫道:“你會不會走路?信不信我報警告你非禮?”

  李毅皺起眉頭道:“是你撞了我!”

  “喲,你還有理呢?小色狼!”

  李毅不想糾纏,笑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你還摸我的胸,要是故意的,你豈不是要……”女子說不下去了。

  幾個路過的人圍了過來,見不太可能生激動事件或熱血沖突,然后漠然離開。

  李毅好不尷尬,轉身溜走。

  水督辦一科只有兩間辦公室,科長單獨一間,副科長跟三個科員共用一間大辦公室。

  李毅先到科長辦公室。

  一科的科長叫邵國平,是個老資格的機關干部,三十出頭的年紀,大專畢業后就一直在機關工作,有十幾年的工作經驗。

  邵國平剃著平頭,體態微胖,臉上總帶著笑容,見到李毅,高興地伸出手:“李毅同志,歡迎啊!我是邵國平。”

  兩個人聊了一陣,邵國平笑道:“走,我帶你去見見各位同事。”

  兩人說笑著來到大辦公室,邵國平拍拍手,說道:“同志們,都過來一下!”

  辦公室里只有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聽到科長叫,都放下手頭工作,走了過來。

  邵國平看了看,問道:“歐陽呢?”

  一個活潑可愛的聲音傳來:“來了!來了!”

  李毅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愕然抬頭,看到一個扎著馬尾的清純美女,頭一甩一甩的從外面走了進來,嘴里還嚼著一塊餅干。

  邵國平笑道:“就知道吃,看不胖死你!”

  女孩吐了吐紅紅的舌頭:“我就是吃不胖,氣死你!”忽然間見到李毅,偏著腦袋想了想,叫道:“小色狼?你,跟蹤我?”

  邵國平笑道:“胡說,這是我們科室新來的副科長,李毅同志。”

  李毅別提多尷尬了,搔了搔頭,向她伸出手:“早上的事,是個誤會。正式認識一下,李毅。”

  “歐陽謹萱!”歐陽謹萱甩了甩頭,并不同李毅握手。

  李毅無所謂的聳聳肩。

  “好啦,以后大家都是同事,有什么誤會不要放在心上。”邵國平微微一笑:“這位是馬海濤,這位是范絲雨。”

  李毅跟他們一一握手。

  李毅花了幾天時間,對工作進行熟悉。這天一上班,就來到邵科長辦公室,說道:“邵科,我們水督辦成立的初衷,是為了檢查各地水患安全,調研各大水利工程的檢修現況,杜絕安全隱患,可是我們現在天天坐在辦公室里,怎么能夠起到督辦的作用呢?”

  邵國平笑道:“李科啊,機關工作嘛,不必那么認真,每天來坐坐,每月按時領上工資,這便夠了。有了事情,我們就去跑跑,沒有事情,我們總不能去找事吧?那很討人嫌煩的。”

  李毅皺緊了眉頭:“如果這樣的話,這個水督辦,還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邵國平睜大了眼睛:“李科,你是新人,難免有些熱情和激情,可是,上面沒布置任務下來,我們能怎么辦?”

  “邵科,這樣不行,我們是不是去找主任談談,叫他給兩個科的人都分配工作和任務下去?”李毅建議。

  “這個,”邵國平道:“李科,這不好吧?我們做的是找茬的事,還主動要求去找茬,這要讓下面市縣的領導知道了,不好吧?”

  “如果邵科感覺為難的話,我去說吧!”李毅說完,就起身。

  邵國平看著李毅,搖搖頭,嘆氣道:“年輕人啊!”

  李毅來到主任辦公室,敲了敲門,里面傳來一聲:“進來!”

  李毅推門進去,見到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坐著看報紙。水督辦的主任叫王世釗,從省政府督辦處調過來的。他抬頭見到李毅,問道:“你是新來的那個李副科長吧?”

  “是的。主任,你好。”李毅微笑著點點頭。

  “喔,我早就聽說過你,坐吧!”王世釗放下報紙,問道:“有什么事嗎?”

  李毅把來意一說,王世釗小眼睛里就放出一絲異彩,哈哈笑道:“還是年輕人有干勁啊!我正有此意啊,有一樁事情啊,正要叫你們一科去辦辦!”說著話,王世釗從文件柜里拿出一份文件,遞給李毅:“你看看這個。”

  李毅打開文件,瀏覽了一遍,合上文件,問道:“這是督辦處督辦過的案子吧?”

  王世釗笑道:“是啊。我以前在督辦處工作,后來成立了專門的水督辦,督辦處就把跟水利工作有關的案子,全部移交了過來。這是西州市漣水縣西山水庫的文件。”

  李毅沉吟道:“我們水督辦主要職責是督查水利工程的安全隱患,這個在建水庫工程,不屬于我們所管吧?我們去搞調查,合適嗎?”

  王世釗道:“在建水庫工程,更應該得到督察啊,只有在建筑過程中,嚴把質量關,杜絕一切偷工減料,那建成的水庫,才能堅固,才能達到百年一遇的標準,對不對?”

  李毅道:“可是,這個事情,督辦處已經督辦過,為什么沒有結果?”

  王世釗道:“機關里的人,有幾個做事認真的?更別說較真了。還有一點啊,機關干部,大都有下放的機會,下放之后,就成了市縣領導的下屬,如果現在把他們得罪狠了,到時能有好果子吃?所以這事情啊,一直拖而未決。我早就聽說,李科長是個熱血青年,敢做事,不畏強權,所以,這案子非你莫屬啊!”

  李毅再次打開這本文件夾。

  漣水縣西山水庫三年前就立了項,撥款籌建,當時打了一半的工程款到漣水縣財政上,但三年過去,水庫工程只開了個頭,工程款卻已用完!

  唐春強省長很關注此事,下了文件,叫督辦處全力督辦此事,但半年來仍然沒有進展。

  “好!我們一科去辦此事!”李毅重重的合上文件。

  王世釗精明的臉上,浮起一絲不容察覺的老奸巨滑的冷笑。

  李毅找到邵國平,把這事一說,邵國平立即滿臉的苦笑:“李科,你被人陰了!”

  李毅詫異道:“這話怎么說?”

  邵國平低聲道:“漣水縣以前的縣長,叫朱彥平,是省委曹副書記的心腹鐵桿,現在已調到西州市任副市長。西山水庫工程,是朱彥平的政績工程。這事情,一般人管不過來!”

  李毅呀了一聲。

  邵國平道:“還有!曹副書記和唐省長向來不對付,兩人斗爭已久。王主任是唐省長的人,自然要幫著唐省長,巴不得找出這工程的漏子,但又不好明著得罪曹副書記,所以就拿你當槍使!”

  李毅皺緊了眉頭:“我做我的事,不陷入他們之間的斗爭就行!”

  “能嗎?你把案子查清了,能不得罪曹副書記?你不查清了,對王主任和唐省長都沒有交待。這就是個燙手山芋啊!”邵國平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李科,我知道你是個踏實做事之人,這才提醒你。機關的水,深著呢!”

  李毅這才明白過來,淡定地道:“邵科,西山水庫既然有問題,我們不能不管,我們水督辦的工作要展開,就從這西山水庫開刀吧!”

  邵國平沉吟不語。

  李毅道:“如果邵科為難,就由我帶隊下去。”

  邵國平問道:“你不怕上面打壓嗎?”

  李毅哈哈笑道:“不知道邵科知不知道,這個水督辦,是我一力申請籌建的。”

  邵國平動容道:“我倒是聽說過這事,但不知道是你啊!這樣吧,李毅,這事情我來帶隊,你就在省城坐鎮吧!”

  李毅笑道:“邵科,你都不怕,我還怕死不成?”

  “別叫我邵科,看得起我,就叫我一起邵哥吧!”邵國平投來贊許的一眼。

  “好!邵哥!”

  兩人商量了一下具體事項,定于后天起程下漣水。

  第二天,李毅上班不久,就接到一個電話。

  電話里的聲音帶著很重的鄉音,聽上去是個中年男子:“喂,請問是水督辦的李科長吧?”

  李毅道:“我是李毅,請問你是哪位?”

  “李科長,你好,我是漣水縣水利局的謝利民,想請李科長吃頓便飯,不知道你中午方便嗎?”

  “對不起,我沒空!”

  李毅說完,就掛了電話。心想對方來得好快,這邊剛剛定下來,那邊就來了跑關系求情的人。

  歐陽謹萱湊了過來,笑道:“小色狼,是不是有人請你吃飯啊?”

  李毅瞪了她一眼:“你再叫我色狼,我就讓這名份變成現實!”

  歐陽謹萱想了想才明白過來,雙手抱胸,做了個怕怕的姿勢,對著李毅吐了吐舌頭,示威道:“小色狼!有本事就來強暴我啊!”

  李毅惡狠狠地道:“你還喊!”

  歐陽謹萱吃定了他似的:“小色狼!”

  李毅張開雙手,忽然難,捧住她嬌艷的臉蛋,對準她的紅唇,作勢欲親。

  “唔!”歐陽謹萱雖然嘴巴厲害,此刻卻完全沒了反應,她整個人都傻了!

  二十年的少女守候,手都沒跟人拉過呢,初吻就這樣要變沒了?

  她腦子出現了短暫的短路,一時間不知所措。

  “啊!”辦公室里傳來范絲雨的尖叫。

  馬海濤飛快的跑過來,大叫道:“李科長威武!”

  李毅適可而止,并沒有真的親下去,松開了雙手,裝作兇暴地揶揄道:“你還敢叫我一句小色狼,我就當眾扒了你的衣服!”

  “哼!有色心沒色膽!”歐陽謹萱得意的一笑,俏麗的臉蛋卻已是緋紅一片。

  李毅冷笑道:“別以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打你!警告你,我既不憐香,也不惜玉!在我面前,口齒放干凈點!”

  “你!我怕你?”歐陽謹萱做了個怪臉,甩頭走開。

  李毅盯了馬海濤和范絲雨一眼:“看什么?回去做事!”

  經過這一次,歐陽謹萱老實了許多,不敢隨便跟他說話了,說話也只談工作,不再喊小色狼。

  很快到了下班時分,李毅剛走出辦公大樓,迎面走來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四十來歲,一臉的笑臉,對著李毅道:“李科長,你好!我是謝利民,上午給你打電話那位。”

  “你認得我?”李毅問道。

  “剛才碰到一個女的,問他認不認識李科長,她很熱情的說,后面那個長得最帥氣的人就是。我一眼就認出你來了。呵呵。”謝利民一臉的圓滑。

  旁邊那個女的忍不住,噗哧笑道:“那女的說的是,哪個長得最像色狼,哪個就是了!”

  謝利民瞪了她一眼。女的立馬止了笑,看了李毅一眼,又忍不住掩住嘴笑。她身材很苗條,穿一條短裙,露出雪白修長的大腿,笑的時候,細細的腰肢一顫一顫的。李毅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心里明白,那個女孩,多半就是歐陽謹萱。

  謝利民笑著介紹:“李科長,這位是我們水利局的辦公室主任,鄧巧巧。”

  鄧巧巧止住笑,伸出手來:“李科長,你好,請多關照。”

  李毅輕輕拉了拉她的手,就放開了。鄧巧巧笑道:“李科長,請賞個臉,一起吃頓便飯吧!”

  李毅道:“吃飯可以,兩點要求,第一,不談工作。”

  謝利民和鄧巧巧都點頭:“好!一切聽李科長的。”

  “第二條:aa制。”李毅微微一笑。

  “aa制?”謝利民顯然不懂,看了看鄧巧巧。

  李毅笑道:“aa制,就是各付各的錢。”

  “這怎么行!”謝利民跳了起來:“這不是打我謝某人的臉嗎?我請李科長吃個飯,還要你來掏腰包?李科長,你這是看不起我們漣水來的干部嘛?”

  李毅冷冷地道:“不同意就拉倒!”

  “別走哇,李科長!那就聽李科長的,aa制就aa制!”謝利民服軟了。

  李毅找了家一般的酒店,點了一葷一素兩個菜,自顧自的吃起來,也不理謝利民和鄧巧巧一臉的驚訝和尷尬。

  鄧巧巧端起杯子,笑道:“飯局隨了李科長的意,這酒局總要隨我們的愿吧?這樣吧,李科長,我來敬你,我干一杯,你隨意就好!”

  “哦?”李毅看了看這個秀麗的女人一眼。

  鄧巧巧一雙桃花眼,輕輕眨了眨,豐滿的胸脯,露出一條深深的乳溝。二十幾歲的年紀,正是春華正茂,她身上所有能讓男性心動的部分,都恰到好處的展露在外,勾引男人的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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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鄧巧巧一口干了杯中酒,伸手在李毅胸口輕輕點了點:“李科長,現在輪到你了。”

  李毅端起杯子,輕輕啜了一口,犀利的眼神一掃謝利民,問道:“謝局長,我很奇怪,你們怎么得知我們水督辦要去查你們?”

  謝利民哈哈一笑:“蛇有蛇道,狗有狗道,不足為外人道。”

  李毅沉聲道:“你們怎么不去請王主任,不去請邵科長,偏偏請我這個名不見正傳的小小副科呢?”

  謝利民嘿嘿笑道:“李科長的大名,我們是如雷貫耳啊……”

  “沒有誠意的話,那就吃飯吧。”李毅伸手拂開前來添酒的玉手,低頭吃飯。

  謝利民向鄧巧巧使了個眼色。鄧巧巧眨眨眼,表示理解,悄悄走開了。

  謝利民又打了個假哈哈:“李科長,我該罰!”說著,端起酒杯,連喝三杯,這才抹著嘴角,神秘兮兮地道:“不瞞李老弟啊,我們也是得了上面的指示。至于為什么單請你李老弟,哈哈,說句不中聽的,你們水督辦,除了老弟你,還沒有人敢查辦這案子!”

  “哦?謝局長所謂的上面,是不是指西州市里的朱副市長啊?”李毅頭也不抬,嘣出一句。

  “你怎么知道?”謝利民話一出口,馬上意識到說漏嘴了,又用哈哈大笑來掩飾:“既然李老弟也是明白人,那我們就明人不說暗話。李老弟,只要你高抬貴手,有人愿意出十萬塊現金。”

  “十萬塊,好多啊!在省城都能買兩套大房子了。”李毅輕輕一笑,讓人捉摸不定他的心思。

  謝利民咬咬牙,放低聲音,附在李毅耳邊道:“李老弟,我知道你們年輕人喜歡什么,錢財嘛,如浮云,但美色……”揚起下巴,向著鄧巧巧的方向呶了呶:“只要李老弟肯點頭,她就是你的人,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她絕對不會說半個不字。”

  “聽起來很誘人啊!”李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放下筷子,拿紙巾擦擦嘴巴,淡淡地道:“謝局長,我吃好了,你慢用。再見!”

  說完,推座而起,徑直離去。

  站在一旁的鄧巧巧迎了上來,笑道:“李科長,我們的酒還沒喝完呢!”

  李毅走過她身邊,輕聲道:“謝局長把你賣了!”

  看著她花容失聲的臉蛋,李毅嘿嘿一笑,大步離開。

  謝利民走了過來,恰好聽到這句話,被酒潤紅的臉膛立馬一片煞白,解釋道:“巧巧,你聽我說,我就糊弄一下他,沒真想把你怎么著……”

  鄧巧巧委屈得快要哭出來:“謝局長,來之前我們就說好了,只陪酒,不陪睡!你這不是騙人嘛!”

  謝利民安慰道:“你別急嘛!現在不是沒走到那一步嘛!再說了,那姓李的小子長那么帥,真要睡了,你也不吃虧!”

  “你說得什么話啊!我可還沒嫁人呢!”鄧巧巧紅著臉低下頭。

  “你瞧瞧!心動了吧?你放心,只要你能拿下這姓李的,我幫你哥的編制搞定!”謝利民拍著胸脯保證。

  鄧巧巧臉色一喜,隨即又無奈地道:“人家只怕看不上我呢!你謝大局長啊,還是另請高明吧!”

  謝利民嘿嘿一笑,一副盡在掌握的表情:“姓李的要跟我斗,還嫩了點!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吶!”

  這天晚上,李毅在宿舍里洗完澡,正要休息,傳來了敲門聲。敲門聲很輕,生怕驚動其它人似的。

  李毅拉開門,見到鄧巧巧站在外面。她換了一條更加誘人的短裙,胸領開得更低,羞答答地道:“李科長,你好,能請我進去坐坐嗎?”

  李毅警惕地望了望她后面。

  “只有我一個人。”鄧巧巧說著,擠了進來,不待李毅開口,就在李毅的床上坐下。

  李毅將門打開,問道:“這么晚了,你來做什么?”

  “我知道李科長抽煙,所以送了幾條本縣產的土煙,給李科長嘗嘗。”鄧巧巧將提來的一個塑料袋放在床上。

  李毅冷笑道:“這煙,不會有什么問題吧?”

  “怎么會呢?我特意選的上等好煙呢。你抽一支試試味嘛!”鄧巧巧說著,拆開一條煙的包裝,拿出一包煙來,撕開封嘴,抽出一支煙,走到李毅面前,左手扶住李毅的肩膀,右手拿著煙,往李毅嘴里塞。

  李毅伸手接過煙,看了看,確定里面是煙絲后,神情放松了下來,微笑道:“我抽這一支便夠了,其它的,你拿走吧。”

  “李科長,今天多虧你提醒我,要不然,我被姓謝的賣了,還幫他數錢呢!我真笨!你說我要怎么感謝你才好?”鄧巧巧說著,整個人都軟軟的,要塌在李毅身上一般。

  李毅感受著她胸前柔軟的碰撞,從肉感上判斷,這女的似乎沒有穿胸罩。這一猜測讓李毅的荷爾蒙急劇分泌,艱難地吞了一口口水,看著那張媚眼如絲的清秀臉龐,一時間竟有些把持不住,雙手不由自主的攀上了那高聳的兩團。

  觸手之處飽滿結實,溫熱柔軟,果如所料,她里面竟然是真空的!

  鄧巧巧嚶嚀一聲,右手輕輕在李毅的下體拂過,抬起頭,仰望著李毅:“李大哥,你的好大哦!”

  隨著這聲呻吟,李毅的雙手緊了緊,挺翹的雙峰在李毅雙手的用力揉搓下,變換著各種形態。鄧巧巧撲在李毅懷里,意亂情迷地道:“李大哥,你好帥,我好喜歡你。”

  李毅左手離開她的高聳之處,按在她細細的腰肢上,用力一按,將她的下體緊貼自己的下身,臀部一用力,頂住了她的,感到她的身子一陣輕輕的痙攣。李毅低頭看著她:“你是第一次嗎?怎么這么緊張?”

  鄧巧巧羞澀地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你們男人,不都喜歡女人的第一次嘛?你今天幫了我的忙,我無以為報,就把自己最珍貴的身子,交給你吧。”

  李毅邪惡地一笑,張開雙手,將她整個人橫著抱了起來,往床上一丟,兩下就脫掉了自己的衣服,只剩一個褲衩遮擋著下身。

  李毅嘿嘿笑著,走到她身邊,俯下身去,拉住她的短裙下擺輕輕一翻,翻到她平坦的小腹上,露出她圓潤迷人的下體,兩條雪白的長腿,交織在一起,扭出一條長長的誘人犯罪的溝壑。一條粉紅色的小內褲,蕾絲花邊,中間鏤空,隱約可見一半密黑的毛叢,一半粉嫩的。

  鄧巧巧啊的一聲,雙手緊緊按住了下體,驚叫道:“門還沒關呢!”

  李毅一臉邪惡的笑:“關什么門呢,我等不及了……誰愛看就看去唄!反正我是無所謂。”

  鄧巧巧一聲尖叫,從床上爬了起來,一臉驚懼的看著李毅,李毅現在在她眼里,就一徹頭徹尾的瘋子,變態佬!

  她飛快的整理好裙子,倉皇的逃了出去,頭也不回。

  “哈哈,鄧小姐,不多玩會?歡迎下次光臨啊!”李毅走到門口,大聲喊道。

  旁邊的房門打開,幾個同事探頭詢問:“李科長,女朋友來看你了?”

  李毅笑道:“胡說,一個普通朋友呢!我女朋友可比她漂亮多了!”

  鄧巧巧這才明白,自己上了李毅的當,他是在嚇唬自己,叫自己知難而退呢!一時間又羞又惱,也無臉回轉,只是一路奔跑下樓。

  李毅看著她像受傷的小綿羊般逃走,露出一個得意的微笑,走到床邊,拿起那幾條煙,丟進柜子里,想了想,又去拿了出來,仔細看了看,一副果如所料的表情。

  第二天,水督辦一科在科長邵國平的帶領下,坐了一輛中巴車,開赴漣水縣。

  縣政府接待辦的人熱情的接待了水督辦一行,安置好住處后,又是吃喝,又是玩樂,就是不提工作的事。

  吃喝完畢,接待辦主任邀請邵國平等人參加歡迎舞會。

  李毅不等邵國平開口,就拒絕了他們的好意,表示長途坐車,很辛苦了,明天還要工作,今夜要早點休息。

  邵國平臉上明顯有不悅之色,說道:“李科長辛苦了,就在房里休息吧,我們幾個去放松放松!總不能辜負了漣水干部的一番好意嘛!”

  李毅知道邵國平生氣了。畢竟這幾個人中,邵國平的官最大。李毅的擅作主張,危及到了他的權威,就算他原本不想去參加這個舞會,此刻為了彰顯自己的話語權,也會逆李毅之言而行。

  接待辦主任樂呵呵地跑去安排。

  邵國平拍拍李毅的肩膀,笑道:“老弟,別介意啊。要想調查他們,先要打入他們內部,就算不能取得他們的信任,最起碼也不減弱他們的防線。如果我們事事挑刺,他們只會處處設防。”

  李毅一震,心想自己必竟是官場新人,很多東西還有待學習啊!微笑道:“邵科說得對。”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邵國平就召集小組成員,開了一個簡短的工作早會,做了工作安排。

  “我強調一句,一定要秉著實事求是的精神,認真仔細,圓滿完成上級領導交待的任務。作為上級機關的工作人員,不要以‘欽差’自居,頤指氣使,也不能‘好人主義’,當‘和事佬’。我們要做到到位而不越位,適當而不過當。”

  “不搞想當然,不借題揮,不擅自號施令;當現基層的問題和不足時,善意地提出建議,少指責,多商量。我們督查的目的在于促進決策的落實,促進問題的解決。我們不是來找茬的,也不是來扯皮的!”

  “李毅和歐陽一組,馬海濤和范絲雨一組,分開行動,聯合調查!這是一件大事,你們務必認真調查,小心求證,多走訪,多記錄,爭取做得不偏不倚,如實匯報。”

  李毅點點頭,看著邵國平認真嚴肅的模樣,心想自己昨晚的擔心是多余了。邵國平是一名有著豐富經驗的老督辦,相信他能把握住。

  經過一段時間的了解之后,李毅的心情異常沉重。

  漣水縣是個多山少水的縣,全縣境內,只有少數鄉鎮能實現農田灌溉。大部分鄉鎮,夏天干得厲害,十年九旱,縣里早就下了決心,一定要修一座水庫,但幾屆政府班子拖下來,也沒辦成。

  上屆領導班子,想人民之所想,急人民之所急,在縣委縣政府的共同努力下,終于將水庫工程跑了下來,第一期投資五千五百萬元,用于水庫的開工建設,后續將增加投資五千萬元,用于灌溉溝渠的開設費用。

  這等利國利民的水利工程,自然得到了全縣人民的大力支持,全縣18個鄉鎮,九十幾萬人,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熱火朝天,很快就將水庫前期工程整修完畢,泄洪管道已鋪完,堤壩也壘了數米高,然而就在這緊要關頭,水利局卻沒有資金了,后續工程,無法為繼。

  水利工程的五千五百萬元資金,由省水利廳下拔至縣財政,縣財政劃撥至水利局賬戶,為此,一向低調的水利局局長謝利民,一下子腰桿直了,頭也抬起來了,漣水縣有史以來最大的一筆專項資金,由他支配了。

  然而,工程進行到一半,款子卻用完了,這下急壞了謝利民,也急壞了一班縣委領導。前一屆班子,書記和縣長,因為引進項目得力,加之屆滿,早已上調或外調。

  新任書記和縣長,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領著計劃局、水利局、農業局、財政局等各重要的相關部門一把手,跑市里,跑省里,到處拉關系,跑資金,想把水庫工程繼續下去。

  最好的打算,是想法子將后續的五千萬資金跑下來,先將水庫修建完工,再想辦法弄錢修灌溉溝渠。

  事情好不容易有了些眉目,在這節骨眼上,不知道哪個搗蛋鬼,一紙上訪信,將整個縣委縣政府領導班子,告到了省信訪辦。無巧不成書,那天唐省長恰好在信訪辦視察工作,知曉了此事,震怒之下,責令省政府督辦處,立案督辦。

  這天,李毅正在賓館房間看資料,敲門聲響起,李毅起身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臉長長的,身子精瘦精瘦,紅黑臉,乍一看,還以為是哪位農民伯伯呢。

  李毅正要詢問,來人堆了一臉笑,點頭彎腰地道:“李科長,你好,我是漣水縣水利局局長謝利民,特來拜訪李科長。”

  李毅訝道:“謝局長?幾天不見,你怎么成這副模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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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利民馬上換了一副苦瓜臉道:“唉,我那苦命的爹,生不逢時,吃了一輩子的苦,連死也不會挑個好日子,縣里工作忙得不可開交哩,他倒有閑心死上了。這不,剛處理完喪事,就火急火燎地趕了回來。李科長,真是對不起啊,讓你們久等了。”

  按道理,謝利民是正科,李毅只是副科,應該是李毅主動示好,起碼要請他進屋,倒杯茶什么的。但李毅卻只是板著臉,一言不,不管不顧,居中坐了,冷眼看著謝利民。

  謝利民滯了一下,但馬上就牽著嘴角笑了,走了進來,順手將門關死,走到李毅右側沙坐下,誠懇地道:“有什么話,李科長請問吧,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李毅黑著臉道:“好!我希望接下來的談話,都能如此這般爽快!”

  “那當然!”謝利民坐正了,一副虛心接受批評的小學生模樣。

  李毅卻不慌不忙,拿起茶幾上的煙,抽出一根,叼在嘴里,謝利民馬上摸出隨身打火機,啪的一下給李毅點著了煙,還討好的笑了笑。

  李毅嘿嘿笑道:“不敢當啊!你可是局長大人,級別比我高呢,我受之有愧。”話雖如此,臉上卻沒有一絲愧色,反而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

  謝利民笑道:“能給李科長做做事,是我的榮幸,李科長,這樣吧,我們到外面找家餐館,邊吃邊聊,怎么樣?”

  李毅寒著臉道:“你們漣水的干部,都喜歡在酒桌上跟人談工作嗎?”

  “咯噔!”謝利民心兒一跳,臉上卻不動聲色:“呵呵,李科長真會開玩笑,你們是上面來的欽差,我們不敢怠慢,這才著意奉承,換了別的人,我才懶得嗤他!”

  李毅緩緩呼出一個煙圈,道:“謝局長蠻實誠嘛!既然如此,我問問你,五千五百萬的款,為什么只剩下三千多萬了?還有兩千來萬的專款呢?哪里去了?”

  謝利民沒想到李毅思維跳躍得這般快,都不帶轉彎的,直接就進了正題。

  他故作思考地沉吟了一下,將早就準備好的說辭,又在心里梳理了一遍,確認萬無一失,這才答道:“李科長,你也是混官場的,對官場這些彎彎繞,相信也明白不少。”

  李毅打斷他道:“對不起,謝局長,我不明白。我剛畢業,什么都不懂,還請謝局長教我。”

  謝利民張大了嘴巴,露出被煙薰染得黃黑霉的滿口大牙,心念電轉,對李毅不由得高看了幾眼,如果說,剛才的巴結和討好,還是對李毅的欽差身份而言,那么此刻的恭敬,便帶了幾分內心的誠意。

  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短短幾個月,就當上了副科!還主抓這么重要的案件,可想而知,這個年輕人多不簡單。

  李毅的話也打斷了謝利民原來清晰的思路,腦子里忽然有些亂,神色便有些慌,好在他浸淫官場十數年,片刻之后便調整過來,苦笑道:“李科長官當得這么順利,對其中的彎彎繞當然不會太清楚。這么跟你說吧,這筆專款,在省水利局賬戶上時,確實是有五千五百萬,可到了我們縣財政時,就只剩五千萬了。”

  李毅故做不懂,訝道:“為什么,還有五百萬哪里去了?他們還能克扣不成?”

  謝利民無奈的搖搖頭,嘴角泛起一抹嘲笑,不知是在笑李毅的天真,還是在笑這世道的現實。

  “李科長,你有所不知,所謂雁過拔一毛,錢過留一成,這話相信你能理解吧?那五百萬,就相當于工程的前期投入了。”謝利民眼神里閃出一絲憤懣與無奈。

  “前期投入!”李毅琢磨著這個新鮮名詞,有些懂了。

  “款子到了縣財政局,又被截留了一成半。這是縣委常委會上的集體決定,不信你可以去問各個常委。”謝利民再次做出一副無奈的表情。

  “縣里為什么又要扣留?”李毅問道:“這錢不是水庫專項資金嗎?”

  “縣里實在是窮,連基本工資的放都成了問題,只好先挪用,應應急。”謝利民也是個老煙民,說到這里,很想抽煙,但礙于李毅的身份,又不敢抽,便像內急一般,雙腿抖著不停,渾身都不自在。

  李毅指了指桌上的煙盒:“想抽就抽吧。”

  謝利民嘿嘿笑了兩聲,也不客氣,拿了一支煙,抽了起來,連吸了幾口,精神明顯好多了。看到這是那天差鄧巧巧給李毅送去的那種牌子的煙,臉上閃現出會心的微笑。

  “繼續說說,還有近千萬去了哪里?”李毅吸完了一支煙,拿起工作日記本,一邊記錄剛才的談話,一邊問。

  “這個,”謝利民猶豫了一陣才道:“當初做預算時,只算了工程費用,卻沒把拆遷補償算進去。那千把萬,就給水庫的拆遷戶做了補償。我們是按人頭計算,涉及到需要拆遷的人數,差不多有一千人,每人一萬。”

  李毅陷入了沉思,他沒想到,自己連日來苦苦調查追求的真相,被這個謝利民三言兩語就說得明明白白了。

  然而,這些話里頭,有多少是真實的?

  李毅拉下臉,語帶譏誚地道:“聽謝局長這么說,漣水縣的干部,豈不全是好干部了?不但沒有一個貪腐的,反而都是為國為民著想的好干部?”

  謝利民黑黑的臉上涌上一股潮紅,可惜李毅看不到,因為謝利民的臉實在太黑,那一抹羞澀的紅,不顯山不露水。

  “那么,謝局長,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李毅冷冷地問,憑直覺,他以為這個謝利民雖然表面上恭恭敬敬,把他李毅當欽差供奉,實則打從心眼里看不起他,當他是個什么都不懂的愣頭青,以為隨便編幾句話,就能蒙混過關。

  可惜,李毅不但不是愣頭青,反而是個人精,這幾天,他四處走訪,已經掌握了不少消息,只是還有待查證而已,但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像謝利民說的這般簡單。

  “李科長,該交待的,我全都交待了。”謝利民低下頭,一副深刻反思的模樣。

  李毅猛然坐直身子,“嘭”的拍了一下茶幾,震得上面的物件都跳了起來,也把謝利民給嚇得站了起來。

  李毅大聲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你這套說辭,拿去哄哄小學生,那還差不多!想拿來蒙我,休想!我警告你,我們的辦結報告,是要直呈唐省長的,如果我如實寫下上交,你想過會有什么樣的結局?”

  謝利民臉色一片煞白,顫抖著問道:“什么結局?你們了解了實情,當然要如實反映,好早日消除此事對我縣的不良影響,早日讓縣委縣政府恢復正常辦公。”

  李毅冷笑道:“你打得如意算盤!可惜,你要落空了。”

  謝利民一臉的無辜相:“李科長,你說話太高深莫測了,我還真有些拿不準意思。”

  李毅不言語,只是冷冷的注視著謝利民。

  謝利民也一副坦然表情面對李毅。

  四眼交加,像正負極電子相遇,猛烈撞擊,嘭的一聲,半空中激起半尺來高的電火花。

  謝利民故作痛苦狀:“李科長,你要相信我啊,我所說的,句句屬實。”

  怕李毅不信,伸出右手,高舉過頭頂,像入黨儀式般,賭咒誓地道:“李科長,我以我的人格和黨性擔保,我剛才所言,如有一句不實,愿遭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李毅臉上的譏笑更濃,冷冷的注視著謝利民,沉思一會,說道:“你向邵科長匯報過了沒有?”

  謝利民松了口氣,答道:“我去找過邵主任,邵主任不在,我就來向你匯報。”

  李毅點點頭:“情況我都了解了,在督查小組離開漣水前,你隨時可以前來,向我補充說明問題,最后結果,我將以你最后的陳述為準。”

  這就是為謝利民留了一條退路,如果他后悔了,想改變初衷,爆點料出來,李毅隨時歡迎他,如果他要一條道走到黑,堅持現在的口供,那么,李毅就會將這份口錄呈交上去。

  謝利民有些猶豫,他不知道李毅到底掌握了多少情況。但他只是滿含感激和熱情的同李毅握了握手,旋即離開。

  李毅隨即陷入深思。

  看看時間還早,李毅拔通了漣水縣縣長辦公室的電話,有些事情,是時候跟這個縣政府的一把手交流交流了。

  接電話的是秘書,秘書聽說是督查小組的人,不敢怠慢,請示之后,回復李毅,縣長大人就在辦公室等他,并表示,十分歡迎李科長前去。

  李毅正正衣冠,整理了一下相關文件,這才出門。

  經過邵國平房間,李毅駐足,上前敲了敲門,里面傳來邵國平的聲音:“進來。”

  李毅推門進去,看到邵國平和謝利民坐在沙上,微笑道:“邵哥,忙呢?我約了薛縣長,想去了解一下情況。”

  邵國平點頭道:“嗯,去吧。這種小事,沒必要跟我匯報嘛!”話雖如此說,語氣卻很輕快,顯然很高興。

  李毅聊了兩句,就走了出來,叫上歐陽謹萱一起,前往縣政府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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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毅和歐陽謹萱來到縣長辦公室門外。

  縣長秘書打眼看見,笑著起身迎道:“是李科長吧?薛縣長正在里面等著呢,快請進。”李毅同她握了握手,走了進去。

  秘書一推開里間的門,里面的薛縣長就站了起來,從辦公桌后轉了過來,笑道:“李科長,你好,一直想去拜訪,耐何一直公務纏身,脫不開身,你來得正好,我有些事情,正要跟你聊聊。請坐。”

  李毅和歐陽謹萱互相一望,都從對方眼里讀到了對方的驚艷之感。

  面前這個薛縣長,竟然是個樸素端莊的大美女!

  薛縣長是個女的,這一點,漣水上下,只要稍微關心點政治的,就都知道。

  李毅自然也聽說過,但卻沒想到,她是這么一個芳華絕代的年輕美女,高挑的身材,瓜子臉,齊肩長。整個人顯得干練成熟,但眉梢眼角,難掩秀氣。

  薛縣長似乎見慣了別人的驚詫,毫不為意地笑笑:“兩位,請坐。”

  秘書泡好茶,笑道:“我們薛縣長漂亮吧?每個見到她的人,都這么說!”

  薛縣長笑道:“小寒,胡說什么,快出去。”

  小寒抿嘴一笑,輕盈盈地走出去,輕輕帶上房門。

  李毅哈哈笑道:“薛縣長,真是年輕有為啊!”

  薛縣長道:“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跟李科長比起來,我就是一個不求進步的老同志了。我在科員的位置上熬了整整兩年才提的副科,每一步都是壓著紅線升的職。不比李科長啊,你那是火箭度,不可用常理解釋。”

  歐陽謹萱笑道:“薛縣長,我看你挺年輕啊!看上去比我還年輕呢!”

  薛縣長做了個請喝茶的手勢道:“別看我臉嫩,我可是三十多歲的老女人,孩子都上小學了。”

  李毅和歐陽謹萱都嘖嘖感嘆,都說歲月不饒人,可在這個薛縣長身上,卻沒留下一點刀刻的影子。

  這一番談話,讓原本陌生的三個人之間,親近了不少,氣氛也相當的融洽。

  李毅借機說道:“薛縣長,今天特意來打擾你,是有幾個問題,想聽聽你的意見。”

  薛縣長爽快地道:“是不是水庫工程款的事情?李科長請問吧,我一定配合好你們的調查。”

  李毅也不打官腔,直入主題:“水庫當初設計時,有沒有包含拆遷費用?”

  薛縣長道:“我以前一直在團省委工作,調來漣水縣也不過一個多月。對許多事情也不太了解。”

  她一句話先將自己撇得一干二凈,這才繼續說道:“這項工作,一直是屈副縣長主管,當然,我上任之后,對這個工程也有過相當的了解。據我所知,水庫最初的設計,在八十年代初就敲定了,當初的選址,并沒有涉及到拆遷之事,況且,那個年代的人民群眾,覺悟性都比現在要高,物價也要低得多,就算有些拆遷戶,金額也不大。問題就在于,這份方案上交省水利廳,申請項目資金,前前后后經歷了近十年,領導班子都換了三四屆,如此一來,其中難免有所偏差。”

  李毅緩緩點頭,這個薛縣長,說得還算中肯,說道:“不瞞薛縣長,為了盡快查實事情真相,我調閱了大量資料,據我了解,當初的預算方案里,是包含拆遷款這一項的。當然,由于年份的差異,時代不同了,其拆遷費用肯定是有一定差距的,但是,貴縣的謝局長,卻似乎并不知曉這一情況。據他所言,預算中并不包含這些拆遷款,拆遷款是后來補的。”說著,把同謝利民的談話紀錄拿給薛縣長看。

  薛縣長仔細看了看,俏白的臉上,泛起陣陣紅暈,一股怒火從心中升騰而起。

  她將那幾頁紙重重的拍在茶幾上,憤怒地道:“他這個水利局長怎么當的?連水庫的預算方案都記不清楚,弄不明白!怎么能管理這么大的工程?李科長,我這就叫他前來詢問。”

  李毅道:“薛縣長,這事不急。這還只是一方面的問題,另外,我還想問一下,謝局長說,縣里扣了幾百萬提留款,是不是真有此事?”

  薛縣長緩和了語氣:“這事是有的。這還是上任領導在位時,常委會集體做出的決定,當時由于縣財政十分困難,就提留了幾百萬的款子,本來打算在今年的縣財政賬戶里提款補貼,可是,今年的財政狀況,比起往年,也是毫無起色。這個問題,上任縣長交接之時,曾向我特意交待過,叫我務必補上這個缺口,我也一直在想辦法。”

  李毅點點頭,看了范絲雨一眼。范絲雨拿著筆,沙沙沙的在工作日記本上記錄著。

  李毅道:“那這筆款子,就可以先放一放了。我再冒昧問一句,謝局長所說的前期投入,真有這回事嗎?”

  薛縣長無奈的嘆道:“李科長,你也是省直機關的干部,對這些彎彎繞,難道了解得比我少嗎?省里雖然批了五千五百萬,他們能拔給我們五千萬,已經是燒高香拜仙佛了,我們哪里還敢去跟他們爭呢?”

  李毅笑道:“如此說來,我們要查的,就只有這一千萬拆遷款的去向了。這樣吧,我打算明天下鄉去走走看看,薛縣長沒有意見吧?”

  雖然是在征求她的同意,語氣卻是不容拒絕的。

  薛縣長道:“好!我正好也要去楓林鎮看看,我們明天一起下去吧,李科長可以坐我的車,明天早上我派司機去接你。”

  李毅一聽是楓林鎮,那不正是外公家鄉嗎?上次回家,似乎還聽大舅說起過,幾個舅舅都在水庫做散工呢,便笑道:“那正好,我外公家就是那里的。我公私兼顧,回家去一趟。”

  薛縣長臉上就有了驚喜:“哎呀,這么說來,李科長還是我們漣水縣人啊!”

  為官一地,自然就成了這地方的人,這也是當官的拉攏民心的手段。

  幾人之間又多了幾分親近,聊了一陣,薛縣長就道:“到飯點了,我請兩位吃個工作餐吧。”

  李毅自然不能拒絕,點頭答應了。

  薛縣長說的工作餐,還真是工作餐,就在縣政府機關食堂,點了幾個炒菜,一瓶小酒。

  薛縣長嘆道:“兩位,真是對不住啊,本縣太窮,只能招待兩位吃家常便飯。等本縣經濟達了,一定要再請兩位來,吃一頓大餐。”

  李毅淡淡地道:“大餐嘛,我們來那天,就吃過了,只可惜當時薛縣長不在,沒吃著。”

  他說這話,就明顯帶刺了。他打心眼里以為,薛縣長今天的這番行為,就是在做秀,做給李毅看的秀,讓他知道,漣水縣的干部,都是清正廉潔的,是經得起督查小組檢查的。

  可惜的是,漣水縣的一干領導,給李毅的第一印象,實在太壞。

  水利局局長謝利民,是個徹頭徹尾的滑頭形象,油嘴滑舌,城府深沉。

  他的辦公室主任,符巧巧,妖媚性感,怎么看都不像一個政府干部,更像是交際花或者公關小姐。

  而這個一縣之長,卻又年輕漂亮得過分,偏又精明得緊,沒一個能入得李毅法眼的。

  薛縣長做夢也想不到,漣水縣的大大小小的干部,在李毅眼里,竟然是這么一副形象。

  李毅夾了一筷子臘肉,放進嘴里嚼著,一邊笑道:“這菜就不錯了,有魚有肉,我記得小時候,連續三個月都沒吃上一口肉,看到有個女同學帶了肉到學校吃,饞得我腸子都直了,口水吧嗒吧嗒往下掉,于是,趁著課間操時間,我逃了操,躲在教室里,把她菜里的肉全偷吃了。那個女同學后來氣得都哭了,只怕到現在都整不明白,這肉到底哪里去了。”

  “哈哈!”薛縣長和歐陽謹萱毫無顧忌的大笑。

  歐陽謹萱打趣道:“李科長,那這個女同學呢?現在哪里?我去告你的狀,叫她來討你的肉錢。”

  李毅搖頭道:“初中畢業后,就各分東西了,我也不曉得她在哪里。你要是能幫我找到她,我一定拿肉來謝你。”

  說完才覺得這話有些曖昧,果然,歐陽謹萱紅了臉。

  薛縣長莞爾而笑:“看不出來,一臉嚴肅的李科長,也有這么幽默的一面。”

  楓林鎮地處漣水縣邊緣,經濟并不達,農業生產也很落后。

  薛雪上任之后,對楓林鎮及周邊數鎮,很是關注,投入了大量精力,研究這幾個鎮的環境,生態,人情,種植,畜牧等各行各業,想找到一條快的致富之路。

  可惜,近兩個月來,她都被各種事情纏繞著,分不開身去做更詳細的調研和規劃。

  薛雪在仕途上一帆風順,很大一方面得益于她的性別和外表。

  漂亮是漂亮者的通行證。

  省里的政府主官,都是大老爺們,冷不丁見到一個這么漂亮的美女屬下,誰都會關照一二,于是也不知怎么的,連升數級,一路當上了縣太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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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雪此次下鄉,一則是為了陪同李毅他們進行調查,更重要的是,她要做調研,尋找讓全縣脫貧致富的辦法。

  水庫款的問題對她影響很小,她剛剛調來漣水不久,行得正坐得穩,不貪不拿,沒人能拿她來說事。

  但在她管轄的縣內,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她還是覺得臉上無光。畢竟,她現在才是一縣之長,不知情的,說起閑話來,只會提到她薛雪的大名。說她主治的漣水縣如何如何。

  更令人心煩的是,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伸手要錢的主。各局衙門如此,各鄉鎮也是如此,一見她面,都是發一通牢騷,訴一通苦,然后要項目,要批條。

  誰叫她是一縣之長呢?家主難當啊!

  一同下鄉的,還有農業局的魯有貴,水利局的謝利民,林業局的費向陽等相關局辦的一把手。

  為了節約,也為了在民眾中樹立良好的政府形象,薛雪要求,去的車子盡量控制,每個車子全部要坐滿。于是,一行人擠了三個車子,開往楓林鎮。

  李毅和歐陽謹萱坐在薛雪的車上,因為其它三人都是女人,李毅便坐了副駕駛位。薛雪和她的秘書小寒,加上歐陽謹萱,三人擠在后座。

  鄉村公路顛簸難行,桑塔納轎車的越野能力十分低能,在這種坑坑洼洼的路面上行駛,就算一個舞者,在表演最拿手的蹦跳。

  司機是個五十多歲的老機關,縣政府辦公室主任為迎接薛雪的到來,費盡了腦汁,女秘書好選,女司機卻難倒了他。

  因為漣水縣以前還沒有出過可以配專車的女領導,也就沒有女司機,選來選去,把快要退休的老吳給拎了出來,老吳倒也無所謂,送給薛雪一看,薛雪也沒意見,就此定了下來,于是,一向坐冷板凳,喝著茶水等退休的老吳,又發揮起余熱來,羨煞一干小車班司機。

  老吳的車開得還算穩,他一邊開著車,一邊嘮嗑:“薛縣長,你坐穩啰!這條路,我十年前就跑過,那會兒,就是這樣子,十年了,還是老樣子,只是泥巴坑更深了些。”

  薛雪只是從鼻子里嗯了一聲,她咬緊牙關,根本不敢開口說話,生怕一張嘴,就咬到自己的舌頭。

  李毅倒是經得住搖晃,笑道:“這種路,就要開輛大切諾基來。”

  薛雪不懂車,但也不好開口問,老吳就笑道:“大切諾基,我只跟領導去省城開會時見過,市里倒是有幾輛小JEEP2500,我們縣可沒有那么好的車。”

  李毅道:“這里的鄉鎮干部,怎么不組織村民修一下路呢?就用煤渣石塊填一填,也好過現在這堆爛泥巴啊!”

  老吳道:“以前的路,也沒這么爛,可能是修水庫,大車跑多了,給壓壞了。”

  李毅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道:“還是老同志經驗豐富!一下就找到了問題的死結。”

  后座的薛雪聽了,卻是直皺眉頭。這個水庫工程,本來是利民的好事,搞到現在,剩下一個爛攤子,倒成了害民禍民的爛尾工程了。

  路上偶有行人雞狗溜達,車子開得很慢,忽然前頭竄出兩個人影,直直地攔在了車頭,擋住了去路,若不是老吳剎車及時,差一點就撞上了。

  老吳拉了手剎,開門下車,沖著那兩個人就大吼:“你們找死啊?不想活了?不想活了也別拉我當墊背的啊!滾一邊去!”

  那兩個人任由他罵,卻不回嘴,只是直勾勾看著車內。

  薛雪終于能開口了,問道:“怎么回事?叫老吳別嚇著人。”說著就要下車。

  李毅叫道:“薛縣長,且慢下車,我下車去看看。”

  秘書小寒坐在旁邊,也跟著下了車。

  李毅下車,看到兩個四十多歲的婦女,站在車前,便問道:“兩位大嫂,有什么事?為什么攔車?”

  那兩人也不說話,只是看著,等小寒一下車,其中一個穿花襯衣的就問:“你是縣長不?”

  小寒道:“我是縣長……”她后面的“秘書”兩個字還沒說出口,花襯衣婦女就大叫道:“早聽說縣長是個狐貍精,果然是個千嬌百媚的小蹄子!”兩個人一左一右沖向小寒,左右開弓,四只粗大的手張牙舞爪,抓向小寒。

  小寒哪里反應得過來,只覺得臉上一痛,火辣辣的燒,鮮血就順著白凈的臉蛋,流了下來,緊接著,胸部被兩只粗魯的大手抓住,猛力的抓扯,痛得她鉆心裂肺。

  李毅大驚,雖然早猜測來者不善,但沒想到她們動起手來,如此迅捷,根本不給人喘息的機會。李毅怒道:“你們干什么!”上前一撥拉,就將兩人拉開了,指著她們道:“你們這是在犯罪!是要坐班房的!”

  這時,后來的兩輛車也停了下來,里面坐著的各個一把手們都有種不詳的預感,連忙下車小跑著過來。

  薛雪跟歐陽謹萱也下了車。

  小寒只是捂著臉哭泣,胸口棉衣被拉開了,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膚。薛雪當真是又驚又怕,剛才若不是李毅攔著她,現在出丑受傷的,就是她這個一縣之長了,非成漣水縣的大新聞大笑話不可。

  薛雪上前問道:“小寒,怎么樣?”

  小寒嗚嗚哭道:“我臉上火燒一般痛。痛得好難受,是不是毀容了?”

李毅叫道:“抓住這兩個人,她們打了小寒秘書。”幾  個局長一聽,這還得了?罵罵咧咧的,一齊上陣,將那兩個婦女扭住了。

  李毅聽到小寒的話,就過來道:“讓我看看。”

  小寒松開雙手,李毅只看了一眼,就咬牙切齒地道:“這兩個瘋婆子!她們的指甲泡過辣椒水,指甲里還沾著辣椒末,一抓之下,皮膚就格外的痛,也沒什么大事,馬上去衛生院清洗一下。”

  薛雪聽了,臉都嚇白了,心里大是震怒,對方顯然是有預謀有計劃的,而且是專門針對她薛雪而來。當即發火道:“馬上通知公安局!叫史國柱即刻前來!”

  史國柱是縣委常委,縣政法委書記兼縣公安局局長,薛雪上任一個多月了,他連泡都沒冒一個,更別說前來表忠心了。

  薛雪對這個史國柱早就看不順眼了,趁著這個機會,多少也要他一頓,剎剎他那不可一世的虎威,好叫他得知,別拿女人不當縣長。

  小寒其實也沒什么大事,歐陽謹萱幫她扣好衣服,又叫附近農家人打了白開水來,將就著清洗了幾遍,好了許多,雖然還是有幾道長長的血口子,但已經不辣了。聽到薛雪了大脾氣,馬上就去拿電話,卻現沒一絲信號,只得如實報告。

  因為縣里窮,只有書記和縣長配了大哥大,各位局長大人,都只配了漢顯BB機,此刻也只能干瞪眼,愛莫能助。

  這個地方離楓林鎮鎮政府有數里地,最近的電話,只有那里才有。

  李毅拿開挎包,拿出自己的電話,一看有信號,就笑道:“巧了,我這玩意好使些,用我的打吧。”說著遞給小寒。

  小寒有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接了過去。

  她跟薛雪不久,也是頭一次跟領導下鄉,這對機關秘書來說,實在難得,也是親近領導的好時機。她可不想因為今天的失誤,在薛雪心里留下一個沒有能力的印象,從而影響今后的進步。

  小寒打完電話,對薛雪道:“薛縣長,史書記到市里開會去了,呂治新副局長說,他親自帶隊前來。我打了電話到楓林鎮政府,他們馬上就會趕到。”

  薛雪嗯了一聲,臉色緩和下來,關心地問道:“你的臉感覺怎么樣,要不要去醫院?”

  雖然只是一句平常不過的問候,小寒卻心里一暖,感動得熱淚盈眶,抹了一下眼睛道:“我沒事。多謝薛縣長關心。”

  薛雪點點頭,走到那兩個婦人面前,問道:“你們兩個是什么人?為什么攔車?為什么打傷我的人?”

  婦人看著眼前這個高貴美麗的女人,期期艾艾的,說不出話,她們這才明白,這位才是縣長,剛才那個,只是縣長的秘書。

  薛雪道:“你們現在不說也可以,等會公安來了,他們自有辦法叫你們開口。”問身邊的李毅道:“李科長,她們犯的什么罪?”

  李毅明白她的用意,配合地道:“毆打政府公職人員,這可不是小罪!往大了判,坐個十年八年牢房也有可能的。”

  花襯衣婦女一聽就軟了半邊身子,哭泣道:“我打錯人了,我打錯人了,你們快放了我!”

  李毅背著雙手,輕輕冷笑了兩下:“你們怎么知道薛縣長的車要經過這里?”

  花襯衣婦女一陣慌亂,不管怎么問,就是閉嘴不言。

  薛雪昨天下午才決定下來調研,今天一大早就被人堵了個結實,還差點受傷,這個事件的性質,非常嚴重。

  憑兩個農村婦女,是不可能知曉縣長行蹤的,也不可能認得縣長座駕,更不敢貿然前來攔車,更別提毆打縣長大人了。

  很顯然,有人躲在幕后謀劃,在導演這場鬧劇,其目的就是針對薛雪!要她難堪,要她下不了臺,要看她的笑話!

  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處心積慮,用心歹毒?

  楓林鎮的鎮委書記劉富強,鎮長方家興,派出所所長邱峰,擠了一輛邊三輪率先趕到,其它幾個派出所民警和鎮委委員,都騎著自行車,晚了一會才到。

  劉富強一臉惶恐,跳下車,伸出雙手就去握薛雪的手,看到薛雪那潔白的手掌,又不好意思地縮了回來,臉上帶著一種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表情:“薛縣長,您好,您好,真是對不起,讓您在我們楓林鎮受了傷。您放心,我們一定嚴懲犯罪分子。”

  薛雪也沒有跟他握手的意思,她對這個楓林鎮的感覺實在很差,再看到劉富強和方家興都是一副農民派頭,沒有半點干部模樣,更是生氣,心想,這樣的泥腿子干部,怎么帶領一鎮百姓奔向致富路呢?

  那個邱峰看上去倒年輕,也會來事,停了車,也不往領導面前湊熱鬧,徑直來到那兩個婦人面前,兩只手摸著皮帶扣,擺了個威武的姿勢,對那個花襯衣道:“喲,這不是方大嬸嗎?這位是?有些眼生得緊啊!方大嬸,你家方大鴻呢?他知道你今天干的傻事嗎?”

  方大嬸目光躲閃著,不敢看邱峰,見他逼得緊,便回了一嘴:“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自己的主意。”

  邱峰呵呵笑道:“真看不出來,連小學二年級都沒讀完的方大嬸,也知道替人背黑鍋了。可惜,這次的黑鍋,只怕你背不起喲!你打了縣長,那可是死罪!鬧不好,是要吃槍子的。”

  李毅聽了,暗暗好笑,心想這位不愧是干警察的,咋唬起人來,眼皮都不帶跳的。

  卻聽劉富強一臉的憤怒道:“方大鴻這個王八蛋!原來是他搞的鬼把戲!”

  薛雪問:“方大鴻是什么人?”

  劉富強恨恨地道:“他原來是我們鎮里的黨政辦主任,因為上班時間老是去搓麻將,被屈副縣長下來視察時抓了個正著,就報給了縣委吳書記,撤了他的職,現在鎮人大坐冷板凳呢。一定是他懷恨在心!想要報復薛縣長。”

  薛雪冷笑問道:“他的職務是屈副縣長轍的,關我什么事啊,他為什么要害我?”

  劉富強這個那個了一番,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得訕笑道:“這個破案子的事情,我也不懂,就交給邱所吧!”

  薛雪看向邱峰,邱峰一時也不好回答,請示道:“薛縣長,我把她們帶回派出所,突擊審問,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她們要是不招,就送到縣看守所去,蹲個幾年牢房。”

  劉富強眼珠一轉,說道:“不管方大鴻跟這件事有沒有關系,都不再適合擔當任務職務,我建議,撤銷他一切職務!”

  雖然有借刀殺人的嫌疑,但不得不說,劉富強的這個時機把握得真是絕妙!戳到薛雪的心窩里去了!

  果然,薛雪只想了數秒,就毅然點頭道:“這個事情我完全同意!我會跟吳書記反應。”想了想,打鐵要趁熱,當著這么多干部的面,正是立威樹勢之時,當場拿過李毅的電話,給縣委書記吳清源拔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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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清源也是新調任漣水縣委書記不久,比薛雪早到任半年,對這個漂亮的女搭檔,他還是相當配合的,政府方面的事務,他一般很少插手,能放的人事權,他就放給薛雪做主,免得被人說他欺負一個女同志。

  當然,薛雪對他也是十分尊重,從不逾越,該請示的請示,該匯報的匯報,給足了他這個書記面子。

  吳清源聽了薛雪的述說,當即大怒道:“這樣的人,還配當干部嗎?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我的意思是,堅決處理,絕不手軟!薛縣長,你只管放手,大膽的查,有一個辦一個,絕不姑息養奸,你放心,我會站在你身后,全力支持你!對打人兇手,也要嚴懲不貸!荒唐,連縣長都敢毆打,這天底下還有王法嗎?”

  吳清源的聲音很大,語氣很急,但薛雪卻聽得心頭一暖,打這個電話之前,他還是有些顧慮的,吳清源怪不怪她小題大做,會不會支持她,會不會撤方大鴻的職,這些都是未知數,令她沒想到的是,吳清源不但同意她的決定,還表現得異常支持,這讓她多少有些感動,同時信心更足。

  她順便問了一句:“史書記是不是上市里開會去了?”

  吳清源答道:“沒有吧,老史早上還跟我打過電話,沒說這回事啊!有什么事嗎?”

  薛雪連說沒事,掛了電話,神形一振道:“吳書記已經同意了,方大鴻同志撤銷一切職務,如果查實是他指使,開除黨籍,追究刑事責任。”

  在場的干部都是心里一突,不過是抓撓了幾下秘書而已,就弄出這么大的動靜,分明是在殺雞給猴看啊!

  薛雪上任之后,還沒有燒過一把火吶。

  至于這里面還能牽出誰來,此刻難說得緊,官場中人,拔出蘿卜帶出泥,真要追究起來,哪個又能完全脫逃責任?

  一時間,在場的局頭們,個個都轉開了心思。

  方大嬸一聽對丈夫的當場判決,嚇得跳腳大嚎:“不關大鴻的事!他根本不知情,是縣里一個副縣長要我這么做的!他答應我,只要我搞了這個狐貍……縣長,他就幫我家男人官復原職!大鴻真的不知情!你們別冤枉他!”

  一句話放出來,就如一顆原子彈,投入了漣水官場。

  在場的人都懵了,各自轉著眼睛,一時不知往哪里放。

  他們很想假裝沒聽見這句話,可惜的是,她嗓門很大,震得人耳膜發疼,他們每個人都聽得異常清楚,而且都懷著深深的疑問,想知道那個副縣長是誰。

  漣水縣有四個副縣長,頭一個是常務副縣長金裕忠,是最值得懷疑的對象。

  金裕忠四十出頭的年紀,在副處位置上蹉跎了近十年歲月,十年前,他剛三十出頭,就被提拔為副處,那時候意氣風發,志得意滿,一心想在仕途上大有作為,當了兩年副縣級縣長助理,順利當選為副縣長,干了一屆副縣長,滿以為會上升半級,誰料事與愿違,縣長沒當上,當了個常務副縣長。這一干,又是數年,上屆縣長高升后,全縣的人都以為,這下該輪到他上位了,誰知道,又空降一個縣長下來,而且是個年紀輕輕的女同志,任誰想來,金裕忠心里,都不會好受。所以,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另外幾個縣長,一個是屈旺,分管農業水利扶貧等工作,一個是方吉才,分管教育旅游文廣等工作,還有一個李開復,分管交通統計物價等工作。

  其中,屈旺也是老漣水干部,除了金裕忠,就數他資格最老,威望最大。

  方吉才新任副縣長不久,應該不會有此狼子野心。

  李開復雖然上了年紀,但提副處只有兩年多,論資排輩,還輪不到他。

  方大鴻是屈旺撤的職,他不會出自打嘴臉,前腳剛撤,后腳又官復原職吧?

  每個人心頭都在琢磨,各懷心思。

  邱峰還在審問:“那個副縣長叫什么名字?說出來,你的罪過就輕多了。”

  方大嬸仿佛知道自己說漏了嘴,梗著脖子否認:“什么副縣長?我不曉得!我只是一個農村婦女,不懂什么正的,副的。”

  邱峰惱道:“你還嘴硬,待會帶回派出所,我看你說不說!”

  薛雪雖然也很想知道那個人是誰,但此刻她卻異常冷靜,按捺住心頭怒火,說道:“邱所,算了,帶回去再說。到時結果直接報告給我知道就行了。”

  這句話傳遞了一個重要信息,那就是薛雪不想將此事擴大化。

  薛雪一直是個務實的干部,為官一任,不說造福一方,起碼也要做好本份工作,她極不情愿,也不想把有限的時間,浪費在無聊的政治斗爭上。

  邱峰當然明白她的意思,正要帶那兩個人回派出所,忽然一陣警笛轟鳴,一輛警用面包車開了過來,后面還跟著兩輛警用邊三輪。邱峰一看從車子上下來的人,馬上跑了過去,敬禮喊話:“呂局好!”

  呂治新三十幾歲年紀,一米八幾的個頭,長得很魁梧,他是偵察連長轉業,干公安工作幾個年頭,破了很多大案要案,在漣水公安系統,很有名望。

  呂治新匆匆點頭,跑到薛雪面前,大聲道:“薛縣長,我們來遲了,讓你受苦了!”

  薛雪道:“我沒事,受傷的是我秘書,雖然是些表面傷,但據李科長說,她們在指甲里涂了辣椒水,對皮膚有很大的傷害。”

  呂治新看了看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李毅一眼,眼神里閃過一絲訝異。從傷口可以判斷出指甲浸泡過辣椒水,這可是專業刑偵人員才有的經驗,想不到李毅一個年輕書生,居然也懂得。

  小寒露出臉來,讓呂治新看了看,粉白的嫩臉上,像犁開了幾道口子,紅得耀眼,很是觸目驚心。呂治新當即就罵道:“奶奶個熊!這人也忒毒辣了些!這么嫩的小妹紙,也下得了手!小寒秘書,你放心,我一定會嚴懲兇手,給你報仇!”

  小寒一副可憐樣,抽著鼻子,點了點頭:“多謝呂局。”

  呂治新走過去,跟邱峰耳語了幾句,交換了一下案情。又走到薛雪跟前道:“薛縣長,犯人我叫兄弟們帶回去審問。我派兩個兄弟跟著你去楓林鎮吧。”

  薛雪當即搖頭道:“不行,我是下去搞調研的,又不是下去查案,要警察跟著像什么?再說了,我是漣水縣長,如果在自己治地上都怕出意外,那只能證明,我這個縣長是失職的,是該死的!你們回去吧!審問結果第一時間通知我。你明白我的意思?”

  呂治新當然明白,同時也對這個美女縣長刮目相看,換成其它人,只怕早鬧得沸沸洋洋,不趁機掐死幾個對手,只怕無法善了!

  這個女人,格局不小啊!

  方大嬸發瘋似的大喊大叫:“憑什么抓我?那個狐貍精縣長,她貪沒水庫款,私吞扶貧基金,她該打!你們怎么不去抓她?我沒罪!我是為民除害!”

  呂治新聽她越說越沒譜,冷著臉道:“你們都吃干飯的?利索點!”

  幾個警察趕忙拷了兩人,推搡上車。

  為了情節的連貫,這章就不分拆了,一起發了吧。

  李毅看看薛雪,只見她瘦削的身軀,在艷陽下有如荷塘的蓮花,微微顫抖,一張俏麗的臉,雖然被氣得煞白,但臉頰上一抹艷紅,卻是清晰可見。

  李毅走上前,輕聲道:“政客的無恥手段而已,薛縣長不必在意,他們可以愚弄一兩個無知的村婦,卻蠱惑不了廣大干部群眾。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只要你為他們辦了一點實事,他們就會把你牽記在心里。”

  薛雪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嘆氣道:“道理我也明白,我只是覺得太過委屈。我背井離鄉,放棄了省城優越的生活條件,離開丈夫和女兒,來到這窮鄉僻壤,當這個縣長,當初也是做了一番思想斗爭的。我知道很多人都不服我,都在等著看我的笑話,就連我的丈夫,也勸我放棄,說我不是那塊料。”她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堅毅:“但是,我是一個黨員,既然接受了黨的任命,就該盡力做好這份工作,在我的任期內,帶領全縣人民脫貧致富!”

  李毅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我相信你能成功,薛縣長!”

  薛雪看了小寒一眼,說道:“小寒,你就不用跟我下鄉了,你跟呂局長的車回城吧。”

  小寒一陣緊張,以為薛雪對她有意見了,馬上表現得很堅強道:“薛縣長,不行,我不放心你一個人下鄉。無論如何,我也要跟在你身邊,輕傷不下火線!我已經好多了,連衛生院都不用去了。”

  薛雪說道:“不行,你要是因此毀了容,我于心何安?回去吧!”說著,輕輕拍了拍小寒的肩膀。

  李毅悄悄捅了捅歐陽謹萱的腰:“歐陽,你陪小寒同志回去吧。”

  歐陽謹萱還以一個不解的眼神,李毅低聲道:“你馬上回去,把此事匯報給邵科長,叫他們往這方面使力!必有所獲。”

  歐陽謹萱哦了一聲,上前扶了小寒,笑道:“小寒秘書,我陪你回去吧。”

  小寒應了一聲,向薛雪道:“縣長保重!”

  楓林鎮不大,三四條街,此時正是趕集時間,人山人海,很是熱鬧。

  楓林鎮原來是個鄉,后來鄉鎮改制,才改的鎮,政府大院還是以前的鄉政府大院,只是換了一套牌子而已。

  院子是一幢兩層樓的紅磚房,在當地算是很好的建筑了。一行人來到院了里,薛雪道:“上會議室吧,我就這次調研,做個簡短報告。”

  劉富強面露難色道:“薛縣長,鎮上沒有會議室。”

  薛雪問:“那你們平常開會,都在哪里?”

  劉富強笑道:“反正就這么點大,嚎一嗓子就全聽到了。”

  眾人大笑。

  方家興道:“有時開全鎮干部大會,就到大禮堂去。”

  劉富強補充道:“我們這個大禮堂,還是大公社那會建的,有些年頭了,到處裂開了縫,不是很安全。”

  薛雪皺了眉,有些為難,這種情況,她也是頭一回遇到。

  劉富強道:“要不,我們就在這院子里開個會?平常有緊急任務時,也這么做。”

  薛雪看了看驕陽似火的天空,說道:“好吧,我長話短說,盡量不讓同志們中暑。”

  劉富強跑回辦公室,不一會,院子里就傳來高音喇叭的聲音:“喂!喂!各個辦公室的同志聽著了,馬上到院子里集合,馬上到院子里集合,聽薛縣長做報告!”

  那聲音像破鑼在響,渾雜著尖銳的電流聲,震耳欲聾,刺得耳朵發癢。

  薛雪感覺耳朵一陣癢,就用手指堵住了耳洞。

  各個辦公室里跑出幾十個人來,議論紛紛,一雙雙眼睛,都往院子里的薛雪身上看,但又不敢看真切了,生怕被薛雪發現他在看她。這樣一來,就有些賊頭賊腦的模樣。

  鎮干部大都是本地人,一般都是農民出身,年紀都在三十以上。偶爾有幾個小年輕,一準是大學畢業剛分配回來的。

  幾十個人鬧鬧哄哄的,一盤散沙似的往院子里一站,幾個女同志就打起了哈欠,拿本雜志扇著風,有尖銳的女高音,大罵老天不開眼,開會的日子里,居然出這么大的太陽。

  男同志們松松垮垮的站著,這種集體活動,已經很久沒參加了,都有幾分新鮮勁兒,聊天的,回辦公室找水喝的,拍打身上灰塵的,半天沒靜下來。

  薛雪也不著急,就站在前面,看著這一幫子人。

  劉富強從辦公室里出來,上前大聲嚷道:“同志們,靜一靜!聽薛縣長講話,大家鼓掌歡迎!”

  傳來幾聲稀稀拉拉的響聲,也不知道是拍手的響聲,還是跺腳的聲音。

  薛雪嚴肅了臉,冷聲道:“同志們似乎很喜歡講話,這樣吧,今天我一個一個點名,讓你們上臺來講個夠,每個人半個小時,講不完的,可以放寬到一個小時。總之,等你們講夠了,我再來講。大家意下如何?”

  唰!院子里安靜了,薛雪的話,像仙藥,一劑下去,沒人跺腳了,沒人咳嗽了,也沒有打哈欠了。

  “既然大家都不說了,那我就講幾句。”薛雪聲音很脆,跟她的人一般,干干凈凈的:“今天,我主要是陪同省政府水督辦的調查小組下來調研,主要是對西山水庫的工程進展情況做個了解……同志們,我們全縣,有18個鄉鎮,楓林鎮的經濟收入排名,是倒數第一!”說到這里,她緩緩掃視全場,清轍的妙眸,似乎從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去。每個人都低下了頭,不敢直視。

  薛雪繼續演講:“同志們,楓林鎮的發展,要靠誰?要靠你們!你們是楓林鎮的當家人!都說干部是鐵飯碗,請問,你們手里的鐵飯碗,是誰給的?有人會說,是國家給的,還有人說,是我這個縣長給的。”

  下面一陣竊笑。

  “錯了!你們的飯碗,是人民給的!你們領的工資,享受的福利,都是人民的納稅錢,是他們的血汗錢!請捫心自問,你們又為他們做了什么?你們除了開個會,讀個報告,你們還為他們做了什么?當農民在田地里為干旱的田地發愁時,你們又為他們做了什么?當冬天里,他們家里窮得揭不開鍋時,你們又做了什么?”

  薛雪的一句句發問,振聾發聵,震撼著每個人的靈魂。

  李毅凝視著這個美麗的女縣長,此刻,她的形象,是如此的高大,如此的光輝。

  “我知道,你們的生活也并不好過,許多同志家里也很窮,古人云,窮則思變,變則通,通則順,順則富!請開動你們的腦筋,為自己,為你們治下的百姓,好好想一想,有什么辦法,可以改變這一切?”

  薛雪的話,再一次刺激著眾人的心靈。

  他們感覺到,這個女縣長,跟以往別的縣長都不一樣,這是一個真正要干些實事的領導!這是一個憂慮民生的領導!

  “今天很熱,我讓大家受苦了!我再講最后幾句。今天是我第一次來楓林鎮,說老實話,楓林鎮給我的印象很不好,可以說,非常之壞!但我希望,不久的將來,楓林鎮能有一個嶄新的蛻變!馬路平整了,外地商人肯進來了;人民富裕了,過年不用再出去躲債了;鎮政府有會議室了,我們開會不用曬大陽了。”

  “哈哈哈!”人群暴發出一陣大笑,與這個新任縣長,無形中拉近了距離。笑過之后,馬上又回歸安靜,顯示出對薛雪的足夠敬重。

  “大家都說,吳書記是漣水縣班子的班主任,我是漣水縣的副班,諸位都是班子里的學員。既然如此,我這個副班長,今天就布置一項作業,題目就叫做:我為楓林謀幸福!每個人都寫一份楓林鎮的發展規劃出來,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好的建議,都可以提出來,一定要言之有物!那種應付了事的八股文,就不要交上來了!這次的作業,我會列入年終考評,成績優秀的,我會給予相當的獎勵!個別偷懶耍滑的,我也會嚴懲!好啦,我的講話完畢,感謝大家冒著酷熱前來開會,散會!”

  干部們并沒有散去,院子里響起一陣整齊的響亮的掌聲。

  一些膽子大些的,就圍了過來,跟薛雪討論著。

  薛雪跟他們談了一會,看看手表,對眾人道:“同志們,我還要下去看看水庫情況,你們的建議都很好,請你們回到辦公室,就寫下來,統一交給方鎮長,由方鎮長交給我,我會一一拜讀,如果有寫得特別好的,我會親自下來,找你們詳談,向你們問計!”

  眾人這才散了。

  李毅不由得對她刮目相看。這個女縣長,不僅人美,心更靈啊!

  幾個人到劉富強辦公室坐了坐,喝過茶,就往西山水庫趕去。

  西山水庫建在西山的山坳里,一半在方家坳村,一半在西山坳村。

  這么一耽擱,來到水庫工地時,紅日西斜。

  工地上沒有一個工人,只有一個看材料的老人,住在臨時搭的篷屋里。所謂的屋,其實就是用木料搭了個三角架子,上面蓋了床曬稻谷用的竹席,再壘了幾層稻草。

  老人見到這么多領導前來,有些不知所措,想要讓進篷屋里坐,可惜地方實在太狹窄,連站的地方都沒有。

  薛雪道:“算了,我們四下看看就行。你們是水利局的老職工嗎?”

  謝利民馬上就跳了出來回答:“不是,工程已經承包給了施工方,這是施工方的工人。”

  薛雪順嘴問道:“這么大的工程,分包給了幾家?都有哪幾家?”

  謝利民眼皮一跳,馬上回答道:“這個具體的我也記不太清了,都是章副市長在任時,公開招的標,總共有四家,兩家是本縣的,一家是市里的,一家是省城的。”

  章副市長就是前任縣委書記,現在是西州市的副市長。既然是他搞的工作,薛雪自然不好置喙。況且,薛雪對這些工程上的事,也并不了解多少,當下只是嗯了一聲,沒有再深究下去。

  謝利民松了口氣,手心里握了一把的汗水。

  李毅一直留意謝利民的舉動,此刻嘴角泛起一絲微笑,心想,這幾家施工單位,肯定有貓膩!可以作為此次調查的突破口。

  漣水是香江的支流,是漣水縣百萬百姓的母親河,世世代代默默流淌,滋潤灌溉著沿河兩岸的人民。

  漣水境內,有兩座高山峻嶺,一名鳳凰山,在柳林鎮境內;一名西山,便是面前這座大山,巍峨聳立,雄偉壯麗,兩旁各立一座小山,像兩只爪子,狀如雄獅撲食。蜿蜒的漣水便從西山腳下逶迤而去。

  水庫的設計師們,建一座大壩,將兩只獅爪子連同獅身一齊圍住,成為一個碗口形狀。再建一條引水渠道,將漣水半路攔截,引水入庫,再加上地下泉水,山泉溪水,足夠水庫蓄水量。

  水庫工程因為資金問題停工,原來風景優美的西山腳下,此刻卻是漫地黃土泥巴,巨大的水庫深坑,像張開的血盆大口,對著一干漣水縣的父母官們,盡情嘲笑。

  庫壩已經筑起一半高,庫里存著一潭不深的水,是山上的泉水和地下水組成,漣水河的水,要等到水庫大壩完工之后才會引入。

  同來的水利工程師憂心忡忡地道:“現在山水稀少,這半拉子土壩還能抵抗得住,等來年開春之后,梅雨一下,山洪暴發,水庫必定水滿為患,這辛苦壘起來的土壩,只怕也頂不了什么用,到時只有泄洪,但相應的溝渠還沒有挖好,這洪水怎么泄出去呢?水庫下面,就是良田千傾,民屋百間,如果雨季再長久些,雨量再大些,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聽者動容。

  薛雪滿含憤怒地道:“如果我們不盡快解決這個問題,我們都將成為漣水縣百萬人民的罪人!”

  一干局頭都羞愧地低下頭,不敢言語。

  山風凜冽,吹得群山嗚咽作響。

  一個擔著柴的農民,從旁邊走過,看看一干衣著鮮明的領導們,拉開嗓子,唱起了山歌:“漣水出了好干部,天天跑部要項目。討來款項五千萬,拿出一半來修庫。征了人力和田地,鑿出一口黃泉井。”

  邱峰聽了很生氣地道:“什么人在亂唱?我去抓了他!”

  “胡鬧!”薛雪喝了一聲,臉色更是鐵青。

  農民擔著柴,打著哈哈走遠了。

  李毅道:“聽剛才那歌的意思,水庫工程確實征了農民的田地,薛縣長,我想去當地訪訪。”

  薛雪道:“一起去吧。”

  李毅沉吟不語,眼睛看了一眼周圍的局頭。

  薛雪會過意來,對謝利民等人道:“你們都回去吧,縣里不能一下子離開這么多局長大人,下面人找不到人,會急得跳墻的。我留下來就行!”

  李毅這才笑道:“一切聽薛縣長的安排。”

  薛雪心里暗想,什么聽我的安排?合你的意,就聽我安排,不合你意,鳥不都鳥我!哼!不過,這也是他的工作責職所在,無法責備。

  等眾人都走遠了,薛雪問道:“李科長,你有什么發現嗎?”

  “我不信薛縣長看不出來?”李毅反問。

  薛雪只是點點頭,指了指下面的農屋:“我們去走訪走訪。”

  兩人下了提壩,踏著青草,將鞋上粘的泥巴蹭干凈。

  南方省的農村老屋,都建有堂屋,用來舉行家庭祭祀和重大禮儀。

  來到一戶農家,堂屋門開著,一群走地雞咯咯叫著,一條大黃狗懶洋洋的蹲在地上,一見到生人進入,黃狗猛的起身,對著李毅和薛雪汪汪直叫,母雞帶著小雞四處撲騰,雞毛和灰塵四散飛舞。

  薛雪明顯嚇了一跳,拉緊李毅手臂,躲在他身后。

  李毅安慰她道:“別怕,這狗不咬人。”

  那狗果然只是叫得兇,并不過來。

  薛雪有些奇怪地問:“你怎么知道?”

  李毅呵呵笑道:“咬人的狗不叫。你看它的尾巴,是向上豎著的,證明這是一條身體健康的狗,沒有疫病什么的,不會亂咬人。”

  薛雪仍然躲在他身后不出來,笑道:“想不到,你還通狗性呢!”

  屋里走出來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婆婆,喝斥了兩聲,那條狗就老實了,停止了吠叫,搖著尾巴,看著李毅。

  老人說的是土話,好在李毅跟方芳學過一點,還能聽個大概,交談了幾句,便問道:“老奶奶,你知不知道,西山水庫有補償款賠給村民嗎?”

  “啥?布鞋?”老人有點耳背,聽不太真。

  薛雪忍不住哈哈大笑。

  李毅瞪了她一眼,只好結束了這次談話,另外來到一家,這家有個年輕媳婦,抱了個娃娃,正喂奶呢,見到兩人進來,好奇地看著兩人。

  李毅道:“你好,我是省政府下來的調查員……”

  “你們想干什么?”女人很是警惕,同時抱緊了手里的娃,大叫道:“我只生了一個娃,不違法!”

  李毅連忙解釋道:“我們不是計生辦的,不管這些事,我們是來調查西山水庫補償款的。請問你知不知道一些情況?”

  “修水庫還有補償嗎?”女人顯然不知道這事:“我男人在水庫做了大半年,就發了兩個月工資,其它的工資都沒發齊呢!”

  李毅瞅了薛雪一眼,薛雪皺緊了眉頭。李毅拿出紙筆,快速記錄。

  李毅問道:“那你有沒有聽說過,村里有哪家到得過補償款的,就是占了他家田地山土,政府會給予一定的經濟補償。”

  女人想了想,搖搖頭:“沒聽說過這事。”

  李毅問了她家男人在水庫做工的事情,又問了他家男人的姓名。

  女人道:“你們是省城來的,能不能管水庫那些發工資的?叫他們快點把工資發下來,我們還等著用呢。”

  李毅應道:“我們會反應上去的,你放心,拖欠的工資,一定會放下來。困難只是暫時的,你們要相信政府。”

  兩人呆了幾分鐘就出來,挨家挨戶走訪了十幾家,得到的情況都差不多,沒有人聽說過補償款一事,幾乎家家都有工資拖欠著沒發下去。最后來到一間小小的土屋前,屋頂用稻草和石棉瓦蓋著,薛雪皺了鼻子道:“這屋也太寒酸了吧?”

  李毅道:“現在農民的生活都很苦,你看看,全村基本都是土磚屋,單靠土里刨食,農民的生活很難得到改善,很多人家都只處在溫飽線上,連吃餐肉都是十分奢侈的,更別說砌新房了。”

  薛雪心有凄凄然地道:“不下鄉,不知農民苦啊!”

  屋里只有一個老人,七十來歲,花白頭發,對兩人倒很熱情,給兩人泡了熱茶來。

  李毅感激地道:“多謝爺爺!爺爺請坐,我是省里下來的調查員,來了解一下西山水庫的事情。”

  “哦!原來是省里下來的大干部啊,你們好!”老爺子看來很健談,年輕時可能也走南闖北過,能說一口還過得去的普通話。

  “爺爺,家里就你一個人?”薛雪四下里瞧了瞧,問道。

  “唉,就一個人。年輕時當兵,打仗去了,回來后年紀大了,娶不到媳婦,就一個人過唄!”老人呵呵笑著,沒有絲毫不高興。

  “原來是革命老前輩!失敬了!”李毅肅然起敬,坐直了身子。

  “我也是老黨員,你們別看我年紀大了,我身子骨還好,經得住折騰,這兩年修水庫,我都有參加勞動。”老人嗓門很大,說得很高興。

  李毅道:“您這樣的條件,應該算是五保戶吧?又是老革命,都有國家的救濟,應該不用去做活吧?”

  “我能干活,能種地,自己養活自己,不用花國家一分錢。”老人談得高興,硬要燒一壺酒來喝,被李毅死活攔下了:“我們正在工作,不能喝酒,改天有空了,一定陪您喝個痛快,我請問個事,西山水庫有沒有占用村民的田地山土?”

  “占了,怎么會不占用呢?那山,那地,那土,都是生產隊分給每家每戶的,現在全占了去。我也有一塊地在西山腳下,以前都是種些紅薯啊蘿卜啊。”老人記性很好,連每塊地是哪家的,都能說出名字來。

  李毅問道:“那政府給了補償金沒有?”

  老人揮手道:“給啥補償金喲!建這個水庫,本來就是為了我們好,出一點田地,算什么呢?再說了,這田地本來就是國家的,現在拿去建水庫了,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大好事,哪個還會要補償呢?”

  李毅問道:“那么,政府有沒有跟你們說過這件事?”

  “村干部來說過,就是這么說的嘛!”老人回答,記起什么似的,起身端了一碗花生過來,放在兩人面前:“這是我自己種的,你們吃點,甜著呢。”

  李毅道:“爺爺,村干部當時就說,這田地都是國家的,現在要收回去建水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對不對?”

  “對頭!”老人醒過味道:“怎么?這里頭還有什么說法不成?”

  李毅道:“沒有,我們就是做個調查。那么,這么說來,村里沒有一戶人家得到過補償款?”

  “沒有,”老人將頭搖得像撥浪鼓:“國家出錢給我們修水庫,我們怎么還能要國家的錢呢?”

  “那你們的工資都發到手里沒有?”李毅問道。

  “發了兩個月,后面的一直沒有發,說是資金困難,要等等。”老人的回答,跟大多數村民一致。

  “多謝爺爺了,有空我們再來陪您!”李毅臨走,趁老人不注意,掏出幾百塊錢壓在花生碗下。

  天漸漸黑下來,從西山吹下來的山風,在這初秋的夜里,帶了些許涼意。

  “回城嗎?”李毅問。

  “嗯。”薛雪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

  李毅本想去外婆家里看看,聽薛雪如此說,只好作罷,當下也不多言,發動車子,往縣城方向開去。

  一路上,兩人各自想著心事,都沒有說話。

  忽然,車子突突往前沖了兩下,自動熄火停了。

  車燈驟然熄滅,天地間突然一片漆黑。

  黑暗中傳來薛雪的問詢:“李科長,怎么回事?”

  “沒油了吧!”李毅苦笑著,推門下車,四下望了望。

  眼睛漸漸熟悉了黑暗,借著微弱的天光,可以看到,這是一段山路,一面是黑森森的高山野林,一面是水田土地。蛙聲蟲鳴,交織一片。

  很遠的地方,有稀疏的燈光閃爍,那些散落的村戶家里,此刻應該正是飯菜飄香的時候吧!

  李毅掏出大哥大,悲催的,沒有信號!

  “李毅,你快上來!”薛雪有些緊張地喊道。

  “怎么了?”李毅探進身子,笑道:“我看能不能攔到車,總不能就這么在路上待一夜吧?”

  “這么晚了,這么偏的地方,哪來的車啊!你快上來吧!我有些……怕!”薛雪的聲音有些發顫。

  李毅嗯了一聲,再次看了看公路兩頭,沒有一絲機器聲音。他拉開車門,坐了進去。為了透氣,開著兩邊的車窗。

  黑暗中,薛雪的眼睛有些發亮,看向李毅:“我特怕黑,睡覺都要留個小燈的。”

  李毅心想,別看她白天在人前是那樣的意氣風發,面對一群大老爺們,也能威嚴十足,但終究是個女人啊!笑道:“沒什么好怕的,現在這世道,大蟲猛獸是沒有的。頂多有些眼睛蛇什么的……”

  像是為了驗證李毅的話,外面傳來一陣窸窣的響動,很像蛇爬行時,與草叢摩擦發出的聲音。

  薛雪加重了呼吸,緊張地道:“我怕蛇!”

  一個冰涼的物體慢慢靠近,試探幾次之后,猛的抓住了李毅的手。

  李毅整個人都僵住了,表情比被蛇咬了一口還震撼!

  雖然冰涼,卻很柔軟,那是薛雪的手。

  外面的響聲消失了。

  那只手嘗試著往回抽。

  李毅反手握緊了那只手,靜靜地坐著,沒有動靜,也沒有言語。

  那只手掙扎了一下,安分地靜靜地躲在李毅的大手里。

  靜夜里,似乎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李毅偏過頭,看著正看著自己的薛雪。

  夜色濃黑,對方的臉顯示出一個大致的灰色輪廓。

  彼此卻能感受到對方的氣息。

  “電話沒信號,恐怕,今晚只能在這里待上一晚了。”李毅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雖然水瓶就放在不遠處,但他不想動,生怕一動,就破壞了現在的氣氛。

  “嗯!”薛雪輕輕應了一聲,以證明她的存在,然后又隱入黑暗之中,只有她的氣息和她手的溫度,才能讓李毅感覺到她的存在。

  “要不,你睡睡吧,我看著。”李毅笑了笑,一口潔白的牙齒在黑暗中有種隱約的灰白。

  薛雪緩緩閉上眼睛,心想閉眼休息一下就好。

  李毅看著遠方寂寥的幾點燈光,想象著鄉里人家餐桌上的臘味和肉湯,肚子里就有了饑餓感。

  還沒吃晚餐吶!

  旁邊的薛雪呼吸漸漸均勻,她是睡著了!

  李毅卻不敢入睡,一則荒山野外,生怕不安全,二則車窗也不敢關死,這么炎熱的天氣,封閉的車內空間,能活活悶死人。

  寂寞的夜晚,安靜的山林,饑餓的男人,沉睡的美女。

  都說飽暖思yin欲,李毅卻是在饑餓的情況下,男性荷爾蒙和腎下腺素的分泌更加旺盛。何況,身邊還躺著一個毫不設防的大美女?

  李毅湊過頭去,靠近薛雪,在她臉上輕輕吻了一下,她的臉頰涼涼的,像凝固的奶酪。

  李毅將她那邊的車窗搖上去,自己這邊的也只留一條縫透氣。

  那只柔若無骨的手有了絲微的暖意,漸漸變得熱乎乎的,還帶著絲絲的顫栗。

  “她沒睡著!”這個發現讓李毅有些驚慌,但更多的是激動,有些隱隱的期待,在這個平凡的夜晚,能發生一些不平凡的事。

  薛雪的呼吸漸漸急促,粗重,被李毅握住的手用力往外抽了抽,卻被李毅抓得更緊。

  兩個人讓各自的手,做著心里的斗爭。

  無聲無息,但每一個動作,每一次的抽或者握,都代表了不同的心情語言。

  李毅再次湊近那張臉,用自己的唇,去感知那張臉的溫度。

  不再冰涼,燙得有如剛灌滿開水的熱水袋,讓人不難猜測里面水的熱度。

  薛雪偏了偏頭,嘴唇不小心劃過李毅的唇沿,為這個夜晚的燃燒,點燃了最初的干柴。

  李毅的手摸索著,放上她的腿。

  薛雪穿著套裝,緊身的長褲繃出肉的質感。隔著一層布,李毅也能感覺到她血脈的律動和肌肉的緊縮。

  她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李毅不安分的手,猶豫了一會,并沒有推開,只是這樣靜靜的抓住,不讓它亂摸。

  李毅拿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皮膚細膩得有如剛剝的熟雞蛋。

  她受驚似的縮了縮,失敗后也就任由李毅的嘴唇貼在上面親吻。

  李毅吻到她雪白嬌嫩的頸部,用舌尖沿著她的頸靜脈輕輕的滑動,重重的吸吮。

  一種麻麻癢癢的快感襲上腦部神經,“唔!”薛雪發出一聲舒暢的呻吟,雖然極力壓制,但在這靜夜里聽來,還是像夢囈般清晰。她的雙手同時緊了緊,拉著李毅的手,向自己的身體靠了靠。

  一股淡淡的清香彌漫開來,不知是山上隨風傳來的花香,還是薛雪身上散發出來的體香。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氣味,卻只有情人才能聞到它的香氣。

  兩個人都不說話,身體卻在做著腦海里想表達的事情。

  李毅伸手摸向她的腰,她的身子僵了一僵,喘息著輕輕道:“不要……”

  李毅不說話,另一只手隔著衣服撫摸她的雙峰。

  她穿的胸罩很薄,并沒有像其它女人那樣戴一個厚厚的墊子來撐門臉。雖然隔著衣服和胸罩,李毅的手感還是很好,跟直接摸在里面差不多。

  “不要……”薛雪抓緊了李毅不安分的手,喃喃而語。她思想和身體都在掙扎,在李毅看來,卻是欲拒還迎,更引起他的。

  “村里有個姑娘叫小芳,長得好看又善良,一雙美麗的大眼睛……”隨著一陣扯著脖子嘶唱的聲音,一束強光打了過來。

  車里的兩個人,像受了驚嚇的鴿子,撲騰著翅膀,飛向彼此的方向。

  叮鈴鈴!

  一個騎著自行車的男人在亮光里閃現出來,他戴著一頂黃色的安全帽,帽門裝著一盞老大的礦燈。烏黑的臉蛋,襯得一對眼睛的白球格外醒目。

  男人不緊不慢地騎著他那輛破舊的二八自行車,悠然地吼著歌曲,好奇地打量著桑塔納,強烈的礦燈燈光,透過車窗玻璃,照射在李毅和薛雪的身上。

  李毅的眼睛有些不適應突然而來的強光,有些刺痛,他瞇了瞇眼,伸手遮了遮眼。

  男人停止了吼叫,自行車發出嗒嗒的響聲。

  來到車窗外,伸長脖子,好奇地往車里望。

  李毅微微一笑,搖下車窗,掏出煙來,問道:“大哥,來一支不?”

  男人卻受了驚嚇似的,雙腳用力蹬起來,二八自行車發出更加尖銳的嗒嗒聲,飛快的轉過山彎子,帶著那抹亮光,消失在夜色里。

  天地間再次被黑暗吞噬。

  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曖昧氣氛,被這個夜歸的礦工破壞殆盡。

  薛雪已不可能再裝睡,睜開眼,表情凝靜。

  “我下去抽支煙!”李毅推開門下車。

  薛雪跟著下車,來到李毅身邊,說道:“給我一支煙。”

  李毅嗯了一聲,遞了一支煙給她,并幫她點著了。

  薛雪并不熟練的吸了一口,嗆得咳嗽了數聲,隨著咳嗽聲,她微微弓起身子,露出秀美的背。

  李毅伸手在在她背部輕輕拍了拍,撫摸了幾下。他記得小時候咳著時,媽媽都會這般做。

  薛雪停止了咳嗽。煙頭的火光下,依稀可見她凝脂的臉上,似涂抹上了一層胭脂。

  “第一次吸煙?”李毅問道。

  “嗯。”

  “為工作上的事情煩惱?”

  “不全是……”

  李毅沉默了。

  薛雪忽然帶點嗔怪道:“你們男人是不是都是花心大蘿卜?”

  “呃?”李毅的臉有些微熱,好在黑暗里也看不清楚。

  “我不是說你……我說的是我丈夫。”薛雪的臉熱得比李毅溫度更高。

  “他有外遇?”李毅小心地問,生怕觸及她柔軟的傷口。

  “嗯……可能是兩地分居的原因吧……總有把持不住的時候。我現在有些理解他了。”薛雪睜大雙眼,定定的看著李毅。

  李毅扔掉煙蒂,伸出手,擱在她肩膀上。

  薛雪輕輕地拿下他的手,握住,緩緩靠近,將頭靠在李毅的肩膀上:“借個肩膀靠一靠。”

  “嗯。”李毅輕輕應了一聲。

  “李毅,你可不可以幫我個忙?”薛雪把頭埋在李毅的胸前說。

  “你先答應了,我才說。”薛雪有些俏皮地耍賴。

  “不違背原則的事,我會答應。”李毅心里生出一絲警覺。

  他突然想到,今天的事情,很像一個局,一切都發生得那么巧妙,那么自然,此刻迷離的夜霧,和這個溫潤如玉的女人,都變得有些不真實起來。

  “水庫的事,你能放漣水一馬嗎?”薛雪的聲音有些低,但聽在李毅耳里,卻有如轟炸機的鳴叫。

  今夜不設防的,可能不是薛雪,而是他李毅!

  他的手漸漸變冷變硬,終于,他推開薛雪,冷冷地道:“薛縣長,我剛才沒聽清,能請您再說一遍嗎?”

  薛雪表情一滯,她知道李毅誤會她了。

  但她咬了咬牙,沒有再說話,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李毅又有些拿不準了,也坐進車里,問道:“你剛才叫我放漣水一馬,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是明白得很嗎?”薛雪語含譏誚地一笑:“你心里一定在想,這個女人不簡單,對一個初出茅廬的傻小子,也要使美人計,來誘惑你,讓你在水庫款使用問題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敢說,你不是這般想法?”

  “難道不是?”李毅沉聲問。

  “那你就當我是唄!”薛雪語氣冰冷得有如冰碴。

  “對不起!”李毅輕輕地道:“我這個人有些主觀臆斷。現在,我誠心想聽聽你的想法。”

  “漣水現在是個什么情況,你是局外人,你不會明白。但是我卻知道,漣水它經不起折騰!當然,我的意思,也不是說要你放過那些貪官污吏,對那些人渣,我對他們的痛恨,只有比你更多更深刻!”薛雪冷靜的表情,又恢復了白天那個縣長的氣勢。

  “那你的意思是?”李毅問。

  “我只希望,這件事情你先不要捅到省里,我想先在縣常委會上拋出來,讓大家決議!我希望這件事對漣水的影響降到最低!”薛雪道:“從今天的走訪來看,水庫的問題很嚴重,牽扯到很多人!我很寒心,更多的是擔心!有問題的干部,我們自然要嚴懲,但是,我不想這件事被有心人利用,無限放大,最終成為政治斗爭的工具!傷害到許多無辜的干部。”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們督辦的目的,也是為了督促你們落實政策和完成工程,至于采用什么方法,當然是你們內部的事。”李毅輕輕一笑:“我還以為你……”

  “你以為我勾引你,你以為我跟他們同流合污?”薛雪看著李毅,那雙眼睛,在夜里看來,也似乎有些光亮。

  李毅的狼性突然爆發,摟抱住她的身子,深深的吻了下去。

  “唔!”薛雪輕輕推了推,雙手便變成拳頭,無力地捶打在李毅的背上。

  “流氓!”薛雪忽然張開嘴,咬了咬李毅肆無忌憚的舌頭。

  “你屬狗的啊!”李毅松開薛雪,伸著舌頭,連連吐氣,說話有些不利索:“都出血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拉倒,又沒人強迫你。沒必要咬人吧?”

  “我看你現在的樣子,倒有幾分像狗。”薛雪卻是咯咯地笑。

  “我不是狗,我是狼,一匹大色狼!荒山野嶺的,正好……”李毅嘿嘿笑著,雙手搓揉,作狼勢欲撲過去。

第五十章  “喂,跟你說正經事呢!再亂來我可真生氣了!”薛雪雙手抱胸,冷冷地道。

  她又恢復了白天那個大權在握在薛縣長架子。

  一時的迷亂,如同被夜風吹走的野草種子,在空中打了幾個旋兒,就不知去向了。

  “長夜漫漫,鬧著玩玩唄。”李毅見她不似玩笑,正了正身子,嗯了一聲:“你說吧。”

  “問題是,我的提議,不一定能在常委會上通過!在常委會上,我基本上沒有話語權。那些別有用心的人,無事都要生非,平地都能興起三尺浪,現在有了這個由頭,還不蜂擁而上,拿這事做文章?怕只怕,到頭來,真正的貪官沒有鏟除,犧牲的倒是那些不會玩斗爭的干部。”薛雪自顧自的說著話,也不管李毅有沒有聽到。

  “你們縣常委會上的事,我可管不到。”李毅冷冷的蹦出一句。

  “你就別謙虛了,你以前的事跡,我也聽說過一些。我們現在也算是紅顏知己的關系吧?你能舍得不幫我?”薛雪側過頭,似笑非笑的看著李毅。

  “我前世欠你的,一個被你咬斷的吻,就想讓我當你的藍顏知己!”李毅有些生氣地道。

  “難說哦,說不定你前世就欠我的呢!”薛雪忽然咯咯笑著:“再說了,是你主動吻的我,你要負責。我可是有家室的人!萬一哪天被我丈夫發現我跟他以外的人接過吻,要跟我離婚,我可要找你算賬呢!”

  “……”李毅沒想到,那么英明睿智殺伐果斷的薛雪,居然還有這么小女人的一面。

  “我盡力吧!”李毅在黑暗里輕輕一嘆,很有被她拉上賊船的感覺。

  第二天回到招待所,李毅正想向邵國平做個匯報,邵國平卻通知他,馬上開個緊急會議。

  調查小組五個人,不一會就都到齊了。

  邵國平拿出一個工作日記本,表情很輕松,笑道:“同志們,這幾天都辛苦了,特別是李毅啊,上山下鄉,跑得特別累吧?”

  李毅笑道:“不累,工作需要嘛。”心想,不但不累,還有些香艷呢。

  邵國平點點頭道:“經過大家這段時間的認真調查,情況基本上都摸清了。水庫款每筆資金的用途,都是經過漣水縣縣委常會會議討論通過的,其中有些款項,雖然短時間內進行了挪用,但漣水縣政府承諾,會盡快補上。所以這個問題,也就不成為問題了。”

  聽到這里,馬海濤就要舉手要發言,但邵國平用嚴厲的眼神瞪了他一眼,他就放下手,不敢再說話。

  李毅心里閃過一絲詫異,心想,怎么邵國平這么快就要草率結束調查?

  正想著,邵國平又道:“至于水庫工程款的具體使用,賬目清晰明了。我們查到的一個大缺漏,就是當初設計預算方案時,沒有考慮到拆遷事宜,所以才額外多出一千萬的大開銷。另外還有七八百萬,是被漣水縣政府因為急用挪轉了,這也是通過常委會表決通過的,會議記錄我都看過了,沒有差錯。所以,我們此次任務,圓滿完成!接下來,我們就可以結辦此案,具體督辦報告,由我親自書寫。大家都辛苦了,今晚好好放松一下,縣政府辦公室組織了一場舞會,到時都參加,樂呵樂呵。”

  李毅再也忍不住,開口道:“邵科長,這就結了?”

  “結了啊!都查明了,還不結啊?怎么,舍不得離開漣水,還想多住些日子?”邵國平故作輕松地道。

  李毅拿出工作日記本,遞給邵國平:“邵科長,我請你仔細看看這些材料!這些內容,都是我親自走訪,四方求證,記錄下來的,所有材料,全部屬實。”

  邵國平拿過材料,匆匆一翻,就合上了。

  李毅問道:“怎么樣?邵科長,看了這些,你還以為,事情有那么簡單嗎?”

  邵國平拿起茶幾上的煙盒,抽出一根煙來,馬海濤馬上起身,拿打火機給他點著了。

  邵國平吸了幾口煙,微笑著問道:“你們是不是也有問題要問?”

  馬海濤和范絲雨都點點頭,又搖搖頭。

  歐陽謹萱道:“邵科,據我們了解,水庫款的去向,沒這么簡單。”

  邵國平阻止她說下去,臉上浮起一絲苦笑,磕了磕煙灰,說道:“你們知不知道,作為一個督辦人員,什么才是我們最關心的?”

  李毅道:“真相!”

  邵國平道:“我問大家,你們是不是黨的干部?”

  “是!”大家異口同聲。

  “那么,上級黨領導的話,你們聽是不聽?”

  “聽!”聲音有些無奈,但事實如此。

  邵國平的臉,隱藏在裊裊煙霧中,看不真切,只聽到他說道:“我們不是律師,也不是法醫,我們不需要真相,我們只需要領導的認可!”

  眾人沉默了。

  邵國平繼續道:“省里來了電話,指示我們可以結案了。”

  李毅伸出手掌,重重的拍在沙發上,高聲道:“我不同意!”

  邵國平冷冷地注視著他:“這次帶隊由我負責,結論由我來寫!上次領導已經決定了的事情,沒有辦法更改!我今天開這個會,只是通知你們,并沒有跟你們商量的意思。”

  李毅奪過他手邊的日記本,起身道:“作為一個黨員,我決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我會單獨向上面匯報!”

  邵國平怒而起身,高聲道:“李毅!請注意你的言辭!你還有沒有黨性?你還有沒有組織紀律?”

  李毅眼神里閃出深深的失望,看著邵國平搖頭道:“邵科長,我本以為,你跟別的人不一樣,可惜,我看錯了。”說完,轉身離開。

  邵國平看到了李毅的失望,但他沒有解釋。

  人在官場,身不由己。

  上峰的命令,他敢不聽?更何況,這個上峰,來頭之大,不是他可以輕言得罪的。

  邵國平全身沒了一絲力氣,無力的揮揮手:“散會!”

  其它三人相互一望,都理智的保持緘默,陸續退出房間。

  邵國平躺在沙發上,望著房頂出神。

  作為一名老督辦,他對真相看得比任何人都透徹,來到漣水的第三天,他就基本弄清了那些款子的大致去向。

  只是,這些錢財的去向,其中牽涉太大,不止漣水縣的少數干部涉案,西州市的極個別領導同志,甚至省里的某些高官,都有涉及。

  他一個小小的科長,雖然有督查重權,但也不敢擅專自斷,只得向直接上級,省政府水督辦主任做了匯報。

  幾日后的今天,上面就給出了這個指示,叫他照辦。

  他能怎么辦?他敢反抗上面的意思嗎?

  李毅,對不起了!

  人,總要學會圓滑,學會成長。

  李毅怒氣沖沖的回到房間,好半天才緩過神來,然后馬上拔通了薛雪辦公室的電話:“喂,小寒秘書,請問薛縣長現在有空嗎?”

  “呂局長還在里面淡話,你先過來等著吧,我幫你安排在下一位。”小寒聽出是李毅的聲音,很高興地說。

  李毅道了聲謝謝,帶著材料就出門。

  剛出門,就被邵國平叫住:“李毅,你過來一下。”

  李毅本想不理他,但人家好歹是上級,這個面子不能不給,只得走過去道:“邵科長,有什么事?”

  邵國平道:“李毅,世間事,不如意者,十之。你我都是年人,做什么事之前,都要三思而后行,切不能感情用事。那會害了你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做不到!對不起,道不同不相為謀,邵科長,我還有事,我先走了。”走了兩步,又回頭道:“請多保重!”

  邵國平招手道:“李毅!你什么意思……”

  看著李毅頭也不回地走掉,邵國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同時又回想到李毅剛才那句“你多保重”,他這話什么意思?

  李毅在縣長辦公室外等了一會,呂治新就出來了。

  呂治新對李毅點頭致意,說道:“李科長來了,快進去吧,薛縣長現在正好有空。”

  李毅笑了笑,起身進去。

  “請坐,李科長。”薛雪坐在大班桌后,神情明顯不振。見到李毅到來,也沒有多大的喜色,仿佛昨夜的事情,隨著太陽的升起,和黑暗一起,被陽光蒸發不見了。

  李毅知道她的煩心事,但他不想攪和進去,只是說道:“薛縣長,有些情況,我需要向你匯報一下。”

  “有話請說。我們之間,不需要這么客氣。”薛雪強打起精神,微微一笑。

  “薛縣長,上面有人想捂蓋子。”李毅神情落寞地說。

  薛雪訝道:“想捂到什么程度?”

  李毅有些佩服她的政治敏感,從她反問的問題可以想見,她早就料到上面會有人捂蓋子,然后拿幾個無關痛癢的人開刀,背黑鍋頂罪,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事就會不了了之。

  李毅把邵國平說的話重復了一遍。

  “薛縣長,如果這樣的行為都能默認下去,那么漣水的明天還有光明嗎?”

  薛雪并沒有怒發沖冠,也沒有激憤怒罵,只是蹙著細細的柳葉眉,低頭沉思。

  李毅看著她考思的模樣,有些出神。

  薛雪抬起頭,給了他一個白眼:“你向吳書記談過此事沒有?”

  “還沒有,不過,我猜測他已經知道了。”

  “嗯。”薛雪道:“千里之堤,潰于蟻穴。這幫駐蟲,就是我們黨的蟻穴!連水庫工程款都敢貪沒,還有什么是他們不敢貪的?我雖然不想將事情無限擴大,但也不能姑息養奸。這事一定要嚴辦,查出一個辦一個,絕不手軟!”

  李毅道:“我覺得你昨晚的建議可行。這事情最好先在你們常委內部形成一個統一認識,那樣辦起事情來才能事半功倍。”

  薛雪笑道:“李科長,你背著邵科長另外做一套,是不是有些出格?你不怕遭報復嗎?”

  李毅搖頭道:“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趁避之?”

  薛雪抬起眼皮,看著這個年輕人,感覺她跟他,似乎是一路人。

  縣委同縣政府同在一棟樓辦公,書記辦公室在最頂層最里邊那間,每個要進書記辦公室的人,都必須通過長長的走廊,走廊邊掛著一排牌子,牌子上寫著各種辦公室的名號,更加突顯出書記辦公室是那么的神秘和高貴,是那么的高人一等。

  事先預約好了的,李毅一到,外間的秘書就客氣的請李毅進去:“李科,吳書記正在等著你呢!”

  一句話,就顯得吳書記有多么重視李毅似的,這個秘書很會說話!李毅沖他笑了笑,走了進去。

  吳清源從桌子后面起身,伸出雙手,熱情地道:“啊哎,李科長,快請坐,你們來了這么多天,我因為工作忙,一直沒能見上一面,真是有失禮數啊,請李科長千萬別見怪。”

  李毅笑道:“不敢,吳書記日理萬機,我們就算有心結交,也不敢貿然打擾。今天前來,是有件事情要向吳書記請示。”

  吳清源大手一擺,爽朗地道:“哎!李科長,你可是欽差,見官大三級,你有什么指示,我都聽著就是!”

  李毅這才說了來意,并把走訪記錄拿給他看。

  吳清源翻著那些記錄,半天沒有吭聲。

  他外表一直沉靜如水,不起絲毫波瀾,良久才淡淡地笑道:“李科,你是不是搞錯了?你這個結論,可與你們邵科長說的事實,大有出入啊!這種事情,可不是開玩笑的,弄不好,是要掉一地官帽子的,李科長,你是不是聽信了下面小人的讒言,誤把他們的牢騷當了真?凡事有利必有弊,就拿補償款來說吧,分給了一部分人,就必然會令另外一部人眼紅嫉妒,就會上訪,到處亂告。窮山惡水出刁民啊!”

  李毅聽得心里一寒,什么叫我的這個結論?什么叫邵科長說的事實?

  怎么?我的結論成了誤信讒言?邵科長那個反倒成了事實?

  這不是黑白顛倒是什么?

  吳書記,漣水縣可是你的治下,那些“刁民”,可全是你的子民啊!你就這么損他們?

  李毅沒想到這個熱情得有如親人的吳清源,說話的藝術如此爐火純青,簡直讓他氣悶得說不出話來。他輕輕一嘆,心想:“看來,這個吳清源,也是得到過上級授意了!”

  李毅不悅地道:“吳書記,這件案子不查清楚,對你們漣水縣,影響是十分惡劣的,這些干部中的敗類不清除,會影響到漣水縣的改革發展大計!你身為一方父母官,難道就沒一點點責任嗎?”

  吳清源見李毅如此不上道,心里有氣,語氣就生硬起來:“李科長,你們水督小組,可沒有權力管我們漣水縣的內部事務,現在案子已經查清楚了,我們漣水縣如何發展,干部怎么樣,都不關你的事。”

  “這事情可還沒完!”李毅拍了拍手中的材料,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

  “哦?”吳清源忽然覺得李毅很搞笑,他有些輕蔑地道:“水督小組的負責人,是姓邵不姓李吧?邵科長說可以辦結了,你再不情愿,又能怎么樣?”

  李毅從他眼里看得出來,這個縣委書記,從骨子里頭,是瞧不起他李毅的,剛才的客套,完全是看在他水督辦科長的身份上。

  能不能被人看得起,李毅倒無所謂,但這件事情,既然被他知曉了,就沒有理由不管,他放棄商海泛舟,踏足仕途,就是為了一展抱負,用后世之經驗智慧,為天下百姓做幾件有意義的事情,庶不負重活一回。

  “吳書記,請保重!”李毅不再浪費口舌,起身告辭。

  吳清源起身,叫住他道:“李科長,飯可以亂吃,話卻不可亂說,希望你好自為之!”

  李毅霍然回頭:“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吳清源冷然道:“如果你一定要這么理解,我也不反對。”

  李毅呵呵笑道:“李某平生無愧,不懼任何威脅!”

  吳清源緩緩道:“有些人,你是惹不起的。”

  李毅回敬一句:“有些事,我是非做不可的!”

  拉開門,走了出去,外間的秘書以驚異的眼神打量著他,一個敢與縣委書記頂牛的副科長,秘書還是頭一回見。

  “李科長,你好,慢走!”秘書送李毅出了門,向他豎起大拇指。

  李毅沒想到會這么快就與吳清源談崩。

  如果沒有縣委書記的支持,這案件只怕難有善果。

  邵國平也不會留下他一個人在漣水。

  沒有了水督辦和縣委的支持,任何個人的調查取證,無異于火中取栗,非常危險。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為了利益,這些人連水利款都可以貪,還有什么事情做不出來?吳清源的那句威脅之語,也算是一種善意的提醒。

  經過二樓時,恰好薛雪和小寒走了過來,薛雪見到李毅,打了聲招呼,然后示意小寒先走。待小寒走遠一點,這才問道:“上面怎么說?”

  李毅苦笑道:“跟邵主任一個調子。”

  薛雪皺緊了眉頭道:“我聽說,吳書記是章副市長一力提拔的,看來,章副市長給他打過招呼了。”

  李毅這才恍然道:“在官場,有個潛規則:莫說前任是非。更何況,是頂頭上司的是非呢!看來,這事難辦了。”

  薛雪道:“先別急,我再跟其它常委通下氣,在常委會上提出來看看,漣水縣有九個常委,吳書記也不可能一手遮天!我相信,大多數黨員,是站在正義面前的。”

  李毅心想,這也不失為一種辦法,水庫款都是由專局經辦,各位常委并沒有牽涉其中,再者說了,書記和縣長兩虎相斗,說不定正是他們樂見的。便點頭道:“我也覺得可以一試。”

  薛雪便振奮道:“好!到時請你列席會議,因為你掌握了第一手的證據,最有發言權。”

  “好,到時我一定據理力爭,不讓薛縣長失望。”峰回路轉,李毅也高興了。

  “李科長,不介意的話,還請你吃個工作餐吧。”薛雪臉上露出了笑容。

  李毅看看手表,道:“好!打薛縣長的秋風,我是很樂意的。”

  兩人說著,正要走,轉彎處一個人影一閃,李毅也沒在意,薛雪冷笑道:“是縣政府辦公室主任,葛輝。”

  李毅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吳書記的人?”

  薛雪點點頭:“我原本也不知道,但連續好幾次,我這邊剛想做出人事調動或者工作安排,那邊吳書記馬上就會打電話過來詢問,問我為什么不向他匯報。我這才懷疑,我身邊有他的人。”

  李毅道:“那剛才我們的話,肯定也被他聽去了。他如果通知吳書記,讓他有了防范之心,提前有所行動,那就不妙了。”

  薛雪道:“現在常委會上,倒還沒有出現過一邊倒的局勢。有好幾個常委,像縣委宣傳部長,統戰部長,紀委書記三個人,都是兩不偏幫,誰占理就幫誰。常務副縣長金裕忠,雖然跟我有些不對付,但因為直接隸屬關系,還是一直支持我的。再加上那些能堅持真理的常委,我們并不是完全沒有勝算。”

  李毅笑道:“看來薛縣長是勝算在握啊!這么短的時間,就能與吳書記平分秋色,真是女中丈夫!”

  薛雪道:“快別說這種話,就連一個最平常的編制,我也沒權批,不經過吳書記的簽字,下面的人根本不給辦!我這縣長,就是一個空架子!”

  “咳!”樓梯上傳來一聲輕咳,緊接著,吳清源瘦長的身影出現在轉彎處,后面跟著他的秘書。

  吳清源背著雙手,眼皮都不抬一下,走到薛雪跟前,等薛雪叫了一聲:“吳書記。”他這才哦了一聲:“薛縣長!”用余光瞥了一眼李毅,見李毅不打招呼,他也扭頭就走。

  他的秘書倒很殷勤,堆著笑,微微彎腰,叫了一聲:“薛縣長好。”直起身來,又向李毅道:“李科長!”

  李毅對他很有好感,因不知他姓名,只回禮一笑:“你好。”

  秘書頓了一下,道:“李科長,我叫聶磊。”

  李毅伸出手道:“你好,聶科。”縣委書記的秘書,一般都是副科級,兩人級別相當,人家對他如此尊重,投桃報李,李毅也對他十分禮貌。

  吳清源雖然往下走著,但一直聽著上面的話,這時重重咳嗽了一聲。

  聶磊聽了,連忙向薛雪和李毅揮手:“再見。”

  吳清源等聶磊跟上來之后,狠狠訓道:“你是我的人,怎么老是討好薛縣長?”

  一看老板臉上烏云密布,聶磊大吃一驚,當場嚇出一身冷汗來,顫抖著道:“吳書記,沒有啊,我只是跟他們打了個招呼。”

  “哼哼!”吳清源擺手道:“你走吧,我不用你侍候了。”

  聶磊應了一聲,轉頭就走,走了兩步,腦袋里嗡的一聲響,回過身來,顫聲問道:“吳縣長,我……”

  吳清源卻不理他,自顧自走了。

  聶磊一身都冰涼了。

  翌日一清早,漣水縣的常委們,就接到書記辦公室打來的電話,通知他們九點十分準時召開常委會。

  九點正,常委們都陸續來到會議室,進門之時,都不由自主的愣了一秒。

  會議室里,薛雪已經端坐在位,一邊的記錄員席,坐著會議記錄員,旁邊還有一個人,雖然不是漣水縣干部,但這幾天漣水干部對他都不陌生。

  這個人,自然就是省政府派下來的水利督查小組的副組長,李毅。

  每個常委都向薛雪投去一眼,然后將詫異的目光在李毅身上停留一秒,爾后,一臉平靜地走進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常委會常有,不尋常的會不常有。

  這個會,顯然是不尋常的。

  首先,政府里頭,人員的排名,其先后順序,有著不用言說卻心知肚明的規定,參加常委會的人數,也有嚴格限制,除了常委和會議記錄人員,一般人是沒有資格參加這種代表一地權力巔峰會議的。

  而進場的順序,座位的安排,無不透著巧妙,一般都是排名最后的先進場,坐在最未,書記縣長自然是最后兩個入場,最先離席。

  這個規則,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誰要是搞亂了,后果卻非常嚴重。

  所以,大家看到薛雪居然頭一個坐在了會議室,都有些驚詫。

  薛雪也不是第一次參加常委會,以往的會議,她的入場,都拿捏得恰到好處,總是踩著點,在其它常委入座而吳清源尚未到達之前,進入會議室。

  看一個人的政治成熟度,從他參加會議和酒席的表現,可見一斑。

  據以往的表現,薛雪同志,顯然不是官場菜鳥,她今天破例提前到來,并主動跟每一個常委笑著打了招呼,那就證明,今天的會議,有些不尋常。

  雖然聶磊并沒有在電話里透露常委會內容,但從李毅在場可以推斷,今天的常委會,與水庫款有關。

  每個常委臉上都布滿了莊嚴凝重之色。以往會前都會寒暄幾句的,今天都理智的閉上了嘴巴。

  李毅看似不經意,卻一直在留意每個常委的表情。漣水縣一共九個常委,已經來了七個,除了吳清源,還差一個沒到。

  正想著,門外一個大嗓門嚷了起來:“又開什么勞什子會議啰!每天都有開不完的會,直接電話通知一聲,效率不是更高嗎?”

  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快步走了進來,從他的制服上可以看出,他就是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史國柱!

  史國柱顯然沒想到,薛雪居然已經在座,嘿嘿笑著,摸了摸頭上的寸發,調侃了一句:“喲,是我遲到了,還是有人早到了?”

  平時,肯定會有人接他的腔,但今天卻沒有人出聲。薛雪只是望了他一眼,又低頭看著桌上的文件。

  史國柱在常委里的排名,并不靠前,但他自視甚高,又大權在握,一直眼高于頂,不把一干常委放在眼里。每次常委會,都是倒數第三來,順數第三離席,仿佛除了書記縣長,他誰的面子都不賣。

  史國柱坐下后,這才注意到李毅,皺了皺眉,把水壺往桌子上一放,也默不做聲了。

  墻壁上掛著的大石英鐘,分針已經指向十五分,但吳清源卻還沒有來。

  眾人也不著急,書記嘛,有這個遲到的權利。

  又過了三分鐘,門口才傳來吳清源的一聲輕咳。

  會議室里的人,都正了正身子,一齊望向門口。

  吳清源滿意的點點頭,在主位上坐了,環視眾人,說道:“剛才接到市委電話,所以遲了幾分鐘,在這里,我跟各位道個歉。”

  沒人搭腔,因為不好說什么,你說好吧,他確實是遲到了,遲到總是不好的行為,但他又有正當理由,接到了上級來電,至于是不是真的有上級來電,哪個敢查?你說不好吧,他可是漣水縣一把手,堂堂縣委書記,輕易得罪了,肯定沒好果子吃。

  “同志們,會議之前,我先通報一個事。”吳清源說到這里,頓了頓,眼睛從每個常委的臉上掃過,證實每個人都在聆聽他的重要講話時,這才繼續道:“剛才市委馬書記打電話來,對我們漣水縣當前的工作情況,做了重要指示。”

  吳清源看了端坐在旁的李毅一眼,說道:“馬書記說,我們漣水縣班子,是個團結的班子,是個健康的班子,是個有戰斗力的班子,他對我們的干部,是十分信任的。”

  完了?

  “什么意思?”每個人臉上都出現了疑惑之色,相熟的就互相看看,無聲的交流一下。

  李毅心里一沉,看來,那個市委馬書記,是支持吳清源的!換句話說,馬書記不希望漣水縣班子出現大震蕩,不想看到治下出現窩案大案要案!他要的是穩定,要的是團結!

  常委們表情各異,但都沒有發言。

  薛雪涌上一股無言的憤怒,在這個關鍵時刻,吳清源抬出市委書記馬紅旗來,壓了她一頭,無形中拉攏了各位常委。至于他說的話,是真是假,又有哪個敢去找馬紅旗對質?

  吳清源得意的看了看薛雪和李毅,像高手對決,決斗尚未開始,他的勁氣卻已于無形中傷敵要害。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端起水杯,揭起蓋子,吹了吹熱氣騰騰的開水,聞著那股清茶的芬芳,全身舒泰,無比愜意。

  必須立即反擊,不然,這場常委會,不用開下去,就能預測到結果!

  李毅舉了舉手,站了起來:“我有話說!”

  吳清源拂然不悅,心想你一個外人,能破例讓你參加常委會,就是看你職位的面子了,別給臉不要臉,不識好歹!正要呵斥,薛雪搶在他面前說道:“李科長有什么話,請說。”

  吳清源雖然惱怒,但是,既然薛雪開了口,他再阻止的話,就會同時得罪李毅和薛雪,還會得個心胸狹窄的名聲,只得忍了,故作大方道:“我們講究的就是民主嘛,誰都可以發言。李科長,請坐下說吧!”

  李毅微微一笑,環顧眾人道:“感謝吳書記和薛縣長給了我發言的機會。剛才吳書記傳達了市委的指示精神,我覺得非常好,非常及時!我們一定要堅決執行,貫徹落實。我以為,你們漣水班子,總體上是團結的,健康的,但是,不容輕視的是,在健康的肌體上,出現了一小撮腐肉,如果我們不團結起來,用革命主義的戰斗精神,揮起手術刀,割掉這團腐肉,必然導致更大的腐爛!我個人理解馬書記的意思,也是要我們秉著懲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宗旨,堅決除掉這些革命隊伍里的害群之馬!”

  李毅這番話,精彩之極,借著吳清源的話頭,生發出自己的理解,將不利因素變為利已因素。讓人無懈可擊!

  李毅適時的一頓,又道:“我們絕不能辜負馬書記和組織的信任,一定要用自己的行動,完成這次大手術!”

  “咳!”正在喝茶的吳清源劇烈的咳嗽起來,先是輕輕的咳了兩聲,然后抽心拉肺的猛咳,仿佛不把內臟咳出來就不會罷休。

  常委們有的眼前一亮,有的皺緊了眉頭,對李毅的這番精彩回擊,反應不一。

  薛雪暗暗向李毅豎了豎大拇指。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完美的回擊!

  吳清源終于停止了咳嗽,緩過氣來,掏出一塊藍花手絹,擦了擦嘴,阻止了前來幫他的記錄員,慢慢的折好手絹,似乎在思量一件重要事件似的,半晌才道:“李科長說得好哇!我們的干部,就是要有這種領會上級意圖的能力!好啦,下面,我們正式開始吧!”

  薛雪就等著這句話呢,正要發言,吳清源猛的一咳嗽,搶先說道:“下面,先議一議人事問題。”

  人事問題?

  什么人事問題?

  薛雪有些失措,不是談水庫款的問題嗎?怎么成了議人事問題了?抬頭看向一眾常委,眾人都看著桌上的日記本,沒人出聲,但每個人的臉上,都有了興奮之意。

  人事問題,歷來是干部最感興趣的,辛辛苦苦的打拼,不就為了這人事上的升遷嗎?

  李毅暗道:“吳清源真正老奸巨滑,一計不成,再生一計,這個時候拋出人事問題,其用心昭然若揭,意在提醒各位常委,你們別忘了,人事大權,可是握在我的手里哇,你們該支持誰,自己看著辦吧!”

  吳清源又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喝著茶,清瘦的臉龐上,刮得干干凈凈的胡碴,冒著青光,寬大的額頭,更顯得眼睛的細小。長臉寬額小眼,這種人往往工于心計,老于謀算。

  成功地將會場焦點拉回身上,吳清源再一次掃視眾人,說道:“統計局綜合科工作人員馬小莉,在崗位上兢兢業業干了七八年,無怨無悔,樂于奉獻,為我縣的統計工作,做出了不要磨滅的貢獻,統計局黨委研究決定,擬將馬小莉同志,調任統計局任副局長,主管社會經濟調查隊,行政編制為副科。大家有什么不同意見沒有?”

  眾人表情都是明顯一滯,這個節骨眼上,還以為吳清源會提出什么犀利的人事問題,沒想到卻是這種小事。一個副科的調動,在本人來說,是天大的喜事,但對這些縣委常委而言,實在是小事一樁,不值一提。

  “沒人反對?”吳清源笑呵呵地道:“那就是過了。恭喜馬小莉同志啊!”

  會場氣氛活躍了很多,一些人就開始交頭接耳,有打聽馬小莉何許人也的,有悄悄議論水庫問題的。

  薛雪雖然心急,但也沒辦法,誰叫吳清源是書記,是統抓全局的一把手呢?是領導政府全面工作的黨的書記呢?

  吳清源很滿意這種效果,常委會的節奏把握,是考驗一個書記掌控能力的試金石,也是政界各方勢力的戰場,進行的是一場沒有哨煙的較量,其中兇險,絲毫不遜于真槍實戰,稍不留神,就會粉身碎骨。

  他難掩心中的得意:“一個女人,一個娃娃,就想跟我挑戰,想搶班奪權?沒門!只要我吳清源在一天,這漣水的天,就變不了!”

  待眾人議論正濃時,吳清源又是一聲清咳。這聲清咳,成了他的暗號,暗號一到,眾常委立馬會意的停止了談話,坐正了身子。看著這個滿臉官威的縣委書記。

  “同志們,對于有功的同志,我們從來不吝嗇獎勵和提拔!當然,對于犯錯誤的同志,當然也會予以嚴懲!還有一件好事情啊,市委擬給我們縣增加一個副縣長,要我們提三個候選名額上去。大家都有什么想法?議議吧。”

  這一下,一石激起千層浪!看來馬書記對吳清源的支持,可不是口頭上說說這么簡單,而是給了一顆實實在在的重磅炸彈!一個副縣長的誘惑,那可夠大的,足夠漣水縣那些科局級頭頭們爭個頭破血流了。

  在座的各位常務,心眼都活泛開了,尤其是史國柱,轉著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珠子,高聲道:“我提議水利局的謝利民!老謝在水利局局長任上,干了七年了,老資格了!水庫工程,更是勞苦功高,這個副縣長,舍他其誰?擱誰頭上,我都不服氣!”

  吳清源只是淡淡一笑道:“大家還有什么意見,都提提。”

  一干常委都摸出煙來,看了看薛雪,又放回在桌面上。

  薛雪擺手道:“你們想抽就抽吧,我無所謂了。”

  擱在以前,見到哪個常委抽煙,她都會含笑提醒一句:“有女士在場,請注意紳士風度。”今天為了給自己拉票,連吸二手煙也不介意了。

  幾個老煙槍歉然的笑笑,迫不及待的點上,吞云吐霧起來。

  “我提議農業局局長魯有貴,要說資格,漣水縣還有哪位科級干部,比得上魯局?人家那可是一步一個腳印,從鄉村里走出來的!非他莫屬!”說話的是黨群副書記祁東山,此人長得高高瘦瘦的,穿一件長風衣,很有黨務工作者的派頭。

  “我反對!”紀委書記曹叢陽一張臉黑黑的,整個人精瘦精瘦,個子又比較短小精悍,像一尊木雕的佛像,坐在那里不做聲時,沒人會留意到他,但只要他一開口,就由不得你不注意他的存在。

  吳清源閃過一絲不悅道:“曹書記,現在是民主提議時間,你有人選,也可以提出來嘛,大家議一議,不用這么著急否定別人的人選嘛!”

  曹叢陽面無表情地道:“我沒有人選。但我不同意謝利民!他牽涉到了水庫事件,在這件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不宜提拔重用。”

  吳清源生氣地用手指敲打著桌面,嚴肅地道:“有不同意見,當然可以發表。但是,我要提醒一下,不要進行人身攻擊,也不要對候選人提出沒有根據的非議!當然,我這句話,并非針對某個人,而是提醒在座的各位,都要一例遵守!”

  曹叢陽受了吳清源的不點名批評,臉上還是無悲無喜之色,只是堅持:“我保留我的意見!”

  吳清源拿出一份文件,啪的丟在會議桌中間,加重語氣道:“關于水庫問題,省政府督查小組,已經有了結論!今天早上,就在我前來常委會的路上,邵科長已經將結果交給了我。事實證明,水庫款的去向是沒有任何問題的,我們漣水縣的干部,是沒有任何問題的!這個事件,到此就告一尾聲!無須再議!”

  李毅和薛雪迅速的對了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憤怒。

  沒想到,這個吳清源,還真是做足了準備,他早有謀劃!一切,都在他的算計當中!

  不只李毅和薛雪有這種感覺,在座的各位常委,臉上都露出了驚詫之色!

  既然早有定論,常委會上為什么不早說?一定要玩夠了眾人,這才拋出來,以顯示他縣委書記的偉大英明?

  李毅還沒回過神,吳清源笑呵呵地道:“今天督查小組的李科長也在,要不,就請他當場宣讀一下結論吧?”

  這對李毅來說,無異于當場打臉了,幾個吳清源的鐵桿粉絲,就眼含譏誚的看著李毅,似乎早就知道,這個人是來當配角的,是來演小丑的。

  薛雪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原來以為,在常委會中,拋出調查結果,讓一眾常委投票表決,起碼也有五成勝算,卻沒想到,會輸得如些徹底。

  吳清源的老辣,讓他們還沒來得及發出自己的聲音,就將之扼殺在萌芽之中。

  薛雪此刻,才深刻感覺到,在官場上,自己的確還是一個新人,還遠遠不夠成熟。

  李毅站了起來,走到桌子邊,拿起那份所謂的結論,又退回坐下,認真的看了一遍,這才表情很嚴肅地道:“吳書記,這位結論,你確定是邵科長交給你的?”

  “不錯!這就是你們邵科長交給我的結論!”吳清源笑著回答,這種笑容,怎么看都像是老貓對老鼠的憐憫。

  是的,他現在是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站在李毅面前,俯視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俊俏后生。

  他心里甚至還有一絲絲的惋惜,因為李毅剛才的表現,很出乎他的意外,也令他大為欣賞。原以為抬出馬書記,必定一擊即中,沒想到被這個年輕人,廖廖數語就化為無形,

  真是神來之筆,不得不令他大為贊嘆。可惜,不是我的人啊!吳清源也只是略微閃過一絲惜才之意,便回到現實之中。

  “那么,吳書記你是認可這份結論了?”李毅的語氣緩慢,一字一頓,舌頭像在拖著一個千斤重的鐵錘。

  吳清源心里樂開了花,看到對方毫無招架之力,他就覺得生活是多么的美好。

  于是,他更加裝出一副低姿態來,笑容可掬的道:“我對督查小組的工作,尚來支持,對你們嚴謹認真的工作態度,也深表贊賞。自然,對你們辛苦做出來的結論,我是認可的,我以為,這份結論,符合事實,是一份經過認真考察、實地調研之后,得出的科學的結論,在此,我謹代表漣水縣委縣政府對督查小組的全體成員,致以誠摯的感謝!是你們,還了我們漣水一片朗朗晴天!還了我們漣水干部一個清白世界!”

  吳清源越說越興奮,語句越發的慷慨激昂。

  李毅雖然不齒他的為人,但對他的政治手腕和能言善辯,也深感佩服。

  “那么,我就開始宣讀了?”李毅一臉沉重的站了起來,捧著那份材料,看著吳清源說。

  “請吧,李科長,勞煩了。”吳清源洋洋得意,今天這一仗,是他政治生涯里,完勝的一場,也是值得濃墨重彩書寫的一仗。

  他甚至有些怪曹叢陽,若不是他的搗蛋,他本想將這場貓捉老鼠的游戲,玩得更久一點,不到最后,不會拋出這個原子彈。看著對手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間的那種感覺,真是太美妙了。

  李毅帶點悲憤帶點無奈的語音,在會議室里響了起來。

“督查通報:遵省委省政府安排,省政府水利督查辦公室對漣水縣西山水庫水利專項撥款使用情況和工程進度進行了督查,現將有關情報通報如下:一、水庫征地補償款落地情況。省政府督查小組要求漣水縣民政局和水利局報送了補助對象花名冊,全縣共審核補助對象10970人,其中三孤人員856人  ……據具體調查,隨機抽查的千人中,只有百分之二十的人拿到了補償款,而且,平均每人到手的補償款,只有足額的三分之一……”

  “什么?”剛開始還一副得意,認真聆聽的吳清源,聽到這里,猛然覺得不對勁,什么三分之一?那還有三分之二的補償款哪去了?不對啊。邵國平給他的電話里,說的不是這么一回事啊!

  吳清源倒吸一口冷氣!

  這份報告,是督查小組的一個女督辦趕早送來的,說是邵主任的吩咐。

  當時他正趕著開常委會,也沒細看,還因為邵國平如此雪中送炭而大大感謝了那個女工作人員一番。

  沒成想,打了一輩子鷹,今天被鳥給啄了!此刻想來,那個女督辦就有些可疑,好巧不巧,怎么偏偏趕在他開常委會的路上送了來?

  吳清源握茶杯的手,重重的抖了一下,可笑啊可笑,居然落入人家精心設計的圈套了!滿以為這兩個人好對付呢,一個女人加一個毛頭后生,懂什么陰謀詭計?懂什么官場計謀?誰知道,一著錯,滿子落索,陰溝里把船翻!

  再看其它人的表情,薛雪是驚奇中帶著喜悅和興奮,其它人有的驚怒,有的低頭無語,有的漲紅了臉,有的帶著玩味的微笑。

  這幫草泥馬,一定在看他吳清源的大笑話呢!

  李毅那低沉卻鏗鏘有力的聲音,還在會議室里回響,那一字字,一句句,像一柄柄飛刀,刀刀射中吳清源的心口,也撞擊著漣水縣委常委們的神經。

  “……水庫工程款使用情況,省水利廳實際撥付五千五百萬,現在尚余零元。水庫工程進度,工程進度時間過了十分之九,工程進度只完成整體工程量的十分之三!”

  說到后來,李毅將手中的材料放在桌子上,啪的發出一聲輕響。

  眾人一震,卻見李毅撇開材料稿,痛心疾首地道:“不僅如此,據我走訪所知,數以千計的農民,放下了家中的農事,趕到水庫工地幫忙,可是,大半年了,卻連工資都沒有放發下去!”

  李毅說著,動了真情,因為他想起了他看到的那一幕幕,想起了那個老軍人說的話,他有些哽咽地道:“各位領導,你們設心處地的想想,為了修水庫,奪了他們的田,占了他們的地,征了他們的人,誤了他們的工,還不給人家發工資,你們摸著自己的良心,問一問,你讓百姓怎么活?你讓他們吃什么!領導們,你們都是漣水縣百萬百姓的父母官,可是,同時,他們也是你們的衣食父母!如果他們是你們的親生父母,你們會做何想法?你們還能心安理得的坐在這寬敞明亮的會議室里,吹著暖氣,勾心斗角,自得其樂?”

  會議室里一片寂靜,靜得落針可聞。

  只有吳清源的手在顫抖著,他手中的杯子,開始隨著他的手而顫動,他早已怒火滿腔,只想發泄,但多年的政治素養,卻逼著他冷靜再冷靜,此時此刻,千萬不可自亂陣腳!

  “啪啪啪!”幾聲輕脆的掌聲響起,在這靜靜的會議室里,顯得是那么的突兀和不和諧。

  拍掌人是薛雪,她早已噙滿了淚花,動情的道:“李科長,你說得太好了,太感人了!”

  吳清源鄙夷地想:“小女人!真會做秀!幾句話,就能令你感動得掉眼淚?這也太夸張了吧?”

  史國柱嗤笑道:“我很懷疑這份調查的真實性!你們隨便拉幾個農民問問,就算是做了調查?如果說,那幾個農民恰恰是對政府有積怨的呢,信口雌黃呢?市委馬書記都講過了,我們漣水縣的干部,是健康的,是值得他信任的嘛!哪有你說得這般、這般,那個!”

  吳清源馬上回過神來,沉靜數秒后,接話道:“省府水督小組的同志,還是辛苦工作了的,但是這份報告,你們是不是有些東西沒寫好?李科長,這樣吧,你回去跟邵科長相量一下,再交一個最終的報告給我。”

  他這話說得巧妙,既肯定了督查小組的工作,又否認了這份通報的真實性,自圓其說,還不得罪人,當真圓滑!

  李毅冷笑道:“吳書記,你剛才可是親口承認了,這份報告的內容,你是認可的!再者說了,我是代表省政府水督辦。督查報告,是要上交省府的,是要給省里領導看的。”言下之意,我只對省政府的大領導負責,至于你這種縣委書記級別的,不在我的服務范圍之內。

  吳清源這才領教了李毅的厲害和手段。

  先是一招偷梁換柱,用假的通報,當成真的,在恰當的時機,送到吳清源手上,在他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引君入甕,逼著吳清源承認了這份報告。然后再當眾宣讀,將所在的內幕公之于眾。

  今天會議之后,不管結果如何,其影響都是極其惡劣的,會帶來無窮無盡的后患。

  小看了這小子啊!

  李毅的咄咄逼人,讓吳清源疲于應付,當下老羞成惱,高聲道:“姓李的!你別以為我不曉你,你用了什么卑鄙手段!我告訴你,你這份報告,是誹謗,是誣蔑!我要上省政府告你!”

  “歡迎之極!”既然已經撕破臉面,李毅根本無懼。一縣書記雖然權力很大,可也管不到他這個省府的副科頭上。怕他個鳥!

  吳清源氣得抓起杯子,就要砸向李毅,眾常委這才知道吳書記火大了,連忙上前拉住了他。

  吳清源指著李毅道:“你一個小小的副科,膽敢對我如此無禮,你眼里還有沒有領導?你還是不是黨員干部?”

  “對不起,我只對我的工作負責!我自然是黨員,自然是干部!我這個黨員,是人民的黨員,我這個干部,是為人民辦事的干部!我不是你屬下,也不是你吳清源養在家里的一條狗!不用看你的臉色行事!”李毅冷冷的回了一句。

  李毅這話,話里有話。史國柱和祁東山同時老臉一紅,很顯然,他們都把自己當成李毅口中罵的那條狗了。

  “我要找你們邵科長!你一個小小的副科,你還做不了這個主!”吳清源氣急敗壞過后,迅速冷靜下來,知道武力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也為剛才的沖動而自責,怎么能當著這么多常委的面,當眾發怒呢?太有失形象了!

  不得不說,吳清源抓到了李毅的軟肋,如果邵國平力主袒護,加之省里有人捂蓋子,只怕僅憑他李毅之力,是無力回天的。

  這時,會議室的門被敲響。

  常委會是權力的象征,在漣水縣,還沒有人敢去打擾常委們開會。但既然有人敲門,那就證明,來人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非來敲這個門不可。

  記錄員跑過去打開門,邵國平領著三個手下,走了進來。

  邵國平一進來,就急著對吳清源道:“吳書記,對不起,早上的那份報告呢?”

  不用吳清源回答,他已經看到了,那份報告,正靜靜的躺在桌子中間。看著這人間精彩絕倫的表演。

  “嘶!”邵國平倒吸了一口冷氣!

  歐陽謹萱雖然幫助李毅,送了這份假通告給吳清源,但她怕李毅鬧出不可收拾的局面來,思前想后,還是將這件事告知了邵國平。

  邵國平聽后,馬上就想到了李毅的用意,帶著三人,趕了過來,誰知道,還是來晚了一步。

  事實真相,已經大白于眾常委面前了!這是邵國平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吳清源卻得了救星似的,拉著邵國平的手道:“邵科長,你這份報告怎么回事?這不是害人嗎?我們漣水縣,幾時出過這種不要臉的事?你們可得替我們翻案!”

  邵國平的手,被他勒得緊緊的,有些痛,掙脫了手,有些生氣地道:“吳書記,報告是不是真的,我相信,你心里自有一本賬!不用我說,你比我還清楚!”

  此話一出,眾皆嘩然。

  剛才只是李毅的一面之詞,眾人尚疑難不定。此刻,卻得到了最好的印證。

  其實,在座的常委,都不是吃素的,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桿秤。對漣水縣的那點破事,哪個沒有耳聞?哪個心里沒點譜?只是,他們身為漣水最高領導人之一,不愿意相信這種丑事罷了。

  吳清源沒料到,連邵國平也這般說,當真是又急又怒,如果事情沒控制好,辜負了章副市長囑咐還是小事,漣水縣的官場震蕩,對他將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他的政治前途,也就止步于此,甚至倒退。

  對一個正當年富力壯的縣委書記來說,前途正是一片光明,他又怎么舍得將大好前程,付之一夢?

  吳清源反而冷靜了下來,皺眉道:“邵主任,你可要為你說過的話負責任!”

  邵國平看了一眼李毅,李毅的目光堅毅而光亮。

  邵國平心底忽然流過一陣激流,初入仁途時那份激情,再次涌上心頭,他拍了拍胸膛,大聲宣布道:“我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負全責!這份報告,絕對屬實!如有不實,我愿坐牢!”

  所有人都驚呆了,為邵國平的勇氣,為這份報告的真實性!

  李毅卻是深深的感動了一把,那個心目中的邵國平,又回來了!

  吳清源拿出縣委書記的威勢道:“不可能!這件事,你們絕對調查錯了!”

  李毅道:“那好,我們可以繼續調查下去,甚至通報省府,派一個聯合調查小組下來,統計局、水利廳、督察室、紀委、財政廳,各個相關部門,都抽調一到兩個人手,直到找到讓你心服口服的證據!”

  “不行!這件事情,已經完結了,你們必須離開漣水!”吳清源可不會輕易上這種激將法的當。

  邵國平出于激憤,直爽話一出口,就有些后悔,暗怪自己太過年輕,過于意氣用事,如果真的得罪了那位省里的領導,自己的前途只怕要完蛋了!想到這里,就嚇出一身冷汗來。

  李毅若是得知他心中所想,一定會罵他:優柔寡斷,瞻前顧后!難成大器啊!

  薛雪這時出場了,說道:“這樣吧,各位常委都在,我們表決一下吧,看看常委們對這件事情,都持什么樣的態度!”

  吳清源想了想,沒有更好的辦法,覺得此法甚好,因為他相信,大多數常委,是站在他這邊的。

  李毅也覺得這法子可以一試,因為他知道,省里都有人在捂蓋子,真的回了省城,這個通告怎么寫,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他剛才那番話,只不過是敲大鼓嚇唬人呢!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在漣水將此案辦實了,辦成鐵案,讓任何人都不敢觸碰,不敢來捂蓋子!

  邵國平一時有些慌神,沒了主意,也覺得這是個沒有法子的法子,一切就按照漣水縣大多數領導的意見去做吧!

  常委們當然樂意了,投票是他們表達權力的一種方式,是自身價值的體現。

  想想吧,漣水縣近百萬人,能舉這個手,投這個票的,只有他們九個人!多么高貴的權力啊!

  于是,大家都點頭同意了薛雪的這個提議。

  吳清源面無表情地道:“那就投票吧!”

  眾人又都坐回自己的座位,邵國平等人也坐在旁邊看著。

  “關于水庫問題,不支持繼續調查的,請表個態吧。”吳清源耍了一個花招,用了一個“不支持的請舉手”而不是用的“反對的請舉手”,讓人稍不留神,就會理解出錯。

  果然,一眾常委都思量了一下,一時都默不做聲。

  吳清源緩緩舉起右手:“我不支持繼續調查!我信任我的同志們!”

  常委們在明白吳清源的話意之后,開始表態。

  頭一個跳出來支持吳清源的,自然是黨群副書記祁東山,他將右手舉得高高的,說道:“我反對繼續調查!我們的干部,都是值得信任的干部!”

  干部大都是通過他這個黨群副書記任命的,他當然要反對調查了。不然,豈不是打自己的臉面嗎?

  史國柱舉了舉手,大笑道:“我們公安局只管抓人,反對調查!”

  三票了!

  “咳!我說兩句。”一直默不做聲的常務副縣長金裕忠,忽然開口道:“我覺得事情已經發生了,再做調查,于事無補,不如以紀委的名義,建立一個賬戶,真有貪沒的,叫他們上交到這個賬戶,不記名,不追責,一來,可以保護我們的干部,二來,可以收回被貪沒的贓款。”

  吳清源瞪了他一眼,冷笑道:“金副縣長,你到底是支持還是反對,請表個態!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一口咬定,我們的干部有貪贓行為?”

  薛雪道:“如果他們貪沒的贓款這么容易吐出來,這事情反而好辦了!只怕金副縣長想得太簡單了。人哪,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金裕忠漲紅了臉,沒想到,自己頭一回做騎墻派,想當墻頭草,卻被兩個上司一眼識破,看來是躲不過了,咬咬牙道:“我反對調查!”說著,舉起了右手。

  薛雪當真吃了一驚,沒想到金裕忠會臨陣倒戈!

  四票反對了!

  會場的氣氛一下就緊張起來。

  空氣里似乎彌漫著濃濃的火藥味。

  李毅無奈的一嘆,看來大勢已去!

  吳清源真沒想到,一向跟自己唱對頭戲的金裕忠,會跟過來支持自己,意外之余,對金裕忠輕輕點了點頭。

  金裕忠立即得了圣上恩旨似的,臉上笑開了花。雖說處級干部的升遷,縣委書記無權調動,但書記的意見,對市委的影響是很大的,能得到吳清源一句贊賞,將來爬上縣長寶座,又多了幾分希望。

  這件事情如果薛雪落敗,那她在常委會上的影響力將落到最低谷。日后再擠兌她幾次,搞不好就能趕走她,加上吳清源的支持,那自己就能順利上位。

  薛雪臉上閃現一絲憤怒,尤其當她得知,上次村婦襲擊事件的幕后主謀不是金裕忠后,對金裕忠還算友好,該放權的就放權,該拉攏的就拉攏,卻沒想到,在這個關鍵時刻,他卻將寶貴的一票,投向了吳清源。

  人算不如天算啊!

  吳清源臉上閃現濃濃的笑意,看著剩下的幾位常委,笑道:“大家都表個態嘛!”

  剩下的四個常委,一個是紀委書記曹叢陽,一個是組織部長熊子光,一個是宣傳部長賀國棟,一個是統戰部長詹在平。

  四人里頭,組織部長熊子光,一向唯吳清源和祁東山馬首是瞻。組織部長嘛,不跟著書記走,還能怎么樣?

  吳清源將目光投向了他,眼睛里滿含希望。在他看來,熊子光這一票,是竹篾里捉螃蟹——十拿九穩。

  熊子光被吳清源盯得不好意思的挪了挪身子,他低垂著頭,仍然能感覺到吳清源那灼熱的目光。那目光似乎在拉扯他:“快投票啊,我需要這一票!”

  熊子光抬起頭,望了望窗外。

  窗外是一片蕭瑟的景象,灰色的老式建筑豎立在灰蒙蒙的天空下,顯得那么的蒼白,這座南方省的中部小城,歷史悠久,城建卻是落后不堪。一排排四季常青的風景樹,在烈日的熾烤下,無力的舞動著,欲剩風歸去,卻被桎梏在地。

  熊子光一時間看得有些出神,沒來由的想到了自己的過往,想到了家里的老婆孩子。他只生了一個兒子,大學畢業后,學校分配到企業當工人,但兒子想進縣機關工作,他也希望兒子能到政府機關工作,于是找到吳清源,希望吳書記能幫他兒子安排一個工作。

  吳清源當時答應得很爽快,但是,一個月過去,沒有動靜,熊子光問他,吳清源就說自己初來乍到,不好安排人事問題,等緩一個月再說,三個月過去了,熊子光去找他,他還是找借口拖延,于今,吳清源上任快半年了,還是沒有一絲動靜,再去找他,吳清源以編制難解決為由,叫他再緩緩。

  兒子一直在遠離家鄉的三江市一家企業工作,那是一家小化工廠,生產一些農用肥料,出了名的空氣差,還對身體有害,前些天,兒子上班時,不小心被尿素濺到眼睛里,所幸搶救及時,沒出大問題,若是因此失明,那兒子的一生,可就全毀了。因為此事,妻子跟他大吵一架,說他是個窩囊廢,堂堂一個組織部長,居然連親生兒子的工作都解決不了!吵過之后,妻子就向單位請了假,搬到三江市,照顧兒子去了。

  唉!熊子光此刻的心情,跟外面的氣候差不多,一片無力的萎靡!

  吳清源見熊子光不說話,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其實,他并不是不能解決熊子光兒子的問題,編制再緊張,他縣委書記安排個把人,還是不成問題的,何況,還有熊子光這個組織部長幫忙。

  只是,吳清源初來漣水,急需常委的支持,他需要用這條線,來牽制熊子光,讓他在常委會上投自己的票,在工作上不跟自己作頂牛。

  他的目的也確實達到了,熊子光這半年來,對他言聽計從,常委會上更是無條件支持。他原來打算,過了年,就幫熊子光這個忙,沒料想,這個熊子光,卻有了異心!

  熊子光還是沒有說話,其它幾個常委也靜默了。

  熊子光雖然低了頭,但眼睛的余光,卻一直留意著吳清源,看到他臉上的失望和憤怒,心里忽然生出一陣大大的快意!你不是拿我當猴耍嗎?我也耍你一回!讓你看清楚,我熊子光,也是一號人物!你休得小覷!

  吳清源對熊子光徹底失去了信心,轉而望向其它常委,曹叢陽一副無所謂的迎著他的目光,瞪了回去,吳清源只好慌忙轉向宣傳部長賀國棟。這個賀國棟,正拿支筆,在工作日記本上沙沙的畫著,時不時看一眼窗外,似乎在畫著素描,對吳清源焦渴的目光,視而不見。

  吳清源只好看向詹在平,這個統站部長,已經五十多歲,精神頭不太好,仰躺在椅子上,微閉著雙眼,好像已經睡著了。

  吳清源恨得牙根發癢,好啊!一個裝畫家,一個裝瞌睡,我看你們能裝到幾時!他伸出食指,在木桌上梆梆敲了起來,一下一下,很有節奏,同時大聲道:“各位同志,還有誰不支持的?請舉一下手!”

  無人應答。

  薛雪慘白的臉色回復了一絲血絲,說道:“吳書記,可以進行下一輪表決了吧?”

  吳清源心想,我這邊有四票,你那邊未必就能勝!熊子光雖然沒投我的票,也不一定投你的票,詹在平更是老狐貍,只怕會一直裝睡下去。這么一想,就有了幾分把握,臉色也好看多了,點頭道:“好,下面進行下一輪表決,同意繼續調查的同志,請舉手!”

  唰!唰!唰!

  薛雪第一個舉手,紀委書記曹叢陽緊接著舉手。宣傳部長賀國棟放下了手里的筆,不畫畫了,抬起右手,舉了舉。

  三票了!

  吳清源看到賀國棟舉手,老大不高興的冷哼一聲。心道:“丫的,怎么不繼續畫你的畫了?”

  熊子光還是低著頭,詹在平繼續瞌睡。

  四比三!

  薛雪無奈的閉上眼,一股不甘的心緒涌上心頭,她看著熊子光,開口道:“熊部長,你不發表點看法?”

  熊子光驚醒似的抬起頭,看了薛雪一眼道:“哦!關于調查的事情嘛,我是不反對的。”

  薛雪不甘心地問:“那你是支持啰?”

  熊子光嘿嘿笑道:“這個嘛!……”

  李毅忽然喊道:“詹部長!”同時快步走了過去,從地上撿起一支筆。

  詹在平愕然睜眼,看到李毅笑嘻嘻地將一支筆遞了過來:“詹部長,你的筆掉了。”

  詹在平可不糊涂,他很清楚,自己開會,從來不帶筆的,因為他是當兵出身,小時家窮,沒上過學,十幾歲就從了軍,大字識不了一籮筐,就算帶支筆來,也不會記錄。

  “這支筆……”詹在平剛想說這筆不是我的。卻見李毅沖他眨了眨眼。

  詹在平壓住心里的疑惑,接了過來,感覺筆下有一張小紙條,紙條上有一行小字:“詹部長,丁前進丁司令員讓我向您問好。”

  詹在平心頭一震,抬眼看向李毅,李毅向他微微一笑:“詹部長,您繼續睡,我不打擾你了。”說著,輕輕退了回去。

  李毅這是行了一著險棋,借勢利導,反敗為勝。

  上次丁前進來學校找過他,他從這件事得出結論,丁前進跟李家的關系,必定菲淺。看一眼詹在平,就知道他是當兵出身,他就想賭一把,看詹在平認不認識丁前進!所以才寫了這張字條,借一支筆,遞給了詹在平。

  如果詹在平認識丁前進,這事就好說了,如果不認識呢?那就會適得其反,會引起詹在平的反感,以為李毅有意拿丁前進壓他。丁前進在軍中位高權重,可也管不到他這個漣水縣的統戰部長啊,如果詹在平心胸再狹窄一點,說不定當場就會發火,甚至幫著吳清源對付薛雪。

  當然,最壞的結果,也就是現在這樣子。大不了輸了就是,反正,現在也不占優勢!所以,李毅才敢行此險招。

  詹在平沒事人一般,將圓珠筆裝進了口袋,但不再瞌睡了,坐正了身子,說道:“我贊成調查!這么大個事情,怎么能不查呢?不查清楚了,怎么對得起老百姓?”

  李毅一陣狂喜!

  賭對了!看來,詹在平是認識丁前進的!

  詹在平不僅認識丁前進,他們以前還是一個戰壕里的戰友,只是后來,丁前進官運亨通,青云直上。而他卻原地踏步,表現平平。兩人也時有聯系,他這個組織部長,還是托了丁前進找了關系才能當上。既然是丁前進介紹來的人,他當然要給幾分面子,當即就表了態。

  薛雪精神一振,綻開了笑容。

  四比四平!

  吳清源恨不得掐死詹在平這個老頭子!你繼續睡覺不好嘛?你遲不醒,晚不醒,偏偏這個時候醒!呃!李毅,是李毅故意叫醒他的!可是,詹在平一直都是扮演老好人,哪邊票多,就投哪邊,實在不行,就裝睡,就棄權。莫非,李毅對他使了什么魔法?

  吳清源并不著急,他是一把手,縣委書記,是擁有最終決定權的,在這種平局的時候,他可以行使他的最終決定權,進行拍板定音!甚至,他還可以動用一票否決權,強行通過議案,讓調查進行不下去。可真要走到那一步的話,那他的威信就會大打折扣,只怕以后都很難正常開展工作。畢竟,現在漣水縣,他吳清源還做不到一言堂。

  于是,他逼向了一直安靜的熊子光,只有他沒有表態了,這關鍵的一票,他想力爭過來,于是說道:“老熊,有什么想法,就說出來嘛,大家都是同事,有什么不能商量的?總要表個態吧?”

  這話的內在含義,只有熊子光能聽懂,這是吳清源在向他示好,在拉攏他,若不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只怕連幫他解決兒子編制問題的話,都能說出口來。

  熊子光一陣苦笑,沉吟著沒有出聲。

  這時,會議室里傳來一陣大哥大的來電響聲,這個年代的電話,響聲都一個模樣,幾個配了電話的領導就去看電話。李毅掏出大哥大,歉然地道:“是我的電話,對不起,我接個電話。”這個時代的人,還沒有開會不準帶電話的規定和意識,眾人也不介意。

  李毅走到角落,接通電話,問道:“喂,哪位?”

  里面傳來一個男聲:“請問是李毅李先生嗎?”

  “我是李毅。請問你是哪位?”李毅從聲音聽不出來。

  “李先生,你好,我是西州市副市長葛賀民啊,你還記得我吧?”

  “哦!葛市長,你好,當然記得,上次去西州,多承你的關照。”李毅想起來了,那次為了救助方紅軍,跟紅倩那小妮子,演了一出投資商的好戲,也就認識了這個葛賀民。

  雖然李毅刻意壓低聲音,但會議室里的眾人都聽到了他的話。

  葛市長?

  不用說,一定就是葛賀民副市長!因為招商得力,已經升為常務副市長了。一時間,眾人表情各異,貌似在做著自己的事,卻都尖起耳朵,聽著李毅說話。

  李毅心念一動,暗暗歡喜道:“何不借一下這位葛副市長的勢呢?”于是說道:“葛市長,學校工程的事情,進展如何?有什么困難嗎??”

  “沒有,沒有。是這樣的,今天我特意打這個電話給李先生,就是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由李先生捐資建設的學校準備破土動工,我們想請李先生抽空前來參加奠基儀式,如果你能來到,將是我們西州人民的福分啊!”

  “哪里,哪里,奠基儀式我是一定會參加的,哦,十八號,好的,我一定到。葛市長太客氣了,能為西州人民做點事,是我的榮幸。”

  掛了電話,李毅回頭,發現整個會議室里鴉雀無聲,十幾雙眼睛,都盯著他瞧。

  李毅一邊將電話裝進挎包,一邊聳肩笑道:“葛副市長一定要請我參加希望小學的奠基儀式。”

  歐陽謹萱可不管當問不當問,難壓心里的好奇,問道:“李科,葛市長憑什么請你去參加奠基儀式啊?”

  “這個嘛,嘿嘿,因為那筆投資,是我幫他拉來的。”李毅神秘莫測的一笑,他當然不會傻到來顯擺炫富。

  “哦,李科,看不出來,你還有這個本事,真了不起,啥子時候,幫我們水督泅也拉點投資過來,改善一下我們的生活福利也好啊。”歐陽謹萱開起了玩笑,發出一串咯咯咯銀鈴般的笑聲。

  被她這一插科打諢,會場氣氛一時輕松了不少。

  薛雪笑道:“李科這樣的人才,要是能來我們漣水縣,那就是我們漣水百姓之福啊!”她說這話,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還真動了挖他的心思。

  李毅看了她一眼:“薛縣長,我可當真啊。反正我領導也在這里,要不,你當場向他要了我?”

  薛雪沒想到李毅會這么干脆,就笑著向邵國平道:“邵科長,放不放人啊?”

  邵國平搖頭道:“我也希望李科能有個好前途,可是,這人事問題,可不是我這個小小科長能做主的。”

  吳清源咳嗽一聲,會場又安靜下來。

  “同志們,表決結果已經出來了,大家都看到了,一半常委支持,一半常委反對,都沒有過半數,所以,我宣布……”吳清源打算就此和了稀泥,將這件事情完結。

  “我有話說!”熊子光忽然舉手道:“我覺得,水庫事件,嚴重影響了我們漣水縣干部的聲譽,不管其中有沒有馬虎眼存在,查它個水落石出,還世人一個真相,還是應該的。這也是洗涮我們漣水干部的一個好機會,檢查結果一出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再無異言。所以,我主張調查,并且要一查到底,絕不手軟!”

  熊子光這番大義凜然的話,說得斬釘截鐵,像晴天霹靂,震得人耳鼓發麻。

  一直不肯表態的熊子光,忽然如此高調表示支持薛雪?究竟是為了什么?

  明眼人馬上就想到了李毅剛才那通電話,看來,熊子光是想攀高枝,抱粗腿了。

  形勢急轉直下,原來落后的薛雪,馬上就以多數票勝出。

  吳清源半晌沒反應過來,當他呼出一口濁氣時,這才明白,自己輸了!

  這次的輸,不是輸在自身,也不是薛雪有多厲害,都是因為那個李毅,是他在搞鬼,是他的謀劃!這么年輕的人,居然有如此心計和謀略,太可怕了。

  吳清源望向李毅,李毅也望了過來。兩人四眼相交,飛快的錯過。

  吳清源無力的擺擺手道:“散會!”第一個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向門口,拉門的時候,居然一不小心,撞在了門板上。他惱怒的甩了一下門板,摸著額頭走了。

  薛雪起身向邵國平道:“邵科長,詳細調查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有什么需要,請盡管開口,要人要物,我都一力支持。”

  邵國平雖然極不愿意接受這樣的結局,但此刻也無力改變,還好,這個決議是漣水縣常委會上通過的,他也有了向上面推搪的借口,便道:“好!多謝薛縣長的支持。”

  各個常委挨個出去,李毅自知級別低,一直站在座位邊沒動。

  詹在平經過李毅身邊時,笑道:“李科,有時間沒?晚上我們聚一聚?”

  李毅道:“好啊,我正想請詹部長吃個便飯。”

  熊子光也走了過來:“有飯吃?有沒有酒喝啊?有的話,我也去湊個熱鬧。”

  李毅道:“有酒,只要熊部長肯大駕光臨,好酒好菜,盡情侍候!”

  熊子光意味深長的笑道:“那就這樣吧,正好到中飯時間了,我請幾位到稻香樓一聚,老詹,你可一定要賞臉。”

  詹在平拂然不悅道:“我先請的李科,你憑什么搶我的?”

  熊子光笑道:“老詹,你可聽清了,你請的是晚上,我請的是中午。你我互不沖突啊,你得瑟個什么勁啊!”

  詹在平這才大笑道:“好,那我們哥兩個,好好陪李科喝兩杯。”

  邵國平等人都站在一邊,看到李毅如此受歡迎,都有些不解,論級別,邵國平是科長,比李毅高,輪資格,他是調查組組長,李毅是副組長,憑什么這幫常委們都只巴結李毅,卻對他視而不見?

  李毅卻沒忘記邵國平,拉了他道:“邵科,詹部長和熊部長請我們去吃飯,你看我們去還是不去?”這句話一說,立時就將邵國平的領導地位突現出來。

  邵國平也高興了道:“這個嘛……”

  詹在平和熊子光這才拉著邵國平道:“邵科長,這個面子,你可一定得給!”

  邵國平哈哈笑道:“好,好!那就喝兩杯?”

  稻香樓的內部裝修,全部采用木質結構,古樸典雅,墻壁上掛著一串串玉米和辣椒,營造出一派豐收景象,服務員都穿著大紅唐裝,顯得喜慶歡樂。

  熊子光看來是這里的常客,大門口的迎賓經理一見他來,就躬著腰迎上來,笑道:“熊部長,歡迎大駕光臨,請問幾位?”

  熊子光右手食指點了點眾人:“就這些人,坐一桌吧。”

  調查小組五人,加上熊子光和詹在平,七個人。

  在這樣的小縣城,能有這般風格的飯莊,實屬難得,李毅心想,這飯店的主人,看來蠻有經濟頭腦的。

  詹在平也一勁兒夸:“這地方好,看著心里高興,你們瞧瞧,這堆大米,看著多踏實啊!”飯店的樓梯兩邊,各擺了一只大米桶,里面堆了尖的盛著白米。詹在平這種年紀的人,是吃過苦,挨過餓的,對大米和糧食,有著十分特殊的感情。

  飯店并不大,二樓只有三間包廂,恰好有一間是空的,一行人進去,圍著桌子讓座,詹在平和熊子光都推邵國平坐主位,邵國平推辭不受,說兩位部長都是縣委常委,該坐主位。

  跟隨進來的經理笑道:“幾位領導,我們這桌子是圓形的,就沒必要分什么主次了吧?大家隨便坐唄!”

  詹在平就笑道:“隨便坐好!我就坐這里了,李科,來來來,坐到我身邊來,我們聊聊天。”

  李毅只好就著他身邊坐了。

  歐陽謹萱正要在李毅身邊坐下,熊子光卻笑著搶先占了,笑道:“我也同李科嘮嘮嗑。”

  一個唐裝服務員拿了菜單過來,熊子光將菜單遞給李毅:“李科,你點菜。”

  李毅推辭道:“還是領導點吧!”

  “你是客,當然是你點。”

  “客隨主便,你是主人,又是領導,無論如何,都得你來點。”

  熊子光就道:“不行,你是省里來的欽差大臣,當然得你來點。”

  李毅笑道:“這樣吧,我們七個人,每人點一個菜,如何?”

  熊子光道:“輪流點也行,每人點兩個菜!”

  李毅起身,將菜單遞給邵國平:“邵科長,你先點吧,這么推辭下去,太陽落山了也吃不到嘴里。”

  邵國平本來心里有些不順氣,但見李毅如此抬舉他,便也笑道:“那好,我就先點吧。”看著食譜,點了兩個菜,遞給李毅。

  點完菜,聊了一會,菜就陸續上來。酒過三巡,熊子光笑道:“李科,剛才常委會上,聽你打電話,是不是跟葛副市長很熟?”

  李毅知道正題來了,也不回避,直接道:“不算熟,接觸過幾次。”

  熊子光聽說不熟,心里便是一沉,唉嘆了一聲。

  李毅問道:“熊部長,何事長嘆?”

  熊子光道:“一點家事,沒什么,來,我們喝上一杯。”

  李毅捂住杯子,正色道:“熊部長,你今天這話不說清楚,我這酒就沒法喝了。”

  熊子光道:“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大學畢業后,分配到了三江市化肥廠。廠子效益還可以,就是廠里空氣差,污染嚴重,對孩子身體發育不好。何況,在企業里頭,也沒什么出息!我想起這個,心里難受,所以嘆氣。”

  李毅這才恍然,原來,熊子光是想通過自己,去拉拉葛副市長的關系,幫兒子走走后門,換個工作崗位。一時沉吟未答,心道:“難怪熊子光在常委會忽然轉性,一力支持薛縣長,原來是有求于我,我倒也想個法子,滿足了他的愿望,讓他忠心幫著薛雪。”又自嘲地笑笑,暗道:“我怎么事事處處,為那個女縣長著想呢?她是我什么人?關我什么事?”

  熊子光苦笑一聲,振作精神道:“不管了,兒孫自有兒孫福,莫與兒孫做馬牛。來,我們干一杯!”

  李毅笑道:“熊部長,這樣吧,貴公子不是在三江市嗎?我找找三江市的朋友,看能不能介紹貴公子進三江市機關工作。”

  熊子光暗淡的眼神放出亮光來,三江市跟西州市一樣,都是地級市,兒子如果能進市機關工作,那自然比來漣水縣城要好得多,露出希冀的眼神,看著李毅,仿佛李毅就是那位能決定兒子前途的領導。

  李毅陡感壓力劇增,連忙先打一針預防針:“熊部長,我只是盡盡心意,至于能不能成事,還真不好說。”

  熊子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太過急切了,收斂了眼神道:“那是當然,不管成不成,我都是一樣的感激李科長。”

  李毅這才摸出電話,拔出一串號碼。

  他拔的是三江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王海山的電話。

  三江之行,他跟王海山接觸頗多,這個人也很對李毅的脾氣,兩人在一起吃喝過幾次,彼此談得也挺投緣。李毅一心想在仕途發展,對官場上的人物,也就格外留心和看重。說不定今日結下的善緣,他日就能結出善果。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李毅剛喂了一聲,里面就傳來一聲大笑:“是李科長嗎?哎呀,好久不見啦!今天怎么舍得給我打電話了?”

  李毅沒想到,王海山對他還挺上心,對他的聲音記得很牢,便笑道:“古人云:無事不登三寶殿,我若沒事,也不敢驚動王主任大駕啊!”

  “李科長說笑啦,羅市長還一直跟我念叨,說李科長來去匆匆,想請李科長好好喝一杯的機會都沒有,哪天有空,我代表羅市長請你小聚一番。”

  “多承羅市長記掛,令我感動啊!王主任,我今天還真是有事求到你老兄頭上了,這個忙,你無論如何都得幫我一幫。”李毅心想,自己跟羅正浩打交道并不多,他怎么會向屬下提及我呢?

  “李科長客氣了,有什么事情,盡管吩咐,我王某人就算拼破了這顆腦袋,也要幫李科長辦到。”

  “嗯,是這樣的。”李毅說到這里,就看了熊子光一眼,熊子光會意,抑制住滿臉的興奮,盡量平靜地低聲道:“我兒子叫熊俠,在三江市化肥廠氮肥生產車間工作。”

  “我有一個朋友啊,他叫熊俠。他畢業后分到了你們三江市化肥廠,生產氮肥去了,哈哈,當然,也是為人民服務的好工作,現在,我這個好朋友,愿意將這個好工作讓出來,只求到你王老兄手下,當一馬前卒子,任王老兄驅策啊!”

  一桌人都放下了筷子,靜靜的看著李毅,都想聽聽,李毅真能解決一個市級機關的編制?

  王海山咂咂嘴道:“李科長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怎么能讓他當我屬下使呢?再說了,你那么大的能耐,還怕找不到事情給朋友做?”

  真是老狐貍!李毅一個太極推過去,被他輕輕一轉,又給推了回來,李毅故做生氣道:“王主任若是為難,那就算了,我直接跟羅市長說去吧。”說著就要掛電話。

  王海山一驚,連忙笑道:“李科長,你不是說笑的?不是拿我王某人開涮玩?”

  李毅道:“你以為成天沒事做,到處找人玩兒呢?能不能辦,給個痛快話吧!”

  王海山道:“李科長,咱們的關系,誰跟誰啊!這樣吧,我盡量想想辦法。”

  李毅等的就是他這句話,不容他反悔,說道:“憑你王主任的威風,安排個把人,那還不是小菜一碟?那就拜托給王兄啦,下次我一定請王主任好好喝個痛快。王主任,你可別弄錯了,我那個朋友,名字叫熊俠!”

  李毅掛了電話,對一臉焦急等待著的熊子光笑道:“OK了,王主任答應幫忙了。憑他的地位和名望,安排個把人進市政府機關,應該不成問題的。”

  熊子光激動的站起身,端起酒杯道:“李科,感謝的話我就不多說了,我連干三杯,以示敬意!”說著,連喝了三杯。

  李毅笑道:“要謝,等事情成了,你再好好去謝人家王主任吧!我能有什么功勞?不就打個電話的事嗎?今天的常委會上,還要多謝熊部長仗義執言,堅持真理呢!”

  邵國平看著李毅如魚得水,心里有如打翻了五味瓶,說不清是啥滋味。但人家就是有本事,這一點,他不得不佩服!這么一想,他也就心下一寬,不再針針計較,對李毅,更加高看了一眼。

  歐陽謹萱卻是轉動著大眼珠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詹在平拉著李毅道:“李科長,你盡顧著跟老熊喝酒了,來,我們走一個!”

  李毅先給自己滿上,端起杯子,向詹在平道:“我敬詹部長!多謝詹部長在常委會上的支持!”

  詹在平擺擺手,不經意的提了一嘴:“我跟老丁,那是多年的戰友,那種戰友情,可不是別的感情可以代替的!他信任的人,我當然無條件相信!”

  李毅一陣感動,同時也為自己的借勢有些慚愧,雖然是一種陽謀手段,但多少還是利用了詹在平的感情,于是笑道:“詹部長,什么都不說了,今后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你只管開口,只要我能做到的事,就絕不說半個不字!”

  酒桌上氣氛融洽,笑語濃濃,杯來盞往,幾個人以李毅為中心,展開了一輪又一輪的敬酒,李毅喝了個酩酊大醉。

  回到招待所,李毅覺得身子發軟,頭痛欲裂,酒的后勁上來了!

  剛躺到沙發上,就聽見敲門聲,硬撐著起身,支著有些昏沉的腦袋,拉開門一看,俏立在外面的,居然是薛雪,她換了一條連衣長裙,更顯得嫵媚多姿。

  “薛縣長,快請進!”李毅甩甩頭,讓自己變得清醒一些。

  “喝酒了?”薛雪嫣然一笑,走了進來,熟練的給李毅泡了一杯濃茶,端給李毅:“你啊,女朋友不在身邊的時候,就要學會管住自己的嘴,別貪吃貪喝!”說完,似笑含嗔的白了李毅一眼。

  聽了這曖昧不明的話,李毅心猿意馬,有些情動,接杯子的時候,就勢摸了摸她的玉手,薛雪另一只手啪的就打了過來,毫不容情,打得很重。

  李毅嘿嘿一笑,縮回手,問道:“薛大縣長,找我有什么事啊?”

  “沒事就不許我找你啊?”薛雪在沙發另一端坐下,雙腳并攏,只露出一雙光潔的小腿,彎曲著好看的弧度,引人遐思。

  李毅端起濃茶,慢慢地喝著,幾口下肚,就背脊發熱,額頭冒出一層細汗來。

  “李毅,你跟葛副市長很熟嗎?”薛雪忽然問。

  “呃,這個嘛,說不上熟不熟。怎么?”李毅斟酌著問。

  “沒什么……屈旺是他的人,我隨便問問。”

  李毅卻從她的表情中捕捉到了一絲信息,冷笑道:“那件事,是屈旺指使干的?”

  薛雪點點頭,柳葉眉彎了彎:“呂局長已經審出了結果,據方大鴻的堂客交待,幕后人就是屈旺。我真沒想到,他會做出這種齷齪事!”

  李毅放下茶杯,拿紙巾擦著額頭的汗,這股汗一發出來,腦袋頓時輕了許多,酒意也退了幾分,問道:“他只是一般的副縣長,跟你有什么利益沖突呢?”

  薛雪搖頭道:“我也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他了——哦,剛到漣水時,我調整了幾個副縣長的分管工作,原來分屬他的幾項工作,我都剝出來分給了其它人。不會就因為這事吧?當事他表現得很高興啊,說肩上的擔上終于可以放輕松了。”

  李毅道:“這可能是個誘因,但不會是原因,單純的調整分工,還不會令他如此鋌而走險。現在的屈旺分管什么工作?”

  “農業水利扶貧等工作。”

  “水利歸他分管?”

  “水利一直歸他管,這個我沒調整他的。”

  “這里面大有問題!他肯定涉案了,村婦襲擊一事,無非是想制造點意外事情,拖緩我們的調查進度,同時對你這個主張調查的縣長敲響警鐘!”

  “如果真的這樣。”薛雪攏了攏秀發道:“只怕他不會善罷甘休!”

  李毅道:“薛縣長,既然你能來找我,跟我說這事,我相信你是信任我的,那么,請恕我直言。我知道你心軟,不想得罪同事,但是,政治從來離不開斗爭。如果連這種人你都能容忍避讓,留他在任上,這對漣水百姓來說,實非福音!”

  “我明白了。謝謝你,李科長。”薛雪笑著起身告辭。

  李毅起身送她。

  薛雪禮貌地伸手跟他道別,李毅笑道:“葛副市長那邊,你無需顧慮,我跟他只是泛泛之交。況且,我相信,葛副市長是個是非分明的好干部。”

  薛雪道了一聲謝,開門離去。

  李毅想了想,還是拔通了葛賀民的電話,婉轉的將這件事情說了。

  葛賀民接到李毅的電話,已屬驚訝,得悉李毅的真正身份,又是一驚,及聽到這段故事,更是震驚。

  “李科長,我知道了。十八號的奠基典禮,還請你勿必抽空參加啊!”葛賀民說完就掛了電話。

  李毅相信,就算他真有什么瓜葛,也還及時做出決斷。

  當天下午,漣水縣從統計局和財政局等相關部門抽調人手,連同縣紀委和省水督小組一起,組成了一個聯合調查小組,對水庫項目進行全面調查。

  聯合調查小組的所有成員,為了辦公方便,全部入住小招待所,把三樓包了下來,閑雜人等,禁止入內。

  為了盡快查實賬目,聯合調查小組連夜開展工作,這天晚上一直工作到凌晨一點多鐘,相關人員還在熬夜奮戰,與此事有關的干部,一個接一個被請到小招待所三樓喝茶。

  這天晚上,漣水干部注定要度過一個難忘的夜晚!

  凌晨一點半左右,漣水縣的夜空,在五彩斑斕的燈光輝映下,顯得異常靜謐。

  忽然,全城所有的燈光全部熄滅!

  整個漣水城,陷入了一片漆黑。

  聯合調查小組的成員們都放下手頭的工作,扭扭脖子,伸展手臂,罵聲一片:“電力局搞什么鬼,大半夜的又抽風!”

  幾個工作人員找來蠟燭點亮。

  “今晚只能到這里了,大家都回房休息吧!明天早起繼續。這幾天要辛苦大家了,這件事情,必須盡快查清,找到主要責任人,遲則生變!”邵國平拍拍手,宣布道。

  “加班無所謂啊,有加班工資拿就行!反正長夜漫漫,也沒事做。”有人輕聲笑道。

  “沒事做?不會抱堂客做?”有人回了一句。

  “哈哈!”眾人附合著一陣大笑。

  “咦,外面怎么這么亮,是不是來電了?”坐在窗子邊上的人喊了一聲:“我們這里怎么還不來電?悶熱死了!”

  幾個人湊到窗口瞧,一瞧之下,慌道:“不好啦,起火了!”

  “哪里起火了?”

  “不曉得,反正下面一片火海呢!”

  “啊!不會是招待所起火了吧?”

  李毅心神俱震,拉開房門,一股濃煙撲了進來。

  “招待所失火了!”李毅大叫道。

  “啊!快跑啊!”人群中一片慌亂。

  “大家別慌!”李毅大聲道:“到洗水間里淋濕衣服,包住自己的鼻子往下沖!不要擠!越擠越慢!”

  歐陽謹萱跑到李毅身邊,問道:“李科長,你還不走?”

  李毅收拾著桌子上的材料:“我收拾起這些材料再走!歐陽,你快跑啊!”

  歐陽謹萱急道:“你傻啊?命都快沒了,你還收拾這東西?”

  李毅道:“這是水庫案的全部賬簿和材料!他們放火的目的,就是為了燒這些東西!”

  歐陽謹萱幫忙收拾道:“我幫你!”

  “你快走!”

  “不!要走一起走!”

  兩人收拾完畢,其它人跑得差不多了。

  李毅找來一張床單,將材料包裹起來,趕到洗手間,用水將歐陽謹萱淋濕了。

  歐陽謹萱猝不及防,被李毅淋了個滿頭滿臉,她抹了一把臉,低頭一看,身上薄薄的衣服全濕透了,貼緊了肉,顯得格外透明,玲瓏浮凸的身體展現無遺,她雙手本能的去擋住胸口,卻發現李毅根本沒看她的意思。

  李毅把自己全身都淋濕了,背起材料就往下面跑。

  歐陽謹萱愣了一秒,趕緊跟上。

  吳清源和薛雪等縣委縣政府領導人都聞訊趕到了招待所下面。

  招待所的大門冒出滾滾濃煙,火光正在一樓肆虐,火苗越燒越旺,火勢正往上蔓延。

  邵國平等人都已經沖了出來,聚在一起發表國罵。

  薛雪沖了過去,四下一瞧,問道:“李科長呢?”

  邵國平四下瞧瞧,搖頭道:“怪了,他最先發話叫我們跑的。他怎么還沒下來?”

  范絲雨叫道:“糟了!材料!”

  眾人俱是一驚,為了這次調查,很多一手材料都集中到了招待所,如果這些材料全部付之一炬,那水庫工程款的去向,再要取證和核算,就要難上百倍!

  邵國平心都涼了半截!這次他是水督辦帶隊下來的組長,是要負全責的!

  本來這事情上面有人要捂蓋子,他頂著壓力,跟著李毅正義凜然了一把,滿想著,只要把這事情坐實了,辦牢了,任何人都沒有二話可說,也不敢將他如何處置。

  可是現在,如果這案子就這樣不了了之,那他邵國平,將成為一個大笑柄!會被那些原本想捂蓋子的人,小看他,笑話他:你不是想揭蓋子嗎?你倒是揭啊!甚至會借此打壓他,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薛雪心里焦急,卻是無法可想,只是一個勁的催促身邊人:“消防隊的呢?怎么還沒來?”

  吳清源背著雙手,冷冷地看著大火吞噬著招待所大樓,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人群中,屈旺手摸著下巴,眼神有些陰冷地看著火中的大樓。

  更多的人則去周邊打水來救火。

  五分鐘過去,李毅還沒有出來。

  薛雪心一沉,眼睛有些泛酸,她想到了那天,她和這個男人在荒山底下的車里,度過了一個令她終身難忘的夜晚。雖然并沒有發生什么狗血的劇情,卻更令她高看了這個男人,心里也裝下了這個男人。她想到了他在常委會上不遺余力的幫忙,也想到了昨天他懷著怎樣的心情來摸她的手。

  消防車的嗚叫聲傳了過來,姍姍來遲的縣消防大隊長,被薛雪劈頭蓋臉一頓訓,消防大隊長立正站好,等薛雪發泄完畢,這才小聲地嘟囔了一句:“薛縣長,路上堵住了。”

  “少廢話,馬上給我滅火,我告訴你,里面的人要是死了一個,你這大隊長難辭其咎。”薛雪的說道,根本不聽任何借口。

  消防大隊長知道此刻任何解釋都無濟于事,趕緊指揮滅火救人。

  正忙得不可開交呢,被濃煙彌漫的招待所門口,沖出來一個物體。

  探照燈馬上聚光到了這個物體身上,眾人看得明白,原來是有人蒙了一床大被子跑了出來,大被子被淋了個濕透,饒是如此,跑出來時,表面仍然燒著了,漸漸越燒越大,如果再晚得兩分鐘,被子連同里面的人,只怕就要被燒焦了。

  薛雪本能的感到被子里的人是李毅,上前兩步,想要去幫忙。

  被子被掀了開來,里面的李毅滿臉烏黑,全身濕漉漉的,背上還背著一個大包袱,懷里抱著一個女孩子。

  薛雪看清那個女孩子是歐陽謹萱,雙手緊緊吊在李毅的脖子上,嚇得花容失色,就算到了安全地帶,也沒有放開李毅,李毅也沒有放開她的意思,一手摟著她,不停地拍打著她的背部,安慰著:“好啦!不用怕啦!”

  薛雪停住了飛奔的腳步,慢慢地走了過去。

  邵國平上前扶著李毅,問道:“李科長,你怎么這么久才下來?”

  李毅指了指背上的包袱:“快拿下來,壓死我了!”

  邵國平和幾個人一起幫忙,把包袱解了下來,打開一看,里面全是這次案件的重要證據和材料,欣喜若狂的大喊道:“沒燒!全在這里!李科長,你真是大功臣!”

  吳清源和薛雪走了過來,各自說些安慰話。

  屈旺擠在人群中,眼見邵國平打開那個包袱,就知道糟糕了,抽身要走,冷不防聽到李毅道:“請問屈副縣長在嗎?”

  屈旺剛剛退出人群,聽到這說話聲音,雙腿不禁一軟,想跑卻跑不動,他故作鎮定的回過頭來,卻見眾人都在盯著他看。

  “怎么了,屈副縣長,你這么著急,要趕著去做什么要緊事情嗎?”李毅拿衣襟胡亂擦了一把臉,黑臉馬上變成了大花臉。

  屈旺嘿嘿一笑:“沒有什么事,我就去上個廁所。”

  李毅冷笑道:“屈副縣長,我想請問你,今天為什么會突然停電?招待所為什么會突然失火?”

  屈旺笑了笑:“李科長,你這話問得好不可笑!為什么停電?這要去問電力局局長啊!至于為什么失火,這更可笑了,我哪里知道招待所為什么會失火呢?我又不住招待所!”

  李毅一直盯著他的眼睛看,看得屈旺心里有些發毛,仿佛心里那點小秘密,全被面前這個年輕人洞悉了。

  “李科長,你要是沒事,我可要走了。”屈旺平靜地道。

  “屈副縣長,如果你不急著上廁所的話,我們最好現在就談談!”李毅道:“薛縣長,請公安局的呂局長過來!”

  薛雪心頭一震,如果此刻她還不懂李毅的意思,那就白吃這么多年飯了,向小寒使了個眼色。小寒會意,馬上打電話過去。

  屈旺一聽要叫公安局的人來,強笑道:“薛縣長,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副縣長,你難道要調查我不成?”

  薛雪道:“不調查你,只是有些事情,想請屈縣長對下質,洗脫一下嫌疑!”

  屈旺道:“沒根沒據的事,你們可別亂栽贓!”

  “清者自清,屈縣長何必如此緊張?”薛雪道:“為人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

  屈旺看向吳清源:“吳書記,你可要為我做主!我什么事也沒做,每天規規矩矩的上下班,聽兩位班長的話,努力工作,不會躺著也中槍吧?”

  吳清源皺了皺眉頭,看向薛雪道:“薛縣長,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有什么事,我們回去再說吧,這里人多口雜的……”

  薛雪道:“吳書記,你有所不知,我那天陪李科長等人到楓林鎮去,半道人遭人暗算,后來經過審問,嫌疑人交待,幕后指使人是屈縣長。這想,這事若不弄清了,對屈縣長的清譽大大受損。所以,我才請了呂局來,當面鑼對面鼓,對質說清!”

  吳清源緊鎖眉頭,沒再說話,閃爍的眼神在李毅和薛雪身上看了看,預感到一場更大的暴雨風即將來臨!

  呂治新很快就來到了,隨他一起來的,還有幾個公安同志,押著兩名嫌犯。局治新很會來事,一聽小寒的電話,就知道薛縣長要發難了,連嫌犯也一并帶了來,來個當堂會審!

  屈旺見到方家婆娘,恨得牙根癢癢,雖然故做鎮定,但眼角的肌肉不停地抽搐,難掩心里的緊張。

  方家婆娘見到屈旺,發瘋似的指著他喊叫:“就是他!指使我打人的,就是他!他說是縣里的副縣長,只要我搞臭了姓薛的狐貍精,他不但讓我家方大鴻恢復原職!還能讓他官升一級呢!”

  “臭婆娘,你胡說什么?”屈旺惱羞成怒,沖上前,抬手就要甩耳光。

  那方家婆娘可不是吃素的,雙手雖然戴了手銬,但她的戰爭力絲毫不減,舉起雙手夾住了屈旺的手,張開大嘴巴就咬,死死的咬住了他的手背,用力的嘶扯,直扯得血肉模糊,被公安拉開才作罷。

  屈旺又驚又怕,卻不敢再上前打人,只是可勁兒大叫冤枉:“薛縣長,你不會相信一個瘋婆子的話,也不相信我吧?這個人我從來沒見過,也不認識她!”

  薛雪冷笑道:“那么方大鴻呢,你也不認識嗎?”

  屈旺梗著脖子道:“方大鴻那貨,我當然認識,可是也就工作上的交道,沒有私交,更不可能指使他的婆娘去打薛縣長……”

  “你既不認識這婦女,又怎知她是方大鴻的婆娘?”李毅忽然問道。

  “這個,這個!”屈旺一時理屈詞窮,憋漲著一張黑膛臉,說不出話來。

  李毅道:“屈縣長,你如果一味的耍賴,我們就沒什么好談的,一切交給司法機關去查證判決吧!”

  屈旺猛然抬頭,似乎想要駁擊幾句,但看到李毅和薛雪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心里不禁咯噔一聲響,壞了,他們是不是掌握了什么證據?不然怎么敢如此放手一搏?

  李毅知道他心理防線已經崩潰,繼續道:“屈縣長,我相信你也只是一個從犯,黨的政策,我相信你也清楚,如果你執意要一意孤行,頑抗到底,我相信,沒人可以救你,包括你背后的那個人!”

  屈旺道:“我背后的人?你說什么,我聽不懂。吳書記,你可一定要為我說句公道話,我可真的什么事也沒做啊!”

  吳清源冷冷地看著他,輕輕說了一句:“你有沒有做什么事,我可不清楚,不能為你作證!”

  “你!吳書記,薛縣長,你們一定要相信我啊!這方大鴻家的瘋婆子,一定是氣我撤了他家方大鴻的職務,懷恨在心,故意栽贓陷害于我啊!”

  薛雪道:“這么說來,是我們冤你了?”

  “薛縣長!”屈旺急道:“我承認,我對你有過不滿的情緒,可還沒蠢到指使人去打你,更不會笨到放火燒證據啊!真的不是我干的!”

  李毅嘿嘿一笑:“你怎么知道有人要放火燒證據?我們可都沒說過這個話!”

  屈旺一再的自打其臉,又急又氣,偏偏又無可奈何,指著李毅道:“李科長,你一再尋我穢氣,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毅道:“事實真相不難查明。吳書記,薛縣長,請把電力局主要領導和當值人員喊來,當面對質,今天為什么會停電,我相信,事情就會有個大概的結果。”

  呂治中若有所思地道:“我記得沒錯的話,電力局的謝世榮副局長,是屈縣長的妻弟。屈縣長,是不是?”

  眾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屈旺的臉上。

  屈旺再鎮定,此刻也有些打擺子了。

  吳清源鐵青著臉道:“繼續調查水庫專款之事,是常委會上定的調子,這才剛開始呢,就有人搞這么多的幺蛾子!真當縣委常委會是擺設不成?”

  他雖然也是反對繼續調查的,但是,這事情一但在常委會上通過了,形成了決議,那就代表著整個常委會的臉面,容不得別人搞三搞四。

  薛雪道:“我建議,請紀委的同志過來,對屈縣長暫時請去做個調查,只要事情查明白與屈縣長無關,我薛雪愿意向你負荊請罪!”

  屈旺再也硬氣不起來,無力的低下了頭。

  這時,消防隊已經消滅了大火,所幸的是,停電在先,火災在后,損失并不慘重。初步確定起火原因為蠟燭點燃了窗簾所致。通過盤查招待所的一干嫌疑人等,鎖定了其中一名叫做孟夏的女性服務員。

  這個孟夏經不過再三嚇唬,不幾下就全招待了出來,說是有人出了一千塊錢,讓她放的火。據他形容的這個人的長相,跟水利局的局長謝利民很相像。

  公安局馬上派人去謝利民家,卻發現謝利民早已逃走,四處搜查之下,很快就將他抓拿歸案,謝利民對買人縱火一事,供認不諱,并供出同謀犯屈旺和謝世榮二人。

  公安機關第一時間內將謝世榮抓捕歸案,謝世榮和謝利民是表親,對自己所犯罪行供認不諱。

  至此,屈旺的心理防線全面崩潰,終于承認了自己的罪行,并供出了幕后人物,西州市章副市長。

  水庫款被挪用情況也隨之水落石出,千萬貪污大案成功告破。

  漣水縣的前任縣委書記和縣長,現在都調任西州市任副市長的章副市長和朱副市長,都不同程度的牽涉其中。

  章副市長、朱副市長、副縣長屈旺、水利局局長謝利民、統計局馬小莉等二十幾個副廳以下干部,被調查處理,追回贓款七百多萬。

  案情傳到省府,引起了省領導的高度重視,省委書記溫玉溪,省長唐春強,親自批示,一定要嚴查嚴懲,對所有涉案犯罪人員,一經查實,視情節輕重給予撤銷職務開除黨籍處分,甚至追究刑事責任。

  鬧哄哄的漣水西山水庫案,到此終于告一段落。

  水督辦督查小組完成任務后,回到了省城。

  省里的幾個大佬,雖然對水督辦此次表現很是不滿,因為嚴重影響到了他們的利益,但是,在既定事實面前,他們也不會跳出來說話或者指責,只是潛伏在后面,像暗夜里的獵者,睜著閃亮的雙眼,看著水督辦一幫人,伺機而動!

  迎接李毅的,將是更加艱巨的挑戰。

  水督辦的工作開了個好頭,接下來的時間里,一科和二科分成四個小組,下到各個市縣進行調研。不出一個月,各項數據就匯總到了水督辦。李毅每天忙著整理這些數據,寫報告,以期取得上面的重視,對全省水利工程進行一次全面大整修。

  這天,李毅正埋著案頭,桌上的電話忽然響起來,李毅接通之后,里面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李毅,你還好嗎?”

  “小玲!”李毅呵呵一笑:“好著呢!你呢?”

  “我很好。你工作忙嗎?”郭小玲的聲音透著一股無力的慵懶,像是午睡未足。

  “最近很忙,等過了這一陣,我就去三江看你。你呢,工作順心嗎?”李毅一邊拿筆刷刷寫著,一邊笑著回答。

  郭小玲畢業后,分配回了三江市,從那之后,兩人各自忙于工作,彼此除了偶爾的電話聯絡,很少見面。李毅只知道她進了她父母所在的一家工廠,好像是三江市毛巾廠。

  “我的工作也就那樣,不忙也不閑。我想你了,你能來三江一趟嗎?”郭小玲的聲音有些閃爍,但忙于工作的李毅并沒有發覺,笑道:“不行啊,現在正是工作的緊要關頭,唔,下班后我給你電話,我們主任來了!”

  聽著電話里傳來的忙音,郭小玲輕輕嘆了一聲。

  放下電話,李毅起身笑道:“宋主任,你好!”

  水督辦副主任宋文明,四十來歲的副處,穿著很樸素,為人也很低調,沖李毅笑了笑,問道:“你們邵科長呢?”

  李毅道:“他不在辦公室嗎?我不知道啊。”

  宋文明笑道:“也沒什么事,他不在,我就跟你說說吧。”

  “宋主任有什么吩咐,叫我過去一趟就行了。”李毅要讓座,宋文明伸手制止了,說道:“最近王主任出差,辦公室事務暫時由我負責。我也是剛接到通知,辦公廳的領導說了,水督辦事多人少,同志們都辛苦了,考慮到工作需要,新調來四個人,一科和二科各分兩個,減輕你們的負擔。”

  “哦,我知道了,邵科長回來,我會他。”

  “嗯,那就這樣吧,你們忙,我去二科看看。”宋文明說著,背著手走了。

  歐陽謹萱馬上就跳了過來,冷哼一聲道:“分明是看我們出了政績,派人過來摘果子了!”

  李毅道:“這是人事安排,是上頭的事,我們做好本職工作就行了,該你的功勞,誰也搶不走。”

  歐陽謹萱道:“喂,李科長,你立了那么大的功勞,怎么不見升你的官啊?我覺得吧,我們科也就你李科長配當這個科長!”

  “胡說八道,快回去工作!”李毅板著臉訓斥道。

  這時,桌上的電話又響了起來,李毅抓起電話道:“喂,我是水督辦李毅,請問哪位?”

  “李大科長,還記得我嘛?”里面傳來一個清脆的好聽的女聲。

  李毅笑道:“你好啊,忘不了你左大美女!”

  歐陽謹萱還沒走遠,聽到這句話,就回轉身沖李毅扮了個鬼臉,忽然沖過來,對著話筒喊了一句:“李毅,你是個大色狼!”

  李毅大窘,推了她一把:“你搞什么鬼,我同學呢!”

  歐陽謹萱嘻嘻一笑跑遠了。

  果然,左曉霞聽到了這話,在那邊咯咯笑道:“李毅,看來你是處處留情啊!”

  “別聽她瞎說,一個缺根筋的無知少女!”李毅嘿嘿一笑:“今天怎么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你現在有空嗎?出來喝杯茶吧。”左曉霞說道。

  “現在?正上班呢!”李毅看了看手表。

  “請假出來吧。我在省委旁邊的明月茶軒等你。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談。”

  左曉霞說完就掛了電話,根本不給李毅拒絕的機會。

  李毅摸著下巴想了想,他可不會自戀到以為左曉霞會暗戀他,約他出去表白。

  左曉霞畢業后分配在省紀委辦公室,聽說跟陸俊那小子分配在一起。

  省紀委啊!如果不是私情方面的事,那就有些麻煩了!

  李毅收拾好東西,對馬海濤等人打了聲招呼,就下樓來到外面,開了自己的那輛車子往省委趕去。

  此刻不是喝茶時間,明月茶軒的二樓大廳里,就坐了左曉霞一個人。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到李毅的車子進了大院子,看著他下車走過來。

  不一會,上樓梯的聲音響起。

  李毅快步走過去,笑道:“左科,讓你久等了。”

  “別叫得這么惡俗好不好?叫我名字吧。”左曉霞莞爾而笑。

  “只要你不介意,我倒是求之不得呢。左大美女,今天怎么想起要約我喝茶啊?”李毅笑道:“是不是升官發財了?”

  “你還想著升官發財呢?你先看看這個吧!”左曉霞將一個信封遞了過來。

  李毅打趣道:“不會是情書吧?”

  信封已經拆了,李毅抽出信紙,一看之下,大吃一驚:“這是誰寫的?”

  “匿名!直接投在省紀委舉報箱,幸好今天歸我處理信箱,這信要是落到別人手里,你就死定了!”左曉霞坐正身子,嚴肅地道:“你說說,有沒有這么回事?”

  這時服務員過來,問他們點什么茶。

  李毅道:“隨便唄,什么好喝就上什么。”

  “先生,我們這里有黃茶、綠茶、紅茶、青茶,請問你要問哪一種?”女服務員殷勤地問。

  “什么茶無所謂,不就是發酵時間不同唄!綠茶吧!”李毅只想快點打發她走。

  “先生,我們這里的綠茶有洞庭碧螺春,黃山毛峰,都勻毛尖,信陽毛尖,六安瓜片,西湖龍井,請問你要喝哪一種?”

  “有沒有明前獅峰?雨前龍井也湊合!”李毅不耐煩的道。

  “這個真沒有,我們這里有特級獅峰……”女服務員還待介紹下去,李毅打斷她道:“好,就你剛才說的那個,特級獅峰。”

  “好的,先生,請稍等。還有這位女士呢?”女服務員真是服務周到,可惜缺少最重要的眼力價。

  左曉霞微笑道:“跟這位先生一樣吧。你先去吧。”

  女服務員這才退了出去。

  李毅拿著信,又看了一遍,的確看不出是誰的字跡,便把漣水縣的事情說了,從謝利民和符巧巧給他打電話開始,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左曉霞聽得很仔細,完了笑道:“我也不相信你會貪那點錢。”

  “那這封信,你怎么處理?”李毅把信遞了回去。

  “兩個辦法,一個是毀了它,迄今為止,還只有我們兩個看過它,一把火燒了,自然神不知鬼不覺。”左曉霞不接信,看了李毅一眼,說道:“另外一個,就是交上去。”

  李毅思索道:“如果交上去,會有什么結果?”

  “也許置之不理,畢竟每天接到的匿名舉報信很多,紀委會進行篩選,以為毫無根據的就不會立案調查。另一種可能,不用我說了吧?”

  “那就交上去吧!清者自清。”李毅淡然地道。

  左曉霞這才點頭,收起那封信,笑道:“你啊,也不知道注意影響,開著那么好的車,到處招搖。”

  “還不是要趕你的約會嘛!”李毅笑道:“再說了,這車是我自己賺來的,工作之前就有了。沒人會拿這個說事吧?”

  左曉霞聽他說到約會兩字,有些臉紅。

  “我聽說紀委要調查某人,都是先叫他來喝茶。想不到,我李毅也有這一天!”李毅自嘲的笑了笑。

  “你在漣水的事,我也聽說了。同事們都夸你辦得好呢!”左曉霞笑瞇瞇的說。

  “嘿嘿,年輕氣盛,見不得黑暗面。”李毅笑道:“我這性格,不太適合在官場打滾啊!遲早要吃大虧,你可千萬別學我。”

  “你知道還這么沖動?”

  “管不住自己啊!”李毅道:“眼里只能容得下美好的事物。”說完就深深的看著左曉霞。

  “你看我干嘛?我又不是美好的事物。”左曉霞微微低頭。

  服務員上了茶,施施然離開。

  “我在想,你為什么要冒著這么大的危險,來通知我?”李毅微微一笑。

  左曉霞揚了揚手中的信:“你說為什么?我不想世間又少一個熱血青年而已!”

  忽然一只大手橫伸過來,把那封信奪了去。

  李毅和左曉霞相顧大驚,及看清來人之后,又驚又怒。

  來的不是別人,居然是陸俊。

  “陸俊!你跟蹤我?”左曉霞臉上泛起紅暈,有些急火攻心:“拿來,不問而取是為賊!”

  陸俊已經打開信封,匆匆瀏覽一遍,冷笑道:“我還以為你們交換情書呢,原來是在通風報信,利用職務之便,做這種見不得人的事!”

  李毅道:“你什么意思?左曉霞同志今天找我來了解情況的,關你什么事?”

  “唔,是嗎?”陸俊輕輕的將那封信放在桌面,嘴角含笑地道:“我也是紀委的,我也坐下來聽聽吧,可以嗎?”

  “陸俊,你無不無聊?”左曉霞一把抄起信,起身對李毅道:“李科長,我們再聯絡吧!”

  “李科長?”陸俊雙眉一緊:“李毅什么時候成科長了?”

  左曉霞抓到他的痛腳了,冷笑道:“人家早就是副科長了!哪像有些人,成天說得比天還厲害,混了這么久,還不就是一個小干事!”說完,轉身離開,留下一臉陰沉的陸俊,臉色陰晴變化不定。

  李毅嘿嘿一笑,起身對左曉霞道:“一起走!”

  陸俊握緊了拳頭,很想沖上前,打李毅一頓,但他強忍住沒動,看著他倆有說有笑的下了樓梯,陸俊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透過窗口,可以看到下面,李毅正和左曉霞握手告別,然后上了一輛奧迪車開走。

  “哼,李毅,敢搶我的女人,別怪我心狠手辣!”

  李毅繼續他的工作,連著兩天,風平浪靜,匿名信事件,仿佛泥牛入海,沒有了動靜。

  這天,李毅遲了幾分鐘才到辦公室,昨晚,他熬了半夜,終于將水利安全隱患調查報告寫完。

  好在機關部門管理很松,李毅身為副科長,偶爾的遲到早退,根本無人過問。

  偏偏這天,他剛到辦公室,歐陽謹萱就過來通知他:“剛才宋主任過來找你,叫你來了后馬上去他辦公室。”

  李毅嗯了一聲,夾起文件袋就走。

  歐陽謹萱道:“你小心些,我看宋主任的臉色不太好看。”

  李毅回頭一笑,來到宋文明的辦公室外,敲了敲門。待宋文明說了一聲“進來”后,他才推門進去。

  “李毅!你來得正好,我有事找你。”宋文明不待李毅說話,就指著他道:“你過來,看看這個。”

  李毅走過去,看了看桌上的那封信,笑道:“不用看了,我知道。”

  “你知道?”宋文明生氣地道:“你知道還這般無所謂?你知不知道,現在我們每個主任的辦公桌上都放著這樣的信呢!”

  “宋主任,漣水縣的水利局辦公室主任符巧巧,的確送過我幾條香煙,這一點,我不用否認。”

  “問題是幾條香煙的事嗎?”

  “其中三條煙,里面卷的是錢。一條煙一萬,三條煙是三萬。”李毅平靜地道。

  “三萬哪!夠十年工資哪!你就不害臊?”宋文明一副狠鐵不成鋼的氣急敗壞。

  “宋主任,這三萬塊錢,我第一時間就交給了辦公廳紀檢監察辦公室,并開具了收據和證明。”李毅從口袋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字條遞給宋文明看。

  宋文明像研究古董似的仔細研究了半天,臉色慢慢好轉:“李毅,你是我們水督辦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可不希望你出什么意外啊!”

  李毅淡淡笑道:“請宋主任放心,我自有分寸!”

  宋文明笑道:“這就好辦了,我去跟他們解釋一下就行。這兩個東西你拿回去收好了,到時紀委要是來人找你,你好好跟人家說。”

  李毅皺眉道:“紀委?我們辦公廳不是有紀檢嗎?還用得著他們紀委來調查?”

  宋文明笑道:“只要是省內的干部,他們就有權調查!你放心,有了這個證明,他們也無話可說。對了,李毅,你是不是得罪了省紀委的什么人?”

  “沒有。”李毅腦海里浮起陸俊那陰沉的笑臉:“宋主任,我有工作向你匯報。”

  “唔,下午再說吧,辦公廳今天上午有會,我必須去參加。”宋文明道:“你先回去吧。”

  李毅只得折了回來,剛坐下不久,就有幾個人走進辦公室,領頭之人對李毅亮了亮證件:“我是省紀律檢查委員會的萬垣,李毅同志,請跟我們走一趟。”

  李毅安坐不動:“對不起,能說明白是什么事嗎?”

  “有人舉報你受賄。”萬垣面無表情,仿佛李毅欠了他幾十萬沒還。

  “這個問題,我已經向我的領導和辦公廳紀檢說清楚了情況,你們是不是先去了解一下事實?”李毅平靜地看著他,絲毫沒有慌亂。

  省紀委的人顯然沒料到,這個小年輕居然如此穩重和老練,互相望了望。

  萬垣道:“李毅同志,我們省紀委已經受理了你的案子,你必須跟我們回去交待問題。”

  李毅皺眉道:“問題是我沒有問題,有什么好交待的?”

  歐陽謹萱等人不敢圍過來,遠遠的看著。

  馬海濤悄聲道:“怎么回事?紀委的人啊!李科長犯什么事了?”

  歐陽謹萱白了他一眼:“胡說!你才犯事哩!我去喊主任來!”

  馬海濤笑道:“今天處級干部以上會議,主任們都不在。”

  歐陽謹萱急道:“那也必須喊人來,不然,李科長非被他們帶走不可!”

  馬海濤道:“那你去吧,辦公廳小會議室。記住,千萬別喊王主任,只喊宋主任來!”

  歐陽謹萱應了一聲道:“你們幫著點,我去去就來!”

  萬垣語氣硬扎起來:“李毅同志,如果你再不合作,我們就采助強制措施。”

  李毅拿出收據和證明,遞給萬垣看:“這是辦公廳紀檢給我開的證明,你看看吧!”

  萬垣接過去看了看,說道:“既然如此,你跟我們回去,說清楚就行。對待沒有問題的同志,我們向來不會為難。”

  “是嗎?”李毅嘿嘿一笑,進了紀委的大門,不脫層皮能活著出來的,只怕是少數!何況,這是有人著意要整他呢!

  “李毅同志,請吧!”

  “請回去陸俊,別仗著有個好老子,就想胡作非為,我李毅不吃這一套!”李毅冷冷地笑著,說出了令萬垣有些心虛的事實。

  “喂,你怎么說話呢?我們是代表組織找你談話,你心里沒鬼,你為什么不敢去?”另一個西裝男子忍耐不住,越過萬垣指著李毅說道。

  李毅道:“該說我都說了,該給你們看的,也給你們看了,不知道你們還有什么不清楚的?”

  “清楚不清楚,你都必須跟我們回去,這是程序!”

  “對不起,我現在工作很忙,走不開。”

  “帶走!”萬垣揮了揮手。

  “喂喂喂!”馬海濤一見對方要動手,馬上過來打圓場:“各位有話好說,千萬別動粗,大家都是文明人嘛!”

  “紀委辦案,閑人靠邊!”萬垣冷冷的看了馬海濤一眼,馬海濤嘿嘿笑道:“就算是紀委的同志,不也是同志嘛?又不是搞斗爭,有話好好說。”一邊向范絲雨使了個眼色,嘴角向隔壁呶了呶。

  范絲雨會意,跑過去把邵國平喊了來。

  邵國平很快就過來了,同萬垣等人交涉。

  邵國平道:“萬垣同志,我想你們一定搞錯了。漣水縣西山水庫一案,還是李毅同志親自捅破的,你說說看,如果他真有問題,會傻到打自己臉,捅自己的傷口?你們紀委就是這么對待自己的同志?”

  萬垣猶豫了一會,旁邊那西裝男悄聲道:“萬科長,千萬別被這小子的妖言蠱惑了。”

  萬垣點頭道:“帶走!”

  兩個紀委的干事一左一右靠攏李毅,來抓李毅的胳膊。

  一股悲憤涌上李毅心頭,他驀地雙手一抖:“你們憑什么抓人?你們有什么證據嗎?”

  萬垣不看李毅,只是揮手,催促手下快點。

  “住手!”門口傳來宋文明的一聲斷喝。

  “你們這是干什么?當我們省府辦公廳是什么地方?”宋文明快步走過來,歐陽謹萱跟在他身后。

  萬垣只是一個小小的紀檢科長,見到宋文明官威凜然,氣勢先就弱了幾分,硬著頭皮說了來意。

  宋文明冷笑道:“好個紀委辦案!請問你們有上級的手續嗎?李毅同志的問題,我已經向辦公廳紀檢核實,三萬塊錢確實交到了紀檢部門!請問你們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你知道我剛才在做什么嗎?在開會,省委省政府領導對漣水縣水庫一案的結果十分滿意,正要表彰各位功臣呢!你們知道最大的功臣是誰嗎?就是我們的李毅同志!”

  萬垣等人被宋文明抬出來的省領導鎮住了,都停了手不敢亂來。

  宋文明吼道:“還不走?要不要我給你們領導打電話,叫他來帶你們回去?”

  萬垣揮揮手,幾個人一言不發的走了。

  李毅對宋文明道:“麻煩宋主任了!”

  宋文明微微一笑:“沒事就好!都回去工作!李毅,你跟我來一下。”

  李毅跟著宋文明到了他的辦公室,宋文明關上門,說道:“我還要趕回去開會,長話短說,我提醒你一點,上頭有人對你很不滿,你要小心些,最近行事盡量低調。”說完拍了拍李毅的肩膀。

  李毅嗯了一聲,沒有多問。他想到邵國平曾跟他說過的話,省委副書記曹永泰,是朱彥平的后臺。李毅現在把朱彥平搞下了臺,自然就要得罪曹書記。宋文明所說的上頭,多半就是指這個曹書記了。

  他對宋文明還是很感激的,今天不但從會場跑出來幫他,還善意的點醒了他。

  由此,他又想到了水督辦那個胖胖的主任王世釗,這家伙,當初給李毅這案子時,就沒安什么好心,今天若不是宋主任幫忙兜著,他李毅就糗大了。

  舉報風波告一段落。

  這天,李毅將自己的報告給邵國平看了,邵國平看了后,沉吟道:“李毅,這報告雖然真實,寫得也很好,可是,你有沒有覺得,這太過激進了?尤其是你提到了香江的堤壩問題,指出了其中能可存在的豆腐渣工程,這可是得罪人不討好的!報告一拋出來,只怕會引起很多的反對意見,能不能通過,也是個未知數。”

  李毅道:“發現問題并解決問題,這正是成立水督辦的初衷。邵科長,如果你也同志這份報告,就請簽個字,如果你怕擔干系,那就由我一個人呈遞上去。你心里有數就行。”

  邵國平抓了抓頭,有些左右為難,思慮了半晌,還是摸起筆,在后面簽上自己的大名:“李毅啊,自從跟你同事以來,我就越變越瘋狂了!這樣下去,我頭上的烏紗帽,總有一天保不住!”

  李毅嘿嘿一笑:“這說明邵科長明是非!重情義!我們一起向王主任和宋主任去做個匯報吧!”

  李毅的報告在水督辦一路綠燈,幾個上級領導都簽了字,加了批復。

  水督辦雖然隸屬辦公廳分管,卻是直接對常務副省長陸致邦負責。主任王世釗第一時間將李毅寫的報告送到了陸致邦的辦公室。

  陸致邦看都沒看,答道:“放那吧,我會抽空看的。”

  王世釗道:“陸省長,這個報告可不簡單哪!”

  陸致邦犀利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你回去吧,對屬下盯緊點,像漣水那樣的事情,絕不容許再有第二次!”

  王世釗心里打了一下鼓,暗道陸省長好厲害的眼神,自己那點小九九,看來是瞞不過他,當下恭敬的告辭。

  陸致邦等他走了,這才拿過報告來,翻看了兩頁,又合上。他心里想的,倒不是這個報告可行不可行,以及執行不執行對南方省水利工作的影響。此刻,他想的是南方省的局面。溫玉溪調任南方省委書記,壓住了原本有希望上位的唐春強和曹永泰。

  唐曹二人,分屬不同派系,兩人明爭明斗,由來已久,溫玉溪上任之前,兩人為了這個省委書記的位置,各使手段,較勁比力。按慣例而言,書記的位置一般都由省長接任,唐春強的勝算明顯要比曹永泰高。

  這么一來,曹永泰除了要跟唐春強爭書記大位,還要跟陸致邦爭奪省長大位。退一萬步說,如果唐春強當了省委一號,但那個省府一號,他是志在必得。而這個省府一號的最大競爭者,就是常務副省長陸致邦!

  溫唐曹陸,南方省的四大頭腦,明里和睦一團,暗地里卻是各懷心機。

  四人分屬不同派系,上層各有背景,各有支援,最后鹿死誰手,結局殊難預料。

  王世釗是唐春強的人,這一點陸致邦當然清楚,他暗里地耍的那點小把戲,也逃不過他的法眼。王世釗利用李毅的熱血與沖動,擺了曹永泰一道。他一計成功,就把曹永泰辛辛苦苦在西州布下的棋子一刀全部砍翻,攪了曹永泰的局。

  曹永泰為此大為光火,但事實證據俱在,他也無話可說。近兩次的省委常委會,曹永泰幾次針對水督辦發難,稱這個部門除了找碴,沒干什么實事,白養一幫子閑人,不如早日解散。

  然而,這場沒有哨煙的戰爭,最后的勝利者,既不是曹永泰,也不是唐春強,而是溫玉溪!

  溫玉海趁此良機,布局西州,對西州人事進行了大換血,安排了幾員得力干將任職重要領導崗位。

  好棋啊!

  陸致邦摸著刮得溜青的下巴,感嘆溫老大的好手段!李毅這個人,一直跟溫玉溪有著割不斷的聯系,就連水督辦,也是在溫玉溪的授意下,由李毅出面辦成。

  現在看來,李毅是一顆棋,曹永泰是一顆棋,王世釗是一顆棋,我陸致邦也成了一顆棋,下棋之人,卻是溫玉溪!這一局,布置得絕妙啊!

  想到妙處,陸致邦輕輕的拍了拍巴掌!為溫玉溪的老謀深算!

  他起身走到窗口,看向省委大院方向,那個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溫書記,此刻大概正關起門來哈哈大笑吧?

  此刻的溫玉溪,正站在辦公室里,專注的看著墻壁上的一幅放大至整個墻面的南方省地圖。在這上面,具體到每個鄉鎮,都有標注。

  他的目光,游移不定,再次聚焦在西州市那一塊。

  西州市是南方省經濟最落后的地級市之一,要發展省域經濟,西州市首當其沖。

  溫玉溪伸出右手食指,重重的在西州市點了點,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要打開經濟建設的大幕,就從這里開始!要而從這里開始,那么這塊地盤就必須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篤篤的敲門聲打斷了溫玉溪的思緒,他低聲叫了一聲:“進來!”

  黃書琪走了進來,輕聲問道:“溫書記,西州市委書記馬紅旗來了,是不是現在就安排進來?”

  溫玉溪道:“叫他在外面等著吧!”

  黃書琪應了一聲就走了出去。

  溫玉溪再次將目光投注在地圖上,繼續剛才的思索。想了一陣,坐回辦公椅,拿出文件紙來,在上面龍飛鳳舞的寫起來。

  兩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馬紅旗坐在秘書室里,時不時的看看掛鐘。他是一名老黨員干部,溫玉溪此舉,他當然明白其中的含義,他也一樣的對下屬使用過這招。有時,他使的招數比溫玉溪更殘酷。

  有一次,西州市下轄的和田縣煤礦出了安全事故,馬紅旗親自到了現場,他叫來當地的縣委書記和縣長,叫他們坐吊籃下井查看,卻吩咐上面的人,三個小時不準拉上來。他的用意,就是要讓這些人明白,一個大活人困在井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時,是怎樣一種感覺!看你們以后還拿不拿安全生產當回事!

  從那以后,和田縣的煤礦安全事故率降到了全省最低。

  現在,溫玉溪故意冷落他,也存著相同的用心吧,只是意義不同罷了。

  里面終于傳來溫玉溪的咳嗽聲,黃書琪笑道:“馬書記,請進去吧。”

  馬紅旗搓紅了雙手,在有些僵冷的臉上用力干洗了洗,抖擻了精神,推門進去。

  “溫書記,您好!”

  “坐吧。”

  “不敢坐。溫書記,我這次來,是來負荊請罪的。”

  “哦?”

  “漣水縣西山水庫一案,我負有不可推缷的領導責任!”

  “嗯。你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還算不錯。紅旗啊,過去的事情就算了,人總要向前看嘛!”溫玉溪點燃一支煙,悠閑的抽著。

  “是的,溫書記,我向你保證,西州市再也不會出現類似情況!”馬紅旗站在辦公桌那邊,拍著胸脯說。

  “關于西州的經濟發展,你有什么想法?”

  “溫書記,我準備組織一個考察團,到沿海城市去取經,學習人家先進的經驗和開放的思維,再因地制宜的發展西州經濟。西州是農業大市,我們必須立足農業經濟的發展,加速工業經濟的增長……”馬紅旗來之前做了一番準備工作,說起來頭頭是道。

  “不錯。紅旗啊,我給你定個目標,兩年之內,讓西州的經濟趕超兄弟市,擠進全省前八!”

  “沒問題!”馬紅旗硬著頭皮應承下來。此時此刻,他有選擇嗎?

  省城的夜晚燈火輝煌,從紅花機場起飛的一架飛機低空飛過,閃爍的紅燈在夜空中發出幽冷的光芒。

  從溫玉溪坐的位置看過去,正好可以看到窗外的景致。隨著這架飛機消失在夜幕里,溫玉溪的思緒也想到了飛機上。兒子溫可嘉大學畢業了,女兒溫可妮也想老爸了,老婆陳慧決定帶著一雙兒女從京城來南方省跟著他。此刻,他們正在飛機上吧,離紅花機場不會太遠了!

  一聲咳嗽把溫玉溪的思緒拉了回來。

  咳嗽聲是省委黨群副書記曹永泰發出來的。

  省委常委會已經進行兩個多小時,該議的議題差不多都議完了,只剩下兩項人事任免尚未議決。

  橢圓形的會議桌旁邊,坐著南方省委的十三位常委。

  南方省的勢力,錯綜復雜,中央的幾大派系,在南方省都有根基。勢力的繁雜,導致了事情的難辦,每一項事情的通過和重要人事的任命,都要斗個戰火紛飛。

  今天的人事任命就是如此,只要涉及到彼此的利益,就要爭論個兩三次。

  “人事任命的事姑且放放吧!”溫玉溪有些無奈的說道:“大家還有什么事?沒事的話就先到這里吧。”

  “我這里有個報告,趁著這個機會,同志們是不是也議一議?”常務副省長陸致邦拿出文件,笑道:“這是水督辦交上來的水利安全調查報告,請會議秘書每人發一份,同志們先看看吧。”

  溫玉溪聽說是水督辦的報告,精神一振道:“拿給我看看。”

  會議秘書拿了文件,第一份就發給溫玉溪。

  溫玉溪打開,一目十行的看下去。

  其它常委們有的打起了哈欠,接到文件,象征性的翻了翻。這種事不關己的事情,他們并沒有多大興趣。只有少數幾個常委認真的看著。

  溫玉溪卻是越看越驚。他每天都會抽時間閱讀,養成了良好的閱讀習慣,看書也好,看文件也罷,都能做到一目十行,且能記住個大概,并分析出其中的結論。

  這項本事幫了他的大忙,會議上很多報告和文件都是臨時加進來的,往往其它常委還在認真研究的時候,他已經得出結論了。

  “水利工程,是國民生存之基本!我省的堤防水壩,居然爛到了這種程度!在座各位,有什么要說的嗎?”溫玉溪看到最后一頁,上面寫著李毅的名字,他緩緩合上文件,頭也不抬地說道。

  常委們都沒有急于發表意見。

  曹永泰輕輕一笑道:“這種報告,能有幾分真實?這個報告的撰稿人,我也聽說過,前段時間,不是卷入了一樁受賄案當中嗎?這樣的人做出來的報告,我覺得根本就沒有討論的必要!”

  這話說得很陰險,雖然沒有明著指責李毅,但李毅的名字就寫在報告后面,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很多不認識李毅的常委,便有一種先入為主的觀念,以為這個李毅真的是個貪官。

  溫玉溪當然明白曹永泰為何如此,濃濃的雙眉微微一皺道:“李毅這孩子,我很了解,當初成立水督辦,就是他向我提的建議。我以為,這份報告很好,講了事實,擺了數據,讓人一目了然!還提了十條整改措施,每條都是可行之策。”

  常委們都注意到,溫玉溪談到李毅時,用的不是普通的“同志”這個稱呼,而是“孩子”!個中意味,頗為耐人尋味。

  曹永泰這只老狐貍,撇開報告不談,只抓李毅的缺點,笑道:“年輕人嘛,難于流于表面文章,報告再好,也只是紙上談兵!他哪里清楚我省的實際情況?他以為四下里跑跑就了解了情況?還有一點啊,年輕人都有一個毛病,那就是受不了誘惑!我聽紀委的人說了,那個給他行賄的人,還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當然了,年輕人受不了這種美女加金錢的誘惑,也是正常的,在座各位,哪個不曾年輕過?哈哈!”語氣中帶著一種戲謔的輕笑。

  幾個常委附合著干笑了幾聲。

  溫玉溪正了正身子,沉聲道:“漣水縣的事情,原委我一清二楚!李毅的事情我也都聽說了。據我所知,李毅當天就把贓款交到了紀檢,并開具了證明和收據!在這里,我要批評我們的某些同志,聽風就是雨,唯恐天下不亂,憑著一封匿名信,也不同人家領導溝通,不問青紅皂白,跑過去就抓人!這對我們踏實做事的同志來說,是一種莫大的污辱!”

  曹永泰顯然沒想到,溫玉溪居然對此事了解得這般通透,暗自有些心驚,心想老溫是不是憋著心眼盯著我呢?當下默不做聲。

  溫玉溪道:“既然說到了這里,我們就議議吧,大家都仔細看看這份報告。真實性是勿庸置疑的,大家就看看它的可行性吧!”

  陸致邦聽了半天,終于明白,溫玉溪是力挺李毅的!他也很好奇,日理萬機的溫玉溪,怎么會對一個小人物這么上心?大家都沒有發表意見,他作為主管領導,有必要先表個態。

  “我覺得吧,這報告大體上是不錯的,不過呢,也有些言過其實,甚至有些夸大其詞,有嘩眾取寵的嫌疑。就拿安南地區的長江堤防來說吧,報告中指出,安南地區的防洪大堤,十之不達標準,這怎么可能呢?省里前年才撥的專項款子,安南地區對全線防洪大堤進行了整體大修!不可能剛維修完畢的大堤,馬上就成危險工程了吧?”

  陸致邦說得有理有據,幾個常委緩緩點頭。

  陸致邦見有人附合,臉上洋溢起笑容:“當然了,水利工程嘛,多投入總沒得錯,問題是我們省財政只有那么大一塊蛋糕,水利方面多切了一點去,其它方面怎么辦?農業不搞了?工業不發展了?工商業不管了?基礎建設不搞了?”

  唐春強一直沉默不言,此時接話道:“我同意陸致邦同志的意見。每年的各項專款,都是定好調子了的,每一分錢,都有這分錢的用途,我們總不能顧此失彼吧?縱觀近年來我省水利安全情況,除了偶爾的洪水,并沒有發生特大災害。農業生產一直穩中有升。這就充分表明,我省的水利工作,抓得很實在!我個人以為,沒必要在這上面增加太大投入。”

  陸致邦的觀點得到了唐春強的贊同,心里涌上一股甜蜜,向唐春強看了過去,唐春強微微向他點頭。

  陸致邦心想,唐省長這是有意拉攏我?身為常務副省長,他跟唐春強這個省府一把手本就走得極近,只是并沒有政治站隊。難道唐春強有意拉他入伙?如果能得到唐系這個強援,將來轉正的機會無疑會大上許多。

  陸致邦也是個老于謀算的人,當下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溫玉溪什么也沒有說,一邊倒的情勢充分說明了一切!此刻,他就算再堅持下去,甚到用民主表決,后果只怕更加不堪設想,弄不好這個報告就要胎死在今晚的常委會上!

  他收拾起東西,淡淡地道:“今天就到這吧,散會!”說完,起身第一個離開。

  李毅的報告雖然沒被否決,但也沒通過,就這樣被束之高閣,如果沒有恰當的時機,那么,這份報告只怕再也沒有重見天日的機會。

  這樣的報告,每年都有很多。并不是每份正確的報告都能得到重視,每年匯總到省委高層的各項研究報告,能堆成一座小山,但其中真正得到執行的,只怕是鳳毛麟角。

  雖然如此,政府下面很多的調研科室還在樂此不疲的進行著各項調查研究。那些或認真或敷衍的調研科員們,花著不菲的調研經費,喝著高度白酒,行走在南方省的山山水水之間。

  都說校園里的消息傳得特別快,其實機關里的消息傳得更快,第二天,當溫玉溪在家里享受天倫之樂的同時,常委會議上的消息就傳遍了省府機關。

  常委會上發生的事情很多,李毅的報告被否決,只是其中一個不太引人注目的小插曲罷了。不關心這種小事的機關干部們,對此事自然不會太過關注。但水督辦里面卻是鬧開了鍋,李毅的這份報告雖然由李毅撰寫,卻是水督辦全體同仁集體努力的結晶。大家辛苦了幾個月,結果得不到應有的重視,這種打擊無疑是很大的,連著幾天,同事們上班時都是有氣無力,工作起來也不帶勁,用馬海濤的話說,就是“反正干與不干一個樣,干多干少一個樣”,沒必要累著自己。

  邵國平找到王世釗,說了下面同事的反應,希望王主任再爭取一下,好歹給個安慰獎什么的。

  王世釗道:“邵科長,你也是老督辦了,每年被否決的報告,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每個報告都能發個安慰獎?再者說了,什么叫安慰獎?每人獎一百塊錢?還是提出來的十條水利安全隱患防范措施,實施其中一條?”

  邵國平聽著這種諷刺話,心里很不是滋味,卻也無可奈何。

  王世釗板著臉孔道:“我早就說過了,我們機關干部,不能一味的埋頭做事,那是要不得的!你們就是不聽我的,一味的蠻干,結果怎么樣?白忙活了吧!”

  邵國平有些失落地回到辦公室,剛坐了一會,李毅就走了進來。

  李毅一進來,就虎著臉坐在邵國平對面,一言不發。

  邵國平剛剛受了氣,現在反過來又要安慰李毅:“一次兩次被否決,不算什么大事。證明我們的工作還有不到位的地方。下回我們再努把力就行!”

  李毅嘆道:“邵科,怎么要做點實事,就那么難呢!”

  邵國平見他肯開口,就知道他想通了,呵呵笑道:“領導也有領導的難處,一省之地,那么大的攤子,到處要用錢呢。我們報告中提出的十條措施,哪條不是花大錢的?領導們總要多考慮考慮,多合計合計吧?”

  李毅道:“邵科長,我沒事了。你忙吧。”

  李毅回到辦公室,想了想,一個電話打給了顧衡。

  “你小子還記得我這把老骨頭啊?”顧衡爽朗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來。

  “顧廳長,我這不是忙嗎?這不,剛一忙完就想著去看你了,你老現在有空吧?我去找你下下棋。”李毅笑道。

  “滾過來吧!”顧衡一口知道你小子心思的語氣。

  李毅來到參事室,跟遇到的熟人熱情的打著招呼。

  老參事樊堯拍拍李毅的肩膀,溫和地道:“年輕人嘛,受點小小的挫折,不用氣餒,就當是磨練嘛!”

  李毅受教的點點頭,問了他的身體情況。

  來到顧衡辦公室,李毅笑道:“顧廳長,精神大好啊,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

  顧衡笑道:“臭小子,春風得意時,就不見你回來,一遇到難題就想到我這個老頭子了!”

  李毅有些慚愧地道:“這陣子真的很忙,連回家看老好的時間都沒有呢。”

  顧衡道:“知道你忙,可是,你再忙,也要回來走走吧?你可別忘了,你跟參事室的聘約,可是五年期的,不管這五年你身居何職,你同時還是我們參事室的參事!”

  李毅道:“這么說來,我這還算是回家啰?呵呵,既然這樣,顧廳長,我的事也就是你的事,你就伸伸援手,幫我想想辦法吧!這是我們水督辦的報告,請顧廳長斧正。”

  顧衡仔細的看了一遍,說道:“水利工程的安全工作,歷來是個大難題。你這篇報告,總體來說,是符合歷史唯物主義發展觀的。”

  李毅點點頭,說道:“顧廳長,三江市的水庫事件,你也是親身經歷過的,相信你對水利安全也有著自己的看法和見解,這可是百年大計,關系著人民生命和財產的大事,馬虎不得,也拖不得!領導們可以等,可以討論,但是水堤和大壩卻等不起,也討論不起!這事必須盡快,就算今年通過議案,明年撥款,再加上整修時間,也要等到后年甚到大后年才能完工,兩三年下來,誰知道那時會發生什么不可抗逆的大洪水?”

  顧衡沉吟著,沒有說話。

  李毅繼續道:“這還只是我們一省情況,全國各省的水利工程安全情況,應該是差不多的,要進行全國范圍內的大修繕,這項工作還很漫長啊!”

  顧衡老懷寬慰的點點頭,這孩子,心懷天下啊!

  顧衡笑道:“下周跟我去趟京城,開個會議。”

  “我跟您去京城開會?”李毅笑道:“顧廳長,你沒搞錯吧?”

  “怎么?不愿意?”

  “哦,對了,你剛才說了,我還是參事。”李毅笑道:“這么說來,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這幾天你準備準備吧。”

  “什么樣的會議?也好有個心里準備。”

  “國務院總理特聘參事座談會。我是國務院總理的特聘參事,來南方省,只是受一位老友所托,前來任職一年半載。”

  李毅輕輕呀了一聲,總理座談會啊!

  前世今生,他也沒見過這么大的官!中央那些個大佬,對李毅而言,無異于珠穆朗瑪般的存在,高高在上,高山仰止。

  “不用緊張,到時你暢所欲言就行了。總理很溫和的。”顧衡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

  “我回去準備準備!”李毅嘿嘿一笑,一個再溫和的總理,那也是一個大國的總理啊!幾十年積聚下來的官威,人家不用開口,往那一站,那氣場能壓制住多少大人物?

  “我倒覺得,你干脆請幾天假,回去陪陪你的母親,放松一下。這幾個月,你也辛苦了。事業固然重要,但人倫親情,更不可廢弛。”顧衡話里有話的點醒他。

  李毅笑道:“那也好。謝謝顧廳長。”

  “又廳長廳長的叫,太正式了,就學別人的,叫我顧老,或者叫我老顧吧!”

  “那恭敬不如從命,我就稱呼您一聲顧老吧!”

  “來,事情談完了,陪我殺一盤吧!最近我研究了很多棋譜,我就不信我擺不平你這臭小子。”顧衡說著,從辦公桌里拿出棋盤來擺在桌子上。

  “顧老,說句您老不愛聽的話,這下棋嘛,三分講勤奮,七分講天賦,強求不得的!”李毅笑著拿了白棋道:“顧老,你執黑先行罷,要不要我讓你一子啊?”

  “小猴孫,看把你能的!今天我不把你殺得滿地找牙,我這幾十年就白活了!”顧衡被李毅氣得直吹胡子瞪眼,拿起黑子,啪的落子在棋盤的天元上。

  “那好,顧老,先說好了,棋盤上無父子君臣,我要是贏了,你可不許罵人。更不許耍賴!”李毅呵呵一笑,落子在面前的星位上。

  “喲,我幾時耍賴過?夸你兩句你還喘上了!”

  兩人你來我往,下得不亦樂乎。

  飛機平穩地在高空飛翔,外面湛藍的天空一碧如洗。

  顧衡閉上眼睛睡著了。

  李毅百無聊賴的翻看著一本雜志。

  一個甜美的聲音在機艙內響起。李毅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抬頭望去,卻見一個高挑美麗的空姐,正跟李毅前排的一個乘客說話。

  空姐微彎著身子,修長的腿筆直的展露在李毅眼前,與細小腰肢極不相稱的飽滿胸脯,垂在李毅眼前,雖然只看見一個側面,顯得更加挺翹。

  李毅上下打量著這個美女傲人的身姿,聽到那男的說道:“小姐,這是我的名片。敝人潘世杰,是京城華泰集團的經理,很希望能和小姐交個朋友,下飛機后,我請你喝杯咖啡吧!”

  空姐禮貌地道:“潘先生,對不起,我現在正在工作,工作以外的事情,請下飛機以后再聊,好嗎?謝謝您的合作。”

  潘世杰見空姐要走,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將名片塞進她的手心:“小姐,我可不是什么壞人哦!你看看我的名片就知道啦。我們華泰集團下面,有個全資影視公司,正在籌拍一部電影,我這次去南方省,就是為這部電影挑選女主角去的。雖然挑了三四個人做備選,但沒有一個是我滿意的,我倒覺得,你的條件十分吻合,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

  空姐抽出手,卻停住了腳步,潘世杰的話顯然很具誘惑力,她認真看了看手中的名片,有些不確信的打量著潘世杰。

  潘世杰見空姐意動了,就打開隨身背包,從里面拿出一疊電影前期宣傳資料來,遞給她看:“小姐,你看看,這就是我們準備投拍的電影。”

  李毅看到資料上電影的名字叫《海的那邊》,看來是部文藝愛情片。后世里根本沒聽說過這部電影的名字,可以確定的說,就算不是騙子,這電影拍出來后,八成也是個三流四流的水平,不會在浩如煙海的影視劇長廊中留下一抹剪影。

  空姐看到這么多的材料,有些意動。

  潘世杰笑瞇瞇的拿出一疊名單來:“你看看,這是我們在南方省海選時的報名人數,多得能排到京城去了!我們也只選出來四個人!真正的萬里挑一!”

  空姐原本高傲的像個公主,此刻竟然有些自卑起來:“對不起,我可能不太適合……我條件很一般,我沒受過專業的教育和訓練。”

  “演戲而已,不會沒關系,有導演教你嘛!只要你愿意,我現在就可以幫你報個名,到京城后,我喊導演出來,一起喝個酒,只要導演看中了你,女主角非你莫屬!”

  “這個,你們海報上不說寫著,女主角是一個舞者嗎?我可不會跳舞。”

  “不會跳沒關系,可以學嘛!真正上戲的舞蹈,不會超過兩段!瞧你這么好的身材,隨便模仿個什么都是舞蹈啊!就算是彎彎腰,伸伸腿,都是別有風情啊!”

  “這個,我考慮考慮。”空姐還沒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暈頭腦。

  “哎,小姐,別急著走啊,我給你填個表。你叫啥子名字?”潘世杰又拉住了空姐柔軟的小手。

  空姐沒辦法,只得說道:“我叫鐘秀。”

  “鐘秀!這名字好聽啊,鐘靈秀氣,嘖嘖,這名字取得絕了,是你爸給起的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

  李毅搖搖頭,一般人的名字都是老爸起的,這還用問人家?

  “呵呵,猜的,我覺得你爸特能生人,生出你這般美麗可愛的女孩來!他老人家現在特享福吧?”

  “沒,他就一老實巴交的工人。”

  “所以說啊,你一定要參演我們這部電影,一炮而紅啊,你懂不懂什么叫一炮而紅?只要你主演我們這部電影,你肯定火,你一出了名,金錢滾滾而來,你爸還用得著工作嗎?你可以在京城買一幢大大的別墅,把父母親人都接過來,好好報答他們的養育大恩!”

  聽到這里,李毅覺得,這個潘世杰不像一個人事部的總理,而是活脫脫一個人販子!這樣侃下去,這空姐非被他侃到床上去,進而“一炮而紅”不可!

  鐘秀果然有些發暈,把自己的身份證號碼住址什么的一股腦兒全告訴潘世杰。

  潘世杰樂呵呵的做了記錄,這才滿意的拍拍空姐的胳膊:“好啦,你先去忙,飛機一到京城,我們就約導演出來吃個飯,你放心,導演跟我是鐵桿,只要我開了口,他九成會依我!”

  鐘秀被忽悠得太厲害,馬上就說起感激的話來:“謝謝潘總的照顧!”

  李毅心想,此人八成是個騙子,就算不是,也是個大色狼,這空姐這回只怕要狼入虎口,難以幸免。

  鐘秀轉過身,面對著李毅,兩人都怔住了。

  這不是那個誰的馬子嗎?李毅敲了敲額頭,想了起來,康平的馬子!那天在南方汽車城,跟她打過照面,后來康平被李毅一個完美的漂移害得撞了車,之后就再沒有見過。

  “你是李先生?”鐘秀有些驚喜地喊了一聲,隨即放低聲音道:“你還記得我嗎?我們見過面的。”

  “康平的馬子?”李毅笑道:“可是,你不是應該恨我嗎?康平撞車的事情,你應該清楚原委吧?”

  鐘秀展露出一口細白的牙齒,笑得更甜了:“我還要謝謝你呢!那家伙纏得我要死,我怎么也擺脫不了。那天他要開車去陰你,我就說過他。你這么一撞他,他反倒老實了,最近很少來找我了。”

  “是嗎?聽說他傷得不輕,不知道出院了沒有?”李毅呵呵一笑,意外收獲啊!

  “出是出院了,不過呢。”鐘秀突然湊近李毅的耳邊,呵氣如蘭的道:“他下面廢了,再也不能人倫了!”

  “啊!”李毅有些震驚,沒想到傷得這般厲害,那這個梁子只怕結得不小!

  李毅偏了偏頭,躲開了她呵癢似的呼吸,提醒道:“前面那個人是個騙子,你小心別上當。”

  鐘秀忽然直起了身子,輕輕哼了一聲:“要你關心?我還覺得你是個大騙子呢!明明有女朋友了,剛才還一直盯著我瞧!”

  李毅大汗,訥訥的說不出話來,沒想到偷看美女養眼,竟然被抓了現行。

  鐘秀噗哧笑著走開。

  前面那位潘經理卻一直留意后邊的動靜,回過頭來,一臉兇巴巴地樣子沖李毅揮了揮拳頭,說道:“小子,識相的給我閉嘴!壞子我的好事,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李毅好看的俊目倏地盯在他那雙小眼睛上,冷冷地道:“有種你就試試!我警告你,剛才那位小姐,是我的朋友,你若敢傷害她,我會叫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潘世杰還以顏色,發狠話道:“小朋友,京城之地,居之不易!走路吃飯,都給我小心啰!如果出了機場半小時后,你發現自己身體上的零件還健全的話,那就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快下飛機時,顧衡伸了伸懶腰,醒了過來,搖著白花花的腦袋道:“老啰,身體不行啰,看來得跟上官那老不死的學兩招養生之道,不然精神頭太差勁了。”

  李毅笑著問道:“上官?是個什么人?營養學家還是中醫世家?”

  顧衡笑道:“上官正清,你聽說過沒有?”

  李毅神情一凜,上官正清的大名,他自然是聽說過的。

  不過,此人只存在于傳說中,因為此人是中央各大頭腦的御用中醫。精擅歧黃,尤精針灸和養生保健,君不見每個國家領導人,就算是古稀高齡,也自精神矍鑠,紅光滿面?

  另一個傳說,上官正清不但是中醫世家的傳人,更是某門古武術的掌門人,精通氣功和武術,給這個神秘人物更添加了幾分神秘色彩。還有一個傳說,是關于上官正清的年齡,傳聞他已過期頤之年,但鶴發童顏,健步如飛,面色有如嬰兒般紅潤細嫩。

  一個只存在傳說中的人物,居然會是顧衡的朋友?

  李毅笑道:“顧老,那你一定要介紹給我認識。我也想學幾招養生之道啊。”

  顧衡哈哈一笑:“年輕人學什么養生之道啊,要學就學養精之道!”

  李毅一愣之下才恍然明白過來,苦笑著搖了搖頭,這個顧老,真是老不正經啊!在晚輩兼下屬面前居然如此這般的口無遮攔。

  說話間,飛機廣播里傳來空乘甜美的提醒語音,首都機場到了。

  出了機場,李毅問道:“顧老,你來參加這么高規格的會議,應該有專人前來接機吧?”

  顧衡抬腕看了看手表:“會議定在后天,我們提前到了。接機的人只怕不會來。”

  李毅剛想問為什么要提前來,迎面被兩個穿軍綠襯衫的身手矯健的年輕軍人堵住。

  李毅的雙眼瞇了起來,瞳孔收縮,像看到了極其危險的動物。面前這兩個人,看上去很普通,但當他展現出銳氣時,絕對不容人小覷,李毅對這些人并不陌生,大伯李政宇來的那天,那個司機,就是他們的同類。

  李毅表現得很冷淡。

  兩人沖李毅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其中一個年輕人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毅少,請隨我們回家,首長找你有事。”

  李毅十分不爽,皺眉道:“你們是誰,我不認識,對不起,請讓開,我還要工作。”

  “請不要讓我們為難,毅少,對我們而言,首長的命令大過一切!”年輕人語氣雖然恭敬,卻很冰硬,其中的威脅味道十分濃郁。

  李毅心想是不是顧衡通風報信了?有些疑惑地看向顧衡,顧衡也有些詫異地道:“你們是?”

  軍人道:“我們是李首長的貼身警衛員。我叫錢多,這位是我弟弟,叫錢少。”

  “噗!”李毅咋一聽,笑噴了:“我說你們倆挺像呢,原來是雙胞胎兄弟?錢多,錢少,這倆名字挺特別,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錢少道:“我媽生我哥時,我爹希望家里錢越來越多,生下我時,他又在煩惱家里錢太少了,難養活這么多小孩,所以就取了這倆名字。”

  李毅嘿嘿笑道:“兩位請回去李老爺子,我此來京城,有大事待辦,恕我不能前去請安了!”

  顧衡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其實,他故意提前兩天來京城,也存了帶李毅前去認祖歸宗的心思,只是他熟知李毅的脾氣,這事情得慢慢來,一步步來,卻不曾想到,李家老爺子這般性急,直接就派人來相請李毅回家,唔,這不是相請,簡直是綁架!

  “錢多錢少,真是老爺子叫你們來的?”顧衡問道,他相信老爺子是個沉得住氣的人,更不會做出如此冒失舉動。

  “這個……”錢氏兄弟顯然不擅說謊,互相望了望,沒有說話。

  顧衡冷笑道:“我就知道!老爺子有什么事會不同我商量著辦?你們好大的膽子?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錢多紅了臉道:“對不起,我們是娟小姐差派過來的。”

  “李娟?”李毅腦海里浮起那個有些任性有些頑皮有些囂張的小女孩。

  “胡鬧!”顧衡訓斥道:“你們懂不懂這么做的后果有多嚴重?信不信我現在就去告訴老爺子,關你們的禁閉!”

  “我們錯了!”錢多錢少同時說道。

  這時,那個潘世杰領著幾個人走了過來,一看就知道不懷好意。

  潘世杰指著李毅道:“就是那小子!”

  幾個彪形大漢沖了過來,顧衡一見來者不善,叫道:“喂,你們做什么?”

  其中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道:“打人!”

  顧衡道:“我告訴你們,這可是京城之地,天子腳下,你們別亂來!我們都是國家干部!毆打公職人員,很大罪的。”

  絡腮胡子聽了,更來勁兒:“喲!還威脅上我了,你知道我是誰嗎?還叫我付出代價!我警告你,在京城之地,多的是你們這群小鄉巴佬得罪不起的人!第一次坐飛機吧?頭次上京城吧?我告訴你,在京城,隨便扔塊磚頭,都能砸到三個廳級干部!老頭,知道啥叫廳級干部不?你們市長大人,也就是個廳級干部!明白了嗎……”

  “閉嘴!休得對顧老無禮!”李毅忍無可忍,大喝道。

  絡腮胡子哈哈笑道:“你叫我閉嘴我就閉嘴啊?你以為你是哪根蔥?……唔!”

  錢少已經動了,也不知他怎么動的,李毅都沒看清呢,他已經將一張不知從哪里撿來的報紙揉成一團,塞進了絡腮胡子的嘴里。

  絡腮胡子悶叫了幾聲,用力去扯那紙團,費了好大勁才拔出來,滿臉憤怒地盯著錢少。

  錢少淡淡地道:“毅少的話,你沒聽見嗎?閉嘴!”

  “你!”絡腮胡子揉著酸痛的嘴巴,一見錢少又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張報紙,咽了口痰,識相的閉了嘴巴,眼里卻是怨恨更深。那幾個人似乎都被錢少剛才的快手嚇到了,一時安靜了許多。

  潘世杰卻是不怕,上前對錢少冷笑道:“小伙子,看你這么黑,不是挖煤的,就是站崗的!你武功再好,你還敢殺人?你大爺的,少跟我玩硬的!你要跟我玩的,我管叫你玩出個一級殘廢!”

  李毅嘴角抽了抽,這家伙眼力價還不錯,一眼就看出錢少是站崗的。

  只不過,同是站崗的,小區門口和首長門口,那就有著天壤之別了!

  錢少雙眉峰聚,一股無形的殺氣彌漫開來。

  潘世杰渾身一機靈,退開了兩步,招招手,一群人退開一段距離,在一起竊竊私語,似乎在商量著什么。不一會就走開了。

  錢多說道:“毅少,我剛才聽到他們在密謀,那個三角眼的家伙,說愿意多出十倍的錢,只要能給我們一個血的教訓。”

  三角眼的家伙,自然指的是潘世杰。

  李毅訝道:“你都聽到了?”

  錢多道:“我從小耳朵就特別靈敏,而且,我還懂得唇語。”

  李毅豎起大拇指:“人才!聽出他們是什么來路了嗎?”

  錢多道:“只知道其中一個是中央某部委的主任,那個絡腮胡子,在公安部有些關系,可能是個流氓頭子。”

  李毅冷笑道:“這可都是硬茬子,難怪口氣這么臭!”

  不大一會,幾個公安走了過來,其中一個穿著二級警司服飾的警察指著三人道:“你們涉嫌誹謗他人罪,請隨我回公安局一趟。”

  錢多錢少很自然的護在李毅左右,卻不發言,這里李毅是主人,自然要聽李毅的。

  李毅淡笑道:“請問我誹謗了何人?”

  李毅知道,二級警司起碼也是科局級干部,權力算是不小了。再加上其它幾個人,都是能量不少的人。這個潘世杰,在這么短時間里,一個電話就能將這些在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召之即來,為虎作倀,可見此人也有些來頭。

  “有人報警,請你隨我回去接受調查!”警司有些不耐煩起來,揮了揮手,身后幾個公安就要上前抓人。

  錢多錢少上前一步,擋在李毅身前,擺好架式,喝道:“哪個敢動手!”

  兩人這一下,鋒芒畢露,殺氣隱現,將幾個沒見過什么世面的民警給唬住了,不敢上前。

  警司一看錢多錢少,眼睛忽的一亮,心里就是一咯噔!暗想壞了,這兩個人,似乎來頭不簡單哪!今天這事,只怕麻煩大了。

  正在此時,一輛加長紅旗開了過來,停在李毅身邊。

  紅旗車在京城并不罕見,罕見的是,這車是加長的,還是特制限量版的,國人都明白,特制限量加長版的紅旗車,都是給誰開的。車頭飄著小國旗,前窗玻璃更是貼著幾張牛B哄哄的通行證,更嚇人的是那車牌,那幾個鮮血的字眼,刺得人眼睛發痛。能掛這號車牌的人,全京城也有限得緊。

  車上下來一個公主一般的少女,下了車就直奔李毅:“喂,李毅,你怎么才來?”

  是李娟。

  李毅摸了摸鼻子,說道:“你沒必要特意來接我吧?”他把特意兩個字咬得很重。

  李娟扁了扁嘴唇:“哼!你以為我愿意啊?”

  錢多錢少向李娟點頭打招呼:“娟小姐好。”

  李娟柳眉一豎道:“怎么拉這么多警察過來?憑你們倆的身手,還保護不了一個人周全嗎?”

  錢少連忙解釋道:“他們是來找毅少麻煩的。”

  李娟俏白的臉蛋漲起一片潮紅,對著錢多錢少喝道:“你們是干什么吃的?都被人家欺負到我李家頭上來了?回頭我告訴爺爺,不用你們了!廢物。”

  錢多錢少求助似的看向李毅,李毅道:“不怪他們,是人家蒼蠅似的粘上來。”

  李娟卻不肯善罷甘休,指著那個警司問道:“你是什么人?”

  警司已經感覺大事不妙,此刻他再不知道這個少女口中所說的李家是誰,就不用在京城混了。當下更不敢自報家門,只是彎著身子,低對賠笑:“誤會,誤會!認錯人了!”說完,扭頭就跑,生怕李娟叫人追上他。

  警司飛快的跑到一個角落。

  潘世杰他們正在那里等著,一見他就問:“怎么樣?”

  警司火大地道:“你們這不是挖坑埋我嗎?那家的人,你們也敢叫我出頭?還不如直接捅我幾個窟窿,好歹落個爽快!我走了,以后有人問起,你們千萬別說認識我!”話一扔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潘世杰等人面面相覷,不曉得發生了什么變故。

  李娟氣得大叫:“喂!別跑啊!”

  李毅上前拍拍她的肩膀:“算了,得饒人處且饒人。”

  李娟問道:“你曉得是什么人不?我叫人整整他們。李家是那么好欺負的嗎?”

  李毅雖然很討厭那些人,但也看不慣李娟的這種紈绔子弟作風,本想說不知道,那個錢多已經開口道:“其中有一個,好像是農業部一個黃主任。還有一個姓潘的,是華泰公司的一個老總。”

  李娟冷笑道:“有姓有單位,那就好找啦。好了,李毅,我們走。”

  李毅道:“對不起,我還有事,就不去你李家了!”

  李娟大聲道:“喂!李毅,你別這么拽好不好?本小姐專誠前來迎接你,你居然不給面子?你要不是三叔的崽,我才懶得理你。”

  “你最好別理我!好稀罕似的?”李毅轉身對顧衡道:“顧老,我們走吧。”

  顧衡無奈地笑了笑,示意李毅看后面。

  李毅轉過身,看到紅旗車旁邊站著一個白發老人,瘦骨嶙峋的身子,穿一套洗得發白的舊軍裝,額頭高闊,雙目炯炯有神,專注地看著李毅。

  李毅雖然不認識此人,但此時此刻,卻不需要任何人的介紹,他就明白,眼前這個不算高大卻令人高山仰止的老人,正是開國元勛之一,李毅此生的親爺爺,李老爺子。

  不知怎么的,一股濃濃的感情在李毅血液里滾流,或許是對李老爺子以如此之高齡如此之尊貴還親自前來迎接而感動,或許是一種本能的親情涌動。

  “現在你得瑟了吧?連爺爺都親自出動來接你了!你知道爺爺多久沒會過生客了嗎?就連外國的總統,仰慕爺爺威名,想要一見爺爺真容的,都必須親自上門拜見!哼,你一個只知道畫幾張圖紙的……”李娟開始她的喋喋不休。

  李毅走了過去,恭敬地叫了一聲:“您好!”

  李老爺子眼里閃動著淚光,但聽到李毅跟普通人一般,說出這句飽含尊重的問候,他筆直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兩道濃濃的眉毛微微一彎,瘦削的下巴揚了起來:“你就不肯叫我一聲爺爺嗎?”

  李毅道:“長幼有序,等我媽媽叫您一聲爸爸時,我自然會叫您一聲爺爺!在此之前,我不敢僭越。”

  李老爺子沒想到他會這么回答,有些生氣地看著他。他犀利的目光,給人一種無形的威壓,但李毅昂著頭,迎著他的目光,以一種堅定的姿態迎戰。

  “很好!”李老爺子緊張的表情忽然松弛,浮起一抹贊許的微笑:“個性真倔,跟我年輕時一個模樣!”

  顧衡笑著走了過來:“李老,你托付給我的任務,我已經完成了。現在你們爺孫也見面了,是不是沒我什么事了啊?”

  李老爺子道:“老顧,我看你在南方省呆得挺滋潤的嘛。怎么,想著回京了?”

  “哎!南方省樁樁都好,就是沒幾個下棋的對手啊!哈哈,你孫子倒算一個,可惜水平太高了,又不曉得尊老愛幼,殺得我一點脾氣都沒有了啊!李老,就算是你,只怕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哦!”

  “哦?是嗎?”李老爺子眼里精光閃爍,像找到了獵物似的興奮:“那就回去殺一盤?”

  李毅還沒答應呢,顧衡推著他上了車:“走吧,又不是大姑娘上花轎,還矜持個什么勁?”

  紅旗車緩緩開動,勾引了一路艷羨的目光。其中就有一道目光,來自鐘秀,她站在不遠處,拖著拉桿箱,看著紅旗車匯入車流。親眼目睹了剛才那一幕的鐘秀,對這個李毅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紅旗車穿過繁華的大街,轉入一座青翠如黛的小山。

  小山的路口設有警衛崗,見到紅旗車過來,敬禮放行,往里開了十幾分鐘,又經過一處警衛崗,再往上開了幾分鐘,這才見到一座掩映在青山綠樹之中的別墅。

  說是別墅,其實跟農村的舊房子差不多,用得居然是青磚,結構也是仿古式樣。

  看到李毅驚訝的表情,李娟冷哼了一聲,說道:“你別以為這是普通農居!這是仿照爺爺老家的樣式建的。太祖爺爺當年住過爺爺家,爺爺參加革命后,家人全部被活埋,房子也被一把火給燒了。太祖問爺爺需要什么?爺爺回答說一間山房,一畝水田足矣。于是,太祖爺爺特別關照國務院公辦廳的同志,在這里建了這座房子,還親自畫了草圖,指示一定要建成一模一樣的,這房子建成后,爺爺就一直住在這里,幾十年沒挪過窩。”

  李毅輕輕一聲嘆息,自古忠孝難兩全啊!看來這個飽經蒼桑的老人,內心也有著許多說不出來的苦楚。內心與這個老人多了幾分親近感。

  四周很幽靜,連錢多錢少也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只有李娟陪著他,跟在兩個老人身后往房子里走去。

  李毅忽然有種心虛的感覺。畢竟,這一切,并不屬于他。

  房子里并不奢華,古樸的家居,簡單的用具,但一切都是那么的干凈,素雅,看得出來,這房子的主人,是個生活品位很高的人。

  暖和的太陽照著這座小小的庭院,深秋的風從山上吹下來,舒爽愜意。

  此刻,院子里一方樹雕形狀的桌椅邊,李毅和李老相對而坐,執子對弈。

  老人道:“單獨的下棋,有些無聊,這樣吧,我們打個賭,怎么樣?輸的一方要聽贏方的話,辦成一件事!不論多難的事情,都必須完成!”

  李毅對自己的棋藝頗有信心,前世沒事就泡在網上玩棋戰,閑時也常研究各國天元棋圣的棋譜,雖然沒有正兒八經參加過圍棋大賽,但在網上的知名度還是挺高的。心想李老年紀大了,精力有限,計算能力必然欠缺,勝他應該不難,于是笑道:“好!那就賭一盤!”

  李老道:“你是晚輩,你執黑吧。休叫人笑話我欺負后生小子。”

  李娟在旁邊叫道:“那不行,李毅你懂不懂尊重老人家?這不公平,李毅年輕力壯的,應該讓爺爺十子!”

  李毅瞪了她一眼:“你懂不懂下棋?不懂別瞎說!下棋這是腦力活,跟年輕力壯有什么關系?”

  李娟歪歪地說了一番大道理。李毅聽不下去了:“我現在沒說要執黑啊,你能不能閉嘴?觀棋不語真君子!”

  李毅吐吐舌頭道:“我又不是君子,我是淑女!”

  李毅搖搖頭,拿了白棋過來。

  李老道:“小娟,你別搗蛋。”

  “哦!”李毅這才老實了,站在李老身后,安靜地看棋。

  下圍棋最考究心思眼力,下棋者需要全神貫注,心無旁婺,古有爛柯傳說,可見一斑。

  兩人下起棋來,漸漸融入了棋路當中,每落一子,都要經過精密分析,越下越慢。

  看的人也入了神,都在思索著下一步如何下。如果下的人落子比自己想的要好,就會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李毅知道,這不是簡單的下棋,這是老人對他的一次檢驗,也是一次考核,更是一次賭注。老人不會輕易下注,沒有十足把握或是沒有十成吸引力,他是不會有這種雅興的?是以,李毅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來應付與老人的這次下棋。

  幾個小時如流水般靜靜流走。

  李毅摸著白子,想了半晌,將兩顆白子放在自己一方的右下角,嘆了一口氣:“我輸了!”

  李毅這次真是輸得心服口服,以李老這么大的年紀,下這么長時間的棋,還能贏他,真是不簡單。

  李老哈哈一笑:“小子,你也不錯!我像你這么點大的時候,連圍棋是啥子東西都不曉得呢!”

  冷不防旁邊一人道:“爸,你這盤也只險勝半目,若不是因為執黑先行,你必輸無疑。”

  李毅抬眼一瞧,好家伙,周圍不知何時已經站滿了人,大伯李政宇也在其中。剛才說話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跟李政宇有幾分相像,穿著打扮都十分的洋氣,又聽他剛才喊李老為爸,可以斷定,這位必是李老的小兒子,李毅的小叔叔,李元逍。

  李元逍笑嘻嘻地拍拍李毅的肩膀:“小毅,不錯啊!”

  李毅微笑致意:“叔,你好。”又向李政宇道:“大伯,你好。”

  其它大人李毅也不認識,但他捉摸著,一一喊過去,竟是絲毫不差。

  二伯李政和哈哈笑道:“這孩子長得多俊,跟三弟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姑姑李元英拉著李毅的手,上下打量著,又親熱地抱著他,像抱著自己的孩子,那般的親切自然。

  幾個小孩子,李毅卻是難猜了,李娟就一一給他做了介紹。

  二伯生有一兒一女,兒子名叫李世龍,比李毅大幾歲,女兒李芷,比李毅略大。

  姑姑嫁在吳家,生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吳豪,小兒子吳杰,都比李毅要小一些。

  李世龍是個豪爽漢子,生得牛高馬大,同李毅來了個熊抱,就嘿嘿一笑,摸著頭不知道說什么好。

  吳豪和吳杰就比較冷淡,跟李毅打了聲招呼,就退到一邊玩兒去了。

  唯一的姐姐李芷,對李毅十分熱情,拉著李毅說了很多話,也問了很多事情,看得出來,她是這些年輕人當中,對李毅最為友好的一個。

  李老爺子不滿意了:“小毅,你連最小的弟弟妹妹都認了,怎么不是不認我這個爺爺呢?”

  “我聽娘說過,當初之事,是你一人之過,不必要遷怒他人。”李毅嘿嘿一笑:“我不是下棋輸了給你嗎?你可以換我叫你一聲爺爺的。”

  李老才不上當呢,他有自己的打算,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李老看著兒孫滿堂,甚為寬慰,喊過李世龍道:“世龍,你也老大不小了,該為兄弟姐妹們做個榜樣,早日給爺爺帶個孫媳婦回來,爺爺可想著抱曾孫子呢!”

  李世龍一個大老爺們,居然紅了臉,嘿嘿笑道:“爺爺,這個事情,急不來。我還年輕呢,等小叔結完婚生了兒子,你再罵我不遲。”

  李元逍心道不妙,這死小子居然轉移火力目標。果然,李老瞪著小兒子:“你別想開溜,今天叫大家回來,中心思想主要有兩個,一個是小毅回家!另一個,就是婚姻大事!你們這些個大齡青年,一個也別想逃!”

  李元逍笑道:“爸,快了,快了,已經到談婚論嫁那一步了。”

  “那怎么不見你帶她回來給我們看看?”李老追問。

  “她是外國人,不興相親這一套。時機成熟了,我自然帶她回家。”李元逍笑道。

  “外國人?不行!”李老聲色俱厲的道:“我老李家的孩子,怎么能娶一個外國人做老婆呢?太沒規矩了。”

  李元逍聳聳肩,一副早知如此的無奈表情。

  老人嘆了一聲,沒有做聲了,他看了李毅一眼,轉身進了房間。

  李毅看了看李政宇,李政宇點點頭,示意他跟進去。

  李毅快步跟上,跟在那個蒼老的背影后面,進入了書房。

  “上茶!”老人輕輕喊了一聲。

  門開處,一個打扮精致干凈的婦人端著茶盤進來,給老人和李毅端了茶。

  老人吩咐道:“多做幾個好菜,我要留小毅吃飯。”婦人恭敬的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老人坐在書房的椅子上,緩緩說道:“你最近的最作所為,我都有所耳聞。”說著,眼神中閃出一道精光,看在李毅臉上,看得李毅很是不自在:“能給爺爺說說你的想法嗎?”

  “我的想法?”李毅有些摸不著頭腦,小心地問道:“你是指哪方面的?”

  “跟爺爺還裝?”老人笑了:“你在鋼鐵峰會上嶄露頭角,隨后結識溫玉溪,為其出謀劃策,海都市那場空難,你又有恩于林國榮,這兩位,可都是很有希望更上一步的人物,林立鵬更是有望進入政治局常委。這可是炙手可熱的兩個大人物啊,你結交于他們,算是走對第一步棋了!你又布局于東南,派你的好友杜軍于濱海市建立起商業王國,想要賺取更多的金錢,為將來添加政治資本。”

  說到這里,老人含笑不語,對李毅的好感和欣賞顯露無疑。

  李毅卻聽得大震,這都是他干過的事,老爺子能知道,并不稀奇,奇怪的是,老爺子剛才的想法和分析,卻是李毅從來沒有想過的,或者說是從來不曾意識到的。此刻經老爺子之口說出來,他反倒覺得,自己一路所作所為,還真的是為日后鋪路。這個老爺子,居然看得比他自己還要透徹!

  老爺子卻以為,李毅此刻的怔忡,是為自己的計謀被人識破而震動。只是慈祥的微笑著,看著這個年輕的孫子,真是越看越愛啊!沒想到孫子輩里,居然會出現這么一號人物,此誠李家之福也。

  “咳!好像什么事都瞞不過您的如炬法眼。”李毅飛快的梳理了一下心思,慢慢地道:“我確實有一些想法,想要在仕途上做出一番成就。不是單純的為了當官而當官,而是想做一些實事,我有很多的想法,很想將它們實現。”

  “哦,你都有些什么想法?可以說給爺爺聽聽嗎?”老人很感興趣的問。

  “這個……”李毅有些為難了,他想做的事情,很多都是只能去做,卻是不能提前說的,說了會被人當妖怪的。他總不能說某年某月某地會發大洪水,我要想辦法去阻止吧?

  “哈哈,好啦,你不愿意說,那就先別說,爺爺會慢慢地看著你去做,去實現這一切的,到時,我自然就會知道。我很期待你能給我不斷的帶來驚喜。”老人語氣一轉道:“我今天叫你來,是有別的大事,非你到場不可!”

  李毅心頭一動,暗想:“有什么大事,非我到場?莫非,老爺子想要安排我的工作?想要我照他的安排去生活?不行,趕在他開口之前,我要堵住他的嘴巴。”于是說道:“我對現在的工作很滿意,發展前途也還可以。”言下之意,我已經找到好工作啦,你們就不用為我操勞啦!

  “唔!工作的事情,的確是大事,既然說到這里,我們就嘮嘮嗑,你有意仕途,我也不反對,現在是和平時期,黨政和經濟建設才是重頭戲,我也一直支持我的子女和部下,從部隊轉向地方。我的意思,你是不是先回京,在部委里干上一年半載,升到處級,再到下面縣里當上兩年一把手,如此下去,不到三十歲,就可以主政一市,這樣成長會比較快,各方面經驗也比較全面,又不用到基層去吃苦。你覺得如何?”

  雖然用的是商量的口吻,但語氣強硬,給人一種不易反駁的威壓。

  李毅卻恭敬地道:“多謝好意,我還是覺得,從下面一步一個腳印,慢慢往上走,更能鍛煉人,更適合一個官員的成長和發展。”

  老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扶手,怒視李毅:“你敢不聽我的?”

  李毅沒想到他變臉變得這么快,一言不合,就怒形于色,有些心慌,但仍然鎮定地道:“我并不想違背您的意思。我從小就在農村長大,并不怕吃苦,也不怕在基層受鍛煉。我的想法并沒有錯!我的生活,我必須自己來安排!”

  李毅自知這話一說出,就冒犯了老人的虎威,這位向來說一不二的老將軍,很少有人敢當面拂逆他意。同時,他的火爆脾氣,也是出了名的大,志氣相投則肝膽相照,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敢做敢當,一諾千金。

  說既出口,怕又何用?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式,勇敢的直視老人,聽憑其發落。

  老人緩緩呼了一口氣,平復了激怒的心情,說道:“好,這件事我就聽你自己做主!但是,另外一件大事,你卻必須聽我的!否則,軍法處置!”

  李毅大喜過望,沒想到老人居然不追究了,剛才他心底還真的有些發怵,連忙應道:“只要不是工作上的安排就行。”

  老人滿是皺紋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若是老部下在此,定要感嘆不已,老首長多少年沒這么笑過了啊?只有計謀得逞的那一刻,他才會發出這般舒心的微笑。

  李毅只覺背脊發涼,這才驚覺,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墜入了老人精心設計的陷阱中,而這個條件,才是老爺子今天找他來,最主要的目的。

  抹了一把冷汗,李毅不得不承認,第一次與老爺子的對陣,他輸了,輸得很徹底。

  真不愧是身經百戰的老將軍啊!

  隨便設計一下,就把兩世為人的李毅玩弄于股掌之間。

  都說官場無傻人,其中臥虎藏龍,自己雖懷不世之知識,只怕也要如履薄冰啊!他由此想到了這么多事情,倒也是出乎李老爺子意料之外的。

  老人并不急于拋出他的底牌,就像貓捉老鼠,在抓到老鼠之后,貓一般都不急于吃,也不急于放,總是一放一抓,玩弄夠了,看夠了老鼠受驚的樣子,這才不慌不忙,亮出底牌來,致敵于死地。

  此時,李毅就有當老鼠的感覺。

  老人神色忽的一暗:“可惜,小三去了!他若看到你有這么大了,一定十分高興。”

  想到爸爸,李毅也是嘆息一聲,心里有如貓抓一般難受,皺眉道:“你有什么事就直說吧,我頂得住。”

  老人哈哈笑道:“頂得住要頂,頂不住也要頂,這可是你下棋輸給我的!前面我們說到林國榮,你還記得吧?”

  “記得。”李毅心想,怎么又扯到他身上去了?我又不認識這號人,我可不是為了救他才去攔得飛機。

  “林家在地方的勢力,不容小覷,如果與林家聯手,你將來在仕途上,將會走得更快更遠。”老人說得很慢,一邊看李毅的反應。

  果如所料,李毅很是不屑的撇了撇嘴,年輕氣盛啊!哪個年輕人會以為自己不能成功呢?哪個年輕人肯低聲下氣地去結交于別人呢?

  但是老人還是很欣賞他這股傲氣,耐心地道:“打仗時,我們是不是盡一切力量尋求盟友及其支持?”

  “當然。”李毅不得不承認。

  “古代,一國之主,尚需犧牲女兒的幸福,用聯姻的方式來取得強敵的盟約。這是軟弱的表現嗎?”老人循循善誘。

  “這是策略,犧牲小我,成全大我。我雖然不贊成這種方式,但不得不承認,這種方式確實很管用。”李毅點頭同意。

  老人撫著白須道:“這就對了。”

  李毅還是不懂,這關他什么事啊?這個老爺子,還真是會熬人啊!說了半天,就是不進主題,他也忍住了不問,因為他知道,對他來說,多半不是什么好消息。

  老人喝完一杯茶,這才微微點頭:“林家有個女兒,年紀,人品,身世,形貌,與你俱是絕配,我對這個小女孩,可是垂涎已久,苦于孫子輩中,沒人可以與她相配的,世龍等人,比起她來,相差太多,沒得糟蹋了人家好姑娘。只有你,我們雙方家長都點頭同意了……”

  “慢著,爺爺,你說的什么意思?”李毅霍然起身,面露慍色:“我有女朋友了,相信你也知道!”

  “莫急,莫急,我知道你有女朋友,那孩子叫郭小玲對不對?你坐下,聽爺爺說。坐下!”

  老人不怒自威,重重一喝,李毅不由自主的坐了下來。

  老人面色一緩,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我們剛才怎么說的?這件事,你必須同意。這一點,沒得商量。”

  好一招請君入甕啊!

  這個老人,脾氣還是一樣的倔強啊!這輩子只怕很難改變了。對親生兒子如此,現在李毅還沒回歸李家呢,他又打起李毅的主意來了。

  李毅的脾氣,跟他是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當初他死鬼老爸都能堅持自己的情感,何況他乎?他平靜地看著老人,用禮貌卻更加堅決的語調說道:“對不起,這一點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

  無,萬名書迷同時在線老人緊皺著眉頭,雙手緊緊抓住椅靠,如果換在戰爭年代,只怕他早就喊來警衛,把這個不聽話的小兵拿出去斃了。但他還是忍住了,經歷過喪子之痛,老人的火爆個性有了很大的改變,不再動不動就打罵。

  老人揮手道:“滾!”

  李毅微微躹躬,走了出來,外面擠滿了人,都在偷聽呢。見到李毅出來,都裝作路過似的走開。

  李芷上前笑道:“挨罵了吧?這在我們家是家常便飯,慢慢的你就會習慣。天色還早,我帶你去你爸墓地看看吧。”

  李元逍正好在旁邊,說道:“我也去看看三哥。”

  李毅嗯了一聲,跟著李元逍和李芷去祭拜了生父李政元的墳墓。

  回來經過山腳第一道崗哨時,看到一幫子人圍在崗哨邊,正跟哨兵說話,李芷停了車,問道:“怎么回事?”

  一個哨兵過來敬禮回答道:“有幾個人要進去,被我們攔下了。”

  “什么人?”

  “一個說是什么華泰集團的,一個是農業部的,一個是公安局的。”哨兵答道。

  “哦,趕他們走就行,不要為難人家,興許人家是來踏青的。”李芷吩咐完畢,就要開車。

  李毅和李元逍坐在后座,聽到這里,說道:“姐,且慢,我去看看。”

  李芷停好車,三人下車走了過去。

  那邊幾個人一見到李毅,立馬撲了過來,搶著來拉李毅的手,李毅冷笑道:“你們真正好本事,居然敢追到這里來!”

  潘世杰搖頭擺手道:“不不不,毅少,您誤會了,我們不是來找您麻煩的。我們是專程前來向您道歉的。”說著,他抽了自己一個耳光子:“毅少,我們有眼無珠,得罪了您,請您大人大量,就當我們是個屁,把我們給放了吧!求求您了。”

  李毅聽得云里霧里,轉念一想,一定是李娟找了關系施了壓,要不就是錢多錢少嘴快,告訴了大伯他們,大伯肯定會幫自己出這口惡氣。至于他們用什么方法出的氣,李毅就不得而知。像李家這種層次的人,一個電話,就可以解決很多常人無法逾越的天塹難題。

  李芷問道:“怎么回事?小毅,這些人得罪過你嗎?”

  李毅點點頭:“今天在機場時,起了一點起突。”當下大致說了一下情況,笑道:“沒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們既然道過了歉,就回去吧,以后別狗眼看人低就行。”

  李芷卻是秀眉一蹙:“這事不能就這么算了!”

  潘世杰等人聽了李毅的話,歡喜莫名,沒想到這個毅少這么好商量,正要離去,忽然聽到李芷說的這話,他們馬上就耷拉了腦袋,不敢動腳了。

  其它幾個人都是政府部門的官員,平素跟潘世杰吃喝玩樂,稱兄道弟,也常幫著他擺平一些小事情。今天本來是來接潘總的機,說好要一起去樂呵樂呵的。誰知道潘世杰遇上點麻煩,想要整整李毅,就幫著出頭。

  哪里曉得,一腳踢到了硬鐵板上。事后不久,各人的單位領導都打來電話,把他們劈頭蓋臉一頓訓,搬出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來,說要重重處分他們,嚴重的要停職查辦。

  他們也不是吃干飯的,馬上就聯想到了機場那件事,肯定是人家找領導告狀了,于是四方打聽求證,得到確信后,就馬上趕過來負荊請罪。

  李毅看著李芷,想聽聽她的看法。

  李芷冷笑道:“我們李家的人,豈有白白受人污辱的?”

  潘世杰馬上就一副愁眉苦臉的哭相:“毅少,求求你,以后給您做牛做馬,我們都認了。”

  李毅對李芷道:“姐,得饒人處且饒人,這事就這么算了吧。”

  李元逍開口道:“小芷,算了吧,多大事兒啊!沒的叫人說我們李家仗勢欺人。”

  李芷見小叔開了口,只得無奈地笑了笑。

  潘世杰等人一旁點頭哈腰的,一臉諂媚的笑:“馬上就到晚餐時間,我請幾位吃個便飯,算是賠罪,請賞臉。”

  李毅也有些不愿意回李家,當下借坡下驢道:“好啊!那就去吃個便飯?姐,一起去吧。”

  李芷道:“小毅,這不好吧?你剛回來,怎么能到外面去吃飯呢?家里都已經準備好了,你不回家去,爺爺會傷心的。”

  李元逍笑道:“小毅,今天還是不要出去玩吧?我可特意從米國跑回來見你呢!”

  李毅想想確實不妥,便同意了。潘世杰連說下次下次,看著李毅三人上了車,這才離去。

  李毅笑著問李元逍:“叔,在美國做什么工作?”

  李元逍笑道:“在一家金融機構當部門經理,工作相對比較寬松。”

  李毅跟他聊起米國的基金和證券,說起來頭頭是道。

  李元逍覺得不可思議,問道:“小毅,你去過米國?”

  李毅嘿嘿笑道:“沒有。平常關注而已。叔,你再去米國,幫我買點那邊的基金和股票。”

  李元逍笑著答應了。李毅當即拿出一張銀行卡,遞給他,并且告知了“叔,這些錢你盡管用,外匯的事你幫我搞定。具體買哪些股,我一會寫給你。”

  李元逍也沒太在意,心想一個剛參加工作的小職員,能有多少存款?

  李芷說道:“小毅,你還真信任小叔啊!”

  李毅淡淡地道:“錢財身外物,夠用就好,不要太過計較。”

  李芷透過后視鏡,打量了這個弟弟一眼。

  回到家里,晚飯已經準備妥,一家人就等他們三人開餐。

  吃完飯,顧衡喊了李毅到房間,關上門,問道:“你跟李老談得怎么樣?”

  “沒怎么樣!”李毅有些不高興,在他想法里,一定是顧衡報了密,或者這次進京,根本就是李家的安排。

  顧衡看出他的心思,笑道:“李毅,我問你,你辛辛苦苦這么久,弄出這個水利安全報告來,目的是為什么?”

  “當然是為了引起政府的重視,早日修繕水利工程,避減以后水災的發生。”

  “嗯,為了這個目標,個人做出一點犧牲,是不應該?”

  “當然應該!我就從來不計較付出,說句實在話,我要是為了貪圖享受,我就不干這一行了!”

  “那就對了,我知道你心懷天下,其志不小,可是,一個人的能力畢竟是有限的,這么久工作下來,我相信你也有所感悟,在國內,一個人再有想法,再有理想,你要想辦成實事,卻是很難很難!光憑你一己之力,根本實現不了你的目標,那么,借助李家的勢力,就是一個兩全其美的便捷之徑!你既認了祖歸了宗,又可以借李家之力,去實現你的理想。你說是不是?”

  “多謝顧老的指點,我明白了。只是我心里還有些障礙。”

  “老實說吧,如果在南方省,你的報告永遠沒有通過的機會。這次進京,其實是李老的安排,就連我下南方省,也是受李老之托,去助你一臂之力。李老對你的期望,很高啊!”

  “是嗎?”李毅雖然早有預感,此刻聽顧衡親口說出來,他還是有些驚詫,同時對那個瘦削的老人多了一分感激。

  的確,如果沒有這個老人的幫助,照李毅的所作所為,在官場上難免要四處碰壁,起碼不會這般一帆風順。

  “別想太多了,人總不能活在過去和回憶中!多往前面看吧。”

  李毅嗯了一聲,隨著顧衡出來。

  李老獨自坐在書房中,望著墻壁上一幅地圖沉思。李毅進來的腳步聲也沒能將他從思緒中拉回來。

  李毅站在身邊,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地圖,這幅地圖他很熟悉,他在溫玉溪的辦公室里見到過,這是一幅南方省的政區圖。他很奇怪,李老為什么要掛一幅南方省的政區圖在自己的書房里?而不是掛一幅國家地圖或者世界地圖?

  “我在想,你下一步該怎么走!”老人忽然開口,聲若洪鐘,嚇了李毅一跳。

  “您掛這幅圖,就是為了我?”

  “我是為了我們李家!”老人轉過頭,看著李毅。

  李毅神情一震:“為了李家?李家那么多人,我能力有限,只怕會辜負您的期望。”

  “今天你也見識過李家的眾人了,你說說看,他們當中,哪個能勝過你?哪個能挑起振興李家的重任?”老人目光如炬。

  李毅一個個想過去,黯然搖搖頭:“眾人之中,大伯和二伯老成穩重,守成有余,開拓不足,小叔雖然聰敏,但為人豁達不羈,無意仕途,姑姑已做馮婦,成就有限。第三代中,世龍哥憨厚有余,機變不足;吳豪吳杰兩兄弟,氣量狹窄,難成大器;娟妹頑皮淘氣,現在還不好說。我倒覺得芷姐為人不錯,聰明機靈,是塊可造之材。”

  “你瞧瞧,你不是看得挺明白嘛!”老人贊許的點點頭:“所以,我們李家要中興,重擔就落在你的頭上。你認不認我這個爺爺,我都無所謂,我也沒幾年好活了,我只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盡量幫你安排好前進的道路,讓你走得更遠更高!”

  李毅心緒澎湃,有些感動地道:“只要您承認我媽是您媳婦,我就喊你爺爺。”

  “你媽不一直是我李家的媳婦嗎?這個還用我來承認?我連你這個孫子都認了,會不認她嗎?”老人嘆道:“我幾時說過不認她這個媳婦了?我只是生氣,氣她奪走了我最疼愛的愛子!如今,一切都有如風吹灰滅,不計較了!你回去后,跟你媽媽商量一下,擇個日子,來看看政元吧!”

  李毅眼眶一熱,知道李老爺子這是接受方芳了,這對一生執拗的李老來說,實在是莫大的改變。

  “爺爺!”

  李毅終于喊出這句含在嘴里很久沒有喊出來的話。

  “哎!”李老伸出枯瘦的手,抓住李毅的手臂,用力的搖了搖,或許此刻,老人才明白,有些事情,放下與寬容,遠比執著與堅決更加海闊天空!

  ()寬敞明亮的國務院第一會議室,四季長青的羅漢松和五針松以最飽滿的姿態和最明媚的姿勢,迎接即將到來的貴客。

  李毅跟著顧衡,在走廊上走著,厚實的地毯,踩上去軟綿舒適,發不出一點聲音。

  迎面來了一個人,一見顧衡就笑著上前握手,兩人歡快地聊天。顧衡對李毅道:“小毅,你先去會議室,我等下就來。”

  李毅應了一聲,往第一會議室走來,走到門口,往里一打量。

  里面只有一個女孩子,正背著他,在整理主席臺上的東西。她穿著得體的套裝,完美的背影,烏黑的秀發,襯著細致玲瓏的身材,配合著第一會議室莊嚴肅穆的環境,成了一幅絕妙的圖畫。

  “你好!”李毅輕輕敲了敲門板。

  女孩回過身子,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有如春日般和煦,照亮了李毅的心和眼。

  “你好,你是?”女孩看到一張陌生的年輕的臉,有些疑惑的問。

  “我是來參加參事會議的。我叫李毅。”

  女孩微微訝了一聲,拿起桌上會議名單看了一下,笑道:“哦,李毅,最年輕的參事!會議名單還特別說明了一下。我是總理辦公室的新人,對參事工作尚不熟悉,請見諒。唔,會議還有十分鐘才開始,其它參事都在旁邊的休息室喝茶,你要不要也去喝一杯?”

  李毅笑道:“不用了,我就在這里等。”進來在橢圓形會議桌旁邊坐下,問道:“總理是怎么樣一個人?”

  女孩正擺放著桌上的文件,一聽這話就笑了:“總理是怎么樣一個人?你沒看過新聞聯播嗎?”

  李毅道:“我是想問,總理生活中是一個嚴厲的長者,還是一個和藹的老人?”

  “他有時和藹,有時嚴厲。等你見了他就明白了。”女孩繼續擺弄桌上的東西,笑道:“我也說不好。”

  李毅點點頭,道了聲謝,拿出報告,最后看了一遍,確定沒有任何紕漏。

  女孩時不時抬眼看看李毅,嘴角浮起一絲微笑。

  每個初見總理的人,見面之前都特緊張,就算是一省大員也不外如是,更別提這個小年輕了!

  幾分鐘后,參加會議的參事陸續進來,顧衡也走了進來,在李毅身邊坐下,輕輕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不用緊張,就跟平時匯報一樣就行。”

  李毅點點頭,卻顯得有些僵硬。

  會議室里忽然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李毅雖然背對著門坐著,此刻也知道是總理來了。跟著眾人起立,雙手用力的拍掌,微微側頭,看向門口。

  電視上那張熟悉的臉孔真實地出現在面前,總理微微揮手致意,向參事同志們問好,進來跟大家一一握手。當握住李毅的手時,總理說了一句:“李毅同志,我看過你在鋼鐵峰會上的表現,不錯!繼續努力。”

  這一刻,李毅腦子居然有片刻的短路,只覺得身子飄飄然的,似在云端飛舞。但他很快鎮定心神,向總理問了句好。

  會議正式開始,李毅看到剛才那個女孩,坐在一側的角落里,手里拿著紙筆,看來是會議速記員。

  總理的開場很幽默:“這是一個老同志的聚會,卻有兩個年輕人來偷聽啊!希望你們不要感到太過枯燥無聊。”

  兩個年輕人,指的是李毅和那個女孩。他們這兩個年輕人,在這一幫子老同志面前,的確有些搶眼,難怪總理會拿他們說事。

  老同志們都笑了,緊張的氣氛頓時緩和下來。

  “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參事工作,是我黨建國以來十分重視的統戰聯誼工作,各位都是國務院特聘的資深參事,是在各自的行業領域做出過杰出貢獻的老同志,這次會議,我主要是來當聽客的,想聽聽各位對我們政府的意見。這是一場和平民主的會議,不論各位是我黨黨員,還是無黨派人士,或者民主黨派人士,我相信大家都是愛國人士,是希望我們國家越來越強盛的愛國人士!在此,我真誠的希望,各位不要顧慮,暢所欲言。言者無罪,聞者足戒!”

  總理侃侃而談,從始至終,都沒有看過桌上的演講稿一眼,他始終面含微笑,有禮有節,表現了對國務院參事的足夠尊重。

  參事們暢所欲言,就當今國內形勢和國際形勢下的經濟發展和黨政建設,提出了許多十分寶貴而有益的建議。

  參事室素有政府智囊團一說,建國以來,國家黨政領導十分重視參事工作,每屆政府班子都會聘用一些在一定時期內對國家和人民有特殊貢獻的社會人士。歷史證明,這些參事為國家出謀劃策,為祖國的發展發揮余熱,做出了重大的貢獻。許多重大國策的產生,都離不開這群智囊的參與。

  古語旁觀者清,或許,執政黨以外的黨派人士,少了某些束縛,在某些方面,更能看明白當今社會的某些大趨勢。

  當政者問政于民,問計于民,問需于民,是社會和諧發展的基本前提。

  總理認真的傾聽,每一個人的提問和建議,他都耐心地做了回應。

  有關國家政治體制的建設這種大問題,李毅作為一個官場新人,還只有聆聽的份,雖然他也有許多不同的見解,但他腦海里也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還沒形成系統的理論,此時還不能完全清晰的表達,從而發出自己的聲音。

  等所有參事都發完了言,總理笑道:“今天在座的,還有我們國家最年輕的參事,李毅同志,下面我們來聽聽這位年輕參事會帶給我們怎樣的驚喜!”說著,率先鼓掌。

  參事們緊接著鼓掌,全場的眼球全部聚焦到了李毅身上。

  李毅起身,向眾位領導前輩微微躹躬,帶著一種自信而平和的微笑,不疾不徐地說道:“總理,各位參事前輩,您好。第一次參加這么高級別的會議,我內心里很激動,很興奮。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今天,能有這個機會,向眾多前輩學習,實乃李毅之幸!”

  總理笑道:“別整虛的,這是一個務實的會議,我們可沒時間聽你在這里吹牛拍馬。”

  眾人呵呵地笑了。

  李毅卻臉色如常,沒有絲毫尷尬,他知道總理故意這么幽默,是在打消他緊張的情緒,心里對總理又多了一分尊敬。

  李毅道:“禮多人不怪嘛,該有的場面話還是要的。(文字:)下面我就說說我此次帶來的一份報告。《科學發展建設現代水利南方省水利可持續發展調研報告》。”

  這個報告的題目,是李毅經過再三推敲,最終定的稿。

  按他最初的設想,題目叫做《南方省水利安全隱患調研報告》,目的是要危言聳聽一番,如實描述水利現狀,引起國家高層的關注。然而,這樣一來,勢必會得罪不少人,政治斗爭的最終目的,是要達成發展和建設的目標,而不是一味的得罪人和整人。當然,必要的手段是不可或缺的環節,但也沒必要一棍子打死一群人。

  李毅相信,南方省各地市縣,只要看到了興修水利的利益,不信他們不動心,不信他們不傾力建設!

  顧衡聽到李毅說出這個題目,微微詫異了一下,同時欣慰的點了點頭。他心中感嘆,不知不覺中,這個年輕人已經在逐步走向成熟!

  有時,必要的妥協與讓步,反而能讓自己獲得更大的成功。

  李毅帶點磁性的男音在國務院第一會議室里回蕩:“在新的歷史時期,水利如何堅持科學發展觀,在經濟社會發展中起到支撐和保障作用?最近一段時間,我們南方省水督辦帶著這個問題,調研基層,先后到10多個縣(市、區)與基層干部、基層水利工作者和農民群眾進行座談,聽取他們對水利發展的建議,感到人民群眾對近年來水利發展表示滿意,從中得到了實惠,同時,也對水利工作提出了更高要求。通過調研,很受教育,深受啟發,對破解水利發展難題,加快水利發展,有了更深刻的認識和思考。”

  “但從調研來看,水利發展現狀距離這些期盼和要求還有相當差距。一是防洪減災的問題突出,不能滿足人民群眾生存發展的需要;二是水資源問題突出,不能滿足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的需要;三是民生水利的問題突出,不能滿足人民群眾用水安全和糧食安全的需要;四是水利投入體制機制不順,不能滿足水利加快發展的需要。”

  “根據我省目前的情況,解決當前存在的突出問題的基本思路是:必須堅持以科學發展觀為統領,以服務“兩型社會”建設、實現富民強省、建立人水協調現代水利體系為目標,創新體制機制,轉變增長方式,創新發展模式,實現工程水利向資源水利,傳統水利向現代水利、可持續發展水利的轉變。”

  “要切實解決人民群眾最關注的水利問題,實現水利可持續發展,保經濟、保民生、保增長,我感到要抓住6個重點。”

  接下來,李毅緊緊圍繞著六大重點,一一展開分析和說明,并相對的提出了解決之道。

  水利工作的重點,一是湖區的綜合治理,二是江水流域防洪體系建設,三是抓好民生水利建設,四是抓好城鄉統籌的水資源管理,五是抓好水利公共事件應急管理,六是抓好水生態保護工作。

  李毅提出六大重點問題,再針對這六大問題,提出了相應的解決措施。

  “我們調研的目的,不是去找碴,更不是無事生非去找基層干部的麻煩,我們發現了問題,目的是要改善這些問題,解決問題才是我們工作的重心和目的!”

  李毅在報告中指出,水利工作要立足當前,著眼長遠,著力構建“六大體系”:一是湖區和江水流域防洪保安體系。二是農村安全飲水保障體系。三是糧食安全農田灌溉體系,四是城鄉統籌協調發展的水資源水環境保障體系。五是誠信健康的水利建設市場管理體系。六是廉潔高效的涉水事務社會管理和公共服務體系。建設一支依法行政、作風過硬、技術優良、攻堅克難的水利建設和管理隊伍。

  李毅的報告做得有理有據,行文有條不紊,擘肌分理,層次分明,讓人一聽之下,就覺得這是一篇經過實際調研的好文章,不是憑空臆想出來的公務文,沒有流行的機關文的那種病態的呻吟和空洞的吹捧。

  李毅對所有的數據都爛熟于心,娓娓而談,一篇長長的報告談了近個把小時,中間連絲毫的停頓都沒有。講到入神時,嘴唇干裂了,就伸舌頭舔一舔,連桌面上的水也忘記了喝。說到動情處,時而悲憤,時而激昂,愣把一篇枯燥的調研報告,說得引人入勝。

  會議室外,國務院辦公廳的工作人員正一邊看表,一邊小聲的討論。

總理日理萬機,等下還要主持一個重要的全國農業工作會議,可這時間都快到點了,總理卻還沒出來。總  理一向守時,每個會議的時間也控制得很好,左右不會相差五分鐘。可是今天,會議時間足足過了半個小時!

  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啊!

  偌大的國務院會議室里,回蕩著李毅那抑揚頓挫的男音,所有人都被李毅的報告所吸引,專注地聽,用心的想。

  角落里那個女孩,一邊快速的記錄,一邊拿眼不斷的瞥李毅。

  這個名叫李毅的男子,從一刻起,注定要在她多彩的人生中,留下特殊的記憶。

  “通過以上措施,我相信,我們能為人民群眾真正提供山清水秀的生產環境和人居環境,為國家的經濟建設,提供可持續發展的水利工程支持!”

  “書生報國無他術,唯有手中筆如刀!我的報告完了,謝謝各位。”

  李毅再次躹躬。

  一陣短暫的沉默。

  李毅心里有些忐忑,自己的報告做得如何,他心底共實也沒有底,國家政策的制定,畢竟是要結合各方面的因素,綜合考慮,從宏觀上做出指控。這是他第一次提出這等關系到國計民生的大事,面對的又是國家最高領導人之一!結局如何?能不能得到他的認可?李毅心里一點底都沒有。

  總理微垂著眉,略偏著頭,似乎陷入了深思。

  一干參事們也沒有開口說話,各自想著李毅的報告。

  良久,總理說道:“李毅同志,你個人以為,在全國范圍內,像你報告中的情況,是普通的情況,還是個別的情況?”

  李毅道:“長江流域森林亂砍濫伐,中下游圍湖造田、亂占河道,造成嚴重的水土流失,長江兩岸有4億人口居住,50年代中期,長江上游森林覆蓋率為22%,這些年來,由于不斷進行的農地開墾、建廠和城市化,使兩岸80%的森林被砍伐殆盡。據可靠資料表明,川西省193個縣中,森林覆蓋面積超過30%以上的僅有12個縣,一些縣的森林覆蓋面積還不到3%。”

  趁著眾人還在消化這些數據的當兒,李毅繼續說道:“長江流域180萬平方公里土地中,有20%發生水土流失,每年喪失表土24億噸,每年從上游攜帶下來5億噸以上的土砂順著長江流入了東海。由于年復一年的土砂淤積,長江的河床從多年前開始就已高出了地面,成為繼黃河之后的又一條‘懸河’。長江的‘碧水’早已蕩然無存,其渾黃程度可以和黃河媲美。另一方面,長江中下游有蓄洪功能的湖泊則在迅速地萎縮著,這一切跡象表明,我國的水利安全防范工作,已經火燒眉毛,非做不可!如果碰到百年難遇的洪水,那后果將不堪設想!”

  李毅道:“我并不是在危言聳聽,清同治九年,長江流域發生過一次特大洪災,1931年再次發生特大洪災!1954年也發生過一次特大洪災!從時間上可以看到,洪災發生的時間間隔越來越縮短!誰又能預料,下一次大洪峰會在什么時候來到?也許是明年,也許是后年!我們還有多少時間可以去做準備工作?”

  總理再次陷入了沉思,他的雙眉緊緊擰在一起,目光中閃爍著睿智的光芒。

  或許,歷史性的一刻,將因為李毅的這篇報告和總理的英明決斷而改變!

  “李毅同志的報告,有如黃鐘大呂,振聾發聵啊!”總理沉聲道:“這是一篇好報告,附合當前經濟建設發展方向,是為社會主義經濟建設保駕護航!我們要發展經濟,基礎建設絕對不容忽視!這是立國立民的根本!中國是個農業大國,這一點在今后相當長的時間內,都不能否認!我們要發展經濟,離不開這個基本點。李毅同志的報告,我會轉發國務院各個委員,并轉發各省黨委,讓大家認真學習,共同探討,盡快拿出一個可行性方案出來!”

  會場響起熱烈的掌聲!

  李毅緊張的心情放松下來,自己的報告得到了總理的認可,這就意味著,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也更加堅定了他沿著官場這條道路走下去的決心。

  或許,前途叵測,或許,道路彎彎,但李毅的一顆赤子之心,絕不會改變!

  重活一回,就要有重活一回的精彩!要有重活一回的擔當!

  李毅的報告很快就發回到了南方省委省政府,主要領導人手一本,外加一封國務院總理對此報告的批復函。(的小說站)

  溫玉溪端著茶杯,注視著這份報告書,前不久,這封報告書也曾這樣靜靜地躺在他書房中寬大的辦公桌上。上面鮮紅的信標和批復,和桌面上插著的國旗和黨旗一樣醒目。

  “報告已閱,茲事體大,其中所述情況,不獨南方一省所有,特轉發各省黨委常委詳閱,望諸君以國事民生為重,嚴查徹查,大辦特辦,將水利工作落到實處!”

  這是總理的批復,語氣雖然溫婉,但其中隱藏的不滿與怒火,卻是隱約可見!

  報告已閱,說明總理很認真的讀了這篇報告!可是,這只是南方省一個副科級調研員寫的調研報告啊!

  茲事體大,說明總理很認同報告中所講之事!

  不獨南方一省所有,說明總理對水利工作很重視,對各省的水利現狀,有著很深刻的了解!

  轉發各省黨委常委詳閱,這句話含義頗深,這是不是說明,總理已經知道,南方省委常委已經看過這份報告,但總理以為,這些常委看得不夠詳細?

  最后那句,就隱含憤怒與不滿了!望諸君以國事民生為重!難道我們以前不曾以國事民生為重嗎?

  嚴查徹查,大辦特辦,落到實處。這幾個短句子,其力千鈞!等于直接指責各省領導,你們以前的工作,馬虎得緊,水利工作,現在已經到了非查不可,非辦不可的地步了!如果再落不到實處,中央后續的手段,將是雷霆之怒!

  溫玉溪將這些關節竅門想通想透了,覺得充分領會了文件的精神,這才緩緩合上眼,思索著下一步的對策。

  這是一個危機,水利工程這一塊,向來是個肥衙門,不知道養肥了多少貪官污吏,不查不辦則相安無事,一旦嚴查嚴辦,那將牽一發而動全身,拔出蘿卜帶出泥,這一劍揮下去,不知道會砍倒多少干部!

  這一點,從一個小小的漣水縣水庫工程案件就可見一斑!

  同樣的,這也是一個鍥機,一個讓溫玉溪全面整肅南方官場的一個良機!

  溫玉溪必須善加利用,從中獲得最大利益!分得最大一杯羹!他要好好謀劃。

  李毅!

  溫玉溪雙手按著有些發脹的太陽穴,想到了這個年輕人。第一次和他相遇的情景,再次浮上腦海。

  那個一身寒酸背著一個大大的畫筒前來參加鐵鋼峰會的年輕人,現在居然跑到國務院跟總理對話去了!

  他又想到那次常委會上,除了他和少數幾個常委表示支持外,其它大部分常委都否決了這份水利調研報告,然而世事如棋局局新,這才多久啊,這份報告卻以這樣的方式再次回到一眾常委手中,這算不算打臉呢?

  當時還是不夠堅持啊!如果態度再堅決一點,鬧出的動靜再大一點,讓矛盾沖突表現得再激烈一點,讓那些反對派們蹦跳得更高一點,那么,現在收到的戲劇效果將更加明顯!他們摔得也將更慘!

  此刻,雖然已經是深夜,但南方省的常委家屬大院里,一定殊不平靜吧?

  一個女孩悄悄地摸進書房,走到溫玉溪背后,偏著腦袋做出各種怪臉,但溫玉溪陷在沉思中,對女孩的表演恍如未覺。

  女孩不滿的哼了一聲,突然伸手搶走桌面上的報告,撒嬌似的道:“爸,你在想什么呢,這么入神,連我在你身邊站了半天都沒發覺!”

  “我在想李毅呢。”溫玉溪呵呵一笑,看著女兒調皮的笑臉道:“你啊!從小到大,就愛跟爸玩這手!我告訴你,你爸現在老了,經不起你這么嚇唬,萬一嚇出個好歹來,你哭都來不及了!”

  “李毅?李毅是什么人?女人?不像。”溫可妮看了看報告書,發現作者的名字正好叫李毅,就笑道:“就是這文章的作者?他寫了什么驚世駭俗的作品,值得我爸爸這么關注?”當下迅速地瀏覽了一遍,訝道:“這個李毅還不錯嘛!這政治敏感度和民心關注度,跟表姐有得一拼!”

  “你家表姐啊,那可是我國的撒切爾!呵呵,這個李毅跟她倒是蠻對頭的!唔,不說外人了,你哥呢?”

  “被汪洋拖出去了,爸,我看那個汪洋,吊兒郎當的,別把咱哥給帶壞了,你抽空子得說說他,叫他少跟汪洋出去閑逛!”

  “朋友是什么?”溫玉溪問女兒。

  “朋友?當然是兩肋插刀,能肝膽相照,能雪中送炭,能錦上添花!”溫可妮掰著手指頭數著。

  “小妮,我告訴你,朋友分很多種的。鄉里有一句老話說得好,一個人啊,要有三個賊朋友,晚上不怕偷牛!要有三個官朋友,官司不會纏身!要有三個牌朋友,生活不會無聊!這話說得對啊!雞鳴狗盜,各有用途。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這句話教育我們,看人不能只看表面。朋友,也不一定要結交須勝己,如己不如無!”溫玉溪諄諄教誨女兒。

  兒女漸漸長大,而他這個父親,卻離他們越來越遠,現在好不容易又重聚一塊,他自然逮了機會就教女訓子。

  “爸,你道理真多,反正啊,我永遠都說不過你!”

  “呵呵,當然啦,朋友還是要多交正人君子!最起碼,自己得分得清正邪,穩得住良心!千萬別被壞朋友給帶壞了。這一點上,我對小嘉還是挺有信心的。”

  溫可妮拍著手中的文件道:“好啦,你就別想你的李毅和朋友之道了,出去陪媽媽看會電視吧,她一個人在外面無聊死了!”說著,推著溫玉溪出去。

  溫玉溪指著她的鼻子,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好吧!那我們出去看會電視,聊聊天?”

  溫可妮開心的笑了,挽著父親的手臂走了出去。

  兩人剛走到門口,書房桌上的電話猛然響起來,溫玉溪示意女兒先出去,轉身拿起電話,剛喂了一聲,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溫書記,出事了!”

  溫玉溪沉聲問。

  “據可靠消息,有好些人有異動,正在緊急辦理出國手續!”

  “我早料到他們會坐不住,卻沒想到這么快,總理的批示剛剛下達,他們就狗急跳墻了!密切注意他們的行動,一個都不能跑!”

  溫玉溪放下話筒,看了看時間,再次拿起話筒,通知秘書黃書琪:“馬上召開緊急常委會!”

  是時候布局了,遲則生變。

  幾分鐘后,溫玉溪走出書房,歉然地向坐等在外的老婆和女兒道:“緊急情況,我必須馬上召開常委會,今晚可能會晚些回來,你們先睡吧。”

  溫可妮不滿的嘟嘟嘴巴,撒嬌的搖了搖身子。

  陳慧起身,幫溫玉溪整了整衣領,拍拍他肩膀上的灰塵,柔聲道:“我等你回來。”

  溫玉溪輕輕摟過妻子的肩膀,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你先睡,今天的會議很重要,我不知道會開到幾點呢!”

  陳慧道:“多晚我都等你。你現在身體不如以前,別太過勞累。工作是國家的,身體卻是自己的。”

  “也就你說這種話,換作別人,我早……呵呵,好啦,我去了。小妮兒,不跟爸爸拜拜?”

  溫可妮無奈地揮了揮手:“老爸,拜拜。”

  省委家屬大院里,已經灰了燈的樓房,漸次拉亮了燈,房間里傳來匆忙的走動聲和女人的抱怨聲。

  黃書琪和司機已經等候在房外,溫玉溪看了一眼唐春強家的方向,上了小車。

  今晚的南方省權力中樞,注定風云激蕩!各方勢力,必有一番拼殺。

  中央這份徹查水利工程的文件一下,一石激起千層浪,那些貪官污吏們人人自危,各自謀劃著出路,有四處找山頭尋庇護的,有一心出國避禍的。身處權力中心的省委常委們,想的自然更加深遠,他們更在乎的是,這場風暴中,自己能得到多少利益!

  引起這場旋渦的李毅同志,此刻卻遠在京城,和小叔李元逍商量著海外撈金大計。

  李元逍為李毅對國際金融局勢的了解嘆為觀止,也為李毅的經商頭腦所折服。

  他前去查詢李毅的銀行卡信息,看著屏幕上那一串長長的零,李元逍整個人都驚呆了!

  他跟李毅,還是頭次見面啊!

  李毅就這么信任我李元逍?把這么多的錢交給我去操作?

  于是,他找到李毅,兩人進行了一場長談。

  長談之后,李元逍忍不住說道:“小毅,以你的能力,在國內混官場,實在是浪費人才!跟叔出國吧,有你這樣的本金和能力,到了國外,保管你過上紙醉金迷的生活!”

  李毅道:“紙醉金迷的生活?”嘴角牽起一抹自嘲的笑。

  那種生活,他一點都不陌生,他曾那樣虛度了一世的光陰!

  “叔,我有我的理想。如果單純是為了過一種高物質享受的生活,我根本沒必要這么累。不過,人生在世,總有一些不得不為之事。希望你能理解我。”

  李元逍不再強求,繼續研究李毅給他的紙片,說道:“小毅,你寫的這幾支股票,我也有留意過,現在看來并沒有出彩之處啊!你會不會看走眼了?”

  “不出一個月!必漲!”李毅很有信心的道。

  “我后天出國,你呢?打算在京城呆幾天?”

  “我明天就回去了。”

  這時,顧衡走了進來,笑道:“小毅,明天可能不行,我還要帶你去見一個人呢!”

  李毅微笑道:“是不是上官正清老前輩?”

  顧衡大笑道:“被你猜中了!我跟他提起你的棋藝,他死活不信,非叫我把你帶給他瞧瞧。”

  李毅點點頭,他也很想結交上官正清這樣的人物。

  上官正清住在皇城腳下,一幢單獨的三進四合院內,大門紅漆油飾,黃銅門拔,隱有皇家氣息。院子中間,置荷花缸和金魚池,四圍點綴各色盆景。一邊角落里栽種著一叢細竹,竹下有一只白鶴在悠閑散步。

  這座四合院,在喧囂的京城之地,有如一方世外之地,給人以清靜肅穆之感。

  李毅笑道:“顧老,我還以為,像上官正清那樣的人物,多半是隱居在山林之中呢!”

  一個嬌俏的聲音傳來:“哼,大隱隱于市都不懂!哪里來的俗人?”

  正房里走出來一個女孩,二十歲左右年紀,一身清爽的運動裝扮,修著齊肩發,一張臉如描似畫,正冷冷地看著李毅。

  顧衡呵呵一笑:“小謹,你太爺爺呢?”

  “死了!”

  “呀!顧老,我們來得不巧,上官老先生鶴駕歸西了!”李毅聽了,跌足打手,十分悲痛地道。

  顧衡瞪眼道:“瞎說!肯定是小謹又挨批評了,在這里擠兌上官老兄呢!”

  李毅這才反應過來,皺眉道:“哪有咒自己長輩的?真是少不更事!”

  顧衡連忙使眼色制止李毅說下去,同時對那女孩說道:“快去通知你家太爺,有貴客到訪。”

  “貴客?”女孩故做詫異地四下瞧瞧,一臉的驚訝:“沒見著啊。俗客、惡客,倒見著一位!”

  李毅尷尬地笑笑,理智的閉上了嘴巴。

  “上官謹!你又在抽什么風?還不快給我泡茶來?”一個白發白須的老人走了出來,這個老人身材不高,圓圓胖胖的,一張肉嘟嘟的臉,紅潤細嫩。兩眼炯炯有神,像兩點寒夜里的星光。

  李毅一見之下,馬上就聯想到了金大俠小說里的老頑童!

  “小顧,你說的那個圍棋高手呢?是不是這小娃兒?”上官正清背著雙手,老氣橫秋的道。

  李毅聽到他喊顧衡叫小顧,又叫自己小娃兒,真正有些哭笑不得,卻也無可奈何,誰叫人家有這個資格呢?在他面前,顧衡可不就是小顧嗎?顧老都成小顧了,自己也只配小娃娃這個稱呼了。

  上官謹哼了一聲,轉身去泡茶。

  顧衡剛應了一聲是,上官正清就拉著李毅的手,往書房里走。

  李毅感覺手上像箍了一個鐵圈,身不由己,跟著上官正清來到了書房。

  上官正清拂開棋盤上一些雜物,招手道:“快來快來!小顧說你能贏他,我就不信了,我一定要報敗你,證明給他看,我比他小顧,還是要強上那么一丁半點的。”

  李毅聽了,理了理頭緒,砸摸了一會,這才明白,敢情眼前這位,棋藝連顧老都不如呢!

  “長者命,不敢違,那就陪上官老先生下一盤吧。”李毅笑著在他對面坐下。

  “哎呀,叫什么上官老先生嘛,我渾身都起雞皮疙瘩了!你就叫我老不死的,我聽了也比這個舒服!”

  李毅權當沒聽見,人家敢這么說,他卻不敢這般叫。

  上官謹泡了兩杯茶,一杯端給顧衡,一杯放在上官正清面前。

  上官正清瞪了她一眼:“上官謹,你懂不懂規矩?有客人在呢,你怎么把茶先端給我?”

  “哼,我只泡了兩杯茶!他嘛,不配喝我泡的茶!”上官謹秀眉一蹙,掃了李毅一眼。

  見上官正清似乎有暴走的沖動,李毅連忙笑道:“不用了,我不渴!”

  “我教訓我的曾孫女,關你什么事了?這事與你有關嗎?今天不管坐在這里的是什么人,哪怕是一條狗,那也是我老不死的請來的客人,上官謹,你憑什么不給我的客人泡茶?”

  李毅像吞了只蒼蠅般,很不是滋味,心想這老頭真古怪!比那個上官謹更不可理喻!

  上官正清瞪向李毅:“小子,你是不是在心里罵我古哩古怪,不可理喻?”

  李毅眉頭一跳,不可思議的盯著上官正清,難道此人會讀心術?

  “別這么看著我,我不會讀心術,我又不是妖怪!我只是猜的。”上官正清哈哈大笑道:“好啦,小子,這杯茶就給你喝吧,我家這個丫頭,脾氣古怪,你要想贏得她的好感,還需時日啊!”

  李毅郁悶地想:“我才不想她對我有好感呢!”

  上官正清表面上看起來玩世不恭,但下起棋來,卻是嚴謹細密,精于算計,李毅全神應對,才小勝一目。

  “怎么樣?服了嗎?”顧衡哈哈笑道:“上官兄,可以放心地交出來了吧?”

  上官正清無奈地揮揮手道:“拿去吧,拿去吧!”

  李毅問道:“你們叫我來下棋,居然在賭?賭什么?”

  顧衡笑而不語。

  李毅道:“顧老,我發現你賭性蠻大啊,怎么老拿下棋當賭博啊!你總不能利完我了,連賭注都不告訴我吧?”

  上官正清撫須大笑,指著身邊一臉寒霜俏立著的上官謹:“賭注就是她啊!上官謹,太爺爺輸了,你跟他走吧!”

  李毅嚇了一跳,顯然,四個人中,只有他不知道這個賭注了!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么要打這個賭,但李毅絕對不會同意,當下說道:“我幾時說要帶他走了?我沒事做帶個女人在身邊做什么?還是這么一個,這么一個,貌美如花的女人,我告訴你,我很好色的!”

  “喂!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你以為我愿意跟你走嗎?好稀罕呢!”上官謹氣道。

  李毅看向顧衡:“顧老,這到底怎么回事?”

  顧衡道:“這是你爺爺的安排,他怕你一個人在外面沒人照顧,受人欺負,所以就安排了小謹過去陪你。充當你的貼身警衛!”

  “我可不夠格啊!”李毅訝道。

  “夠不夠格,這個得由李老說了算。”

  李毅看著上官謹,上官謹也看著李毅,李毅有些頭痛地道:“一個女人跟著我,這算什么事?我一個小小的副科級干部,還能遇到什么危險不成?”

  顧衡道:“你想得太簡單了,俗話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你在參事會議上拋出這么一顆重磅炸彈,全國范圍內,會有多少貪官忌恨你?只要其中有一個悍不畏死亂發神經病的的,你就隨時有生命危險。”

  李毅沉默良久,說道:“就算真的要派人跟我,我希望另選一人,像錢多錢少就很不錯。”

  “怎么?我曾孫女哪里差了?哪點配不上你了?你憑什么不要她?”上官正清氣得吹胡子瞪眼。

  “這都哪跟哪啊!什么配不配的,這又不是相親!”李毅道:“實話說吧,我有女朋友的,我怕她誤會!”

  “上官謹會以你表妹的身份跟著你……你也是你爺爺的命令!”顧衡說服李毅。

  “好吧,不過,我這次回去,工作可能會變動,等我落穩腳跟后,她再來吧!”李毅說道。

  顧衡道:“你料到了工作會變動?”

  “我在水督辦鬧起這么大的風浪,說什么也會換個位置了。我辦的這件事吧,說好了是政績,既然是政績,就肯定會有人眼紅,會來摘桃子,我呢,借此高升一步,也說得過去吧?說壞了是罪過,我也該換個地方去避避風頭。顧老,是不是這個理?”李毅在官場日久,對情勢看得很清楚,分析起來頭頭是道。

  顧衡笑道:“你小子,看得蠻清嘛!知道下一步會往哪里走嗎?有沒有想過回京?”

  “回京不好!”李毅還沒回答,上官正清撫著白須說道:“回京不如去基層鄉鎮!當幾年一把手,再回市縣,就可擔任重職!”

  李毅沒想到這個世外高人,對官場俗事也看得這般透徹,有些驚嘆地道:“前輩……”

  “哎呀,你這小子,怎么這么煩呢?說了別叫得這么江湖!”

  “那我叫你爺爺吧?”

  “不行!”上官謹氣呼呼地道:“他是我太爺爺,你卻叫他爺爺,你這不是占我便宜嗎?”

  上官正清卻是呵呵一笑:“我也覺著不行,你棋藝比我好,所謂聞道為先,若論棋道,你我可以兄弟相稱!”

  顧衡變了臉色道:“不可胡鬧!李老尊你為兄,小毅也尊你為兄,那李老和小毅,那不是亂輩分了嗎?”

  李毅笑道:“就叫前輩吧,我喜歡這股江湖味!前輩,我想請教一下,若下鄉鎮,哪個鄉鎮最好?”

  顧衡哈哈笑道:“小毅,你這就是問道于盲了。上官兄常年在京,哪里知曉南方省的鄉鎮之事?”

  上官正清撫須瞪眼:“你休得小看我!我們再賭上一賭,你敢不敢?”

  “賭什么?”

  “就賭李毅去哪里高就!”

  “你也能賭?莫非你還會八卦推演?還是你猜得到?”

  “敢不敢吧?”

  “賭!”

  “我若贏了,以后每盤棋,你都必須輸給我!”

  “好!”

  上官正清道:“我猜測,李毅會分到漣水縣柳林鎮去!”

  他說得這般肯定,李毅和顧衡都有些驚詫,心想他是不是得到了什么內幕消息不成?

  “你還沒說你輸了怎么辦?”顧衡心想,南方省那么多鄉鎮,雙方贏的機率都挺大。何況,李毅的去向,李老必定會干預,而李老必定會同自己商量此事!到時去向哪里,還不是要聽他顧衡的?

  “我若輸了,我所有的,全給你!”上官正清說得斬釘截鐵。

  “好,一言為定!”

  李毅卻是苦笑搖頭,這兩個老頑童啊!

  唔,柳林!

  李毅印象中,與柳林有關的記憶,就是柳鋼那些人,精明圓滑的袁國平和他美麗秀氣的秘書金銘。除此之外,他對柳林一無所知。

  這時,顧衡問出了他心中的疑問:“上官兄,你憑什么這般肯定?你說西州也就罷了,甚至說到漣水我也信了,你憑什么這般肯定到柳林鎮?”

  上官正清神秘莫測地一笑:“你可不小看柳林鎮這個地方!當年李老率軍征戰,曾在此地與敵軍鏖戰一月有余!李老的威名,也自此戰而名揚天下!可以這么說,柳林小鎮,是李老發跡之地!這小娃娃是李老的愛孫,有意栽培,自然會放他到這個李家興盛之地去。”

  李毅專注的聽著,這些典故,他一無所知。

  顧衡搖頭:“太過牽強!南方省那么多名鎮,非要選這個偏僻小鎮?”

  上官正清笑道:“柳林鎮還有其它地方沒有的兩個大優勢!”

  “哪兩大優勢?”顧衡來了興趣。

  “柳鋼在柳林鎮,這一點你們都知道吧?柳鋼規模巨大,效益一流,雖是省管企業,但對地方政府還是很有助益的,關系搞好了,主政者辦起事來,會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唔,還有一點呢?”

  “柳林有駐軍!”上官正清說道。

  一個小鎮上駐有部隊,這對一個小鎮來言,意義不言自明,最起碼一條,當地的主要馬路質量絕對差不了!

  “哈哈,照你這么一說,我也覺得這柳林鎮真的不錯啊!”顧衡大笑道:“看來我是輸定了啊!”

  上官正清得意地道:“你別以為我整天待在京城,就不懂外面的世界?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哩!難不成,我上官正清,連個秀才還不如?”

  “佩服!”顧衡道:“老兄,你再給這孩子幾點忠告。讓他多學著點。”

  李毅現在對上官正清的觀感大為改變。這個老頑童,看上去有些瘋瘋癲癲,實則是洞察世事后的豁達,是看穿人情后的質樸!

  返璞歸真,道法自然。這是一種為人處世的境界,一種極高的境界。世人皆碌碌,為利來為利往,有幾個人能以上官正清這種態度處世?

  或許,顧衡帶他到這里來,就是為了跟上官正清學習這種為人處世的態度吧?

  上官正清道:“優劣之勢,在乎一念之間!有柳鋼和駐軍,這是好事,也是壞事。柳林鎮這么久來,很少出大干部,就是因為處理不好三者之間的關系。處理好了,如魚得水,處理不好,處處受制。小娃娃,你到柳林后,第一要遠交,交好駐軍,這方面有李家的背景,一點不成問題。二是近攻,柳鋼是塊硬骨頭,你得啃好了!”

  顧衡皺眉道:“聽你這么說來,這柳林是個大熔妒啊!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嗎?”

  上官正清道:“好鋼不都是淬煉出來的嗎?”

  李毅笑道:“現在八字還沒一撇呢,你們兩個說得有板有眼,仿佛我現在就是柳林的主官一般!”

  上官謹道:“怎么,你不信我太爺爺說的話嗎?我告訴你,我長這么大,還從來沒見他說過一句空話大話!”

  李毅淡淡地道:“姑且聽聽,走著瞧唄!”

  上官正清道:“好!你到柳林上任之日,也就是小謹正式上崗之時!”

  李毅明白他說的上崗,就是當他的警衛。心里覺得好笑,自己一個大老爺們,幾時淪落到要一個小女子來保護的地步了?當下并不多言,只是微微點頭。

  京城之行告一段落,第二天,因顧衡有事留京,李毅獨自返航。

  一路順風,當天下午,李毅就回到了宿舍。

  李毅洗完澡,美美的躺在床上,捧著一本書翻看著。

  “咚咚!”敲門聲響起。

  李毅以為是哪個同事,也不在意,起身拉開門,看到門外站著的居然是薛雪,嚇了一跳,他剛洗完澡,只穿了個褲衩,圍了條浴巾呢!嘿嘿笑道:“薛縣長,你怎么來了?”

  “怎么?我就不能來嗎?”薛雪笑道。

  “你等等,我換身衣服。”

  李毅分的宿舍是單身宿舍,吃飯在食堂,洗澡間是公用的,他伸手要關門,薛雪掩嘴笑道:“怎么?你一個大男人,還害羞?”

  幾個同事從走廊外走過,都帶著曖昧的眼神打量李毅和薛雪。

  李毅怕引起更大的誤會,快緊關上門,飛快的換了衣服,開門請薛雪進來,笑道:“薛大縣長,你不會專程來看我吧?那會引起我誤會的哦!”

  “無事不登三寶殿啊,李科長,我今天來,是來求你幫忙了!”

  “求我幫忙?薛縣長說錯話了吧?我只是一個副科長,你可是正處實權的縣長大人,你有什么事要求你幫忙的?”

  薛雪嘆了一聲:“李科長,你也知道,我們西山水庫工程,停工大半年了,現在案子也結了,必須早快開工,不然等明年汛期一到,這西山水庫就是一個大水患啊!”

  “是啊,怎么你們還沒開工嗎?”李毅訝然。

  “沒。”薛雪苦笑道:“我們漣水一大班子干部,把水利廳的門檻都給踏爛了,可是,人家就是不給撥款啊!這錢不到賬,我們拿什么去開工?”

  李毅道:“薛縣長,你真是病急亂投醫,我一個小小的副科,還不是水利廳的干部呢,我哪能管你這檔子事啊!”

  薛雪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李毅,好看的眸子一眨一眨的,烏黑的珠子似寶石般發出迷人的光彩。

  “你看著我,我也變不出錢啊!”李毅嘿嘿一笑,眼睛也盯在她身上看。

  薛雪認真地問:“你真不幫?”

  “我幫不了啊。”李毅無奈地道。

  “那就算了,當我沒來過。”薛雪起身就走。

  李毅沒想到她如些直快,三言兩語把話說完,抬起屁股就走人。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等他起身想挽留時,薛雪已經走出門去。

  或許,她覺得自己跟李毅之間,有了一層曖昧關系,好不容易拉下臉面來求情,卻被李毅斷然拒絕,感覺傷了臉面,不好意思了吧?

  李毅這才發現,剛才的話,說得有些不近人情。

  李毅倒是有心幫這個忙,這不是單純幫薛雪,也是幫漣水縣的百萬百姓。

  只是,他一時之間,也沒想到好法子去幫這個忙。這是一個要錢的活,錢這東西,自古最是難人。尤其在官場,就算上面領導下了死命令,說要撥多少錢到某某縣,但命令到了下面財政廳,經辦人依舊是陰逢陽違,該拿的拿,該卡的卡,該拖的拖,讓你沒有半分脾氣。

  是人都知道,官場中人,最善于打太極,最拿手的就是“推、拖”兩字訣!

  漣水縣的這筆款子,早在水庫立項之初,省領導就做了指示,第二期款子必須在第一期工程完工后如數撥付。可是,水利廳的領導也有理啊,你們第一期工程不是還沒完工嗎?就想要第二期款子?沒門!就算告到省委書民溫玉溪那里去,水利廳也是占理的一方!

  李毅站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第二天上班,看到辦公室里來了兩個新面孔,大概就是王世釗說過的調來幫忙的人,也就是馬海濤等人以為的是來摘桃子的人。

  一個男的,一個女的,都很年輕,二十出頭的年紀。

  兩人見到李毅,都很拘謹,過來見過禮,說了些請多指教的話。李毅跟他們聊了幾句,給他們一些材料,叫他們先看著,熟悉一下工作環境。

  邵國平走進來,宣布一項辦公廳發來的通知:九點半在大會議室開會,所有人必須參加,不準請假。

  李毅目詢邵國平,邵國平搖搖頭,表示不知道什么事。

  九點半,李毅等人準時到達大會議室,整個辦公廳的人都到齊了,大家都在議論紛紛,很多人猜測是不是要發獎金了。

  九點三十五分,一個高瘦的四十多歲的男人出現在門口,他眼睛一掃,大會議室里頓時鴉雀無聲。

  李毅有些詫異,來的人居然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辦公廳副主任喬一江。

  辦公廳主任由省政府秘書長兼任,平常很少管事,一般情況下,都是喬一江管著辦公廳這一攤子事情。喬一江為人正直無私,鐵面無情,辦公廳的同志們,私底下送他外號喬老大。

  喬一江走到講臺上,將手中一疊資料嘭的一聲甩在講桌上,冷冷的道:“我最近工作忙,疏于管理各科室的工作,這是我的失職!但是,你們是黨員,是國家干部,是受過嚴格培訓的國家公務人員!如果你們都不能秉公辦事,不能堅持原則,不能遵守黨章,那么,你們又怎么去領導別人?”

  這話語氣很重,看來是出大紕漏了。下面的人都屏氣凝神,生怕被喬老大拿來開涮。

  “哪個是李毅同志?”喬老大目光銳利地從每個人臉上快速掃過。

  李毅不慌不忙地站了起來:“我是李毅。”

  同科室的人都面帶同情的看著李毅,心想李毅犯什么錯了,居然被喬老大給拎了出來?

  邵國平和歐陽謹萱更是臉露焦急之色。

  其它科室的人卻是幸災樂禍,巴不得李毅出點啥子糗事。

  李毅平靜地看著喬一江。

  喬一江指了指他:“你上來。”

  李毅點點頭,走了上去,心里雖然有些忐忑不安,自忖問心無愧,夜半敲門心不驚。

  喬一江等李毅上臺后,鄭重地道:“在這里,我要特別地表揚李毅同志!李毅同志是我們辦公廳的楷模,是優秀工作者!大家都要向他學習!學習他那種不畏強權,敢于直言的工作作風!……”

  會場所有人都懵了,這是咋回事?李毅同志,還成榜樣了?

  喬一江又說道:“我們中有些同志啊,不好好工作,整日里就會嫉妒別人,想方設法去掐別人的脖子!這個人是誰,我們已經查出來了,在這里,我就不點名批評了。但這個事情,我要著重強調一下。以免以后再出現這樣的鬧劇。”

  喬一江再次用冷峻的目光掃過每個人的臉,引起下面人高度關注后,繼續說道:“有人向紀檢監察處寫了匿名信,舉報李毅同志作風不正,貪污受賄,還舉報他開的車子,比省委書記的車子還要高級……”

  下面起了一陣小小的哄動,不顧喬老大的虎威,開始竊竊私語。

  李毅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

  人怕出名豬怕壯,槍打出頭鳥!人哪,都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

  喬一江壓了壓手,待會場安靜下來,繼續道:“省紀委也收到了類似的舉報信,并轉給了辦公廳紀檢監察處查處。現在,我就將調查結果公諸于眾,以絕悠悠眾口。”

  喬一江說到這里,看了看安之若素站立一旁的李毅,鐵青的臉上浮起一抹微笑:“李毅同志的車子,在他參加工作之前,就已經購買,屬于他私人財產,這一點,謠言不攻自破。至于他車子的好壞,不屬于紀檢范圍,你要是有本事,或是有個富豪老爸,你也可以開比省委書記還要高級的車子嘛!吃不到葡萄,也不用說葡萄是酸的吧?”

  一陣羨慕的笑。

  喬一江道:“至于另一點,舉報李毅同志,還有邵國平同志收取漣水縣賄賂一事,我要做個證明,漣水縣的某些人,懷著不可告人的目的,的確曾經向他們兩人行賄。但是,邵、李兩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收受了不應得的錢財,在第一時間內,主動向辦公廳領導坦承了此事!當時,我在場,紀檢監察處的王處長也在場,都可以作證。”

  會場起了一陣騷動,眾人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喬一江任由大家鬧了一陣,揮了揮手說道:“我的講話就這么多,散會!”

  李毅沒想到的是,這個舉報人,居然是辦公廳內部的人,而且,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身邊人,同事或者好友!

  李毅銳利的目光,劃過馬海濤的臉。馬海濤就住在李毅隔壁,李毅記得清楚,符巧巧到他宿舍去的那天,馬海濤還探出頭來,問了一句是不是女朋友來了之類的話!

  馬海濤微微慌亂卻故顯鎮定的表情,出賣了他自私而卑劣的靈魂!

  李毅自詡對手下人不薄,平時請吃請喝,同事聚會,都是他掏的腰包,從沒讓屬下掏出一分錢,工作上對他們也是盡量包容,從來惡語斥責。他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一副兄弟相稱的馬海濤,居然會在背后放冷箭,而且是一副要置李毅于死地的架式!

  你就那么想上位嗎?李毅冷冷一笑。

  這天,快下班時,李毅接到一個電話,對方在電話里含笑說道:“喂,毅少,好久不見了,出來聚聚唄?”

  聽這語氣和話語,似乎是一個很熟悉的老朋友,但李毅印象里根本找不到這號人物,于是試探著問:“恕我耳拙,沒聽出音來,你是哪位?”

  “毅少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患難兄弟你也能忘得一干二凈?”對方口氣里盡顯親切。(文字:)

  李毅最煩這種猜人的電話游戲,不耐煩地道:“不說我掛了啊!”

  “別啊!給你點提示,張昕怡大美女還記得嗎?”

  “對不起,我不認識此人,你打錯電話了。我也不是什么毅少。”李毅冷冷的掛了電話。

  不一會,電話又響了起來,李毅故意不接。

  辦公室里只有這一部電話,電話鈴聲老是響,坐在對面的同事都看向李毅。李毅向坐得最近的那位新來的女孩招招手。那女孩叫談靜宜,用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鼻子,確定李毅找的是她后,就走了過來。

  李毅說:“你接電話。”

  談靜宜伸手去拿話筒。

  李毅輕聲道:“就說我不在!”

  談靜宜笑著點點頭,摸起話筒,哦哦了兩聲,笑道:“他說他不在。”

  李毅被她雷得不輕。

  請靜宜笑著將話筒遞了過來:“他說他知道你在。”

  李毅無奈的接過電話。

  這次,對方直接自報家門:“李毅,我是汪洋!你不會再掛我的電話吧?”

  “哦!汪少爺!”李毅眼前浮起一張總是含著邪邪笑意的俊臉,淡淡地說:“只要你不提那個女人,我們還是朋友。”

  關于張昕怡,他沒有絲毫好感,張揚、任性、自私、無知,女人的缺點,在她身上基本齊全了。

  “好!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兄弟之間,不談女人。怎么樣,出來聚聚唄?”汪洋學精明了:“我到你單位門口接你。”根本不給李毅拒絕的機會,就掛了電話。

  請靜宜見李毅放下話筒,笑問:“李科長,怎么,你也有不想見的人?”

  “唉,一幫子狐朋狗友!”李毅苦笑:“在一起就曉得胡天胡地,我跟他們是格格不入。”

  談靜宜道:“如果是我,不合適的朋友,我是不會交往下去的。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

  李毅笑道:“朋友嘛,三教九流,交了也無妨。所謂雞鳴狗盜皆有用。”

  談靜宜有些局促地道:“李科長,我想請你吃個飯。”

  李毅笑道:“不用,你好好工作就行。”

  “你不會看不起我吧?”談靜宜像受了莫大侮辱似的,委屈得淚眼汪汪。

  歐陽謹萱正走過來,聽了就笑道:“李毅,你就答應了唄,反正,她現在是你下屬,請上司吃個飯,平常得緊。”

  李毅道:“我可從來沒請上司吃過飯。”

  歐陽謹萱丟過來一個鄙夷的目光:“你這種榆木疙瘩,還會請上司吃飯?我真搞不懂,你是怎么升的官?不討好上司不說,還盡干得罪人的事!”

  另一個新人孔亮馬上搶著說:“李科長,我也請你吃飯。”

  談靜宜故露薄怒道:“孔亮,你別跟我搶,我先開的口,你啊,先排隊吧!”

  李毅笑道:“你們請錯人了,也請也要去請邵科長啊!”

  談靜宜和孔亮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邵科長我們已經請過了。”

  李毅深深看了他們一眼,心想現在的年輕人,都這么世故老成嗎?笑道:“不巧啊,我晚上有約了。”見談靜宜患得患失的模樣,生怕她生出不好的情緒,影響到工作,便笑道:“要不,我把那邊推了,赴你的約吧。”

  談靜宜雪白的臉上飛起一抹紅暈,歡喜地道:“李科長,這么說,你答應了?”

  李毅很明白他們這種新人的心態,不想給她脆弱的心靈留下陰影。再者,他也不愿意跟汪洋那種紈绔子弟過密交往,正好借她擋了汪洋的約會,于是笑道:“好吧!”又對歐陽謹萱道:“要不,我們拼個飯局?”

  歐陽謹萱高興地道:“好啊!”覺得自己太過外露,于是收了笑,婉轉地道:“不過,今天是孔亮和小談請客,要問問他的意思。我又不是領導,說不定他們不愿意請我這個閑人呢?”

  孔亮和談請宜不是傻子,李毅都答應了的事,他們哪里會反對?于是笑著點頭:“好啊,人多熱鬧啊。”

  李毅笑道:“你只請歐陽小姐,就不請范大小姐?不怕她有意見?”

  孔亮飛快的打了自己一記嘴巴,嬉笑道:“你看我這豬腦子!怎么能忘了范大小姐呢?主要是范大小姐太漂亮了,我不敢開這個口啊!借李科長吉言,我斗膽請一下范大小姐。”咳了一下,學著清宮的太監施了一禮,嗲聲嗲氣地對范絲雨道:“范大小姐,請賞臉,跟我們去喝上一杯。”

  范絲雨被他逗笑了,但她實在是有事脫不開身,便笑著拒絕道:“我下班后還有事,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這熱鬧啊,我就不去湊了,你們玩得開心點吧。”

  馬海濤看著他們有說有笑,所有的同事都當他是空氣,感覺特沒意思。有點后悔以前的魯莽舉動。他素來臉面厚,佯裝沒事人一般,湊上前道:“范小姐沒空,我馬大哥有空啊,要不,我全權代表范小姐去喝幾杯?”

  孔亮是新人,不知這個馬海濤底細,一時不敢接口。

  李毅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歐陽謹萱他們卻不知道這檔子事,笑道:“你不去陪女朋友?”

  馬海濤訕笑道:“我哪來的女朋友啊?我這不是單身漢,回家悶得慌嗎?跟你們出去湊個熱鬧而己,你以為我還真饞你那二兩酒不成?”

  孔亮聽了,生怕得罪人,咬咬牙道:“干脆,大家一起去吧,我初來乍到,喝上一杯,以后的工作中,還多多關照。”

  李毅心想,這個孔亮,腦子轉得快,人也靈泛,又大氣,拿得起,混官場是混對了。

  眾人自然叫好,能有便宜酒席吃,哪個愿意回家吃咸菜?

  下班時間到了,大家一路涌出,出大廳時,另一邊走過來一群人,李毅打眼一看,見是辦公廳紀檢監察處那幫家伙,簇擁著陸俊和左曉霞而來。

  陸俊春風滿面,見到李毅,伸出大手,大度的笑道:“李科長!還沒有恭賀你高升呢!”

  在官場,握手是有一定講究的,下級見上級,上級不主動握手,下級一般是不能伸手的。陸俊主動伸手,稱呼的又是李毅的職務,顯然是要壓李毅一頭。

  左曉霞搶先道:“李毅,陸俊也高升了,現在是副科了。我們這過來這邊,是有事跟你們辦公廳的紀檢交接一下。”

  李毅無所謂的笑笑,跟他握了握:“同喜同喜,你在紀委,那才叫高升呢!那可是管官的地方。”

  陸俊道:“我們南大的幾個人,很久沒聚了,哪天叫上他們,我們聚一個唄!都是一個學校出來的,在將來的工作中,自然要互幫互學,親近幾分。”

  李毅對陸俊并無好感,他也知道,這次舉報事件,陸俊一定在其中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但陸俊這話說得好,校友圈子,也是一種圈子,在南方省的官場,南大的力量絕對不容小視,李毅應承道:“好啊!這聯絡的事情,就交給你吧,你過去是校學生會主席,現在又是紀檢科長,人面廣,組織能力強,這件事,非你莫屬。”

  這話明著是捧陸俊,但語氣聽起來,卻好像上級在向下級布置任務,陸俊聽了很不舒服,卻又無法反駁,只好允諾一聲,跟李毅道了再見。

  左曉霞故意落后幾步,對李毅說道:“你的事情,現在已擺平了,你就安心工作吧。”

  李毅道:“我沒事。”

  左曉霞還想說什么,那邊了陸俊大聲的喊她的名字,她只得向李毅做了個打電話聯系的手勢,走了開去。

  其它同事見李毅跟美女聊天,都自覺地先行一步,只有談靜宜一直跟在李毅身邊。

  李毅笑道:“你怎么不跟他們一起走?”

  “我跟他們不熟。”談靜宜有些靦腆地說。

  “慢慢就熟了。”兩人一邊走,一邊談話,李毅問道:“你以前在哪里工作?”

  “我在檔案室。”

  “檔案室?”李毅有些狐疑,檔案室那地方他常去,除了幾個臨退休的老干部,就只兩個中年婦女,都熟悉得很。

  于是問道:“我以前在檔案室沒見過你啊?”

  談靜宜眼神有些躲閃道:“我,李科長,我以前其實不在檔案室。”

  “哦?那是在哪里?”李毅有些詫異她為什么要在這個小問題上撒謊。

  談靜宜似乎想取得李毅的信任,說出了真相:“我只是南嶺街道辦的一個普通職員。”

  李毅停住步子,疑惑地問:“那怎么會調到我們部門來?”

  “上次,省政府辦公廳有個劉副廳長到我們街道辦來,他很喜歡跟我聊天,說能幫我調動到省政府工作,這次就是他安排的,叫我先做著,轉正的事,他會幫我搞定。”

  李毅皺了眉頭道:“你們是不是有什么交易?”

  “這……”談靜宜滿臉通紅,沒想到李毅會這么直接,她有些不知所措。

  “算了,你們那些事,我也不想知道。你就安心工作吧!”

  “不是,李科長,真沒有什么事,不過,劉副廳長說過,他很喜歡我……”談靜宜的聲音本來就不高,這話說得更是細如蚊蚋。

  李毅見過那劉副廳長,那可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禿頂男人,滿臉的肥肉,笑起來好像有四五個下巴。一想到這里,他就覺得惡心,連帶著看談靜宜也不順眼了,有些冷淡地道:“路是自己走的,我不能置喙。”

  “李科長,我也知道,他的年紀比我爸還大,我也不想那樣……所以,我想通過自己的努力,留在這棟大樓里!”

  李毅這才笑道:“嗯!這才像個年輕人嘛!你要記住,人生在世,為了得到一些東西,必將失去另一些東西,但是,有些東西,是我們不能失去的底線。”

  談靜宜羞怯地道:“李科長,你不會看不起我吧?”

  “怎么會呢?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人之常情嘛!我理解你!你放心,我會盡力幫你的。”李毅微微一笑。

  “多謝李科長,我真的沒看錯人!”談靜宜有些激動地說。

  “不過,能不能留下來工作,還要看你的工作表現,這段時間,你就努力的學習吧,把心思花在鉆研上,不要老是想些邪門歪道。”李毅深思熟慮之后,才說出這番話。

  “李科長,你真是一個好人!”談靜宜眼睛里閃著狡黠的光芒,知道李毅這座城,算是攻下來了。

  剛走出省府大門,迎面看見汪洋倚車而立,一副花花公子的派頭,正笑瞇瞇地看著李毅。\\WW.NuoShu提供本章節最新\\

  李毅無奈的搖搖頭:“喂,汪大少爺,你擺個這么酷的造型,怎么?想泡我們機關里的美女?”

  汪洋看了李毅身邊的談靜宜一眼,嘿嘿笑道:“你們機關里的美女,太過理性化,我可不感興趣。走吧,毅少!”

  李毅道:“第一,別喊我毅少。第二,我有約了,你也看到了。”

  “京城李家的少爺,不叫毅少,叫什么?”汪洋饒有趣味的笑道。

  李毅知道,他在京城的事情,是瞞不過汪家這種耳目靈通之士的,只得聳聳肩,算是默認了。

  汪洋道:“你約了這位美女吧?我一起請了!”他說這話時,眼睛里滿含別樣的笑意。這種笑意只有李毅懂得,因為汪洋知道李毅是有女朋友的,他這是在揶揄李毅呢。

  李毅道:“今天真不巧,我和同事們出去聚餐呢。”說著,指了指在前面不遠處等著的歐陽謹萱他們。

  汪洋也不回答,徑直走到歐陽謹萱他們面前,說了幾句話,又跑回來道:“搞定了,他們說自己出去吃飯,改天再請你李大科長!”

  李毅瞪眼看著汪洋:“喂,汪少,你怎么這么霸蠻啊!”

  汪洋推著李毅上車:“走吧,毅少,今天保證有好玩的!”

  談靜宜看看李毅,又看看歐陽謹萱他們,有些不知何去何從。

  李毅知道汪洋這幫小子,玩起來沒有譜的,多半會安排有美女侍候,自己若是單身赴會,只怕難以推托,難免要同流合污,不若帶了談靜宜去,當個幌子也好,便招招手道:“上來吧。”

  談靜宜果然甜蜜一笑,鉆進了車子。

  那邊歐陽謹萱一直留意這邊呢,看到談靜宜上了車,冷哼道:“色狼!”

  孔亮卻是若有所思地道:“李科長很有來頭嗎?”

  歐陽謹萱道:“來你個大頭!說好了,今天你請客啊!”

  孔亮笑道:“當然我請啊!前面有條街的大排檔,口味很不錯,我們去那里吧。”

  歐陽謹萱和范絲雨相顧搖頭:“見過摳門的,沒見過這么摳門的!李科長不在,你也用不著降格得這么厲害吧?”

  孔亮嘿嘿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那就去前面的香味緣酒店吧。\\WW.NuoShu書迷群∴①⑺⑥⑥⑥㈢②5\\”

  歐陽謹萱笑道:“這才差不多,起碼是個酒店嘛!”

  幾個人來到香味緣,打眼一瞧,卻是一家小小的家常菜館。范絲雨嘆道:“所以說嘛,在官場中混,一定要當官,不然,連吃個請,也上不了檔次!”

  孔亮嘿嘿笑道:“幾位體諒我些,我才參加工作呢。家里也不富有。到時發了工資,一定大請幾位!”

  幾人說笑著走了進去。

  李毅那邊卻是另外一番風景。

  香江大酒店集住宿、餐飲、娛樂、休閑為一體,是杜鵑市有名的銷金窯。

  正是飯點,香江大酒店的停車場里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車子,當然不乏摩托車,這個年代,能有一輛摩托車,也是很牛叉的事。

  汪洋在保安的引導下,將車停了,三人走進酒店。

  再次踏入這座名滿南方的大酒店,李毅的感受迥然不同,在他們踏進門的剎那,就有服務生熱情的上前招呼,詢問他們有什么需要。

  汪洋道:“我們訂了包間。”帶著李毅二人來到二樓,進了包房。

  李毅問道:“汪少,今天無緣無故請我的客,總要有個說道吧?”

  汪洋道:“沒啥事,就是想介紹個朋友給你認識。大家都是南方省場面上的人物,多認識一下,日后多走動,出個啥子事情的,還可以守望相助。”

  李毅卻知道,這件事沒有這么簡單,汪洋不會無緣無故討好一個人。他想到了汪洋背后的汪國志,是不是汪國志有什么想法,例如想跟李家聯盟什么的,自己不方便出面,卻通過汪洋來搭橋?先來探探口風什么的?

  不一會,進來幾個人,李毅一見其中那個女的,正是張昕怡,臉色一變,皺著眉頭,惱怒地瞪了汪洋一眼,起身就要離開。

  汪洋嘻嘻笑著起身,拉著李毅的手:“毅少,別為了一個女人傷了兄弟之間的和氣嘛!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個新朋友。”

  李毅冷冷地道:“我還有事,先走了。對著某些人,我會吃不下飯。”

  和張昕怡同來的一個年輕人看了李毅一眼,說道:“什么人啊!好囂張啊!汪洋,這是你的朋友?”

  汪洋正想互相介紹認識一下呢,張昕怡一張臉漲紅了豬肝紅,氣得嬌軀微微顫動,大聲喊道:“李毅,你用得著這么嘲諷我嗎?上次的事,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你還想怎么樣?”

  “李毅?”那個年輕人訝異地看著李毅:“你就是李毅?是不是省政府水督辦的那個李毅?”

  李毅道:“我就是李毅。怎么?”

  “哈哈!真是聞名不如見面,果正是有個性得緊!你好,我是溫可嘉。很高興認識你。”溫可嘉笑著伸出手來。

  李毅只想到幾秒,就猜測到這位溫可嘉,十之是溫玉溪的公子,伸手跟他握了握:“你好,溫少。”

  溫可嘉笑道:“你不知道啊,我這幾天在家里,可沒少聽見你的名字!還以為是個什么官場老油子呢,沒想到這么年輕!”

  這句話無疑證實了李毅的猜測。有溫可嘉在此,李毅反倒不好馬上離開,只好跟他聊了起來。

  溫可嘉問道:“你跟昕怡有什么摩擦嗎?”

  李毅不想在外人面前提起郭小玲的丑事,只道:“張小姐為人處事太過驚世駭俗,我只是有些不敢茍同罷了。”

  汪洋適時的笑道:“大家都是好兄弟,以前的事就算了吧,好了,都不用我介紹了,來,坐吧。”

  李毅看溫可嘉跟張昕怡的關系,似乎有些親密,過分的話也說不出口,就勢點點頭,給了汪洋這個面子,抽個冷子,問汪洋道:“那大波妞不是你的馬子嗎?怎么跟溫少爺去了?”

  汪洋笑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一個女人而已,不足道也!”

  李毅心里一沉,心想這人好狠的心腸。為了結交溫可嘉,連心愛的女人都可以出賣。

  溫可嘉剛從學校畢業,心思相對比較單純,被汪洋好言好語哄著,好吃好玩伺候著,沒用多少時間,就跟汪洋打成了一片,兩人成了無話不談的鐵哥們。

  汪洋個性開朗,從小不喜讀書,專愛結交社會上的各色人物,仗著老子的威名,倒也吃得開,一路下來,積累了相當的人脈。

  汪國志對兒子的處世能力也相當滿意,汪國志教子之道,與眾不同,他不求兒子讀多少書,學多少知識,他始終以為,書是死的,知識學來也是有限的,讀書識字,還不是為了闖社會,為了生存?只要在社會上混得好,生存得好,讀書的好壞,并無多大關系。

  做學問,搞研究,那是專家學者的事情!官商之道,重在謀略,也就是腦子要靈活,人要世泛!

  溫可嘉就不同了,溫家是書香門第,溫玉溪對兒女的管教尤其嚴厲,溫可嘉現在雖然跟汪洋玩在一起,但太出格的事情,他是根本不敢做的。

  李毅覺得溫可嘉值得一交,至于汪洋,結交之外,尚需防備。

  時序深秋,天氣轉涼,張昕怡穿了一件皮衣,領子上一條雪白的狐貍皮毛,襯得她一張臉粉紅通透,連談靜宜這個女人見了,都暗贊一聲“美”!

  張昕怡自然知道自己的迷人之處,不時的撩撥一下頭發和衣領,露出嫩白的長頸,吸引男人的目光。

  李毅冷笑道:“沒愛心的人,正是可悲!”

  張昕怡寒了臉道:“你說誰呢?”

  李毅不理她,笑著向溫可嘉道:“溫少,你見過商人是怎么剝狐貍毛衣皮的嗎?”

  溫可嘉搖頭道:“沒見過,怎么,你見過?”

  汪洋笑道:“我們毅少見多識廣,沒有他不知道的事!”

  張昕怡冷笑道:“還不是殺了狐貍,用刀剔下來!這么簡單的事情,是個人都知道!”

  李毅道:“如果是死狐貍,剝下來的皮毛,就沒有那么光滑油亮,更致命的缺點是,容易掉毛,賣不出好價錢。”

  溫可嘉點頭道:“有道理,那要怎么剝呢?”

  李毅道:“我曾經見過剝皮的現場。簡直是人間地獄啊!商人們把活蹦亂跳的狐貍抓來,四肢攤開,用釘子或繩子將之固定在案板或架子上,活活的用的小刀子,從狐貍的頭部開始,先割開一道小口子,倒進水銀。水銀比重很大,會順著皮肉之間下沉,從而將皮肉生生的分離開來。這樣剝離的皮毛,才油光發亮,跟狐貍活著時一般模樣!”

  “啊,太殘忍了!”談靜宜尖叫了起來。

  李毅看著張昕怡,冷冷地道:“商人們剝完皮毛,就把狐貍解下來。一只紅潤潤的肉身狐貍,痛得四處亂竄,發出輕輕哀嚎。我親眼看到,有一只懷著孕的母狐貍,竄到了一邊,躲在墻角根下,悲傷的流下了眼淚。”

  張昕怡渾身打了個冷顫,雙手摸了摸領子上的白狐貍毛,想想李毅說的慘狀,有些心驚膽顫。

  “張小姐,你的這件皮毛如此光滑油亮,一定價值不菲吧?”李毅譏笑道。

  幾個人都以怪異的眼光看著張昕怡,仿佛她就是那個剝了狐貍皮毛的商人。

  張昕怡心虛地看了看溫可嘉,怯怯地道:“不是我剝的,不,也不是我買的,是我爸買給我穿的。”

  溫可嘉淡淡地道:“以后跟我出來玩,請不要再穿這種衣服!”

  汪洋悄悄向李毅豎了豎拇指:“高人!”

  李毅實在不想看張昕怡那張臉,起身上洗手間抽了根煙。.首.發如廁出來洗手時,聽到一個驚喜的聲音叫道:“李科長!”

  李毅抬頭,看到漣水縣農業局局長魯有貴站在面前,笑道:“魯局長!你怎么在這里?”

  魯有貴呵呵笑道:“這不快年底了嗎?跟薛縣長出來跑跑關系。李科長,相請不如偶遇,今天無論如何,我都要請你喝一杯,走!”

  李毅心想自己有可能要下放漣水,這幫父母官將來都是他的頂頭上司,也有意交好,笑著答應了,跟著他,來到“桂”字號小包間。

  里面坐了五個人,有兩個李毅是認識的,一個是漣水縣副縣長屈旺,一個是漣水縣的縣長薛雪。另外三個人,都是三四十歲左右的男性干部,幾個人正圍著薛雪勸酒。

  薛雪一邊笑著應承,一邊苦不堪言。那個屈旺卻生怕她喝不醉似的,在旁邊煽風點火,慫恿她多喝幾杯。

  李毅走了過去,叫道:“薛縣長好!屈縣長好。”

  屈旺哈哈笑道:“這不是李科長嘛!巧啊,快請坐。”

  薛雪見到李毅,神色如常,輕輕一笑,連忙趁機脫身,說道:“李科長,這么巧啊!我來介紹一下。”

  另外三人,都是省水利廳的干部,一個副廳長,姓張,一個處長,姓王,一個科長,姓田。李毅尋思道:“薛雪他們多半是要錢來了。看這三個人的態度,一味的勸酒搪塞,這錢只怕沒那么輕易到手啊!”

  張廳長等人聽薛雪介紹李毅,只是省府辦公廳一個小小的副科,便都露出鄙夷神色,鳥不都鳥他,只顧喊薛雪喝酒。

  李毅覺得無趣,敬了薛雪和屈旺一杯,就要離開。

  不料那個張廳長不高興了,拉著薛雪的手臂道:“薛縣長,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一個芝麻粒大的副科長敬你酒,你喝了,我敬你酒,你卻推托不喝,這是啥子意思?怎么我張廳長還比不上一個副科長了?”

  薛雪用力的掙了掙手臂,沒能掙脫張廳長的大手,求助似的看向李毅。

  屈旺和魯有貴雖然有心幫忙,但礙于身份,都不敢開口。

  李毅皺了皺眉頭,本欲離開的身子又站定了,說道:“張廳長,薛縣長是女人,你就不必為難她了吧?我來陪張廳長喝兩杯。[本章由W.nuoshu]”

  “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你懂不懂規矩?”張廳長喝得紅光滿面的,肥臉上冒出油光來,牛眼一瞪,官威就出來了。

  李毅有些莫名其妙,心想我哪里惹著你了?向前兩步,握住張廳長的手腕,稍微用力一拗,張廳長吃痛,松開了手,甩著手掌罵道:“狗雜種!你敢打我?”

  王處長和田科長一看廳長被人打了,都心急火燎地跳將起來,一左一右,兩只老大的拳頭襲向李毅面門。

  李毅聽到那姓張的罵人,也自火了,兩只拳頭捏了起來,準備好好教訓一下這個沒教養的張廳長。

  薛雪叫苦連連,這要是打起來了,項目資金就更沒指望了,別的人她不敢去拉,只好走過去,擋在李毅面前,拉住李毅往外推:“李科長,你先走!”

  王處長和田科長也就裝裝樣子,見薛雪出面,便收了拳頭,叉著腰站在那里大喊大叫。

  王處長大喊:“居然敢得罪我們張廳長,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田科長大叫:“滾蛋!”

  李毅也知道薛雪的處境很為難,有氣也只得忍下,往外面走去。

  不想那個張廳長見李毅要走,以為他服了軟,氣焰立時就上來了,順手抓起一只杯子,摔向李毅腦袋。

  李毅反應快,將頭一低,躲了過去。

  那酒杯砸在門梁上,碎成無數碎片,四散亂舞,有幾片彈射回來,打到了李毅和薛雪的頭上。

  李毅這下真的怒了,轉身就要沖上去,薛雪慌忙使勁頂住他,張開雙手抱住李毅的腰,低聲道:“李科長,求你了,你快走。改天我專誠向你賠禮道歉!”

  屈旺和魯有貴這才起身,去勸張廳長。

  李毅被薛雪死死的用力抱住,溫香軟玉在懷,腹部受到薛雪柔軟胸部的擠壓,感覺甚是奇妙,再大的火氣也消了一半。

  “怎么回事?”幾個酒店的保安快步沖了過來,一個高大的保安問道。

  薛雪這才發現自己此刻的姿勢過于曖昧,連忙松開李毅,胸口劇烈的跳動著。

  張廳長惡人先告狀,指著李毅道:“他打我!”

  保安看向李毅,愣了一下,嘴角揚起一絲微笑,問道:“是你打了人?”

  李毅認出他來,正是保安隊長肖劍飛,參加鋼鐵峰會時,跟他打過交道。

  李毅見李劍飛沖自己笑,證明他已經認出自己,但沒有喊出他的名字來,肯定另有深意,便假裝不認識他道:“是他打我,你瞧瞧,這杯子都被他砸碎了,要不是我躲得及時,此刻腦袋上早就開花了。”

  肖劍飛點頭道:“你們是要公了還是私了?”

  “我要求公了!娘的,我要報警抓你!”張廳長自恃是個人物,開口閉口就拿警察壓人。

  肖劍飛沒想到張廳長如此強勢,有心幫李毅一把,沉聲道:“這杯子是哪個摔的?先把錢賠了吧。”

  張廳長掏出一把零錢,甩到肖劍飛身上:“不用找了!多余的給你做小費!”

  肖劍飛撿起錢,數了數,笑道:“不好意思,這里只有十三塊,我們的杯子都是景德鎮的古窯貨,價格是三十六塊錢一只,你還差二十三塊。”

  張廳長鬧了個大紅臉,好在本來就醉紅了臉,也看不出啥變化。

  王處長和田科長連忙掏腰包,卻發現身上都沒有帶錢。今天本就是出來吃請的,花銷再多,也有漣水縣這個冤大頭買單,幾曾想到會發生這等不愉快之事?

  張廳長怒道:“不就二十三塊錢嗎?我回頭給你送來就是!一切等公安來處理!”

  李毅心想他堅持要報警,必定有所依持,但他也不是個怕事之人,當下冷笑道:“那樣最好!”

  肖劍飛本想暗中幫李毅一把,借機將李毅帶離,放他離開,但李毅這話一出,他反倒不好再說什么,道:“既然你們都同意報警,那我就報警了!”

  “慢著,我來報警!”張廳長得意的從桌子上拿起他的大哥大,撥打了一串號碼,很明顯不只110三個數字,看來他是找熟人了!

  “喂!陳局長啊,是我啊,我是水利廳的老張啊!呵呵,是這樣啊,我在香江大酒店呢,被人給打了,想麻煩你們公安同志過來主持一下公道。不不不,哪能勞動你陳大局長親自出動呢,啊呀,真是不好意思,麻煩了!好,我在桂字號包間等你。再見。”

  聽他所說,這個張廳長跟那個陳局長,不但很熟,而且是稱兄道弟的關系!這一來,薛雪等人都為李毅捏了一把汗。

  薛雪賠著笑臉道:“張廳長,您大人大量,何必跟他一般計較呢?來來來,我敬你一杯,算是給你賠禮道歉。”

  張廳長卻跟李毅扛上了,根本不理薛雪那一套,大手一揮道:“薛縣長,一碼歸一碼,我們的事情,待會再聊,待我先將這不開眼的小子修理了再說!”

  李毅冷冷地道:“你再這般口沒遮攔,休怪我不客氣!”

  “喲,大禍臨頭了,你還死鴨子嘴硬!真是無知者無畏,年輕人不知世界大啊!”張廳長好整以暇地坐下,拿起筷子,夾了一只基圍蝦,放進嘴里嚼巴嚼巴,連頭帶殼吞了下去,一邊吃,一邊招呼薛雪:“坐下吃啊!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不妨礙我們之間的友情嘛!”

  薛雪哪里還有心情吃東西?但是還有事求著他們呢,只得坐下來,望了望李毅,表情很是糾結。

  魯有貴恨不得大耳光子抽自己,沒事拉李毅來喝酒做什么?這下好了,好不容易把張廳長請出來,這下肯定得罪了,不知道要怎么樣才能彌補回這個損失呢!只怕連李毅也要得罪了。

  或許是張廳長打電話的緣故,110出警的速度出奇的快,門外很快就傳來了嚷嚷聲:“張廳長!哪個王八蛋敢打你呢?呵呵!兄弟們,把兇手拷進局子里去!好好招呼著!”

  聽到這粗魯豪放的嗓門,薛雪等人都是暗暗吃驚,心想李毅這下可有得苦受了,都擔心地望向李毅。

  不料李毅聽到這聲音,反而一喜,也不說話,拖了張椅子過來,大馬金刀往那一坐,沒事人似的。

  肖劍飛暗暗奇怪,心想就算是道上的兄弟,一聽到公安來抓人,無不慌張失措。公門中人,更怕進局子,沒事還惹一身騷呢!這人怎么這么沉著呢?

  隨著破嗓門的嚷嚷,一個滿臉橫肉的公安,手挎在腰間槍把子上,威風八面的走了進來。

  “陳局長!”張廳長將筷子一扔,大踏步迎了出來,老遠就伸出雙手,熱情地笑道:“辛苦了!先坐下喝一杯!兄弟們都辛苦了,來來來,都坐下喝杯酒。”

  這樣的影子,在官場中并不少見,領導的秘書,首長的警衛,大體都屬于這一類。一切唯領導馬首是瞻。

  “酒不忙喝!打你的兇手呢?在哪里?”陳局長眼高于頂,挺著個大肚子,官腔十足。

  “就是他!”張廳長一指李毅,惡狠狠地道:“陳局,一定要給我好好教訓教訓這種目無領導的年輕人!各位兄弟,就麻煩你們了!”

  “兄弟們,動手,抓人!”陳局長只是略微點點頭,板眼十足了說了一句,正眼都不瞧李毅一下,就吩咐手下抓人。

  薛雪連忙上前說道:“且慢!這位陳同志,你們公安怎么不問青紅皂白就抓人呢?起碼也要問個事情原委和來龍去脈吧,分個誰對誰錯吧?”

  “我們公安抓人,還用得著你來教訓了?”陳局長冷笑。

  薛雪心中有氣,杜鵑市的公安局長她認識,不是眼前這位,此人說到天大,頂多是個市局副局長或者分局局長,兩人級別相當。但自己好歹也是一縣之長,在縣里也是發號施令的主,沒想到這位局長如此高傲,這么不給臉面,一時之間有些掛不住面子。但這是人家的地盤,她在漣水官威再大,到了省城之地,卻也是無可奈何。

  張廳長眼見薛雪受了奚落,心里隱隱有一種快意,覺得自己在薛雪面前擺了官譜,抖了威風似的。

  “陳局長,別來無恙乎?當了一局之長,好大的官威啊!可否還認得在下?”李毅翹起二郞腿,慢條斯理的說道。

  “阿哎!”阿局長定睛一看,馬上將手從槍托下放下,眼睛也低下來了,臉上的笑容也燦爛了,挺挺的肚子也收回去了,微微彎著腰,湊近李毅道:“李毅兄弟!你怎么在這里啊?呵呵,你可真不夠意思,跑這里來瀟灑,居然不喊小弟!”

  這個陳局長,正是陳翔!

這一下變故突起,房間里其它人都愣怔住了。.YZUU點  一屋子人都注意到,陳翔剛才說話時,用的是“小弟”這個自稱!官場上不僅對別人的稱呼很有講究,在人前的自稱更有說道。但自稱小弟的就明顯不多了,更何況,陳翔怎么看都要比李毅年紀大!

  眾人心思一轉彎,馬上就明白過來,這個陳局長,跟李毅關系不一般!

  張廳長暗叫不妙,額頭愣是冒出一層細密的冷汗,期期艾艾地道:“陳局長,你們認識?”

  陳翔牛眼一瞪:“什么叫認識!這是我兄弟!嗯,張廳長,你剛才說打你那人,不會就是我兄弟吧?”

  李毅撣撣衣服,笑道:“陳局長,我本不想將事情搞大,既然你來了,總不能讓你空手走一趟吧?事情是這樣的。\\.NuoShu.提供本章節最新書迷群∴17666325\\這個張廳長,仗著自己的權勢,逼著我這位朋友陪酒,我看不過,擋開了那只咸豬手,張廳長惱羞成怒,抓了一只杯子來砸我,喏,碎瓷塊還滿地都是呢!他一擊不中,就又生一計,抬出你陳大局長的威嚴來壓我。現在就是這么個情況,怎么處理呢,就要看你陳大局長的意思了。”

  陳翔鬼精也似的,略微一打量各人的表情,便相信李毅所言非虛,打著哈哈道:“這個事情嘛,事實俱在,人證物證都有了,起碼也是個故意傷人罪吧?兄弟,你說是不是?”他對著李毅說話,眼睛卻看著張廳長的反應。

  張廳長果然臉色一變:“陳局長,你可要主持公道,你是我喊來的啊!”

  陳翔慢條斯理地道:“老張,公道自在人心,可不在于誰先報警啊!我們公安幫理不幫親,凡事只能按規則來辦。”

  張廳長聽了這話,暗暗心驚,陳翔平日里跟他稱兄道弟,兩人之間關系很鐵,常在一起喝酒玩樂,要不然他一個電話也喊不來陳翔。.YZUU點可是陳翔現在的態度卻令人深思,他明白,陳翔絕對無緣無故對一個人好,而且好得連他張廳長都可以忽視!

  只有一個理由,這個年輕人來頭不小!

  這邊鬧出的動靜有點大,很多人都過來圍觀,汪洋見李毅這許久沒回來,又聽見外面鬧哄哄的,也過來看了看,果然就看到李毅在里面,笑著喊了一句:“李毅,你放著那邊的酒不喝,怎么跑到這邊來蹭吃的了?這可太不夠哥們了啊!”

  不認識汪洋的人也還罷了,但張廳長是省水利廳的,平常也往省領導家里走動過,自然是認識汪洋的,何況汪洋長得跟他爸一個模樣,只要熟悉汪國志的人,見到汪洋這副尊容,一眼就能認出來。

  張廳長見到汪洋跟李毅稱兄道弟,有些發怔,看向李毅的眼神瞬時就變了,再一細看,猛然想起什么似的,拍著腦袋道:“李毅,我說這名字怎么這么熟悉呢,是不是那篇科學發展現代化水利報告的作者,李毅同志?”

  薛雪道:“那正是李科長的大作啊!”

  張廳長哎喲一聲,官架子放下了,聲音也變柔和了,一副見到老熟人的表情,笑著對李毅道:“李科長,真是不打不相識啊!哈哈,大水沖了龍王廟了!一家人不識一家人了!”此人善變之快,令李毅都有些驚詫,仿佛剛才差點升級的流血沖突,根本就沒發生過。

  陳翔輕咳一聲:“老張,剛才你不是要告李科長那個啥?”

  張廳長面不改色心不跳,呵呵笑道:“誤會,誤會嘛!大家都是朋友嘛!幾位,來來來,請上坐,我敬你們一杯。”

  張廳長是老機關干部,見風使舵的手段非同小可。

  陳翔卻是有意偏幫李毅,想要盡快還李毅一個人情,皮笑肉不笑道:“張廳長,現在不是你告不告的問題,而是人家告不告你了!”

  說著,陳翔看著李毅。李毅明白陳翔的意思,但他素來不是愛惹事的人,何況漣水縣的款子,還得著落到此人頭上。古人說冤家宜解不宜結,這點私人恩怨,比起政治上的得益來,實在微不足道。把敵人變成朋友,這是最上乘的戰法。

  張廳長道:“李科長,剛才的事情,是我的不對,我這人就是脾氣火爆了一點,管不住自己,多有得罪啊!我自罰三杯以謝罪!”

  李毅微微一笑道:“算了,一點小事!罰酒就不必了,不過,我倒是有一個不情之請,漣水縣西山水庫必須盡快動工,趕在明年汛期之前加固堤壩,完成前期工作。這筆資金不到位,水庫工程就無法繼續,還請張廳長大筆一揮,早日批了這筆款子。”

  這筆錢省里早有規定,必須按時劃撥,張廳長之所以為難薛雪他們,無非是想卡住他們的脖子,一來多得些好處,二來也讓下面人見識見識他這個副廳長的威風,此刻自然是借坡下驢,呵呵笑道:“這個好說,既然是一家人,那就不說兩家話,這個錢,我明天就劃過去!”

  薛雪等人驚喜莫名,原本看起來緲無希望的難事,想不到解決起來,卻是不費吹灰之力!薛雪連忙感謝道:“多謝張廳長!你可幫我們漣水縣一個大忙了!”

  張廳長搖手道:“要謝,你就謝李科長吧,這個情,我可是承他的。”說著話,卻是笑瞇瞇地看了一眼汪洋。

  薛雪又要來謝李毅,李毅笑道:“薛縣長太客氣了。”

  汪洋卻是知道,這老狐貍認出自己來了,便宜人情他也會做,哈哈笑道:“既然把話挑開了,那大家就是朋友了!要不,我們兩桌合一桌,喝個痛快?”

  張廳長等的就是這句話,好找機會結交汪洋,馬上應道:“這個提議好!”

  其它人自然更無異議。

  于是,兩桌人合成一桌。

  人多自然熱鬧,更有幾個老酒鬼在場,喝酒勸酒俱是一流,氣氛漸漸熱烈,眾人喝起酒來更是杯到酒干。

  溫可嘉剛到南方省不久,知曉他身份的人并不多,在座之人,也就李毅和汪洋知道他的底細,就連張昕怡,也只知道溫可嘉是汪洋的好朋友。她之所以跟溫可嘉在一起,還是汪洋故意安排的,同時,她也覺得溫可嘉溫文爾雅,氣質高貴,值得一交。

  于是,酒店上的干部同志們,都以汪洋為中心,一個個向他敬酒。

  汪洋卻是苦笑不已,心想你們這些睜眼瞎子,討好我有屁用?現放著一個省委書記的公子哥,一個京城太子爺,你們不去巴結,偏偏找上我,這不是舍本逐末嗎?

  但他心里明白,李毅和溫可嘉,都不是那種張揚的人,也不敢在人前點破了他們的身份,只得打起精神來應付。

  溫可嘉很喜歡李毅的性格,自李毅奚落張昕怡之后,就不再理睬張昕怡了,找上李毅說話聊天。李毅談吐見識,非同一般,加之對溫可嘉也有些好感,有心結交,兩個人很快就談到了一處。

  談靜宜明白自己的身份,在酒席上盡量的多聽少說,漸漸的她聽明白了,這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就連笑得最猥瑣的那個胖子魯有貴,也是一個縣的局長大人。她不由得對李毅的交際能力暗贊了一聲。

  忽然,談靜宜感覺到一道目光注視著自己,她不動聲色的用眼角的余光一瞥,看到那個高雅的女縣長正在打量自己,心里有些奇怪,心想她怎么對自己有興趣啊?再一細心觀察,發現那個女縣長除了打量自己之外,就在關注李毅。心里恍然,心想她一定以為我是李科長的女朋友了!想到這里,一絲異樣的感覺爬上心頭。同時,憑著女性的敏感,他直覺這個女縣長跟李科長之間,一定有層不一樣的關系。

  她知道,縣里很多人都在等著看她的笑話。

  現在的漣水縣,說是一個爛攤子也不為過。

  西山水庫工程,成了壓在現任政府班子頭上的一塊大石,不解決好這個問題,漣水的發展就是一句空話。

  薛雪在上任演說中,說過一句大話,要讓漣水縣的經濟,在她的任期內,躍升一個大臺階,進入全省二十強縣!南方省有六十多個縣,現在的漣水縣,在全省縣級排名中,基本是墊底的料,薛雪一句話放出來,當場就是一片的冷笑:“不知死活的女人!”

  此次來省城跑資金,她心里一點底氣都無,帶了人馬就殺了過來。

  臨行之前,縣財政局局長向她大大的倒了一番苦水:“薛縣長,這個月的財政現在緊張啊,就連這一萬塊錢的活動經費,也是我們找信用社臨時貸的款子,你到省城后,千萬要將水利經費給跑下來啊!不然,庫里沒一分錢用了。”

  薛雪問:“上次水庫案不是追回了幾百萬嗎?這么快就用完了?”

  財政局局長苦笑道:“那筆錢還在封存當中,要等案子徹底辦結才能發回縣財政。可這案子幾時辦結啊?那么多的人要審理,那么多的賬目要核算,沒個三五月是結不了的!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薛雪心情沉重的帶著錢和人來到省城,四處找關系,忙活了幾天,卻是一無所獲,轉眼想到李毅在省城工作,又聽說過他的一些事跡,心想這是一條不錯的線,于是滿懷希望的找到李毅,卻被李毅當頭潑了一盆冷水,澆透了她受傷的心靈。

始料未及的是,峰回路轉,李毅今晚幫了她這么大的忙!一時高興,多喝了幾杯,初時還能撐住,但很快就不勝酒力,雙頰酡紅,頭腦昏昏沉沉的,話也多了起來。.YZUU點  李毅怕她當眾出丑,向汪洋借了車鑰匙,送她回家。

  “薛姐,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李毅扶著她上了車,問道。兩個人的時候,他還是以薛姐稱呼,覺得貼近些。

  “家?我家在省城呢!”薛雪腦袋有些昏沉。

  “薛姐,現在是在省城呢!”李毅搖下車窗,讓冷風吹進來。\\.NuoShu.提供本章節最新\\

  薛雪一激靈,醒了兩分酒氣,抱著頭道:“我頭好痛。胃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堵得慌。”

  “你喝醉了!”李毅笑道:“沒事,睡一覺就好。”

  “嗯!”薛雪說了家里的地址:桔園小區。李毅在省城待過多年,對桔園小區的大名還是聽說過的,笑道:“那可是高檔小區啊。薛縣長,看來你家里條件還不錯哦。”

  薛雪道:“我丈夫下海做點小生意,這幾年賺了不少錢。”

  李毅一邊開車一邊笑道:“都說男人有錢就變壞,你不在家里做富太太看著點,還跑那么遠去當官,就不怕他變心了?”

  “怎么你們男人都這副德性?女人就只能給你們生孩子做家務不成?就不興有自己的理想和事業?”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李毅偏頭一看,薛雪靠在椅背上,上下眼皮開始打架了。

  她緋紅的臉龐,嬌艷如花,絲毫看不出是個生了孩子的女人。李毅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停留在她高聳雙峰上,想到那天晚上的旖旎風光,一股異樣的暖流流過心田。

  李毅忽然靠邊停車,對薛雪道:“薛姐,稍等,我去買點東西。”薛雪輕輕嗯了一聲,閉目養神,不一會,竟然沉沉睡去。

  車子到了桔園小區,李毅輕輕推了推薛雪:“薛姐,到了。”

  薛雪驚醒過來,說道:“我瞇了一覺,感覺好多了,今天真是多謝你了。”猶豫了一會,又道:“要不要上去坐坐,喝杯茶吧。”

  李毅見她猶豫了一下才發出邀請,便毫不猶豫地拒絕道:“還是下次再說吧,你回家好好休息。諾,拿著。這是我中途停車給你買的晚餐,你一晚上剛顧著喝酒,飯菜都沒見你夾過,空胃渴酒最傷身子,回家后先吃點東西再休息。”

  薛雪心頭一陣暖流流過,沒想到他一個大男孩,居然這么會關心人,接過東西,笑道:“你真體貼,難怪那么多女孩子喜歡你。”

  就在她要推門下車時,忽然停止了動作,雙眼直直的盯著外面看。

  薛雪臉色一片煞白,緊咬著嘴唇,雙目圓睜,渾身輕輕發顫,顯然是在忍受著什么劇痛之事。

  李毅擔心她,剛想問她怎么了,眼角的余光看到小區門口有一對戀人,正手挽手的站著,也不知道是要出去呢,還是要進去。那男的長得并不高大,起碼有近三十五六歲年紀,頭頂微禿,手里拿著一臺大哥大,很有些老板模樣。女的長得很嬌小,穿得洋里洋氣,大冷天的穿了條短牛仔裙,配了一雙羊毛長祙,腳上一雙高筒皮靴,上身穿著一件白色的羊毛大衣,一頭卷發,顯得洋味十足,性感誘人,正小鳥依人般靠在男人懷里。

  李毅從薛雪的表情中明白過來,那個男的,可能是她丈夫,碰到這尷尬的一幕,真是讓人始料未及。他不知道說什么才能安慰她,只好緘默。

  薛雪伸手推了推車門,顯然是想下車,但又猶豫了一下,沒有動。

  門口那對,正說著甜言蜜語,女的踮起腳,在男的臉上啵了一下,然后轉身離開。薛雪這下坐不住了,使勁推門。李毅連忙幫她打開門。薛雪馬上就沖了出去,跑到那個女的面前,攔住她,啪的就是一個巴掌扇了過去。

  那女的顯然沒有心理準備,一時被打懵了,看著薛雪,大叫道:“哪來的瘋婆子,怎么亂打人?”

  男的慌亂了一陣,見避不過,便跑了過來。

  李毅生怕薛雪吃虧,也下車走了過去。

  男的一過來,就問道:“你不是應酬去了嗎?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薛雪抑制不住就是一陣哭,指著那女的道:“賈其誠,的就是一個混蛋!畜牲!你趁我不在家,就領了狐貍精到家里來胡搞!你不是人!”

  賈其誠顯然沒料到薛雪會回來得這么快,一時有些失措。薛雪以前雖然也懷疑過他有外遇,但一直沒抓到證據,也就鬧騰不起來,今天被她抓了個正著,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干脆光棍地道:“胡說什么呢,這是我公司里的人,今天上我家里來匯報工作。”

  那女的本來很害怕,見賈其誠為她說話,便也得了意:“賈總,這人誰啊?是不是你大嫂啊?怎么無緣無故打我一巴掌,好痛呢!”

  薛雪氣得一翻白眼,又欲上前打她,被賈其誠攔住道:“薛雪,夠了!有話回去再說。”轉頭對那女的道:“宮雪枚,你先回去。”

  宮雪枚捂住半邊臉,跺腳道:“賈總,她打了我!”

  薛雪氣瘋了:“什么匯報工作!騙三歲小孩呢?匯報工作用得著穿得像一個狐貍精一樣?匯報工作用得著跑到家里來?匯報工作用得著手挽手?匯報工作用得著親你的臉?”

  賈其誠沒想到,什么都被薛雪看到了,一時理虧,就放下攔她的手,低下頭去。

  薛雪得了勢,沖過去,對準宮雪枚,就是兩個大嘴巴扇了過去。

  一個女人再溫文爾雅,一旦發起瘋來,那也是很嚇人的,宮雪枚挨了打,心里又慌,根本不敢還手,只是一勁兒哭鼻子:“賈總,這瘋婆子又打我!哪里來的黃臉婆,怎么亂咬人啊!”她故意裝可憐,同時盡量貶低薛雪。

  賈其誠忽然就怒了,沖上前,拿手中的大哥大,對準薛雪的臉就打過去:“臭婆娘,你聾了?我說夠了!有話回去說不行嗎?非得在這里鬧!你有完沒完?”

  李毅正有準備,就防著他使陰招呢,見他果然要幫情人打老婆,一個箭步沖上前,及時擋住他的手,冷笑道:“好可恨的男人,你在外面包了情人,回家還要幫情人打老婆!真正是豈有此理!”

  賈其誠見是一個英俊的白面書生,一時來了怒火:“你妹的,你是哪根蔥?我家的事,輪得到你來管?”

  李毅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扯一送,將他踉蹌推退數步,淡淡地道:“我是薛姐的朋友。”

  賈其誠怒吼道:“薛雪,好啊,你勾搭野男人,合起伙來欺負我?我今天非宰了你們這對奸夫淫婦不可!”男人就是這樣,自己在外面再亂來,都以為是天經地義,妻子若是有一點出軌跡象,就比天塌了還嚴重。賈其誠馬上就將自己的糗事忘在一邊,抓住薛雪和李毅的關系不放。

  薛雪在丈夫舉手要打她的那一刻,心就徹底死了,此刻看到賈其誠,只覺得反胃想吐,冷笑道:“李毅是我的朋友,見我喝醉了,送我回來,我們的關系,清清白白。哪像你們這對狗男女,做下這等下流之事!真正是丟死人了!”

  賈其誠怒吼道:“操你妹!你吃我的,住我的,我供你一切開銷,你居然在外面養小白臉!我打死你個爛貨!”繞過李毅,又要去打薛雪。

  薛雪夷然不懼,迎著賈其誠就上前廝打。

李毅有些猶豫,不知道他們夫妻關系到底到了哪一步,這個架可不是亂勸的,萬一真被賈其誠誤會了,因此影響他們夫妻關系,那就罪莫大焉。.首.發  宮雪枚見賈其誠大打出手,也起了性子,摸摸火辣辣的臉蛋,氣不打一處來,也加入了戰團,幫著去打薛雪。

  賈其誠畢竟是男人,只幾下就抓住薛雪的長頭發,用力一扯,將她拉扯在地,宮雪枚正好上前,用力的踢向薛雪。

  如果只是夫妻吵架,李毅還不好相勸,但現在宮雪枚加入戰斗,這性質就變了,李毅大喝道:“住手!”生怕薛雪受傷,用力一撞,將宮雪枚撞開,又奮起一腳,踢在賈其誠小腿骨處。小腿骨最是人體要害處,稍有損傷,就是一個站立不穩,賈其誠應聲而倒。

  李毅扶起薛雪,問道:“薛姐,怎么樣?”

  薛雪頭發披散著,臉上挨了幾下打,有些青腫,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搖頭道:“我沒事,李毅,你先回去吧。”明顯不想被李毅看笑話,也不想李毅被牽連。

  李毅卻不想留她一個人在這里受欺負,賈其誠和那個呂雪枚狼狽為奸,天曉得他們能干出什么犯法的事來?殺妻藏尸的事情,并不罕見。

  賈其誠爬起來,歇斯底里地大叫道:“狗雜種!有種別走!看我怎么收拾你!”拿起大哥大就拔了一個號碼,接通之后大聲道:“小三子,我是賈其誠,對對對,有這么一個事,要麻煩你一下,我被人打了,對,就在我們小區門口,對對對,好好好,那我等你,多帶幾個手下,那廝有些身手。”

  薛雪一聽賈其誠打的這個電話,著急忙慌的對李毅道:“李科長,你快走,姓賈的認識很多上的人,他一定是喊他們過來了,你放心,他們不會對我怎么樣的。”

  李毅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樣!”

  賈其誠小腿吃痛,不停的踮著腳跳動,用手按摩著痛腿,怨恨的看著李毅:“小白臉,有種你就別跑!”

  薛雪硬要推李毅上車離開,賈其誠在旁邊冷嘲熱諷,激將李毅。

  薛雪很是堅決的把李毅推上車子,讓李毅離開,李毅知道,自己留在這里,只怕更會激化他們之間的矛盾,只好開車離開。(就到)賈其誠在后面追著車子,跳著腳叫罵。

  李毅透過反光鏡,看著薛雪那瘦削的臉龐,在路燈的淡淡光暈下,顯得那般的慘白。

  回到酒店,里面氣氛真是熱鬧,個個喝得很嗨。李毅嘆著氣搖搖頭,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啊!

  汪洋拉著李毅道:“快來,你今晚還沒怎么喝呢!”

  李毅卻是沒了興致,說道:“我就不喝酒了,今天就到這里吧。免費”

  溫可嘉也道:“那就散了吧,改日再聚。”對李毅道:“我們互相留個電話,方便聯系。”李毅和他換了號碼。

  汪洋一定要送李毅回去,李毅拒絕了,和談靜宜打了個的回宿舍。

  談靜宜問道:“李科長,那個汪公子是什么來頭啊?怎么那么多處長廳長都要敬他的酒?”

  李毅看了她一眼:“他是汪副省長的公子。”

  談靜宜哦了一聲,笑道:“那他一定有很多女朋友吧?”

  李毅道:“這是什么邏輯!公子哥就一定要有很多女朋友嗎?”

  談靜宜忽道:“李科長,劉副廳長叫我陪他出趟差,你說這算怎么回事?”

  李毅有些詫異:“劉副廳長出差,輪不到你來陪同吧?”隨即醒悟道:“你怕他會有別的想法?”

  談靜宜道:“不是怕他有別的想法,而是他本就有別的想法。我想這次我是逃不掉了。”

  李毅覺得好笑:“什么叫逃不掉?你不去不就行了?”

  談靜宜幽幽一嘆:“我不去?行嗎?別說現在的工作保不住,只怕連街道辦也回不去了!”

  李毅對職場的潛規則也聽說過一些,早就知道女干部要想升遷,犧牲色相是一條捷徑。心里暗自奇怪,她告訴自己這么隱秘的事情做什么?倆人似乎并不熟悉啊!還沒到可以談論這種的地步吧?

  李毅不動聲色的問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談靜宜偏過頭,看著李毅:“李科長,你認識那么多大人物,辦法一定很多,你能不能幫幫我?”

  李毅有些無奈地道:“我答應過你,會在領導面前給你說說好話的。可是,你也不能這么急性子吧?”

  談靜宜道:“我怕劉副廳長他……”

  李毅想了想道:“這樣吧,你先推了劉副廳長吧,就說科里有任務。”

  談靜宜哦了一聲,顯然以為李毅這是在敷衍她,一臉的心事沉沉。

  轉眼又過了兩天,這天下班之后,李毅正在趕一個報告,聽到敲門聲。李毅放下筆,起身開門,卻看到薛雪一臉疲憊的站在外面,訝然問道:“怎么了?”

  薛雪不說話,走了進來,自個倒了一杯水,一咕嚕喝下去,往凳子上一坐,道:“李科長,我們要回漣水了。”

  李毅嗯了一聲:“后來,他沒為難你吧?”

  薛雪秀眉一皺:“不要談他!”

  李毅嘿嘿一笑:“我還以為你們離婚了呢?”

  薛雪看著李毅那壞笑的臉,有些無奈地道:“暫時沒有。不談這些煩心事。李科長,你有沒有想過到下面去工作?”

  李毅道:“怎么個說法?”

  薛雪道:“我看中你了,想挖你到漣水去。”

  李毅摸了摸鼻子,笑道:“你前半句話太過曖昧哦!”

  薛雪拿他這種油滑實在沒辦法,只好裝作聽而不聞,認真的道:“我說真的。”

  李毅道:“人事安排,也不是我能做主的啊!不是我想去哪就能去哪的。”

  薛雪精神一振道:“你同意就行,我去活動活動,你放心,你來我們漣水,虧待不了你,我給你一個鎮委書記當!”

  李毅還真有些意動,心想上官正清的預言,莫非就著落在薛雪身上?

  薛雪說完,也不多留:“我走了,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李毅送她出了門,剛剛坐下,敲門聲又起,李毅拉開門,看見馬海濤有些局促的站在外面。

  “李科長,我想請你喝杯酒。”馬海濤嘿嘿一笑。

  “對不起啊,馬哥,我現在正忙著呢。有什么話,就在這里說吧。”

  馬海濤擠了進來,說道:“李科長,我以前犯了糊涂,聽信了別人的讒言,做了蠢事,但是那真不是我的本意,那都是別人指使我干的。那個人是……”

  李毅伸手制止他道:“不用多說,我都明白。”

  馬海濤這才搓著雙手,道:“李科長,聽說我們科室人事會有大動作?邵科長要升副主任,李科長要當扶正了,我特地過來恭喜恭喜。”

  李毅淡淡地道:“人事問題,不是我們應該討論的,那都是組織上的安排。”

  馬海濤漲紅了臉道:“李科長,我參加工作也有四五年了,一直努力著呢,可是連個副主任科員都沒評上……”

  李毅打斷他道:“馬哥,我再說一次,人事問題,不是你我能決定的。你在我這里說再多也是徒費口舌。你最起碼也該去找王主任哭訴哭訴。”

  馬海濤羞得無地自容,起身離開了。李毅冷冷地注視著他的背影,從鼻子里冷哼一聲。

  他想起了一句名言。

  對待朋友,我們要像春天般溫暖,對待敵人,我們要像秋風掃落葉般無情!

  李毅收起紙筆,來到樓上的邵國平家,邵國平家里正準備吃飯,他的小兒子邵文軒在擺碗筷,見到李毅,抬頭甜甜的叫了一聲:“李叔叔好!”

  邵國平和妻子高素麗都在廚房里忙活,邵國平喊了聲:“李毅,你先坐,我炒完這個菜就來。先說好了,等會就在我這里吃飯啊!”

  李毅應了一聲。

  邵國平拖家帶口的,又是正科級干部,住的是套間。兩房一廳,住三口之家,倒也寬敞,但是,他的岳母癱瘓在床,岳父去世得早,而小舅子又沒多大能力,連自家都難養活,照顧岳母的重擔,就落在了邵國平兩口子身上,前兩年就接了來,一直住在這里,邵國平侍之如親母。好在孩子還小,一家人擠一擠,倒也過得去。

  李毅正是看到了邵國平的這種大孝,才覺得此人可交,他真覺得,一個對父母至孝的人,人品肯定差不了。

  邵文軒很懂事,馬上就搬了凳子來給李毅:“李叔叔坐。”

  李毅笑著摸了摸他的頭:“真乖!”

  李毅看到桌子上擺著一塊小蛋糕,上面歪歪扭扭的插著七只小蠟燭,笑道:“軒軒,今天是你七歲生日喲?”

  邵文軒點點頭:“是啊,這蛋糕是爸爸送我的禮物!”

  李毅掏出兩百塊錢,塞進邵文軒的口袋里:“叔叔沒買禮物,這錢你就拿去買些文具吧。”邵文軒開心得大笑,小孩子心性,急于告訴父母親,當即就掏出錢來,嚷嚷著跑到廚房去。

  邵國平和妻子都有些吃驚,因為李毅給了邵文軒兩百塊錢!這可相當于李毅大半個月工資了。

  邵國平從兒子手里一把奪過,塞回李毅:“這可不行!”

  李毅笑道:“一點小意思,給軒軒的,又不是送你的,你急著啥勁?要不,這飯我還真就不吃了。”

  高素麗就打了打邵國平的手:“這是李毅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邵國平見妻子開了口,只得作罷,任由李毅又將錢塞回邵文軒口袋。

  在邵家吃飯,邵國平知道李毅有事要跟他聊,就喊他一起下樓散步,兩人來到院子里,抽著煙慢慢走著。

  “邵哥,最近人事有變動,是嗎?”李毅開門見山。

  “我也是才聽到風聲。”邵國平笑道:“多虧了你啊,李毅,在漣水縣要不是你堅持,我只怕就栽了!”

  李毅搖手道:“這是邵哥應該得到的。我們水督辦的工作,性質比較特別,對全省的水利工程都有著監督權力,特別是我的報告通過之后,隨之而來的,必定是熱火朝天的全省水利大建設,我們科的工作必定更加重要,在用人方面,我覺得更要把緊關口。”

  “你有什么意見?我找王主任去商量。”

  李毅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同他交流了一下。

  幾日后,辦公廳的人事任免通知下達到科里,邵國平升任水督辦副主任,李毅接任科長職務,歐陽謹萱升了副科長。(就到)[本章由W.nuoshu]馬海濤調往杜鵑市政府地方志辦公室工作。

  馬海濤哭喪著臉,不服氣也不甘心的四下找關系,想要留在水督辦,但沒有人愿意替他說話。他再次到李毅面前哭訴時,李毅只說了一句:“這是組織上的安排,我也無能為力。”

  馬海濤最終還是落寞的離開了省政府大樓。

  李毅的水利報告終于通過了常委會的審議,形成了具有執行力的紅頭文件,分發到了下面各個市縣。一場由中央重視,各省協同作戰的水利工程現代化建設,拉開了幄幕。

  坐在單間的科長辦公室里,李毅的心情格外開朗,看著自己的設想得到一步步實現,沒有什么比這個更激動人心了。這正是權力的象征,施政者大手一揮,就有改變天下的氣勢!難怪古往今來,天下之士,莫不逐鹿于仕途。

  桌上的電話兀的響起來,李毅抓起話筒,就聽到汪洋那嬉哈的笑聲:“恭喜李大科長啊!步步高升,是不是要請我們這些老友的客才行啊?”

  李毅真佩服他的本事,這才坐進這間辦公室多久啊,他就知道了電話號話并且追了過來,還好知道這小子性取向正常,不然真要懷疑他別有用心了。

  “你還能沒酒喝?還缺我這一頓請吃?”

  “今天是你高升的日子,本不想惡心你,可是呢,這事情我要是不捅給你,我怕兄弟你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啊!”

  李毅道:“你這人就這一點不好,總愛賣關子!有什么事,你明說不好嗎?”

  “哈哈,那我可真說了?”

  “說唄!你煩不煩?像個娘們似的。”

  “我先問你一句,你跟上次那個女的什么關系?”

  李毅聽得一頭霧水:“什么叫上次那個女的?什么叫什么關系?你丫的會不會說中文?”

  “我拷!”汪洋罵道:“我好心好意幫你,你用得著這么拽嗎?我知道你是南大中文系的高才生,我自愧不如,那就這樣吧,我也懶得說了,再見。”

  “說吧!我倒要聽聽,你嘴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來。”李毅被他吊起胃口來了,心想這家伙若是去談判,絕對是一把好手!

  “就上次聚會你帶去那女的,你單位的那個,頭發長長的,腰肢細細的那個。”

  “你是說談靜宜?”

  “好像就叫這名吧。你們什么關系?上了沒有?”

  “你就知道你嘴巴里吐不出象牙!”李毅說著就要撂話筒。

  “別掛啊!”汪洋也是個肚子里有料就憋不住要往外噴的貨,連忙叫道:“馬上就說正事!”

  李毅道:“我們就是同事關系,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機關辦公室里的同事,你覺得我會傻到去上她嗎?說吧,什么事能扯到她身上去?”

  汪洋這才嘻嘻笑道:“你們沒關系那就好了。那女孩忒不靠譜了,放著你這么大一尊真佛不求,偏偏舍近求遠,找我來幫她的忙。”

  李毅心里一沉:“你慢點說,你說她去找過你?”

  “是啊,她叫我幫她留在省政府工作,解決她的編制問題。\\WW.NuoShu書迷群2∴⑨⑴⑨⑥㈨⑸⑤②\\”

  “她怎么找到你的?”

  “我怎么曉得?要不你去問問她?”

  “你答應了?”

  “我哪有工夫理她啊,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連她面都懶得見。”

  “就這么多?也不惡心嘛。人往高處走,哪個不想揀高枝棲啊!”李毅冷笑一聲。

  “惡心的話還用我說出口嗎?我跟她非親非故,我憑什么去幫她,她又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東西?”汪洋味意深長的笑道。

  “我知道了。這事僅限于你知我知!”李毅說完就掛了電話。

  李毅沒想到,談靜宜居然是這種人!

  其實他已經跟邵國平和王世釗都打過了招呼,談靜宜的編制根本不是問題。可是,如果汪洋所說是真,那這個女人的心計,就不是一般的深!

  想到這里,李毅撥通了大辦公室的電話,把談靜宜叫了進來。

  談靜宜一臉的平靜,表現如常,一張秀麗的臉蛋,帶著幾分憂郁,更添了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

  李毅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那銳利的眼神,似能看透人的內心。

  談靜宜眨著無辜的大眼睛,像個懵懂的小女孩,正面對父親的質詢。

  若不是因為李毅對汪洋還有著幾分信任,一定會被眼前人的表情所欺騙。

  李毅輕輕咳嗽一聲,說道:“我講三點。第一,人的一生,事業只占一個方面。一個人努力往上爬,并沒有錯,但如果因此失去了寶貴的自尊和節操,那就太過得不償失。第二,你是個很優秀的女孩,只要努力工作,就會獲得上級的認可,貪財好色的領導,畢竟只是少數。第三,汪洋是我朋友,請你以后不要再去打擾他。我的話說完了,你出去吧。”

  談靜宜的臉刷的變得通紅,繼而是一陣紅一陣白,嘴唇微微顫抖著,張了幾次口,硬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李毅再次擺了擺手,叫她出去。

  談靜宜忽然雙手掩面,失聲痛哭。這一來倒讓李毅慌了神,這可是在辦公室啊!同事們聽到了會做何感想?

  “你哭什么啊?我又沒說要開除你!”李毅看了看門口。

  談靜宜抹了一把眼淚,哽咽道:“李科長,你以為我想那樣嗎?你以為人人都能有你那么好命,年紀輕輕就能當上正職科長嗎?你知道我家里人花了多少錢才讓我進的街道辦?那還只是一個合同工!一個編制,在你看來,是那么的輕而易舉,可對我,對我家里人來說,那意味著什么?那就是一個鐵飯碗,意味著我不用每天提心吊膽的,擔心被開除,擔心下個月沒工資養家!”

  李毅驚訝的怔住了。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條縫,露出歐陽謹萱那張滿含好奇的臉,她打量著里面的情景道:“李科長,有份文件要你簽字。”

  “等下再來!”李毅對著她揮揮手:“把門帶上!”

  歐陽謹萱吐了吐舌頭,腦袋嗖的一聲縮了回去。

  談靜宜情緒仍然很激動,她繼續發泄她對這個社會的不滿和心中的苦悶:“你說貪財好色的領導是少數,我承認你說得對,可是,為什么我就碰不到好領導呢?在街道辦,我向領導要求轉正,領導暗示我要紅包!我家里窮得連一日三餐都難以為繼了,我上那里給他弄紅包去?好不容易到了省政府工作,多有面子的事啊!工資也高,福利也好,你說我能不爭這個編制嗎?”

  李毅沉默了,他最近走得太過順利,衣食無憂,仕途順利,考慮的凈是國家大事了,對現在這個年代的基本民情反而產生了脫節。

  談靜宜抽泣道:“反正是要陪人睡一覺,我為什么不去找個年輕帥氣一點的呢?何況,人家的爹官還比較大呢!說話也管用得多吧?還是,你以為我不該不找汪少爺,而應該去陪劉副廳長?”她嘴角含著一抹凄婉的冷笑:“如果你能幫我,我陪你也可以!我現在就可以脫衣服!”

  “放屁!”李毅猛然一掌拍在辦公桌上,吼道:“滾出去!”

  談靜宜發泄完畢,反而有了一種報復般的快感,她無所畏懼的迎著李毅的眼睛,冷靜的說了一句:“李科長,這個世界,比你想象中要現實!”說完就轉身離開。

  李毅有些煩躁的拿起水杯,卻發現水杯里沒有水,于是咣當一聲將杯子扔在桌上。

  “呵呵,李科長,生什么氣呢?”歐陽謹萱開門走了進來,笑著給李毅倒了杯水:“剛才小談怎么了?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真是我見猶憐啊,李科長,不會是你欺負了她吧?”

  李毅瞪了她一眼:“別這么八卦!年紀輕輕的,滿腦子男盜女娼!”

  歐陽謹萱冷哼道:“李科長,你可是有前科的哦,你那頂小色狼的帽子,我還沒給你摘下呢!”

  李毅暴寒,喝水的當口,差點就噴出來了,這女人,咋就這么記仇呢,這都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還拿出來說事兒!

  歐陽謹萱把文件遞了過來:“這是和田縣江堤的督查報告,你看看,沒問題就簽個字吧。”

  李毅拿了過來,看了一下就問道:“這是哪個下去督辦的?”

  “馬海濤和范絲雨啊!”歐陽謹萱回答。

  “你去把范絲雨叫來!”李毅沉聲道。

  歐陽謹萱見李毅很認真,知道報告出了問題,不敢怠慢,趕緊跑出去喊了范絲雨過來。

  范絲雨一進來,李毅就指著那份報告書問道:“這是你寫的?”

  范絲雨道:“是馬哥寫的。”

  李毅道:“那你知道這些數據嗎?”

  范絲雨道:“我大致看了一下。”

  “大致看了一下?那你們有沒有對江堤進行實際測評?”

  “這個……”

  “快說!”

  “馬哥說,這些數據聽下面人匯報就可以了,我們就沒有再去江堤……”

  “你叫我說你什么好?”李毅氣道:“你看看,人家給你們的是什么數據!你知道什么是堤頂超高吧?你知道什么是防浪墻吧?堤頂超高包括波浪爬高、風壅水面高和安全超高。當堤頂設置防浪墻時,堤身頂高應高出設計洪水位0.5m以上!你再看看人家給你們的數據!他們的防浪墻在哪里?還有,他們和田縣江堤用的是什么材料,你們去抽驗過沒有?”

  “沒有。”范絲雨有氣無力的道。

  “出了問題哪個來負責任?你?還是我?還是和田縣的領導?人家這是在坑你呢!到時真出了問題,人家會推說我們水督辦都已經辦結了安全督辦報告!那個時候,你就哭去吧!”李毅將報告書扔給她:“你帶孔亮下去,再次督查!給我查實了!”

  “是,李科長。”范絲雨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拿了材料退了出去。

  歐陽謹萱站在一旁,看著李毅發飆。

  李毅問:“你還有事?”

  歐陽謹萱連忙搖手:“沒事了。”趕緊跟著范絲雨出來。兩人來到走廊上,范絲雨拍著胸脯道:“嚇死我了,你沒瞧見李科長剛才那樣子,好大虎威啊!”

  歐陽謹萱道:“是啊,我感覺嘛,這人一當官,嘖嘖,那架子,那威勢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兩人相視一笑。剛來到大辦公室,就聽到電話響,歐陽謹萱抓起話筒:“喂,哪位?”

  “請問李毅在嗎?”一個好聽的女聲傳來。

  “李科長現在升任科長了,不在這邊辦公室了。你是?”

  “我是他女朋友,請問他現在的電話是多少?”

  “哎呀,你是李科長的女朋友啊?怎么都沒聽他提起過啊,哦,你記著,我說給你聽。”

  郭小玲記下了號碼,道了聲謝謝,就給李毅撥了過去。

  一接通電話,郭小玲就埋怨:“李毅,我打你電話,你怎么老是不接啊?”

  “我現在上班時候都不帶那笨重玩意了。”李毅笑道。

  “那你升職了,怎么也不告訴我?”

  “我正想著告訴你呢,這不一忙就忘了。”

  “那你有沒有跟同事提過我是你女朋友啊?”

  “說過啊,我跟他們說我有女朋友的,呵呵,怎么了?今天語氣很沖啊。”

  “哼!我就感覺嘛,你離我越來越遠!”

  “哪能啊,我天天都想你呢,連做夢都夢見你了。”

  “真的?都夢見我什么了?”

  “呵呵,你說還能有啥?不就是男歡女愛那檔子事唄!”

  “……你要真想我,你就過來三江,我陪你……”

  李毅有些心癢癢的了,笑道:“好啊!科里正有一個任務,要去三江跟蹤一下馬嶺水庫,我自告奮勇,親自前去,正好公私兼顧一下。”

  “真的來啊!”

  “明天就來!”

  李毅放下電話,來到大辦公室,看了看幾個屬下。馬海濤走了,新人還沒有到,范絲雨和孔亮要下和田縣,歐陽謹萱是副科,要留在辦公室值守,剩下來就只有談靜宜了。

  李毅走到她面前,談靜宜明知道李毅來了,但是低著頭,佯裝不見。

  李毅敲敲她的桌面,說道:“小談,準備一下,明天跟我去趟三江市公干。”

  談靜宜有些訝異的抬頭,看了李毅一眼,李毅點點頭就離開了。

  車子很快就出了杜鵑市,這時高速高路還沒有修建,一出省城,就上了國道。.bei精ai.\\WW.Nuo提供本章節最新\\

  國道路況還可以,開了兩個多小時后,轉入三江市地界,離開國道,進入市級公路。

  這種公路可就難走了,坑坑洼洼的,沒幾步好路,底盤低的車子,開起來很糾結。還好李毅技術過硬,開得還算順暢。

  他一邊忍受著搖籃般的顛簸,一邊罵當地的官員:“怎么當官的,連條公路都修不好,還談什么發展,談什么進步?”

  談靜宜抿嘴笑道:“你又不是他們上級,你罵他們又管什么用?”

  轉頭看到李毅板著的臉孔,臉上的笑容也立時收斂了。

  李毅嘟囔了一句:“你說得對啊!”

  兩人趕到三江市政府,與主管領導見了面,李毅安排談靜宜先住下,就開著車子出了市政府大門。他事先跟郭小玲聯系好了,叫郭小玲到市政府旁邊來等他。

  轉過一個彎,果然看到俏立在寒風中的郭小玲。郭小玲見到李毅的車子,笑著跑上前來。

  李毅拉開車門,一把抱住了她,當街就要親吻。郭小玲在他臉上輕輕一點,就推開他道:“猴急啥啊!”

  李毅嘿嘿笑著,拉著她上了車,問道:“你跟你媽說了沒有?”

  “說什么?”郭小玲一時沒轉過彎來。

  “說我跟你回家的事兒啊!這會離你家近了,我忽然有些情怯了。”李毅嘿嘿笑著,沒心沒肺的樣子。

  “嗯,沒說。”郭小鈴說道:“往這邊開。”

  李毅看了看外邊的路牌,繼續前行:“你家是三江市里面的?”

  “嗯!我爸和我媽都是工人,跟我一樣,都在市毛巾廠上班呢。”郭小玲說著,有些憂愁地道:“毛巾廠現在很不景氣,連著三個月沒發工資了。”

  李毅皺眉道:“這是國企的通病。一時半會,好不了。”

  說到這里,話題就有些沉重了。

  “要不,你辭職來省城吧。”李毅說道。

  “我爸身體不太好,我想留在身邊照顧他。”郭小玲說這話時,很怕李毅生氣,又在他臉上印上一個吻。

  “那就別上班了,你專心在家照顧伯父吧。你知道我現在有錢。”李毅笑道。

  “不行。你的錢那是你的,跟我有什么關系?我們現在還只是男女朋友關系呢!”郭小玲道:“就算以后嫁給了你,我也要有自己的事業!你沒聽過一首詩嗎?致橡樹!其中有一句說得很好。免費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做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新時代的女性啊!”李毅哈哈笑道,便不再糾纏這個問題,一個依附男人生存的女人,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對她產生審美疲勞。

  李毅很快就將車開到了郭小玲家樓底。

  這是市毛巾廠的宿舍區,老式的灰色三層建筑,掩映在高大的樟樹和槐樹下。

  時間是中午十二多鐘,正是下中午班的時候,院子里,幾個小孩在追逐戲耍,幾個老人坐在大樹的圍礅上,用蒲扇拍著蚊子,聊著家常。

  李毅的車子一進入院子,生怕撞到小孩,按了幾下氣笛。

  立即引來他們的圍觀,連屋子里的人,聽到汽笛聲,都跑出來看熱鬧。這個時代,小汽車還是比較洋氣和貴重的玩意,能開進他們小區來的小汽車,自然更加稀罕,都要來看個究竟了。

  等看清楚上面下來的是郭小玲時,老人小孩都興奮地叫喊起來:“喲,這不是小玲嗎?”

  有人就報喜似的往樓上喊話:“梁萍,小玲回來了!還坐著小汽車呢!”

  郭小玲的媽媽梁萍,正拿著菜勺炒菜,一邊數落看電視的兒子郭小天:“成天不學好,書不好好念!大學考不上,工作也不去找,整天無所事事,天天就知道混日子!我看你怎么辦!”

  “你少說兩句吧。”郭興國看著電視呢,可是,電視機的聲音沒有老婆的聲音大,他實在聽不下去了,就插嘴道:“兒子還小呢!十歲人,你叫他去做什么工作?再說了,現在哪個廠還招人啊?現在都興下崗呢!”

  “你啊!小天就是叫你給慣壞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老的沒出息,小的也沒寸用!都要心!還好,我還有個寶貝女兒,以后我就指望她了!小玲呢?怎么還沒回來?”梁萍氣乎乎地道。

  正說到這呢,下面有人就喊起來了。

  郭興國耳尖,說:“下面有人叫你呢!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有事不會上樓來?瞎喊個什么勁?”梁萍正在氣頭上,沒搭理。

  下面又喊了起來:“郭興國,你閨女回家了!坐著小汽車呢!”

  這次郭小天也聽清了,一邊往窗邊走一邊說道:“好像是姐回來了。”到窗邊一看,高興地道:“媽,真的是姐!還真坐著車子回來哩,那男的是誰啊?我下去看看。”

  梁萍和郭興國這才齊齊來到窗邊,往下一望,可不是嘛!一見郭小玲和一個男子站在車邊,同領居說話,兩人對望一眼,然后都往樓下跑。

  李毅打開后備箱,搬出一件件東西來,有衣服,有糖果,有煙,有酒,甚至還買了雞鴨肉等好菜。李毅當場就開了一條煙,散給四鄰,又開了一袋紙包糖,散給小孩子吃。

  郭小玲一邊幫忙一邊問:“你來就來唄,買這么一大堆東西做什么?”

  “頭一次見丈母娘,我怕空手上你家門,怕被你媽打出去啊。”李毅笑嘻嘻地說。

  郭小玲俏臉一紅,心里有些小甜蜜。

  “姐!”郭小天跑下來,高興地喊了一聲。他從小就跟姐親,對姐的事比自己的還上心,當下瞪著一雙虎眼,看著李毅,撇嘴道:“這人是誰啊?”

  李毅主動道:“你好,你是小天吧,我是李毅,是你姐的大學同學。你姐沒少提你。”

  郭小天嘿嘿笑道:“你是不是我姐的男朋友啊?”

  李毅沒想到他這么直接,就笑道:“這個嘛,你應該去問你姐才對。她說什么,就是什么。”

  郭小天就熱切地看著郭小玲。

  郭小玲紅著臉道:“胡說九道!不正經!”

  這時,郭興國和梁萍下了樓,一邊同鄰居們寒暄著,一邊走過來。

  郭小玲連忙喊道:“爸,媽!”同時拉了拉李毅的衣袖。

  李毅從褲兜里掏出一包中華煙,那煙已經開了封口。李毅熟練的抽出一支,雙手恭敬地遞給郭興國:“叔叔,您好!我是李毅,小玲的大學同學。阿姨,您好!”

  郭興國接過煙,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贊道:“好煙!”

  梁萍推他一把:“人家孩子問你好呢,你聞什么煙啊?”

  郭興國道:“這個,你就不懂了吧?煙好,證明這孩子就好!李毅,你說是不是這理兒?”

  李毅訕笑道:“是。叔叔說是,那就是。”

  梁萍道:“快上去坐吧!”

  幾個人一起把東西提在手里,往樓上走。

  幾個鄰居就大聲說道:“梁萍,這是你家姑爺吧?”

  梁萍揮手道:“別亂說,這是小玲的大學同學呢。他們都還小,不是談這事的時候。”

  李毅心里暗暗盤算,梁萍這話是什么意思呢?前一句明顯是不同意不承認的意思,后一句似乎有了一個緩沖,給了李毅幾分面子。一念及此,李毅心里一沉,今天只怕來得有些唐突啊。

  郭家在三樓,簡單的兩室一廳,既無豪華裝修,也無名貴家私,很簡陋的客廳里,擺著幾張凳子,一套舊沙發,電視機是十四寸的黑白。

  郭興國招呼李毅坐下,梁萍泡了茶,說道:“來就來唄,這么破費干嘛?同學家里串串門,就當自己家一樣,不用客氣。”

  李毅笑著接過,道了聲謝。

  梁萍拿出瓜果擺了兩碟,招呼李毅吃,又道:“興國,你陪李毅聊天,小玲,進里間來。”

  郭小玲道:“去里間干嘛!”

  “叫你來就來,我有話跟你說。”

  郭興國笑道:“客人在呢!叫小玲陪陪客不成?你還怕沒時間說話?”

  梁萍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李毅知道她有問題要問郭小玲,便笑道:“阿姨,你去吧,我沒事。”說著,向郭小玲點了點頭。

  郭小玲只好跟母親往里屋走。

  梁萍關上門,就連珠炮似的發問:“你們走到哪一步了?他家里都是干什么的?幾時開始的?有沒有上過床?”

  “媽!你問的都叫什么問題啊?我拒絕回答!”郭小玲生氣的往床上一坐,賭氣地道。

  “你必須回答!”梁萍追過來。

  “我們沒什么,就是男女朋友關系,沒你想的那么惡趣味!”郭小玲冷哼一聲。

  “真沒那事?”梁萍不信:“那他這么殷勤干嘛?你沒看到他買的那些東西?光是那煙錢,就夠你爸幾個月工資了!外面那堆東西,你算算看,夠不夠我家一年的開銷了?”

  “我怎么知道!他有錢沒地花唄!他愿意花錢,那是他的事啊!又不是我叫他買的。”郭小玲想不到這也成為老媽攻伐的借口,笑道:“有人愿意為你女兒花錢,不好嘛?證明我有魅力唄!”

  “哎呀!你怎么就這么不懂事呢!男人的錢,有那么容易花嘛?那都是有目的的!”梁萍急道。

  “什么目的?你的意思,還不就是哄我上床?”郭小玲笑道:“媽,我已經長大了,老大不小了,不再是個懵懂的小女孩!你放心,我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那他家里都是做什么的?”這才是梁萍最關心的事。

  “他家里條件一般般吧。他爸在他出生后就死了,他媽以前是做零工的,現在在家,沒做事。”郭小玲實話實說。

  “你說什么?”梁萍一副你別騙我的表情:“那他買東西的錢哪來的?借的?還是搶的?他的車哪來的?借的還是搶的?”

  “他說是他自己賺的。”郭小玲越說越郁悶,老媽怎么老是糾纏這些無所謂的問題啊!

  “你信他?你們是同學吧?你們一般年紀,一般學歷,你去賺部車子給我看看?”梁萍冷笑。

  郭小玲頓時語塞:“媽,這都哪跟哪,人和人,能比嗎?李毅是天才級的人物!所以我才覺得,他了不起嘛!”

  “糊涂!這事我堅決不同意!太不靠譜了!”梁萍立馬就得出決定,并以此決定影響女兒的一生幸福:“同年夫妻本來就不好,還是一個這么不靠譜的人,你說說看,能行嗎?還有,他爸是不是病死的?”

  “好像是吧。”郭小玲氣道:“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

  “輪不到你做主!除非我死了!我告訴你,那病都是有遺傳的!萬一他跟你生了孩子后,也一命嗚呼了,你怎么辦?還有,她媽一個打零工的,哪來的錢供他這么揮霍?敗家子!這錢不是搶的,就是借的!這么點大,就敢借這么多錢,將來你們怎么過日子?不行,等下你就去跟他說,你們的事,吹了!”

  “我不!我就喜歡他!他從進校開始追我,我都沒同意,可是,那天他為了救我,連自己命都不要了,這樣的男人,我覺得值得跟!”郭小玲氣得站了起來。

  “傻瓜!結婚過日子,又不要拼命!總之一句話,就是不行!你不說,我去跟他說!”梁萍說話的。

  “媽!”郭小玲叫道:“不準你說他的壞話!我就喜歡他!我不管他有錢還是沒錢,錢是怎么來的,就算是偷來的搶來的,我也陪他去坐牢!我也不管他有病沒病,能活多久,他要比我早死,我就每年清明給他去上墳!總之一句話,我就喜歡他!那天,當他躺在醫院里,昏迷不醒時,我就在心里暗暗發誓,如果這個男人醒過來了,我就嫁給他!一生一世!”

  兩人吵鬧的聲音很大,房子的隔音效果又很差。外面的坐著的三個人,都聽到了郭小玲歇斯底里的喊叫聲。

  三個人有些尷尬的坐著,一時都沒人說話。

  郭興國將電視音量調大,一邊笑道:“李毅,吃點瓜子。”

  李毅笑道:“謝謝叔。”心里卻是翻江倒海般不平靜。他沒想到,郭小玲平時嘴里不說什么情情愛愛之事,但心里竟然對他這般深情。

  郭小天湊近李毅,李毅笑著拋了根給他。郭小天輕聲道:“原來你就是那個救我姐的男生啊!呵呵,我挺你!李毅,你可要加油了,現在追我姐的人挺多的。追得最厲害的一個,就是毛巾廠廠長洪天明的兒子洪濤,這個人長得肥頭大耳,粗看上去,跟電視里那個豬八戒差不多,我最討厭他了,長得丑也就算了,偏偏還愛顯擺,架子老大了!”

  李毅點點頭,他很喜歡郭小天,尤其在他說出這番話后,對他更多了幾分好感。

  郭興國為人比較內向木訥,不善言辭,跟李毅順便聊了幾句,就沒有什么話說。(就到)李毅倒很健談,漸漸挑起了郭家父子的談興,三個人在外間有說有笑的。

  里屋,母女倆正在唇槍舌劍,為了守衛各自的幸福理想而戰斗。

  “不行!他救你,你可以報答他,但用不著以身相許!那是恩情,不是愛情!”梁萍挨著郭小玲坐下,拉著她的手,語重心長地道:“孩子,你還小,沒經歷過,不知道什么是婚姻,什么叫過日子!相信媽,媽是過來人。”

  郭小玲賭氣不理她。

  梁萍拍著她的手,笑道:“洪濤那孩子,比你大三歲,大學畢業后,進了市政府工作,短短幾年功夫,就從一個辦事員,升了股級干部,聽說馬上就是副科級干部了,還經常跟市長出差呢,那小伙子長得蠻帥氣,人又精神,踏實,肯干!有前途!媽知道,他一直在追求你,你呢,老是躲著他。我倒覺著吧,洪濤這孩子不錯。前陣子洪廠長還跟我嘮嗑,說我家養了一個好閨女,是三江市的一枝花呢!說是要給自家兒子說個媒,問問我的意思。\\WW.NuoShu書迷群2∴⑨⑴⑨⑥㈨⑸⑤②\\”

  “什么!原來,你在這等著呢!”郭小玲抽出手來,氣得花枝亂顫:“我的事,不用你們操心!”

  “什么叫你的事?你不是我肚子里爬出來的?我不操心?你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就不要用我們操心啦?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大學,你以為我容易嗎?這幾年,為了供你上大學,我跟你爸,幾個月都沒聞著肉味了!辛辛苦苦省下錢來,全寄給你當學費和生活費了!你現在敢說不讓我們操心啦?你在學校,就學習這么孝敬父母的?”梁萍說著,鼻子一酸,越想越傷心,越說越覺命苦,眼淚止不住就往下流,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得很慘。

  郭小玲心軟了,抱住媽媽,拍著她的背說:“媽,你別傷心,我現在不是工作了嗎?我一定好好工作,努力賺錢,將來一定好好報答你們。”

  “工作?你以為現在工作就那么好找?多少人都下崗了呢!若不是洪廠長看中了你,你能進我們廠?說不定我和你爸也早下崗了!孩子,聽媽的話,媽不會害你。洪廠長說了,只要你同意,他會想辦法把你弄進政府單位去,吃國家飯,金飯碗,不怕下崗。他還答應了,你們一結婚,他就送你們一幢房子,一輛小汽車做嫁妝,同時,還答應解決你弟弟的工作問題。孩子,你想想,我家這么幾個人,全靠你呢!再說了,那個洪濤,比這個李毅沒得差!這么好的人家,你打著燈籠,也找不到啊!”

  “媽!我,我只喜歡李毅!我都答應他,做他女朋友了。”郭小玲心里十分糾結,一方面,不想傷媽媽的心,另一方面,更不想離開李毅。

  “你不說,我去說!”梁萍為了女兒的幸福,那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的。

  “媽!”郭小玲拉著她的手撒嬌。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小玲,聽媽的,沒錯。”梁萍狠心地道。

  “媽!”郭小玲拖住梁萍的手,痛哭失聲。

  梁萍臉色一緩,撫摸著女兒的秀發道:“小玲,媽這是為你好啊,當初,媽若不是一時糊涂,狠不下心,離不開你爸,現在又何至于過這種人不人狗不狗的生活呢?”說到這里,臉色更加堅毅。

  “媽!李毅很厲害的,你不知道,他真的賺了很多錢!而且,他現在還在省政府工作……?”郭小玲生怕梁萍現在就沖出去趕走李毅,趕忙替李毅說好話。

  梁萍打斷她道:“我不管他怎么樣!反正我就看中了洪濤。你現在就出去跟他斷了!”

  郭小玲感覺就像做夢似的。前一刻,她還和李毅相親相愛,這一時,卻要勞燕分飛!作為一名當代大學生,郭小玲最看不起的,就是電視里和言情小說中,那些個柔弱小姐,沒有主見,全憑家長做主,心想自己的愛情和婚姻,絕對要自己做主,絕不聽父母之言。可是,事到臨頭,竟是如此這般的事與愿違!

  郭小玲擦干眼淚,執著的道:“媽,你的話我不會同意,我就算再死一次,也要跟李毅在一起!”說完,她拉開門就沖了出去,梁萍氣得直喘粗氣,只得跟了出來。

  李毅正和郭興國談得興高采烈,連郭小天也在旁邊哈哈大笑,氣氛很是融洽。

  李毅看了看郭小玲,笑道:“這才多久不見,母女情深,也用不著這般哭鼻子吧?”

  郭小玲勉強笑了一笑。

  郭小天為了活躍氣氛,笑道:“姐,今天你只能睡外面沙發啰,我要跟姐夫睡一屋!”郭小天很喜歡李毅,大方又幽默,跟他聊得來,有意偏幫他。

  郭小玲看了梁萍一眼。梁萍瞪了她一眼,擠出笑容道:“屋子小,太擠了,要不這樣,興國,你帶李毅到廠招待所開個房間吧,反正就在街對面,方便得很。”

  李毅在市招待所有房住,但這時卻笑道:“沒事,我從小也是吃苦長大的,擠一擠沒事。只要小天不怕被我踢下床就行!”

  郭小天呵呵笑道:“我才不怕呢!你雖然比我高一點,可我比你強壯多了!我告訴你,我睡覺也不老實的,你別被我踢壞了屁股哦!”

  郭興國也道:“去外面太不合適了,招待所那里我知道,被子床單什么的,都臟得很,根本不是人睡的地,李毅,就睡這里,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

  梁萍翻了翻白眼,合著這一家子,都被李毅蠱惑了?只有自己是清醒的?不行,今晚無論如何不能留李毅過夜,睡一覺事小,但風傳出去,敗壞了女兒名聲,那就事大了。

  “你們別瞎說!李毅遠來是客,那有讓客擠床的理,招待所太臟,那就找個賓館!”梁萍望著郭小玲:“你爸懶得出門,你就去幫李毅找一家賓館住下。”

  李毅聽出點味來了,再看看兩母女的神形,心里猜測了幾種可能。

  李毅一直很自信,至少對郭小玲,是信心滿滿的,他覺得和郭小玲的愛情,除非兩人鬧了矛盾,否則根本沒有可能分開。

  李毅體諒到郭家的難處,也想跟郭小玲單獨相處,問問她出了什么情況,于是笑道:“不用客氣了,其實我這次來三江,是來公干的,在市招待所開了房間,這樣吧,我下午還有工作,就不打擾了。”

  郭興國還待再說,想留李毅吃完中午飯再走,卻被梁萍狠狠一眼給瞪了回去。

  郭小玲道:“我送你。”

  李毅點點頭,禮貌地跟郭家人道別,說改天再來拜訪。

  門一關上,郭興國就擺臉色道:“老婆子,你是不是吃錯藥了?你叫李毅出去睡,這算哪門子事情?”

  “你懂什么!我的意思還不明白?我跟小玲說好了,叫她跟李毅攤牌,分手!”梁萍一語驚人。

  “什么!”郭興國和郭小天兩父子,半天沒轉過彎來。

  “憑什么啊?”郭興國怒道:“這是女兒的事,你插什么手啊?你當現在還是封建社會?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管用嗎?”梁萍輕輕巧巧一句,將郭興國頂了回去。

  郭興國忍下怒火道:“李毅這孩子不錯!”

  郭小天也為李毅說話:“是啊!我覺得他當我姐夫,挺好的!”

  “李毅是不錯,但是不適合我們家小玲!”梁萍斬釘截鐵地道。

  “哪里不適合了?鞋子適不適合,只有腳知道!你不是小玲,你不能替她做主!”郭興國道:“我聽了你一輩子話了,這一次,我決定不聽了!我絕對支持女兒!”

  郭小天舉了舉雙手:“我舉雙手贊成!”

  梁萍吼道:“那你們就去喝西北風吧!洪天明那個畜生,已經找我談話了,如果我們不同意女兒的事,就讓咱們三個都下崗!”

  說完,掩著臉,輕輕抽泣。

  郭興國和郭小天都不言語了,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了。

  李毅和郭小玲出了門,李毅伸出手,拉住她微涼的手,輕輕一拉,將她拉近了,問道:“怎么了?你媽跟你說什么了?”

  郭小玲搖了搖頭:“李毅,沒人可以把我們分開。”

  李毅呵呵一笑:“相信我,我會處理好一切!”正想親她一下,下面有人聲傳來:“就是上面!小濤,待會見了郭家人,架子端起來,不要怕羞,這些工人,你越在乎他們,他們尾巴越翹,你越端架子,他反而怕了你,敬了你!”

  一個帶點奶油氣的男聲道:“爸,我懂!那郭小玲,長得真俊俏!可惜啊,對我愛理不理,氣死我了!”

  郭小玲知道是洪家父子來了,聽了這話,心里一陣發冷!見李毅有些怕羞的放開她,她反而倔脾氣上來了,抱著李毅的腰,主動的將雙唇送了上去。李毅微一錯愕,嘴巴已經被郭小玲堵了個正著,自然是反客為主,熱情的擁吻。

  洪天明父子一上樓梯,正好看到這香艷的一幕,把父子兩個驚呆了!

  郭小玲根本不理他們,拉著李毅的手,徑直下樓去了。

  洪濤胖胖的身子顫抖著,肥臉上一雙小眼睛,被肉擠得看不見眼白,只見兩顆小黑眼珠子,像刀片似的盯著李毅。

  洪天明皺著眉頭,眼里閃過一絲憤怒:“走,我們去她家,找她家人理論去!”

  兩人怒沖沖地來到郭家門口。

  洪天明伸出拳頭,嘭嘭嘭的砸著門。

  郭興國正耷拉著腦袋生悶氣,聽見這拆門一般的敲門聲,沒來由就起了一股邪火,騰的起身,拉開門,正要罵那敲門人幾句呢,洪天明肥胖的身體已經擠了進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通數落:“我說郭興國啊郭興國,你家女兒也太沒有家教了吧?大庭廣眾的,眾目睽睽之下,公然跟情人親熱!你是怎么管教女兒的?”

  郭興國一見是頂頭上司洪天明,滿腔怒火只得忍下,賠著笑臉道:“這話從何說起?我家小玲,那可是很溫柔乖巧,文雅秀靜的,洪廠長,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洪天明冷哼一聲:“就在你家門口呢!剛剛下樓去了!梁萍,你怎么當媽的?你還打算一女兩嫁不成?”

  梁萍沒想到被洪天明父子撞破了,心里又急又惱,對女兒又沒有半點辦法,苦著一張臉,討好地道:“洪廠長,那個,孩子大了,我也管不住了。她在學校就談了男朋友,一直瞞著我,沒跟我說,你看這事鬧得!這、這……”

  洪濤從背后走出來,站在郭興國面前,一身白襯衫,黑西褲,锃亮的皮鞋,留著板寸頭,發膠抹得根根發亮。這身行頭和精氣神倒還是不錯。只是,那身材跟他爸有得一拼,也是大胖子一個,肥大的臉上,滿是傲氣。正眼都不看一眼郭興國,說道:“你們不是答應把小鈴嫁給我嗎?你們快去把她追回來。”

  郭興國皺了皺眉,不滿的望了一眼梁萍。

  梁萍強笑道:“洪廠長,快請坐,小濤,你也坐啊,別站著說話。小玲去送送同學,很快就回來。”

  洪濤也不客氣,往沙發上居中一坐,占了大半個沙發,洪天明再一坐,整個沙發就沒縫隙了。

  郭小天本來是坐在沙發上的,這時讓座站了起來,一臉不悅的找了個板凳坐下。看了看洪濤,再想了想李毅的模樣,搖頭嘆氣,心想如果這鳥人做了自己姐夫,那可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梁萍一邊討好洪天明,一邊喊郭小天:“小天,快去泡兩杯茶來!”

  郭小天嘟囔道:“不會泡,你喊姐回來泡吧。”

  梁萍瞪了他一眼,卻沒有開罵,親自去泡了茶來。

  洪濤打量著室內,陰陽怪氣地道:“這種地方,居然也生養出那么漂亮的女孩,真是怪事。”

  郭小天就樂了:“這種地方?這可是你爸廠里的家屬宿舍,你這話的意思,是怪你爸對員工福利不夠好嗎?”

  洪濤的臉,刷的就紅了,他可沒想到,這個不起眼的小孩子,也敢搶白他,還愣是讓他沒有半分脾氣反駁。便含著敵意,盯了郭小天兩眼,郭小天也不示弱的看著他,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充滿了火藥味。

  洪天明可不管小孩子吵架,他只在乎大人的態度,他端著茶杯,看著一邊吃飯桌上堆積如山的禮物,笑哈哈地問道:“這是中秋節置辦的過節物品?”

  郭小天接了一嘴:“不是,那都是我姐夫從省城帶回來的。”

  其它四個人臉色都是一變。

  梁萍忍不住了,擰著他的耳朵,罵道:“閉上你的臭嘴!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又向洪天明笑道:“是李毅買來的,但絕對不像小孩亂說的那般,不是什么姐夫。就是在學校談的一個朋友,孩子都大了,總不能不許他們談戀愛吧?”

  “不止吧?”洪天明嘿嘿笑道:“我也不管你這么多!我今天來,就是問一個準信,你們到底同意還是不同意?給個痛快話!我工作忙呢!市里又下通知了,說還要裁員,不然,真發不出工資啰!”一雙小三角眼,四處亂溜。

  梁萍瞅了一眼郭興國。

  郭興國皺著眉,忽然問洪濤:“小濤,你覺得我家小鈴怎么樣?”

  郭興國希望洪濤主動放棄,說不喜歡,沒感覺,很反感,那就有話好說了,既不得罪洪家,又能周全女兒。

  洪濤眼睛里放出亮光來,笑道:“漂亮!真漂亮!我爸說得沒錯,郭小玲真算得上是三江市的一枝花啊!我在市政府這么久,也去過不少大地方,見過的女人多了,能比得上她的,還真是沒有。小玲腰肢小,屁股大,也大,就算外面人說的,三圍好啊,魔鬼身材,天使臉蛋,要是能討來做老婆,想想都很爽啊!”

  郭小天怒道:“爽你妹!你再污辱我姐一句,我一刀捅了你!”

  郭小天最近跟街道上幾個混子混得不錯,語氣也學沖了,合得來就是兄弟,三言不和,就能和你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這下郭興國也火了:“小天!你少說兩句!去,出去溜達溜達!”

  “我不去,我看電視!”郭小天性子很硬,這一點,隨梁萍。

  洪濤坐不住了,霍然起身道:“我夸你姐呢,你罵我做什么?小屁孩子,你懂事嗎?”

  “你以為我不懂?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那木瓜一般的腦殼里想些什么?”郭小天也跳了起來,針鋒相對。

  洪濤指著郭小天,半天說不出話來,忽然端起茶幾上的熱茶,潑向郭小天。

  郭小天卻是靈活,加之早有防備之心,輕輕一閃,就躲了過去,隨手拎起剛才坐的那條板凳,搶前兩步,罵了一句:“操你妹,敢潑我!我廢了你!”舉起板凳就往洪濤身上砸。

  “你出息了!有種你先打死我!”梁萍雙手叉腰,護在洪濤身前,怒視這個恨鐵不成鋼的兒子。[本章由W.nuoshu]

  郭小天手發抖,嘴唇張開,喘著粗氣,很不甘又很無奈地吼了一句:“媽!你讓開!”

  梁萍沒有動,只是看著郭小天,郭小天妥協了,悻悻然放下板凳,粗濃的眉毛皺成了一團,瞇著的雙眼,向外噴著火。

  這時,洪濤做了一件大家都想不到的事,他推開身前的梁萍,兩步走到郭小天面前,狠狠一拳,擊在郭小天臉上,郭小天腦袋嗡嗡作響,一陣眩暈,身子晃了兩晃,嘴巴一甜,鼻子里流出的血,進了嘴里。

  郭小天穩住身形,啊的一聲吼叫,像頭受傷的雄獅,爆發出終極兇猛,攔腰抱住洪濤,腰身一用力,將他拱翻在地,坐在他身上,左手死死掐住他脖子,右手掄起碗大的拳頭,奮起全力,對著他臉門,一擊而下。

  “呯!”一拳擊實了,卻打在梁萍的胳膊上,原來,梁萍生怕郭小天把洪濤打壞了,居然伸出一只手臂,硬生生替洪濤擋了這一拳。

  郭小天這一拳在憤怒中之中使出,全盡了全力,俗話說,拳怕少壯,郭小天正當少壯,一拳之力,可想而知!梁萍哎喲一聲,左手握住右臂膀,裂著嘴角,吸著冷氣。

  郭小天一看媽媽受傷,恨恨的丟下洪濤,去扶老媽,卻被梁萍啪的扇了一個巴掌:“你個死小子!你想做什么?”

  “媽,是他先打我的!”郭小天兩行淚水噴涌而出,受外人再多的委屈,他也不曾哭泣,但被老媽打了一耳光,卻是傷心難過。抓起板凳,在眾人喝叫聲中,用力砸向了窗戶,窗戶玻璃應聲而碎,散了一地碎片,晶亮的玻璃渣子,在陽光下反射出冷光。

  這聲脆響,震動了整個院子,人們紛紛探頭,打聽是哪出事了。

  郭興國走到窗邊,沖外面喊了一嗓子:“沒事,沒事,窗玻璃碎了。”眾人這才收起好奇心,繼續自己的故事。

  洪天明沒想到,事情會演變到這一步,這種情況之下,再談兒女之情,似乎不太恰當了,重重的冷哼一聲,道:“小濤,我們走。”

  梁萍急道:“對不住啊,小孩子不懂事。明天我帶小玲去你家,給小濤賠禮道歉!”

  “再說吧!”洪天明揮了揮手,摔門而去。

洪濤臨走前,還沖郭小天示威的揚了揚下巴。e看免費提供  郭小天恨恨地道:“媽,為什么這么委曲求全!”

  梁萍拿來毛巾,給他擦著臉上的血跡,柔聲道:“疼嗎?”

  “我心疼!”郭小天扭過頭去。

  “孩子,你也知道,媽媽是在委曲,為什么委曲,還不是為了求全?求的什么全?我們一家人的安全!你想想,如果你今天真把那洪濤打了,爸爸媽媽丟了工作還是小事,若是他家告到公安局,把你抓走了,如何是好?”梁萍苦口婆心地解釋。

  郭興國正在掃著地上的碎玻璃,聞言重重的嘆息了一聲。

  郭小天聽是聽懂了,但是滿臉的不忿,只是將仇恨深深埋在心底,不敢再在父母面前顯露。

  梁萍看了看掛鐘,憂慮道:“小玲怎么還沒回來?”

  郭興國道:“就讓他們多呆一會吧!就算真要分手,你以為是菜市場買豬肉,談好價錢,拿了豬肉就走?”

  梁萍一窒。

  郭小天憤怒地說:“我看那個洪濤,真不咋的,我姐這樣的人物,要真嫁給這小子,太遭罪了!”

  梁萍默默不語。

  郭興國一扔掃把,發狠話道:“干脆,這半死不活的工作,我們都扔了算了!為這種人賠上女兒,不值當!”

  梁萍譏笑道:“說得輕巧,你拿什么去買飯吃?我們都餓死算了?”

  郭興國卻似下了決心,過來坐下,掏出煙來,點上一支:“活人還能叫尿給憋死?我看那些下崗的職工,也沒見餓死啊!現在都三個月沒發工資了,這跟下崗又有什么分別?”

  梁萍扳著指頭數著:“下崗的哪個過得好啦?你算算看!老周家,老宋家,老李家,老王家?你街坊四鄰打聽打聽去,他們哪個過得好了?天天靠著那點補助,混日子呢!”

  “我們可以學做生意嘛!”郭興國的興致一落千丈:“去街邊擺個早餐攤子,總也能養活一家人吧!”

  梁萍嘲諷道:“你能落下這老臉去街邊蹲攤子?你去蹲一個我看看?再說了,就憑你賣幾個包子,就能養活這么一大家子人?”

  兩人爭吵來爭吵去,就是沒個結果。

  郭小天悶聲道:“我出去走走。”

  梁萍上前拉住他道:“你先別忙著出去。你腦瓜里想些什么,我還能不清楚?你想找你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去報復洪濤,是不是?”

  郭小天道:“媽!”

  梁萍便道:“你給我老老實實在家里給我呆著!”

  郭小天悶聲應了一句。郭興國拉著梁萍進了里房,繼續他們永遠也沒有結果的爭吵。

  郭小天躺在沙發上,生著悶氣,今天的事,給他的觸動很大。那個洪濤的可惡面目,那趾高氣揚的神色,總在眼前晃悠,郭小天雙拳不停地向空中擊打,想象著洪濤就隱蔽在這空氣里,正被他打得落花流水。

  同樣煩悶著的,還有李毅和郭小玲。

  郭小玲雖然什么都沒有說,李毅卻明顯感覺到了她的變化。

  李毅開著車,在三江市大道上慢慢開著。郭小玲指著前面道:“今天我不打算回去了。找個好一點的酒樓吧,前面就是三江賓館,那是三江最好的賓館了。”

  李毅點點頭,往前開了一點路,果然看到了三江賓館的招牌。

  李毅的車子,還是挺醒目的,掛的又是省城牌子,酒店的保安和服務員,都對李毅很恭敬。

  李毅當然清楚,這三江賓館,多半是政府或市委下的產業,這些人見慣了官場人,見到省城來的小車,自然會高看一眼。

  李毅開了一間貴賓房,在服務員的帶領下,坐電梯上樓。

  三江賓館有五層樓,這在當時的三江市,算是高樓了。房間在四樓,兩人進屋之后,李毅笑問:“今天要我陪你在這里睡呢?還是叫我回去?”

  郭小玲紅了臉:“誰陪你睡啊!當然回去!”

  李毅笑道:“那我先回去了。”笑著,就走到了門口。

  郭小玲忽然從后面撲上來,拉住了李毅。

  “李毅,留下來吧。”她輕聲說道,聲音有些哽咽。

  他們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做,除了接吻和上一次的失誤,他們連對方完整的都沒見過,他們也沒去過海邊漫步,也沒一起做飯吃過,也沒一起親熱過,也沒一起看著了孩子出生,看著他長大……

  “怎么了?”李毅轉過身,溫和的拍拍她的肩膀。

  郭小玲卻突然抱住他,將頭緊緊貼在他光滑的胸前,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聲,這才心里安穩下來,畢竟,兩個人還在一起,彼此的心身,還都屬于彼此。

  “李毅,要了我吧,就現在,就此刻!”郭小玲抬起頭,卻不敢睜眼看他。

  李毅驚呆了,半晌沒有說話。

  郭小玲說這話,太不正常了!

  “小玲!告訴我,發生什么事了?”一定有事,這是李毅的直覺。

  “沒事。我就是想把自己給你!很想很想。”郭小玲夢囈一般說著話,但是語氣堅定,不容李毅置疑她的清醒程度。

  “我不是不想,其實,我很想的……”李毅艱難的吞了一口口水,撫摸著她的后背:“可是,你真的想清楚了,我們可還沒有結婚……”

  “這不是男人拒絕女人的理由,這是女生對付不喜歡的男生,才用的借口。你可能不知道吧,以前我們班上,好多女生,其實都跟男生發生過這種事情呢,一到晚上,宿舍談得最多的,就是這種事。就連孫蕙,也早在大二時,就跟一個高年級的男生睡過了。你可不許去亂說啊!”郭小玲在為今晚的瘋狂尋找依據與安慰。

  “啊!那她在畢爭光面前,還這么裝逼!我得點破老畢才行。”李毅真正吃驚了,看來,是自己太過純潔啊!

  “也不是裝啦!不過,你們男生,不都喜歡這一套嗎?越是裝清純的,你們越趨之若鶩。反而是那些輕易被你們得到的,就棄之如敝屣。孫蕙就是如此,那個男生自從得到她的初夜后,就再沒找過她,嫌她太過輕浪。”郭小玲聽著李毅的心跳,嘴角浮起一絲微笑,這家伙,嘴里說不要,心跳卻越來越快,出賣你的想法了吧?

  李毅已經有些意亂情迷了,但幾十年的人生經驗,畢竟不是白活的,理智地道:“我去買套套!”

  郭小玲拉住他的手:“不用。”

  “萬一……”

  “沒有萬一,今天是我的安全期。”

  “啊!”李毅喜不自禁,三下五除二,就脫掉褲子:“一起洗吧!鴛鴦浴哦!”

  郭小玲雖然有志給她一切,卻放不下少女的矜持,羞道:“不行,你先洗。”

  李毅嘿嘿笑著進去洗澡。

  郭小玲躺在床上,憶起了跟李毅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真正的在一起,還是李毅車禍蘇醒之后。之前兩人只能稱為一個追,一個飛,基本沒有交集。

  都怪那場車禍!不然,也不會愛上這個小流氓!對,就是小流氓,每次在一起,就想著親親摸摸,難怪說,男人都是下半身動物呢!

  李毅很快就出來了,腰間只圍了一塊浴巾。

  郭小玲給了他一個吻:“等我!”說完,輕輕盈盈的身子,飛進了浴室。

  李毅摸著被親的半邊臉,幸福的暈眩感涌上心頭。

  終于要告別這一世的“處”時代!而且還是女生主動要求!

  太成功了!

  郭小玲洗得很仔細,看著浴鏡中那完美的,她輕輕的撫摸著,這珍藏了二十多年的美好身體,真的就要交給那個男人了嗎?

  閉上眼,郭小玲在心里問自己,答案是肯定的。

  于是,她走出浴室,像天使一般,展現在李毅面前。

  一條潔白的浴巾,裹著一具更加白嫩的玉體,露出修長的小腿,白藕般的玉臂,精致的鎖骨,深深的溝影,一頭秀發披散著,襯得一張粉臉更顯潔凈,瓜子臉蛋上,一雙閃著亮光的眸子,隱藏在長長的睫毛下,散發出誘惑人的光芒。一點紅唇,微微向兩角張開,露出一線潔白的牙齒。

  郭小玲輕輕的坐在床邊,含情脈脈地看著李毅。

  李毅看得暈了,雖然知道她的美,但是沒想到,此刻的她,竟然美得冒泡!

  李毅坐起來,左手抱住她的肩膀,右手拉著她的手。他知道,女生在第一次時,很緊張,而最能帶來安全感的,就是她的手。所以,李毅第一件事,就是緊緊握住她的手。

  郭小玲身體有些顫抖,這種害羞的情怯,更勾起了李毅原始的。

  他輕輕的抱著她,俯下頭,溫柔地吻她,她的額,她的眼,她的鼻子,她的臉,當李毅將潤熱的舌頭伸進郭小玲的耳洞里攪動時,一陣酥麻的感覺電過她的全身,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好舒服啊!”

  李毅張開嘴,將她整個耳朵都吞了進去,一下一下的吸著,又用舌尖滑過她的耳輪,輕掃她的耳窩和耳殼,然后,輕輕地啜泣著她小小紅紅的耳垂。

  “唔!”郭小玲抓住李毅的手,緊了一緊。

  李毅放開她的耳朵,一口噙住了她的小巧櫻唇。

  郭小玲任由他輕咬吸吻,輕輕地用貝齒咬他的舌尖。李毅舌頭一用力,抵開了她的牙齒,伸進了她濕潤的里面,用舌尖挑逗她那柔軟潤熱的舌瓣。郭小玲輕輕的發出一聲聲唔喔的叫聲,氣息漸粗,用舌尖回應男人的舌尖,兩片舌瓣兒,在嘴里交織纏綿。

  郭小玲的氣息漸粗,潤熱的香氣,撲在李毅臉上,迷離了他的眼。

  李毅輕輕喊著她的名字,右手重重的用力,握住她的手,兩只手交織著,糾纏著,就像上面的兩只舌瓣兒,恨不能兩個融為一個。

  李毅知道她是第一次,生怕弄痛了她,盡量的作足前戲。吻了十幾分鐘后,松開她的嘴,順著她的下巴,滑到脖子上,一下一下的親著,嘴里急切地道:“小玲,我要吻遍你全身每一寸肌膚。小玲,我愛你!你知道嗎?我們要一生一世都在一起。”

  “唔!我知道!”郭小玲一只手握住李毅的手,一只手按住她的腦袋,享受著情人溫柔的愛撫,一邊輕聲道:“再用力點,我喜歡被你輕輕咬的感覺。”

  李毅雙手一緊,嘴唇已經到了那兩團隆起的地方。

  郭小玲羞澀地道:“我也要親你。”說著,反抱著李毅,伸出紅色的小花瓣,輕輕在李毅眼睛上舔來舔去,用潤熱舔去李毅一天的疲勞。

  “真舒服!”李毅的手不老實了,從頭發上摸到了腰間,再往下,來往撫摸著她挺翹的臀部。

  郭小玲溫潤的舌尖掃過她的眼角,進入他的耳窩里,用心的愛撫著。

  “舒服嗎?”溫熱的氣息,鉆進李毅的耳朵,李毅身子一緊,敏感的下身,硬硬的頂在郭小玲的小腹上。放在她臀部的手,用力的捏了捏,一種飽實的手感,傳入大腦神經,更刺激得李毅多捏了幾下。

  兩人擁抱著,躺倒在床上,側身交纏。

  李毅不安分的手,從浴巾下伸了進去,摸著郭小玲嬌嫩的肌膚,微涼的手指,撫摸著平坦結實的小肚子,那種細膩的肉感,令李毅指尖飛舞,往上,往上,攀上了那結實飽滿的挺拔。李毅明顯感到她身子一緊,放緩了進攻的步子,又噙住她嬌喘吁吁的櫻唇,挑逗得她身子發軟,下面的手才慢慢有了動作。

  少女的豆蔻,是尚未盛開的蓓蕾,軟軟的,躺在山峰之巔,慵懶地等著情人的手來采摘。

  李毅捏住一點,輕輕撥弄,郭小玲忍不住發出一聲嬌吟。

  李毅一下下的撫弄,一會兒捏捏軟軟的豆蔻,一會兒揉搓飽脹的雙奶,弄得那軟軟的雙粒,變大變硬,像成熟的果實,掛在了樹梢,誘惑著情人去吃。

  李毅摸摸這只,又摸摸那只,嘴里含著她的花瓣,舍不得放開。

  “嗯!”郭小玲像柔軟的蛇一般,緊緊纏著李毅,雙腿絞著,不停的摩擦著他。

  李毅敏感的神經,被徹底撩撥,腎下腺素急速分泌,他喘著粗氣,緩緩翻身,將郭小玲壓在了身下,浴巾在被李毅的亂動下,早已松開,兩團潔白的雪峰,上面開著兩朵粉紅的花朵。李毅咽了咽口水,嘆道:“真美!簡直是人間極品啊!”

  “喜歡嗎?”郭小玲媚眼如絲,輕輕地問。

  “太喜歡了!”李毅低下頭,張開嘴,噙住了一粒果實,輕輕的咬了一下,身下的郭小玲立即像中了電流般,啊的叫了一聲,兩條腿用力的箍緊了李毅。

  李毅手嘴并用,一邊揉搓,一邊吸吻,忙了個不亦樂乎。

  “又不是面團團,你又是揉的,又是吃的,不會弄壞它吧?”郭小玲雙手捧著他的頭,輕輕的按住他,讓他更深的吸吻。

  “不會,只會越弄越大。嘻嘻,這樣天天被我玩,不出一個星期,你的內衣就得全換大一碼的才行!”李毅說著話,手下卻是一刻不停。

  “討厭!太大不好啦!好害羞的,走在路上,那些男人的眼睛,像是長在我身上一般,順著我走呢!煩死了!”郭小玲有些羞憤地說。

  李毅呵呵笑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呵呵,這么美的東西,不是人人可以吃得到的。我要你一生一世,都只屬于我!”

  “我又不是你的物品!”郭小玲瞪了他一眼:“大男子主義!”

  “我這叫愛,知道不?愛都是自私的,占有的。難道自己心愛的女人,還可以跟別人去分享嗎?除非那是王八,還是戴綠帽子的王八。”

  “咯咯!”郭小玲笑了:“那我就只屬于你,好不好?這一生,我答應你,我的身子,我的愛,都只給你一個。”

  “小玲!”李毅深情的呼喚一聲,手不老實的往下伸去。

  “嗯!”郭小玲卻不由自主的夾緊了雙腿,李毅連一根手指頭都伸不進去。

  李毅知道她只是緊張,也不著急,左手從她頸下穿過,抬起她的頭,輕輕吸啜著她的耳垂。經過剛才的親吻,他已經找到了她的敏感點,果然,在李毅一次又一次的吸吻中,郭小玲發出了一聲聲的呻吟,像美麗的發情的小母鹿,一聲一聲的叫喚著。

  李毅的手指慢慢的從雙腿的縫隙間伸了進去,在那片溫熱地帶輕輕的撫摸,輕輕的掃過,慢慢的挑起她的。

  郭小玲雙手捧著李毅的頭,閉著雙眼,進入了一種迷離的舒服狀態,嘴里不停的呢喃。

  李毅慢慢的滑下身子,將頭埋在那片芳香之中。她的第一次,一定要用最美妙的過程來回報她。

  啊!郭小玲雙手緊緊按住李毅,有些不敢相信似的:“不要,李毅,臟……”

  李毅不回答,只是更加的賣力。

  郭小玲感覺整個人都要飛起來了,她只想舒服得大叫,讓全世界都知曉她此刻的幸福。

  幸福!

  郭小玲又想到了跟李毅在一起的情景。

  他為她擋住了車禍,他為她在中心廣場擺下滿地的玫瑰,他在山頂之上,說:“我愛你,這三個字,不需要寫出來的,它放在我心底。一生一世!”

  想到這些,郭小玲幸福的哭了,每一次,他都讓他感到最大的幸福,可是,她呢,她只會惹他生氣,為了一點可憐的自尊,曾經好幾天不理他,甚至,媽媽竟要逼自己離開他……

  淚水,輕輕的滑落,像清晨花瓣上的露珠。

  李毅停止了動作,因為他感到了她身體的冷淡。

  他抬起頭,看到她眼角滑落的淚,驚訝地問:“怎么哭了?”

  郭小玲抹了抹眼角,抱住李毅:“沒事,我是高興的。我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李毅愛憐的撫摸著她背部滑膩的肌膚:“要不,我們下次再做吧,沒事,你用手幫幫我就好啦。”

  郭小玲伸出手抓住了他的下面,害羞地道:“不嘛,我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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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毅以退為進地笑道:“不急嘛,等我們買了自己的房子,買了自己喜歡的床,在自己喜歡的裝修風格下玩,那才叫有意思呢!”

  “嗯!”郭小玲也在憧憬著。[、]

  “李毅,如果,我是說如果,我離開你了,你會如何?”郭小玲小心地看著他的反應。

  “怎么可能?你不會有這么瘋狂的想法吧?”李毅輕輕的拍打她飽實的臀部:“我就去抓住你,狠狠打你的屁股!”

  郭小玲的情緒這一刻達到了巔峰,喘息道:“來嘛,李毅,我就是想要,你難道不想蹂躪我這美麗的花朵?”輕輕咬著他的耳朵,吹氣如蘭。

  李毅癢癢的一笑。

  “要不,我來伺候你吧,我看上一次,你好像蠻舒服的哦!是不是很舒服?”郭小玲感覺到手里的東西硬得像燒火棍了,有些媚眼迷離地誘惑李毅。

  李毅的雙手,已經攀上那早被揉熟了的兩團高聳,一張嘴,含著她耳垂,輕聲道:“我們來個好姿勢,你也舒服,我也舒服。”

  “什么啊?”郭小玲好奇地問。

  “你覺得6跟9像什么啊?”李毅引導她的想象力。

  “像什么?”郭小玲除了在他面前有些情難自禁,其實還是很純很純的少女,哪里想得到那些方面去?

  “你身子轉過去,我們互相玩,這樣像不像6跟9啊?”李毅呵呵大笑道。

  “哎呀!羞死人了!學了那么多的數學,才知道6跟9這么邪惡!”郭小玲輕輕捶打著李毅的胸膛,緩緩的低下頭去,用她溫熱的舌尖,在李毅光溜溜的身體上起舞,湊樂,彈出人世間最動聽的樂章。

  此處略寫數千字,你懂的。

  三江市毛巾廠宿舍,三樓某間房內,梁萍望著窗外的月亮,擔心地道:“這死丫頭,還說跟李毅沒關系!這么晚了,還不回家,這要是沒關系,能玩這么晚嗎?”

  “這都是你逼的!”郭興國道:“你要是留李毅住在家里,省多少事情?今天就算姓洪的找上門來,你一句她有男朋友了,不就推托得一干二凈?偏偏一意孤行,搞得現在里外不是人!”

  唉!梁萍一聲嘆息,目光有些茫然,難道,我做錯了?

  “李毅,我決定了,我要離開三江市,我想去省城!我一直以來的理想,是想當一名記者。你覺得我能當上記者嗎?”郭小玲依偎在李毅懷里說。

  “我支持你!呵呵,你一定能當好一名記者的。”李毅輕輕撫摸她的頭發。

  “我今天不去上班了!我一看見洪家父子那嘴臉就想吐!”

  “我早說過了,你一輩子不上班,我也會養你的。”李毅笑道。

  兩人在床上賴到日上三竿,這才戀戀不舍的起床。

  李毅道:“我得去市政府看看。你是繼續在這里休息,還是?”

  郭小玲道:“我還是回去吧。有些事總得跟他們說清楚才行。”

  “我送你。”

  李毅送郭小玲到家門口,兩人剛下車,旁邊一棵樹下,忽然竄出一個人來,直奔李毅面前,嚇得李毅急忙將郭小玲一拉,護在她身前,生怕是什么壞人來報復他的。

  來人喊道:“姐!姐夫,是我!”

  郭小玲叫道:“小天!你怎么了?”

  李毅笑道:“郭小天!你嚇死我了!干什么呢這是?搞得神神秘秘的,你殺人了?”

  郭小天愁眉苦臉地道:“雖然沒殺死人,可也差不了好多,姐,姐夫,你們可一定要救我!”李毅和郭小玲一聽,都有些吃驚。

  郭小玲拉著弟弟的手,驚訝地問:“怎么回事?”

  李毅四下瞧瞧,道:“先別說,先回家。”

  郭小天道:“我不敢回去!”

  郭小玲道:“不怕,爸媽這會兒早上班去了。”

  郭小天這才跟著兩人回到家中。

  “說吧!”郭小玲急著問:“怎么回事?”

  郭小天倒了一大杯水,喝下去,抹著嘴道:“我看不慣洪濤那小子,揍了他一頓!”

  郭小玲拍腿道:“你發神經啊!你打了他,他爸能給咱家好果子吃?”

  郭小天怕姐姐打他,躲到李毅身后道:“我就是看不過去,這才動的手!”

  郭小玲馬上就急起來:“那怎么辦好!你個沒出息的,你打了人,讓爸爸和媽媽怎么辦?”

  郭小天道:“我打他時,蒙著臉,他認不出我來!你放心。”說著,他也抹著眼淚道:“我現在才知道,爸爸媽媽,以前真是太辛苦了!我真不孝!”說著,狠狠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郭小玲心痛弟弟,連忙拉住他的手,不讓他再打自己。

  李毅皺眉道:“這不是辦法,洪家只怕還會找你家麻煩。”

  郭小玲緊張地問:“怎么辦呢?”

  李毅道:“別怕,一切有我呢!”

  郭小天問道:“姐夫,不管我媽認不認你,反正我是認了!你打算怎么幫我家啊?洪家可不簡單!”

  李毅笑道:“走一步看一步啰!”

  正在這時,郭興國和梁萍怒氣沖沖的闖進來,看到三人都在家,倒是愣了一愣。

  梁萍瞪著眼問道:“你們誰打的洪濤?”

  郭小天不由自主的往李毅身后躲了躲。

  李毅道:“沒有人打他。我們三個人一直在一起呢!”

  梁萍明知道是兒子郭小天所為,她像瘋了一般大喊大叫:“你們現在滿意了!我和你爸都下崗了!被洪天明給開除了!”

  郭興國鐵青著臉,大手一揮道:“開了就開了,我就不信,離開毛巾廠,我郭家就得餓死不成?說句不好聽的,與其待在毛巾廠半死不活,還不如早日離開早日解脫!”

  梁萍叫道:“你說得比唱得都好聽!現在一家人都沒了工作,我看你明天上哪里開飯!”赤紅著雙眼,盯著李毅,仿佛郭家所有的不幸,全拜李毅所賜。

  郭興國吼道:“你給我消停點行不行!人死卵朝天,不死又過年!一家子大活人,還能給活活餓死了不成?我明天就上街口擺油條攤子賣!”

  郭興國這番話說得男子氣十足,梁萍一時之間被鎮住了,反而說不出辯駁的話來。

  正說話間,又闖進來三個人,為首之人正是洪天明,他挺著大肚子,四下瞧了瞧郭家的小居室,像在打量自家的雜物間似的,然后趾高氣揚的道:“你們已經不是市毛市廠的人,就不能再住廠里的房子!這是福利分房,又不是你們花錢買的!那么多大學生都沒房子住呢!限你們三天之內搬家!否則,我們就請公安局的同志來,強制執行!”

  梁萍早沒了當日的風采,披頭散發,一臉的瘋相,聲嘶力竭的喊道:“誰敢動我的家,我就跟他拼命!”

  郭小玲和郭小天趕忙上前拉著梁萍,生怕她會沖過去打人。

  梁萍一見是一對兒女,心下火氣更大了,掄起手來,不分男的女的,就是一頓打:“都是些沒出息的!只知道給我添堵!你看看,你害得我們家成什么樣了!你還要害我們到幾時?”

  李毅上前,擋在郭小玲身前,說道:“阿姨,你有火氣,沖我發就是。小玲她是我被我誘拐的!”梁萍一見李毅,也是來氣,指著他的鼻子:“哪個叫你來的?誰允許你來的?你給我滾!這里不歡迎你!”

  郭小玲站在李毅背后,叫道:“媽,你聽我說!李毅會有辦法幫我們的!”

  梁萍冷笑道:“我不需要你們幫!你們不給我添亂,我就燒高香了!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媽,你就趕他走!我不想再看見他!”

  李毅沒想到郭母對他的成見如此之深,這也難怪,誰叫他未經家人許可,就睡了郭家的寶貝女兒呢?受些氣也是份所應當。他知道現在矛盾的焦點,并不在他身上,而在市毛巾廠的態度!郭家二老在市毛巾廠辛苦半輩子,臨到頭,雙雙被開除,還要被趕出房去,擱誰身上,都咽不下這口氣,這關系到人的尊嚴問題,給他們多少錢,也是彌補不了的。

  李毅轉向洪天明,冷冷地道:“聽說你們毛巾廠連工資都發不下去了?你還在這里作威作福,有意義嗎?有本事的話,去把工廠業績提上來,把工資發出來!那才算個男人!”

  洪天明氣得臉都綠了,渾身發抖,指著李毅道:“你TMD誰啊?哪家養的狗雜種……”

  他一句話沒說完,李毅一拳揮了過去,正中他鼻子,洪天明只覺腦袋一沉,一股嫣紅的鮮血,順著嘴唇流了下來,他伸舌頭一舔,大罵道:“你敢打我!”

  李毅雙目中似要射出寒刀子,盯著他冷笑道:“你將為你剛才的話,付出代價!”

  他這一發威,身上的氣勢馬上就顯現出來,鎮住了洪天明等人。李毅自從得知李老爺子的光輝歷史后,對他充滿了敬意,容不得任何人玷污他李家的名聲!

  洪天明張嘴欲罵,可一見李毅的氣勢,不由得矮了幾分,又見對方人多勢眾,心想好漢不吃眼前虧,當即色厲內荏地道:“小子,有種!你給我等著!”又對郭興國道:“三天!我給你三天時間搬家!三天后我帶人來收屋!”說完,氣沖沖地轉身離去。

  梁萍仰天長嘆道:“這可如何是好啊!老天爺啊,還讓不讓人活了!”

  周圍鄰居聽到動靜,都過來圍觀,眾說紛紜,都為郭興國一家打抱不平。()

  兔死狐悲,下崗的慘事,說不定哪天就會輪到他們頭上呢!

  梁萍也沒有力氣罵人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丟魂失魄,身體像被人抽走了主心骨,軟綿綿的沒有半分力氣。她怎么也想不到,郭家居然會走到這步田地!

  李毅向周邊鄰居打聽:“這房子是單位分的?還是借租的房?”鄰居道:“說是分的房,可是也沒有產權證給我們。以前也有人離過職,離職后,房子就被單位收回去了。”李毅皺緊了眉頭,如此看來,這房子看來是要不回來了。就問道:“那叔叔你知道哪里有現房出售嗎?要那種一買下來就能住進去的。”

  那人有些促狹,摸著下巴,嘿嘿笑道:“只要有錢,還怕買不到房子喲?蘭山區那邊,就小蘭河岸邊,那里有一排別墅,多好的江景啊!那可是市委市政府的頭頭腦腦住的地方,后來搞廉政建設,別墅區就讓了出來,都住到高檔小區去了!這些別墅就拿來出售,賣了大半年了,也只賣出去幾套!還剩十幾套呢!你要是有錢,也去那里買一幢,多有面子?”

  李毅笑道:“多謝,正有此意,到時請你們都來玩啊!”一句話,把那人的下巴都驚掉了。

  李毅向郭小玲招招手,喊她到跟前:“小玲,這房子不能住了,我看中了一處房子,我倆現在去看看,可以的話,今天就買下來,盡快搬進去。你叫小天照顧好叔叔阿姨,這兩天應該是沒事了,他們要鬧,也要等三天之后才會來。”

  郭小玲遲疑道:“這不好吧,花你的錢……”

  李毅打斷她,生氣地道:“你還當不當我是你男朋友了?那算我借你的行不行?”

  郭小玲眉毛一跳,乖乖的哦了一聲,就去跟郭小天吩咐了幾句,又跟爸爸說了幾句話,這才有些怯怯的看了母親一眼。

  梁萍此刻像失心瘋一般,根本沒注意到她,只是發呆。

  李毅載著郭小玲,徑往小蘭河邊而去,進入蘭山區,果然遠遠看到一排別墅,圍墻高筑,鐵門緊鎖,更有保安看門。真是一處高檔別墅區。

  李毅指了指外面的房子,問道:“你覺得哪幢好?”

  郭小玲搖頭道:“這里不好,太安靜了,我爸媽可能不太喜歡。”

  李毅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是嫌這里太貴呢,笑道:“要不,干脆叫他們去省城定居算啦!”郭小玲更是搖頭:“他們更不會同意啦,他們在三江生活了一輩子,怎么會舍得離開呢?”

  李毅搔搔頭道:“那你說怎么辦?總不能讓他們睡大街吧?還是買這里的吧,買了就能住。”

  郭小玲忽然撲在他身上,哭道:“李毅,你對我這么好,我怎么報答你呢?”

  李毅拍拍她的背,笑道:“你想報答我,那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做我老婆。”

  郭小玲道:“可是,我怕欠你太多,我們的感情就變質了。”

  李毅很是無語,開導她道:“你覺得我們的感情會變質嗎?”

  郭小玲搖搖頭。

  李毅又問:“如果我有困難,你能幫我,你會幫嗎?就像當初我躺在病床上,你整夜不眠的給我去籌醫藥費。”

  郭小玲點點頭。

  李毅笑了:“這不就結了。好啦,這些無所謂的事,你少想些吧,既然當了我李毅的女朋友,就要學會花我的錢,這樣吧,大不了,你以后給我打工吧,每天給我洗衣服做飯,我不開你工資!”

  郭小玲這才破涕為笑:“好!這個主意好。”

  李毅笑著刮了刮她的臉。開車到別墅區門口停下,保安見到有人來,又是省城的車牌,探出頭來看,李毅下了車,笑著向他發了根煙,問道:“請問這里的房子怎么賣呢?”

  保安一聽是要買房子的,立即笑道:“里面請,上面吩咐了,只要有人買房子,隨時可以聯系他。請稍等,我打個電話問問看。”

  李毅看看手表:“那好,麻煩快點,我還要上班呢?”

  保安生怕他跑了似的,拉住他道:“很快的!”

  李毅只好等著,不一會,保安就跑了過來,笑嘻嘻地道:“上面說了,馬上就趕過來,最多十分鐘就行!”

  果然,不到十分鐘,一輛皇冠轎車就風一般的開了過來,直到門口,才來了急剎。嚇得李毅拉著郭小玲連退數步,避了開去。

  車上下來一個中年胖子,一身的酒氣,一下車就向李毅伸出手來,滿臉的笑容:“呵呵,不用怕,我還沒喝醉呢!你就是想買房子的那主吧?”

  李毅點點頭,跟他握了握手。心想這人也怪,大上午的,喝了那么多的酒,像是政府里頭的人嗎?

  胖子摸了摸頭發不多的腦袋,哈哈笑道:“不要懷疑,我是市政府辦的副主任廖永利!國家副縣級干部,這可不是瞎蒙的!哈哈!”他居然一眼就看出李毅心存的那點懷疑,倒也是個人物。

  旁邊保安點頭道:“廖主任好!”

  這時,小區里開出一輛奔馳車,見到廖永利,停下車搖下車窗,向他笑:“廖主任,今天有空過來耍耍啊?要不要過去喝兩杯?”

  廖永利笑著搖搖手:“許大老板,這是要出去呢?我這辦正事呢,改天喝!”奔馳車主又閑聊了幾句,這才離開。

  李毅有些相信此人的身份了,當下不動聲色的問道:“廖主任,你們市府辦有個王海山副主任,你認識吧?”

  廖永利笑道:“王主任啊,我當然認識了。不過,他現在已經是主任了。呵呵,你認識我們王主任?”

  李毅笑著叉開話題:“你這房子怎么賣?”

  廖永利笑道:“不急說價格,我帶你去看看,看完我們再談價格,價格是人定的,是死的,這個好說嘛!”

  李毅一想,正合心意,便隨著他,往里邊走。

  廖永利打開一套別墅的門,請李毅他們進去。

  李毅和郭小玲一進門,就被里面的奢華陳設嚇呆了,若不是李毅淡定,幾乎也要學郭小玲那般尖叫一聲。這可是九十年代的別墅啊!

  對郭小玲的尖叫,廖永利一副意料中的表情,反而對李毅表現出來的淡定,倒有幾分詫異,心下馬上斷定,這是個見過大世面的主!

  他更加熱情的在旁邊做著介紹,什么大理石磨磚啊,什么白玉茶幾啊,什么意大利真皮沙發啊,什么水晶吊燈啊,什么蘇格蘭風格的墻紙啊,說得天花亂墜,李毅看得出來,他就算有幾分吹牛皮,也是不離十的。二樓是主臥和書房,寬大的陽臺,放了搖椅和茶幾,可以看到江景和遠山。

  李毅笑道:“房子不錯,你這里還有幾套?”

  廖永利道:“還剩十三套。”

  李毅點點頭,隨意地道:“不錯,價格合理的話,我先買一套,要是住好了,我再全要了。”心想三江市的江景別墅,又有市府的后臺,這么好的投資,可不能讓它跑了。

  “啊!”廖永利和郭小玲都驚呆了。

  全要了?十三套別墅呢!

  廖永利不愧是老江湖,馬上就恢復了正常,堆起笑意道:“價格好商量!好商量嘛,這樣吧,現在時間還早,我請兩位去帝都玩玩,大家喝喝酒,如何?那里還有好幾個同事,都是官面上的人物,對你們做生意的人來說,認識了只有好處。”

  李毅應道:“好!那就承廖主任的情了!”

  郭小玲卻皺了皺眉頭,拉了拉李毅的手,低聲道:“那個帝都,不是什么正經地方!”

  李毅笑道:“有你在,你還怕我變壞啊?

  ”郭小玲搖頭道:“我不想去。”

  李毅笑道:“你不去?更好啊!哈哈,你不怕我在外面亂來?”

  郭小玲權衡再三,還是決定跟著去。

  廖永利笑道:“老板貴姓?”

  李毅笑道:“免貴,姓李,單名一個毅字。這位是我女朋友,郭小玲,她家里人都是市毛巾廠的職工。”

  廖永利笑道:“啊喲,市毛巾廠啊,那正是我們的市屬單位啊!前幾年還行,這兩年就不行啰!有門路的話,還是換個地方吧!”

  幾個人一邊走,一邊說,很快就到了外面,李毅聞言,心里一動,問道:“那市里對毛巾廠是怎么想的?就沒想過改制?”

  廖永利苦笑道:“撒錢唄!撒進去多少,它給你吞多少,放著那么多職工,又不能不管,簡直就是毒瘤啊!改制?私有承包?這種包袱企業,哪個敢要?就這么拖著唄!”

  李毅笑道:“在下有個朋友,正有興趣開一家毛巾廠,如果廖主任肯代為牽線,事成之日,李某決不敢忘記廖主任大恩。”

  郭小玲聽到這話,才真正愣住了,這才明白李毅的用意,買別墅還在其次,結交這些政府官員才是主要,而結交他們的目的,竟然是為了買下毛巾廠這個大毒瘤!看著這個有些清瘦,但一臉堅毅的男人,忽然之間,有一股暖流淌過全身。這樣的男人,全心全意為她著想的男人,多么值得她托付終身啊!

  廖永利也愣了,沒想到賣別墅竟能搭幫著把一個毛巾廠給賣了!

  這個毛巾長,是市長羅正浩的一塊心病呢!如果這個大麻煩,因為自己而得到解決,那該是多大的功勞?在副處這個位置上,徘徊近八年,就是扶不了正!借此良機,再進一步,不是沒可能哇!

  “李先生,這是好事啊!其實,市毛巾廠以前效益很不錯的,機器設備都新購不久,只是最近兩年,也不知怎么的,就成了老太太過年,一日不如一日了。相信經過你們的妙手回春,一定可以讓它起死回生,重新成為我們三江市的龍頭企業!”廖永利一張利嘴,正也說得,反也說得,反正都是他占理。

  李毅哈哈笑道:“廖主任太高抬在下了!我不過是一名普通的機關工作人員而已,我這是幫我朋友看看呢!”

  廖永利道:“我給我們羅市長匯報一下,說不定,他還會親自前來陪你喝上幾杯酒呢!”他心思靈泛,馬上就抬出羅正浩來,好讓李毅安心,同時,也好有個機會當面向羅市長表現。

  李毅笑了笑,表示很榮幸。

  洪家父子不給郭家路走,我就要叫他洪家無路可走!

  每個城市都有自己的名片。[.bei精ai.]

  京城的名片是故宮,海都市的名片是外灘,紐約的名片是自由女神像。

  有的城市以旅游興市,有的城市以工業強市,有的城市以農業穩市。

  三江市地處內陸,既無紅色景點,也無名人墳冢,想打旅游牌,打了幾年也沒打出個名堂;工業基礎薄弱,可謂一窮二白,僅有的幾家工廠,還都是要死不斷氣,拖累著市財政的后腿。農業倒是很穩,夠全市人吃飽不餓,可是,靠這田地,也收不到多少稅收,改善不了多少民生,更別提漲公務員工資了,就連上個月的工資,都拖了幾天,才寅吃卯糧地發了下去,財政沒錢啊!到處都是伸手要錢的主,可稅收卻是越來越少。

  三江市的領導們也急啊!身為一市之主,卻連公務員的工資都拖欠著,說出去丟人啊!

  羅正浩接任市長以來,可謂焦頭爛額,看上去風風光光的三江市,仔細一查,到處是漏洞,財政更是一窮二白,前任給他留了個爛攤子!可是,這苦水還沒地方倒去!哦?前任在時,發展挺好,一到你手里,就成爛攤子了?這只能證明你這個同志能力不行嘛!再者說了,官場上最忌諱的就是戳前任的屁眼。更何況,前任還在領導崗位上呢!你要是跑去告狀,不是自毀前程嗎?

  羅正浩沒辦法,只好搞了一個廉政建設,將別墅區騰了出來,變現補貼財政,同時加大幾家拖油瓶企業的改制。

  三江市是個內地窮市,能買得起別墅的人相當少,而市政府又急需用錢,所以一聽有人要買別墅,廖永利馬上就急巴巴的趕了過來。

  來到帝都,廖永利就給羅正浩打電話。

  羅正浩正在辦公室批文件,接到廖副主任的電話,很有些不悅,一聽是買別墅的事,更是不高興,一幢別墅的事,你也來煩我?你當管家還是我當管家?語氣便有些生硬:“嗯,我知道了,先這樣吧!”

  廖永利急忙道:“羅市長,那位李先生,還有意收購市毛巾廠!”

  羅正浩一聽,就來了興趣:“哦,你說說具體情況。”

  廖永利詳細一說,羅正浩臉上泛起紅光,聲音也圓潤多了:“永利啊!做得不錯!時刻記著我交代給你的任務!嗯,這樣吧,我過來一趟,二十分鐘后可以到,你一定招待好李先生。嗯,再見!”

  硬要說三江有名片的話,帝都算得上一處。

  帝都是上任領導從外國學習回來之后,搞的一個形象接待工程。三江窮,留不住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建一座高級的接待地,主要用來接待上級領導和客商,還別說,帝都建成之后,每年給財政納的稅,就是兩千多萬,比起其它市屬企業來說,真算是頭龍產業了!正因如此,蒙迪的前任才得以順利升遷。

  郭小玲早就聽說過這處銷金窟,據說,很多發了一點小財的個體戶,揣著滿口袋的綠票票,到這里面去逍遙,快活不到幾天,就成了窮光蛋,可見這個地方的誘惑和腐蝕。

  廖永利領著兩人,進入一間包房,包房里已經有了三個男的四個女的,正在劃拳猜掌的,好不熱鬧。見到廖永利進來,都客氣的起身讓座。

  廖永利介紹了一下,原來另外三個人,其中兩人是廖永利的手下,另一人是從省城下來的一個干部,是來考察一個什么項目的。至于四個女的,是帝都的陪酒女郎。

  李毅微微皺眉,心想大白天的,上班時間呢,就到這等地方來逍遙快活,這個領導肯定不是什么好鳥。

  其中一個女的就陰陽怪氣的道:“廖主任,我說你怎么跑那么快呢,原來是找到更騷的貨了。”

  廖永利上前,直接就是一耳光,打得她找不著北,大吼道:“給我滾!”

  那女的捂著半邊臉,怨恨的盯了郭小玲一眼,飛快的走了。

  廖永利看到李毅霍然變色的臉,立時后悔得想拿老大耳光抽自己,鬼迷心竅,怎么帶他到這里來呢!起碼也要另外開一間包房啊,等會羅市長來了,怎么談事?一慮及此,馬上就對李毅道:“李先生,真是對不起!我的失誤,這邊請!”

  李毅本待發作,起身就此離開,但一想到郭興國和梁萍的處境,只得冷哼了一聲。郭小玲卻尤未反應過來,只是一陣怔忡,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廖永利領著李毅兩人到了隔壁包間,賠笑道:“真是對不起!兩位請在此稍候,待會羅正浩市長會親自過來,跟你商談具體事情。”

  一聽市長要過來,李毅有些苦笑,心想羅正浩是認得他的,還好打著朋友的幌子,也不礙事,便點頭道:“沒事!廖主任也是無心之失,只是那人的素質真是太低下了。”

  廖永利道:“你們先坐,我去叫些酒水。”說著,就走了出去。

  郭小玲問道:“李毅,你真有朋友打算買下毛巾廠?”

  李毅笑道:“我的那位朋友,就是你啊!”

  郭小玲道:“別開玩笑了!我?”

  “我說真的。待會羅市長來了,你可別說漏嘴了,別墅和毛巾廠都是你要買的。你放心,錢的事,不用擔心。”

  上次李毅把錢交給小叔李元逍去經營,短短時間里,銀行里的錢就已經翻個倍兒的增長了。

  帝都是一個集住宿、餐廳、茶座、休閑、洗浴、棋牌、歌舞廳于一體的全方位高端服務場所,里頭的服務人員,工資比一般的企業都要高上一個級別,雖然有些曖昧活動,但在政府的護翼下,卻是安穩如山,很多年輕女孩子,都喜歡到這里來工作。

  剛才被廖永利打了的女人,在這里上班也有一年多了,頗有幾個熟客,出門之后,就碰到了洪天明父子,這下就像親人似的,粘了上去。

  洪天明笑著摸了摸她的小臉:“怎么了?被人欺負了?”

  女人看著李毅他們被廖永利帶到了另一間房,又看著廖永利出去了,心生一計,哎喲了一聲:“是啊,洪廠長,你可得為我做主啊,兩個外地來的生客,硬是打了我一耳光!”

  洪天明笑道:“什么人啊?”

  李毅房間的門并沒有關緊,女人指了指房間,洪天明往里一瞧,心下就冷笑了,心想真是冤家路窄啊!在這里叫我碰上,不死也叫你脫層皮!洪濤也過去看了一眼,馬上就紅了眼睛:“爸,不就是那……”

  洪天明打斷了他的話,拍拍女人的屁股道:“我可以幫你出氣,你怎么報答我呢?”

  洪濤一聽,馬上就明白了洪天明的意思,辦自己的事,還要收別人的利息!真正姜是老的辣啊!比起老爸來,自己還是嫩了點。

  女人媚笑著,長長的指甲劃過洪天明的胸口,停在他的下身,輕輕的捏了一下,笑道:“你們父子兩個,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唄!”

  洪天明馬上就酥了半身,向洪濤道:“去把小六子他們叫來,教訓他們一頓,只要不打死人,就出不了大事!”

  洪濤轉身就走,不一會,領著幾個走了過來,指了指李毅所在的房間,低聲耳語了幾句。幾個心領神會的點點頭,領頭那人,吊兒郎當扭過去,嘭的一聲,一腳踢開門,大步流星走了進去。

  李毅正和郭小玲說話,聽到門開的聲音,以為是廖永利回來,頭也不抬地道:“廖主任,我跟小玲商量好了……”

  “操!裝什么大爺!”一個聽了,很是不爽地罵道:“欠揍是吧?”

  李毅抬眼一看,愣道:“你們是什么人?走錯房間了吧?”

  一腳就踹了過去:“娘的,我看你不止開錯房,還進錯門了呢!”

  郭小玲不懂,問道:“怎么回事?什么進錯門,開錯房的?”

  李毅冷笑道:“一些臟話!”生怕他們鬧事傷到郭小玲,雙眼一打量,發現桌子上有一個煙灰缸,便掏出煙來,好整以暇的點上一支,同時,將煙灰缸拿在了手里,吸兩口煙,就磕一下煙灰,完全漠視這幾人。

  “兄弟們,扁他!”領頭的火大了,居然敢不把道上混的小六哥放在眼里?

  幾個早就摩拳擦掌,蠢蠢欲動,聞言大聲的應了一聲,就走向李毅。

  李毅伸手去磕煙灰的同時,霍然起身,右手的煙灰缸迅速的砸向小六子,左手的香煙往另一個的眼睛戳去。

  這一下變起突然,那邊還沒動手呢,就被李毅放倒了兩個,一個抱著頭踉蹌地站不穩步,一個捂住眼睛,殺豬似的嚎。

  另外兩個人眼睛里閃過一絲驚恐,在道上混了這么久,像李毅這么狠的人,卻是第一次看見。都有些懼怕,不敢上前。

  “說吧,是誰讓你們來的?”李毅冷冷的問。

  這時,外面的洪天明等三人,聽到里面的慘叫,自以為得計,高興的走到門口來看熱鬧。李毅只瞥了一眼,就明白了,暗自冷笑。知道了對手,他反而不急了,又坐了下來,對著門口道:“三位,不進來坐坐?”

  看到房里的景象,洪天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小六子,不是自詡道上一條龍嗎?帶著三個小弟,四個大男人,連李毅一個學生都收拾不了?

  他也不怕李毅,事情既然敗露,攤開來講就是,怕他做甚?

  洪濤冷笑道:“好一個賢良淑女啊!還三江一枝花呢?哈哈,怎么也到這種地方來啦?來做什么啊?是不是沒開飯了,來這里做些兼職?”

  洪天明和那女子都是一陣放肆的大笑。e看免費提供////

  郭小玲氣得胸膛起伏,一張臉紅得像蘋果一般。偏生她又不擅吵架,講不出什么惡毒言詞出來。

  李毅輕輕握住她的手,并沒有回應洪濤的無理和洪天明的放肆,因為,他看到,廖永利帶著一個戴著眼鏡的斯文男人走了進來,此刻,正黑著臉看著洪天明。

  洪天明猶不知大禍臨頭,還在耀武揚威:“郭小玲,我家濤濤能看上你,是你郭家幾世修來的福份?你竟然如此不如好歹!跟這個破落戶在一起!現在,我要告他行兇毆人,小濤,即刻去打電話。我就不信了,在三江市的地盤上,還有人敢騎到我洪天明的頭上來作威作福!”

  李毅浮起一絲譏誚的笑容。

  一個冰冷的男音從背后響聲:“這個人是誰?癩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氣!”斯文男人正是羅正浩市長,說完這句話,就對廖永利道:“我叫你好生招待客商,你就這么招待的嗎?”

  廖永利冷汗刷刷的就下來了,這才離開多大一會啊,洪天明這孫子,居然就惹下這么大的禍事!他也顧不得副縣級的體面,沖上前,對著洪天明大罵道:“洪天明,你個混蛋!誰給你這么大權力,敢對投資商這般無理?”

  洪天明是市毛巾廠廠長,市毛巾廠是國有企業,廠長的行政級別是正科級,而且,市毛巾廠是市屬企業,對廖永利等政府管家,那是熟悉得很,洪天明一看到廖永利,說話就有些結巴,再一看到羅正浩,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是期期艾艾的指著李毅道:“他,他……”

  洪濤當然更加吃驚,市府辦副主任在他眼里,已經是很大的官了,何況,連羅正浩市長都親自來了!自然是有要事在此辦理。什么要事?見投資商?哪個投資商,這里有什么投資商?那廖永利口中所說的投資商指的是誰?他不愧是在市政府機關混過一段時間的人,馬上就明白過來,敢情這個李毅,就是那個投資商!

  羅正浩其實也認識洪天明,當下冷笑道:“正好!既然來了,就一并談談吧!”

  羅正浩這才看清李毅的樣子,一愕之下,大笑著伸出手去,說道:“李科長!是你啊!”

  李毅微笑著同他握手:“羅市長,我們又見面了。”

  羅正浩笑道:“我聽說你們昨天就下來了,我還特意囑咐王海山,叫他好生款待你們。”

  李毅道:“女朋友家出了點事情。我岳父岳母都是三江市毛巾廠的老職工,無緣無故被廠里給開除了,連住的老房子也要被收回去,我這正忙著給他們找新房子住呢!所以還沒來得及去拜見羅市長。海山兄弟我昨天見過一面,我跟他打過招呼了,我的同事談靜宜會進行相關工作的。”又向羅正浩介紹了郭小玲。

  羅正浩聽了李毅的敘說,再加上剛才洪天明的話,里外一分析,對此事的來龍去脈便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他微笑著向郭小玲道:“你好。”

  郭小玲卻也會來事,一見羅正浩是市長,又跟李毅認識,馬上就訴說了剛才的經過,請求三江市的父母官為民做主。

  郭小玲雖然不善罵人,還嘴皮子還是很會說道的:“羅市長,我跟李毅聽從廖主任的安排,好好的坐在這里聊天,等著羅市長的到來,可是,那幾個流氓沖進來就打罵我們,緊接著,這洪家父子又沖進來辱罵我們。這事要是傳揚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三江市的治安特別差勁呢,客商在等市長的空隙,都能遭到這等不公正待遇。”

  羅正浩臉色鐵青,冷聲道:“李科長,郭小姐,真是失禮,讓你們看笑話了!關于此事,不知你們有何意見,說出來,我會盡量滿足!”

  李毅笑道:“我到現在都沒弄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和女朋友按照廖主任的安排,老老實實坐在這里聊天。這幾個人,兇神惡煞地沖進來,對著我們就是一頓臭罵,還動人。然后,這三個人又沖了進來,對著我和女朋友,又是一番污辱謾罵。要不,請這位洪先生解釋一下,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如何?”

  羅正浩冷冷的看向洪天明,前面打人之事,他并沒目睹,以為只是發生了一些口角之爭,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如果上升到了人身傷害的高度,那就要做為刑事案件處理了!

  洪天明到了此刻,方才明白,這個李毅,居然也是體制中人,而且還有些來頭。

  而且,像他這個級別的,李毅根本沒放在眼里,以前不鳥他,只是不屑與他相斗而己。

  可憐的是,他明白得太晚了,竟然硬生生撞到了李毅的槍口上。

  如今,他已經將李毅得罪死了。

  久在官場廝混的洪天明,明白一個道理,當你把一個人得罪狠了時,任何的討饒道歉,都只能增長對方對你的鄙夷。

  他倒也光棍,當下竹筒倒豆子,將前因后果說了一遍。

  說到那個陪酒女時,羅正浩狠狠盯了廖永利一眼,弄得廖永利心里咯瞪一聲響,怎么就沒考慮到這節呢?羅市長可是最恨男女關系不檢點的干部了。

  他連忙解釋道:“羅市長,省里來了人,我剛才跟幾個同事在陪客呢。這些女的,就是叫來陪陪酒,助助興,沒做啥出格事。”

  他這個解釋,無異于畫蛇添足,羅正浩聽了,又皺了皺眉頭。

  廖永利又冒出一身冷汗。

  “馬上叫110來,將這幾個人抓回去處理!洪天明的廠長職務,即刻免去!我會在市政府常務辦公會上提交討論,進一步對洪天明進行處分。”羅正浩很快就做出處理決定。

  那幾個本來想溜,但一想到對方的市長身份,心里害怕,愣是邁不開步子。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大不了進局子里挨頓揍,關上一段時間,以后還能出來逍遙,就挺光棍的站在原地沒動。

  洪天明卻是身子一軟,倒了下去,洪濤嚇得噤若寒蟬,垂頭站著,一句大氣不敢出。

  廖永利因為和洪天明關系還可以,平素洪濤也常對他上供送禮,此刻卻是視洪濤如空氣,正眼也不瞧他一眼。

  羅正浩笑著對李毅道:“李科長,聽廖主任說,你有意收購市毛巾廠?我特意過來,跟你談談。”心里有些疑惑,暗想這李毅家里這么有錢嗎?

  李毅笑道:“不是我,是我朋友。我女朋友的父母都是市毛巾廠的職員,無緣無故被開除出廠,又被收回房子,所以才出來買房子,正好碰到廖副主任,跟他聊天,聽說三江市有意對毛巾廠進行改制,所以,我女朋友就打算買下來,送給兩位老人家打理。”

  羅正浩暗暗稱奇,心想這位郭小玲雖然長相秀麗端莊,但看她衣著打扮,不像是能有錢購買一個廠子的人啊!

  李毅見羅正浩沉吟不語,笑道:“羅市長不必擔心,郭家有一個叔叔在米國經商,他愿意借錢給我女朋友,所以錢不是問題。”

  郭小玲眨巴眼睛,心道我哪有什么叔叔在米國經商啊,還不就是李毅的錢?這家伙,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絕對是個常常說謊的老手!

  羅正浩哈哈笑道:“李科長,我考慮的不是這個問題。我是三江市市長,必須對市毛巾廠的職工負責,不能只求自己灑脫,將這個包袱一賣了事。市毛巾廠雖然不是什么大企業,可也是有著上千號人的老國企,如果郭小姐純粹是為了出口氣,報復洪天明,賭氣買下毛巾廠,而置公司和員工利益于不顧,請恕我不能答應。”

  李毅沒看到他會如此婉轉的拒絕,考慮的問題又不是個人利益,對他不由得高看了幾眼,點頭微笑道:“當然不是!郭家既然出手買下它,就會對它負責到底,絕不會任它垮下去,也絕不會讓任何一個員工吃不到飯,領不到工資。不但如此,我想,郭家還會把它打造成一家盈利的企業,讓它成為三江市人民的驕傲!小鈴,你說是不是?”

  郭小玲連加點頭:“對啊!”

  羅正浩動容道:“有李科長這番話,我就放心啦。市毛巾廠的估值,是一千三百五十八萬。如果買方有誠意,我們可以考慮優惠一點,稅收方面,也可以免除頭年的稅費,好讓企業有個緩沖的時間,做大做強。”

  從這句話里,李毅聽出了羅正浩的誠意,憑直覺,這是一個努力做事,為人民辦實事的領導。李毅很誠懇地道:“羅市長,我現在是全權代表買方,我可以做出承諾。首先,優惠不需要,值多少,就該就付多少,一分都不能少,這可是國家的資產!至于稅收方面的優惠,我們就承情接受。另外,我有一個要求。”

  羅正浩聽了李毅的話,心內很是震動,哪個投資者,不是為了利益談來談去?談上十天半月都不稀罕。可是,在他主動提出優惠政策的時候,李毅卻一口拒絕了!此等胸襟,實令羅正浩敬佩。當下問道:“有什么要求,能滿足的,我一定盡力。”

  “政府與毛巾廠的合作,不能終止。(就到)//”

  李毅自然猜得到,毛巾廠很大一部分銷量,都是由政府消化的。撇開政府的強制銷售手段不談,就政府本身而言,也是一個龐大的消費群體,而且,這是與政府相關部門搭上線的重要途徑,李毅當然不想輕易斷開。

  “哈哈!我以為是什么大要求呢!合情合理嘛!毛巾廠還是在三江市,我們當然要優先選用自己人生產的毛巾嘛!這個,沒問題!”羅正浩很開心,這可是他上任后來,做成的第一樁大事!

  李毅笑道:“那就定了!隨時可以簽協議。”

  羅正浩心情舒暢,吩咐道:“上酒!上菜,我要跟李先生不醉無歸!”

  一旁的洪天明聽得整個人都傻掉了!

  這個小子,居然開口說要買下市毛巾廠?

  羅市長居然相信了?

  這不是電影情節吧?

  他不是郭小玲的同學嗎?

  一個大學剛畢業沒多久的人,有錢來買一家工廠?

  這家伙,太會裝逼了!

  輪不到他想再多東西,公安局的人已經過來,將幾個人一起押了回去。

  廖永利擦著汗,站在羅正浩身邊,心里忐忑不安。

  李毅望了他一眼,明白他心里所想,不經意地道:“今天多虧了廖主任啊,廖主任,來,坐下,我們一起喝一杯。”

  廖永利看了看羅正浩。羅正浩見李毅開了口,也點頭道:“坐吧。”廖永利這才舒了口氣,向李毅投去感激的一瞥。

  帝都的經理聽說市長駕到,領著秘書,大踏步的過來,連連向羅正浩賠罪,說些有失遠迎,招待不周的話。

  羅正浩道:“我臨時起意過來的,不怪你們。今天,李先生是貴客,是主角,你們要把他招待好了。”經理一聽,馬上就拿了杯子,倒滿了酒,向李毅敬酒。

  李毅喝了一口,經理卻是一飲而盡。有郭小玲在身邊,李毅可不敢喝醉,郭小玲也不管什么市長或者主任的面子,她只管住李毅的嘴,稍微多喝幾口,她就會輕輕拉一下李毅的衣服。

  羅正浩也是上班時間,不敢多喝,幾個人喝干了一瓶茅臺,就互相握手告別,相約明天上午簽協議。

  李毅和郭小玲回到郭家。

  梁萍一見兩人進門,就喝道:“小玲,你給我過來!”郭小玲心兒一跳,走了過去,生怕母親發火,搶先道:“媽!你猜我們今天出去,都見到誰了?”

  郭小天比較感興趣,搶先問道:“誰啊?總不能見著市長了吧?”

  郭小玲笑道:“還真見著市長了呢!爸,媽,你們不知道,那個洪天明,被公安局給抓起來了!”

  郭興國也來了興趣:“說說,說說!怎么回事?”

  郭小玲繪聲繪色的將今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郭家三人,看怪物似的看李毅,眼神里都帶著幾分不相信,若不是由郭小玲親口說出,只怕連一成信任都沒有。

  終了,郭興國咳嗽一聲,問道:“這都是真的?”見郭小玲點頭,又問了一句:“市毛巾廠賣了?”郭小玲又點了點頭。

  李毅清了清嗓子,引起大家的注意后,這才說道:“叔,阿姨,你們聽我說。市毛巾廠并不是不可為,而是因為廠領導班子的腐化,敗壞了這個好廠。我出錢買下這廠,由叔叔當廠長,來管理,你們是老員工,知道該怎么做,才能對廠子有利。我相信,不出三個月,廠子就能起死回生。”

  梁萍打斷他,問道:“你哪來的錢?家人給的?你家里又是做什么的?我可聽小玲說過了,你爸早就去世了,你媽好像還是失業者。”

  李毅笑道:“阿姨,小玲那是抬舉我媽了,我媽就一個拾荒者,也就是撿破爛的。我的錢,都是我自己賺的。我知道你們有疑問,請聽我說。”便把如何在鋼鐵峰會上賺得第一桶金,又在米國股市大賺一筆的事情說了出來。

  幾個人包括郭小玲在內,都是聽天方夜譚一般。郭小玲只知道李毅有錢,但具體有多少錢,卻是不知道也不關心的。此刻聽他親口說了出來,不由得掩住了嘴,一不小心,釣了個金龜婿啊!

  郭興國和梁萍相望一眼,都從對方眼里讀到了震驚和天才這兩個詞。

  “咳!小毅,你現在是億萬富翁?”郭興國有些興奮了,這可是自己的女婿啊!

  李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算吧。”

  梁萍有些發懵,這變化來得太快了,前一刻,還一無所有的郭家,沒有工作,沒有房子,沒有存款,甚至連明天的飯菜錢都沒有了的郭家,一下子從地獄升到了天堂,馬上就可以住別墅了,有自己的工廠了,有一個億萬富翁做女婿了!這一切,不是夢境吧?她艱難地道:“可是,這些錢都是你的,為什么要給我們?”

  李毅笑了笑,拉著郭小玲的手,對梁萍說:“因為我愛小玲,我愿意把我的一切包括生命,與她分享。別墅和工廠,就當是送給二位養老吧,另外,我還準備了兩百萬現金,給你們做不時之需。”

  梁萍看向郭興國,郭興國搖了搖頭,梁萍點點頭,堅定地道:“我們不能接受,就算你再有錢,我們也不能要你的,第一,我們不是賣女兒,第二,無功不受祿。”

  李毅急道:“就當是嫁妝,不可以嗎?叔叔,阿姨,我只是想盡自己的能力,幫你們一把,并沒有別的意思,我對小玲的感情,也是真心實意的。”

  梁萍堅持道:“既然你有能力給小玲幸福,你們的事情,我不再反對,但這錢財,我還是不能接受。”

  郭小玲叫了一聲:“媽!”撲到她懷里,流下了幸福的眼淚。

  這家人怎么都這個樣子啊!李毅郁悶不已。

  郭小玲抹了抹眼睛,說道:“要不這樣吧,李毅,你買了工廠,工廠還是歸你所有,你只是請我爸爸媽媽工作,發工資給他們,如何?爸爸,媽媽,這個忙,你們不可能不幫吧?”

  李毅聽了,笑道:“我在政府部門工作,這辦企業經商,難免有些說不清楚的地方,房產和廠子就掛在小玲名下。就這么定了,叔叔當廠長,阿姨當會計!別墅算是對廠長的優待。”

  郭興國和梁萍交換了一下眼神,都點了點頭,同時露出了笑意:“這才差不多!別墅就不必要了,那種洋房,我們住不慣!反正廠子是你的了,你不會再趕我們出去了吧?我們就住這里,街坊鄰居都熟悉,自在!”

  李毅還待堅持,郭小玲向他輕輕搖了搖手,示意他不必再說。李毅只得道:“別墅我還是買下,哪天你們想住進去了,隨時可以搬進去,再說了,小天結婚時,也要用新房吧?”

  郭小天高興的跳了起來,嚷嚷道:“我就知道,我這聲姐夫,沒白叫!”

  梁萍道:“你也要到廠里上班!而且沒有工資發!”

  郭小天翹了翹嘴,求救似的看向李毅。李毅笑道:“小天我另有安排,我準備叫他去濱海,跟我的死黨童軍一起干。”郭小天這才裂開嘴笑了。

  第二天,當李毅與市政府簽訂收購協議的消息傳出來后,整個毛巾廠小區立馬就炸開了鍋,打探消息的,拉關系的,混個臉熟的,都往郭家涌。郭家小小的房子里,擠得水泄不通。

  郭興國和梁萍,這下算是嘗到了上位者的甜頭,聽著昔日工友們和頂頭上司們巴結的言語,看著面前堆積如山的禮物,再想想昨天的境況,真是恍如隔世。

  梁萍對李毅的觀感,終于來了個180度大轉變,現在的一切富足生活,畢竟是他帶來的。

  李毅對毛巾廠的管理,并不比那些專業經理人和老職工強多少,他買毛巾廠的目的,也只是為郭小玲家出一口氣,于今,目的達到了,他也可以功成身退。

  他只是以后世的經驗,給郭興國出了幾條主意,第一條是多發展花樣,像什么全家福毛巾,情侶毛巾,學生毛巾,小方塊汗巾等等。第二條是生產高端產品,打造一個精品品牌,專走高端路線。李毅相信,有此兩條,再加上人性化的管理,毛巾廠必定紅火。

  李毅只說提些建議,郭興國卻當他是老板,每一句話,每一個點子,都很仔細的記在工作日記本上。看到他如此用功,李毅也頗感無奈。

  政府部門有羅正浩和王海山協助,水利局又有秦凡幫忙,李毅在三江市的工作進行得很順利,幾天時間就完成了任務。

  這次三江市對水庫的重修工作十分重視,嚴把質量關,不敢有一絲的茍且。

  李毅對三江市的水利工作十分滿意,在報告中給予了高度評價。

  談靜宜看完李毅寫的報告,訝道:“李科長,你怎么署我的名字啊?”

  按常理來說,她是臨時人員,又是下屬,是沒有資格在報告上署名的。

  李毅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反問道:“小談,你喜歡水督辦的工作嗎?”

  談靜宜認真的點頭:“我喜歡。\\wwW.uou.Cm\\我覺得這是一份很有成就感,很有榮耀的工作。”

  李毅道:“那就好。這份報告,是要交給省領導看的,有了這份功勞,加上我對你的評價,我相信,你一定能順利的留在水督辦工作。”

  談靜宜眼睛一酸,豆大的眼淚奪眶而出。

  李毅道:“你又哭什么!上次我罵得罵得很重,你哭哭也就罷了,我今天幫你的忙,你還哭?”

  “李科長,我是感動的!”談靜宜笑著抹了抹眼睛:“謝謝你,李科長!你真是一個好人。”

  呃!又被發上好人卡啦?

  談靜宜忽然撲過來,摟住李毅,在他臉上親了一嘴巴。

  李毅伸手擦了擦臉上的口水印,淡淡地道:“以后不要這樣了。女孩子家還是莊重一點好。”

  談靜宜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撲閃的大眼睛里,閃著狡黠的光芒。

  臨行之前,羅正浩和王海山等三江領導為李毅和談靜宜舉行了歡送會。

  羅正浩對李毅的熱情,令得一干三江市領導干部都側目而視。

  郭小玲放心不下父母,要過完年才去省城,郭小天可不管家事,也不想留在家里過年,一顆驛動的心,早就想飛到外面去闖花花世界了,鬧著要跟李毅一塊去省城,然后到省城紅花機場坐飛機飛往濱海市。

  回到省城,李毅帶著郭小天玩了幾天,這才送他去坐飛機。

  去機場的路上,郭小天問:“姐夫,你那個朋友叫童軍是吧?他做什么生意啊?”

  李毅道:“暫時只涉足到建筑領域。”

  “砌房子啊?姐夫,你不會叫我跟他去做泥瓦匠吧?”

  “你別小看這個砌房子的事業啊!搞好了,那可是砌金塊!”

  “那規模很大嗎?”

  “當然啦,現在已經初具規模了。不過,你到那邊后,我會交給你一項全新的任務。”

  “是不是監督他?”郭小天自作聰明的笑道。

  “我打你個頭!”李毅輕罵了一聲,說道:“小天,我警告你啊,你到那邊后,必須聽童軍的話,要叫他哥!他說的話,就相當于我說的話,聽明白沒有?”

“哦,我明白了。”郭小天用手護著頭,躲了躲,他還真怕李毅打他的頭。免費  “姐夫,你要安排我做什么啊?”

  “你到那邊后,招募一批金融人才,也不要太多吧,十個左右,專門幫我炒股票。”

  “得,一個砌匠,一個炒貨商,左右都是苦命活!”郭小天嬉笑道。

  “沒個正經!具體怎么操作,我會詳細告訴你,你不懂沒關系,但你請的人一定要懂!還有一條,就是聽我的話,別自作主張。”

  “這樣好,不用我動腦筋!”

  郭小天一路上都是嬉皮笑臉,沒個正形,臨到要上飛機時,卻忽然傷感起來,跟李毅來了個熊抱,眼角閃現淚痕,說道:“姐夫,我走了,你對我姐好點。”

  李毅拍拍他的肩膀:“多跟童軍學著點。到那邊后,會有人來接機的。”

  李毅跟童軍一直有著電話聯系,但畢竟許久不見了,還真有些想那個死胖子了,說道:“我有空就會就去濱海看你們!好好努力!別讓你爸媽失望。”

  郭小天答應一聲,挺起胸膛,大步而去。

  李毅想起送童軍去濱海時,依稀也是今天這種場景,心里大是感慨。

  轉身出了機場大廳,一股冷風吹來,李毅緊了緊衣領,看到不遠處一對男女正在拉扯吵鬧。他對別人的故事不感興趣,大步往車子走去。

  奈何人家似乎對他很有興趣,那女的看到李毅,招手大叫道:“李毅!李毅!”

  李毅駐足一看,那女的和男的都認識,女的是鐘秀,男的是康平。

  康平看到李毅,怨恨的想殺人。鐘秀卻像見到救星似的,見李毅站著沒動,就主動跑了過來,拉著李毅的手,輕聲道:“他又來纏我了,幫個忙,把他趕走。”

  李毅道:“鐘小姐,自己的事情,要自己解決。我還有事,先走了。”

  鐘秀拉著李毅的手不放:“那你帶我離開吧!有你在,他不敢亂來。”

  李毅只顧往前走,來到車子邊,打開車門上車,鐘秀馬上轉到副駕駛室,拉開門坐了上來。

  李毅透著反光鏡,看到康平站在原地沒動,但那張臉,看上去跟鐵板一般冷硬。

  李毅發動車子,無奈的道:“怎么我跑到哪里都能見著你啊?”

  鐘秀道:“也沒有吧,我記得我們總共也就見過三四次吧?每次不是在機場,就是在飛機上。我是空姐,我不在這些地方,你叫我上哪去?”

  李毅道:“你上次不是說,康平不再來糾纏你了嗎?怎么又惹上了?”

  鐘秀道:“鬼曉得他想怎么樣啊!聽他說,他最近認識了幾個官家子弟,神氣得緊呢!哎!煩死我了!對了,你要小心些,我聽他說過,他那幾個朋友,好像也跟你有仇呢,正一起商量著要找你報復呢!”

  “是嗎?”李毅想了想,問道:“你聽他說過都是些什么人嗎?”

  “他要帶我去認識那些人,但我沒去。”鐘秀回答。

  李毅也沒在意,心想大不了就是杜鵑市那幾個被他教訓過的紈绔子弟,他們這幾個家伙,狐假虎威,欺凌弱小也就罷了,真要搞大動作,諒他們也不敢。

  “你上哪里?我送你吧。”李毅笑道。

  “我回家。”鐘秀打了個哈欠道:“這陣子老上晚班,沒睡好。”

  李毅應了一聲,送到了她家小區門口。

  李毅留意了一下,這是省城海華挖機廠的職工宿舍,笑問:“你家人是海華的職工?”

  鐘秀點點頭:“是啊,我爸是海華的高級技工。海華挖機廠不是什么大廠,你也知道?”

  海華挖機廠現在的確是一家小企業,在業界名不見正傳。它的發跡,要等到五年后。它在國有企業改制中被拍賣,被廠里的五個工程師合伙買下,重新改組,悉心經營,短短數年時間,就躋身全國重工企業前十,與三科、國聯等龍頭企業并駕齊驅。這是重工業界的一個傳奇。

  海華的蛻變,曾被當作國企改制的個案,被宣揚得很廣,李毅當然熟悉得緊。

  “喂,不請我到家里喝杯茶?”李毅看著開了車門準備下車的鐘秀。

  鐘秀展顏一笑:“好啊!請吧!只是我家簡陋得很,茶也只有一般的苦茶葉。”

  李毅停好車,跟著她進了小區。

  幾個提菜籃子的大嬸,看到鐘秀,笑著同她打招呼:“喲,秀妹子,換男朋友了?”

  鐘秀大方的應承:“是啊!這個比上次那個帥吧?”

  李毅苦笑著搖搖頭。

  鐘秀笑道:“跟她們這些八卦大嬸,你越是否認,他們越感興趣,你大方的承認了,他們反而摸不準真假,不會閑言碎語了。”

  李毅呵呵一笑。

  恰好是周末,鐘秀的父母都在家,鐘家父母見到女兒帶回來一個陌生男子,有些驚訝,鐘母巢英就問道:“這位是?”

  鐘秀笑著介紹:“這位是我朋友,李毅。”

  李毅彬彬有禮的問了叔叔阿姨好。

  客廳墻壁上貼著很多獎狀,其中有幾張是海華挖機廠發的榮譽獎,上面寫著鐘父的名字:鐘達!

  李毅看到這個名字,再看看鐘達本人,更加確定了,這個鐘達,就是日后買下海華挖機廠的五人中的一個。

  李毅臨時起意要到鐘家來喝茶,可不是單純的喝茶這么簡單,其實是奔著鐘達來的。

  在李毅的心目中,一直有一幅宏偉的藍圖,在走穩仕途的前提下,要建立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其中重工業是他謀劃中的重頭戲。

  他一直在找一個進入重工業的切入點。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

  鐘達和巢娜的看法卻不同了,他們都以為李毅是鐘秀新交的男朋友,帶回來家見讓老人們見面的呢,兩個人上上下下的打量李毅,兩人交替著,連珠炮似的發問,家常里短的問個不停,恨不得把李毅的家譜翻出來看個明白。

  李毅隱瞞了真正的身世,應付完了他們的問話,趕緊切入正題:“鐘叔,是這樣的,我有一個小叔,他對重工業很感興趣,叫我幫他留意下,我聽說你是這方面的專家,所以冒昧前來拜訪,想和你談談。”

  鐘達道:“你不是秀秀的男朋友?”

  李毅道:“不是啊!我們就是普通朋友,呵呵,鐘叔,你不會因為我不是鐘秀的男朋友,就不跟我談事了吧?”

  鐘達哈哈笑道:“不會,不會。堂客,你瞧瞧,事先也不弄清楚,弄得我們跟查戶口似的,人家孩子都害怕了!”

  幾個人都哈哈大笑。

  巢娜也笑道:“秀秀這孩子,也不說清楚!”

  鐘秀一臉委屈道:“你們根本就沒容我說話嘛!”

  鐘達道:“年輕人,你想同我聊些什么啊?”

  李毅道:“我想談談鐘叔和海華挖機廠的前途。”

  鐘達哦了一聲,專注的打量了李毅一眼,這個跟女兒差不多大的年輕人,沉穩中透著一股子精明,眼神中閃爍著與外表極其不合的老練和睿智。他長這么大,還是頭一次碰到有人要跟他談這樣嚴肅的事,而且這個人還是個年輕人,看上去還不像是在開玩笑。

  他的好奇心很快就被勾引起來,他饒有興趣地問:“我和海華挖機廠的前途?你有什么高見?”

  “鐘叔,你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工人,對重工產業懷著深厚的興趣和感情。e看免費提供”

  李毅的開篇讓四十多歲的鐘達莞爾而笑,笑過之后,一臉沉思狀。

  “鐘叔,你浸淫重型機械二十幾年,在重型機械制造方面,有著深厚的管理經驗和高超的技術,可惜的是,海華的天地太小了,這樣下去,你這一輩子的前途,也就止步于高工這個層級,頂了天能升個車間主任。因為你耿直和不善鉆營的個性,注定了你不能進入海華的高級管理層。那么,你心中的宏圖描繪得再好再大,也沒有實現的機會。”

  鐘達本來斜躺在沙發上,這時不由得坐正了身子,雙手互相搓著。顯然,李毅的某些話,說中了他心頭的柔軟處。

  “下面,我們再來聊聊海華挖機廠。海華挖機廠是個老牌子的重工企業,但它的活力和它的年齡是成反比的。如果我所料不錯,它早些年開始就走下坡路了,現在的海華,也就是半死不活的狀態。”

  鐘達皺起眉頭:“年輕人,你看問題看得很透嘛!”

  李毅笑道:“其實鐘叔你看得比我還透,只是不愿意承認罷了。我相信你們中層干部私下里應該討論過,海華如果交到你們手里,絕對不會是現在這樣子。”

  鐘達的雙眼驀地放出亮光來,這小伙子,居然連這些也猜到了!

  李毅道:“這是國有中小企業的悲哀和無奈之處,有能力的不一定能上位,上位的不一定有能力。現在海華的管理層,大都是一些官場的鉆營者,讓他們去當官,能夠左右逢源,但要他們管理企業,卻是差強人意。鐘叔,你說是不是?”

  李毅笑了一笑:“海華現在只能生產中小型普通型號的挖機吧?”

  鐘達道:“嗯,以小型為主,4立方米以上的中型挖機都生產得少啊,主要就是小型通用挖掘機。礦用、船用、特種挖掘機的技術還不夠成熟。”

  李毅雖然有心理準備,但還是沒想到,海華挖機廠的設備,如此落后,沉吟道:“國外的大型機械公司,像小松、沃爾沃、大宇、神鋼、阿特拉斯等國際大公司,他們的技術領先我們最少三十年。[本章由W.nuoshu]”

  鐘達嘆道:“這種技術,如果單靠進口是行不通的,一來人家不肯賣,二來,就算他肯賣,那價錢也是天價啊!一張設計圖紙就要賣上千萬美金!我們廠小業小,哪里有閑錢去買他們的技術?”

  李毅道:“重型機械在國民生產中和經濟建設中,占有不可估量的作用。開著機械式單斗挖掘機建設社會主義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不適應當前的經濟發展要求了。”

  鐘達深表贊同:“靠我們的挖機,是難滿足日益高速的建筑速度嘍,特別是地鐵和隧道的挖掘工作,我們的挖機根本無法適應,再不創新,淘汰是遲早的事。我天天都向上面建議,要創新技術,研發新產品,上面的人不但不聽,反罵我多管閑事!唉!”

  “如果我想成立一家機械廠,目標是要建造出比那些世界大廠更先進的重型機械,你覺得可行嗎?”李毅見鐘達打開了話匣子,拋出此行目的。

  “什么?”鐘達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要自己建一家機械廠?孩子,有理想是好事,但萬萬不可不切實際的妄想喲!”

  鐘秀給兩人泡了茶,坐在一邊安靜地聽著,這時撲哧笑道:“爸,他有錢!起碼能開得起車子呢!”

  鐘達瞪了她一眼:“有錢?什么叫有錢?年輕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們知道一輛挖機多少錢嗎?你們知道開一家挖機廠要多少錢嗎?說出來嚇死你們!一個月拿幾百塊錢的死工資就敢說有錢?真是坐井觀天哩!”

  李毅見他說得有趣,笑道:“如果錢不是問題,你愿意辭職幫助我嗎?”

  鐘達道:“什么愿意不愿意,等你們真有那么一天,我就是拼了這把老骨頭,也要幫你們把廠子搞好!”

  李毅笑道:“我前面說過了,我有個小叔,他在米國經商,很有些錢,現在有志回國投資興業,看中的就是國內重工產業,委托我幫他在國內跑跑腿,做做聯絡工作。(就到)現在,我就代表小叔,向您發出正式邀請,請您加入我們即將投建的公司!”

  鐘達遲疑道:“不是說笑?”

  李毅道:“你覺得我是個愛說笑話的人嗎?”

  鐘達道:“可是,這有些太過突然,我一時不好回復。”

  李毅笑道:“不著急,你先想想。就在剛才,我連公司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三江重工!財源廣進達三江嘛!生意人不就圖個財?鐘叔,你覺得如何?”

  “唔,這名字倒是不錯。”鐘達笑了。

  李毅道:“有鑒于鐘叔的資歷和才能,我代表我叔,愿意出五萬年薪,誠聘您當我們三江重工的第一任總經理。”

  “五萬?”

  這下巢娜動心了,捅了捅鐘達,示意他趕緊答應。

  鐘達還在猶疑。

  李毅從挎包里掏出一張支票,唰唰的填寫好,遞給鐘達:“鐘叔,這里是五萬,第一年的工資我一次性全額支付,獎金和分紅另算。現在,只要你接下這張支票,就是三江重工的第一任總經理!”

  鐘達不相信似的接過支票,仔細看了看,推還給李毅,像推一個燙手的山芋,雙手有些發抖:“不,不能要!”

  李毅將支票和他的手緊緊握住,笑道:“這是給您的酬勞,也是您應得的!因為接下來,您將受聘于我,為我做事。除非,您出爾反爾,不愿意幫助晚輩。”

  鐘達有些痛苦的道:“李毅,說老實話,這五萬的年薪,對我還是很有吸引力的,我還有兩個兒子在上學,一個讀大學,一個讀中專,都是要錢花的主,我也需要錢。當然,我也很愿意幫你的忙,去你的工廠做事,當不當總經理無所謂。問題是,我有些顧慮啊!”

  李毅問道:“有什么顧慮?你還怕你廠領導報復你不成?這年頭不就時興下海嗎!”

  鐘達搖頭道:“那倒不是。我在海華工作了二十幾歲,進去的時候,還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年,經我師傅帶熟帶大,直到今天,說老實話,我對海華有著割舍不斷的感情。更何況,這么多年下來,我在里面結識了一幫兄弟,也帶了一幫子徒弟。現在我拍拍屁股享受高薪高職去了,卻留下他們在海華受苦,這叫我于心何忍?”

  “哈哈!”李毅笑道:“我當是什么事呢!鐘叔,我正要跟你說這事,三江重工成立之初,亟需人才,只要是你能帶過來的人,我們全部接收!再者說了,海華照這樣胡鬧下去,也支撐不了幾年,到那個時候,我們三江也成長起來了,如果你還惦記海華,隨時將它收購過來就是!”

  鐘達抽了根煙,狠狠的抽著,似在做著最后的決斷。

  李毅也不催他,端著茶杯,喝了一口,向鐘秀笑道:“茶葉不錯嘛!”

  鐘秀嘿嘿一笑:“我把我爸多年的珍藏拿了出來!”

  鐘達問道:“我問你,你我素不相識,你為什么這么幫我?”說著,眼光在女兒身上停留。心想你小子莫不是在打我家寶貝女兒的主意?

  鐘秀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爸,你別這么看我,這事跟我無關啊!我跟他真是普通朋友關系。”

  李毅笑道:“無他,因為我也需要你的幫助!其實,我一直有留意省內的相關人才,對鐘叔也有過相當的了解,不然,我能這般的冒昧?至于你是鐘秀的父親,這真的是一個巧合。”

  李毅編的這個理由,打消了鐘達最后的一絲顧慮,他將煙蒂扔在地上踩熄,拿起那張支票,笑道:“那就干了!”

  兩人相視大笑。

  接下來,李毅和他商量了一些具體的細節,包括工廠的選址、建筑、招聘和生產等等諸多瑣事。兩人聊了大半天,在鐘家吃了中飯和晚飯,又接著聊。

  鐘達是個有雄心壯志的人,四十多歲,正是一個男人成熟之后最能爆發的年紀,多年來在心里構建的藍圖,終于有了用武之力,談論起來頭頭是道,孜孜不倦。

  商談至深夜,兩人又相約好,改天請鐘達的另外幾位好友請來,一起謀劃,這才散了。

  李毅告別鐘家人,開車回到宿舍時,已是晚上十一點多了。

  一進門,就聽到床頭那個磚頭似的大哥大一直在響著,李毅嫌這東西累贅,短時間出門一般都不帶。今天本想送完郭小天就回來,沒想到因為鐘秀而認識了鐘達,從而耽擱了一天時間。

  李毅拿起電話,接聽了,剛喂了一句,就聽到一個故意壓低了的驚慌的聲音道:“李科長,你怎么才接電話啊!急死我了!”

  李毅想了想,才聽出這是談靜宜的聲音,心里有些反感,說道:“小談?這么晚了,你打我電話做什么?”

  “李科長,我現在在外面呢!今天晚上,劉副廳長硬拉我到外面來陪酒,說是有很多同事一起,我到了才知道,辦公廳只有我和他兩個人,其它人都是我不認識的。\\WW.NuoShu提供本章節最新書迷群3∴35686688\\”

  “嗯,那就喝唄!喝完你走就是了,他還能把你給吃了?”

  “喝完了,他又拉我去唱歌,又是跳舞。”

  “那你跳完舞就回來唄!我今天累了,打算睡了。”

  “別啊!李科長,我現在被他拉到酒店里來了,他現在正在洗澡,我就乘這個機會給你打的電話。李科長,你快來救我啊!我在香江大酒店1108號房間。他出來了,我不說了,李科長,你快來啊,我求你了!”

  談靜宜說完就掛了電話。

  李毅放下大哥大,皺著眉頭,這個談靜宜,怎么這么麻煩呢!你隨便找個借口不去參加酒會不就行了!那個劉副廳長既然在洗澡,你不會趁機離開?

  莫非,這里頭有什么陰謀?

  李毅坐下來,點著了一根煙,把與談靜宜相識后的過程仔細回憶了一遍。

  這個女人一直就有意無意的接近李毅,如果只是為了一個編制,李毅一個小科長也幫不了她的忙,她應該抱上劉副廳長的大腿才對,可她又對劉副廳長不感冒。

  汪洋!

  一切都是接到汪洋的那通電話之后,才變得曖昧不明起來。

  李毅是個普通男人,甚至比普通男人還要好色那么一丁點,他喜歡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但他更是一個成熟的男人,如果他的生理年齡跟他的實際年齡一般大小的話,接到談靜宜這通電話,多半真會沖動的跑過去相救。

  然而,李毅卻過了為美色而沖動的年紀,救不救談靜宜,怎么救,都得事先想好。

  退一萬步說,就算談靜宜這個女人沒問題,但跟她在一起的男人,卻是省政府辦公廳的副廳長劉宏光!

  人家可是堂堂的副廳級干部!就算犯了點生活作風問題,只要上面有人肯保他,頂多受點黨內處分,不會影響到他的職位。

  這樣一來,李毅在辦公廳下面當這個科長,就有些懸了!

李毅雖然有背景,可是縣官不如現管,劉宏光要給李毅小鞋穿,那是分分鐘的事。免費  冒著得罪劉宏光的風險去救一個女下屬的貞操,這筆買賣劃算嗎?

  更何況,這個女下屬,自從進了水督辦,就一直帶著很強的功利性和目的性。

  李毅想了想,拔通了汪洋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里面傳來汪洋氣喘吁吁的聲音:“我拷!正嗨的緊要關頭,你給我打電話過來!害得我差點不舉!要不是毅少你,我能把他小給切了!”

  “汪少爺,我問你個事。”李毅直接忽略掉他的牢騷話。

  “這么晚了,你還來找我,肯定有事,你說吧,我聽洗耳恭聽。”

  “談靜宜真的去找過你?”

  “什么淡的濃的,我都聽不懂你在說什么!”汪洋一把推開胯下那女性的頭,揮手叫她滾開。

  “就是你喊我跟溫可嘉喝酒那天……”

  “哎啊,我差點忘了,溫可嘉今天還跟我提到你,說要喊你一起出來玩,打你電話又不接,喂,你搞什么去了?”

  “別打岔,喝酒的事好說。我跟你說正經事呢!就那天我帶去那女的,她真的去找過你?你那天不是專門打電話提醒我來著?記起來沒?”

  “哦,你的馬子,我哪里敢碰啊!——呵呵,說笑了。她沒有來找過我啊,她就打了我的電話,叫我配合她演出戲給你看。”

  “什么?演戲給我看?”

  “是啊,她說你不理她了,叫我打個電話給你,刺激一下你的神經!呵呵,那天果真刺激到你的神經了吧?”

  “你是說,你那通電話的內容,是她教你這么說的?”

  “是啊!怎么了?”

  “她教你說,她去找過你,叫你把她的編制搞定,她就陪你睡一覺,是不是?”

  “是啊。好像就這么說的,時間太久了,我記不清了。出什么問題了?呵呵,毅少,這女的詭計多端,你別被她繞進去了啊!”

  “嗯,我已經被她繞進去了!”

  “怎么說?”汪洋顯然對李毅吃癟的事情挺感興趣。

  “你那通電話的確刺激到了我,我先是把她罵哭了,然后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就想著補償一下她,帶她出了趟差,給她謀了點政績,她又感動得哭了。”

  “麻煩的女人!”汪洋搖頭嘆息:“我就從來不搞麻煩的女人,我要的女人,都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張昕怡那妞你知道吧?多好一朵小白菜,拱不到我就不拱!為了一個女人惹上一身臊,不值當!天下美女那么多,我天天搞也搞不過來啊?何必在一顆歪脖子樹上吊死,你說是不是?”

  李毅耐心的聽完他的搞妞經,這才笑道:“剛才我接到她的電話,她說快被我們辦公廳的劉副廳長上了,叫我去救她,你說說看,這是個什么情況?”

  汪洋握著電話,半天沒有出聲。

  李毅喂了兩聲,他才說道:“這女的真不簡單。我要是你,我就不管她。”

  李毅嘆道:“可惜,我不是你。”

  汪洋也嘆氣道:“事情明擺著在那里,你只要去了,她就成了你的人。你想甩都難啰!那個劉副廳長,只怕是這女人利用的一顆棋子,跟我一樣,被她利用了。”

  李毅道:“她賴上我?為什么啊?我的身世她并不知曉。一個小小的科長,她有必要花這么多的心機來賴上我?”

  汪洋道:“你的意思是,她的背后,有指使之人?”

  李毅笑道:“我猜測吧,這可能是有心人設下的一個局,而且絕對不簡單!所以,我才沒急著去。”

  汪洋來了興趣:“你在哪里?我們見面聊,這么好的局,我倒很感興趣去解它一解。”

  李毅道:“我在宿舍。”

  汪洋笑道:“這樣吧,我馬上過來!”

  李毅沒想到,汪洋比自己還好奇,還熱心!

  李毅冷笑了一聲,他現在相信,就算劉宏光有心欺負談靜宜,只怕也沒這么容易上手,憑談靜宜的精明,不把老劉玩成死牛,就算便宜了劉宏光!

  李毅又拔了一個電話,這是上次在香江大酒店時,肖劍飛留給他的電話號碼。

  肖劍飛居然很快就接起了電話。

  “肖隊長,這么晚還沒睡呢?”

  “李科長,你好啊。”肖劍飛沒想到李毅這么晚了還會給他打電話,有些意外,說道:“我反正就睡在值班室,晚上沒事,練練功,睡得晚。”

  李毅笑道:“有件事想麻煩你幫我查一下。我想知道你們1108號房間的情況。越詳細越好!”

  肖劍飛也不問李毅為什么,干脆地道:“好,你等著。”

  肖劍飛的電話還沒回過來,汪洋那小子卻已經到了。出乎李毅意外的是,這家伙居然把溫可嘉也給拉了來。

  “汪少爺,你們這是剛在一起搞基呢,還是你把溫少爺從家里拉出來了?”

  溫可嘉道:“我怎么可能跟他這種人同流合污呢?呵呵,我一聽你這個事,就覺得有趣,在我妹妹的掩護下,偷偷跑出來的。”

  李毅拍拍他的肩膀:“這才叫真正的兄弟啊!”

  “毅少,我們合計合計,看能不能找出那個設局的人!能這么處心積慮來算計毅少的人,肯定不簡單啊!”汪洋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整得跟福爾摩斯似的。

  汪洋的這句話提醒了李毅,他腦海里閃過白天鐘秀說的話,康平結識了什么厲害人物,正處心積慮的想要對付自己。

  李毅看了看汪洋,忽然嘣出一句:“汪少爺,不會是你吧?”

  汪洋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立馬一蹦老高:“李毅,你這話是朋友該說的嗎?這大冷天的,我放下暖綿綿的小妞,從熱被窩里爬出來幫你的忙,你居然說這種話!忒傷人了!得,我回家去了!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李毅平靜的道:“既然不是你,你激蕩個什么勁!”

  溫可嘉在旁邊哈哈大笑。

  這時,電話響了起來,是肖劍飛打來的:“李科長,1108套房是一個叫劉宏光的人開的。樓面服務員說,進去的是一男一女,男的五十來歲,女的二十出頭,很漂亮。我在外面聽了聽動靜,里面沒有明顯的異常聲響。又叫服務員假裝送開水,叫開了房門進去看了看。里面的情況很正常,男的跟女的都坐在廳里看錄像,不過,那錄像放的是港臺的三級片。暫時就這么多。”

  “夠詳細了!謝謝了,先這樣,如果有需要,我想今晚還會麻煩上你。”李毅十分滿意的笑道。這明白人辦事,就是叫人省心!

  “李科長客氣了。一般人我不拿他當朋友,當了朋友,那就不是普通朋友!”肖劍飛說完就掛了電話。

  李毅被肖劍飛的話說得心頭一暖。淡淡的對汪洋道:“那女的果然不簡單,這都過去半小時了,還在看錄像呢!”

  汪洋嘻嘻笑道:“從她打電話給我的那刻起,我就知道,這女的是個人物。”

  李毅道:“她從何得知你的電話的?這是個重要線索。”

  汪洋若有所思的道:“我的電話,知道的人很多,但跟你我都有交集的人,卻是有限。”

  李毅道:“有一個算一個,都說來聽聽。”

  汪洋道:“上次在香江實業聚會,那幾個鬧事的紈绔子弟,知道我的號碼。他們是最有可能會算計你的人。”

  李毅冷笑道:“那三個笨蛋,還沒精明到這個份上吧?你要說他們半道上截住我狠揍我一頓,我相信,但繞這么遠的圈子,還使美人計來對付我,他們還沒這么厲害!”

  溫可嘉分析道:“這個人,起碼應當具備三個條件,第一,你們都認識,這一是肯定的。第二,這個人跟李毅有仇,沒有人會是瘋狗亂咬人的吧?第三,這個人很聰明,且背景不簡單,因為他能指使得動那么精明漂亮的女人。”

  汪洋眼眸中精光一閃:“倒是有一個人,很聰明,背景也不錯。不過,我沒介紹他跟毅少認識啊,也不可能有仇恨吧?”

  李毅問道:“什么人?”

  汪洋道:“陸俊。陸副省長的公子。”

  李毅的眉頭驟然皺緊,說道:“我跟他認識,而且有過節!”

  這一下,汪洋和溫可嘉面面相覷。

  李毅道:“陸俊跟我是校友。曾經因為一些事情,跟他發生過沖突。”心里很是納悶,這個陸俊,怎么陰魂不散啊!上次馬海濤鬧出來的舉報行受賄,也是這小子在背后搞的鬼吧?

  溫可嘉問道:“那你打算怎么處理這事?”

  李毅冷笑道:“陸大少搞起這么大的陣仗,我這個主角要是不到場,這個游戲還怎么玩下去呢?這是我和陸俊之間的私人恩怨,你們兩個沒必要摻和進來。”

  汪洋佯怒道:“你這是看不起我?”

  溫可嘉笑道:“我左右逃出了家門,跟去看看熱鬧也好,李毅,你要是嫌我們累贅,就當我們透明的唄!”

  李毅伸手拍拍他們的肩膀,一副盡在不言中的表情。

  香江大酒店多彩的霓虹裝飾,在夜霧里閃爍出迷離的光暈。

  夜過零時,城市里大部分人都已入睡,但此地的繁華生活,卻剛剛開始。

香江大酒店的旁邊那條街,是省城有名的  11樓走廊里,一個服務員推著推車緩緩走著,眼光在門牌號碼上一一掃過。

  他停在8號房間面前,敲了敲房門,良久,里面傳來一個不耐煩的男聲:“什么人啊!這么晚了,還讓不讓人休息?”

  “送宵夜的。”

  “我沒叫宵夜!”

  “您好,這是我們酒店免費贈送的,還有一瓶紅酒。”

  “還有紅酒?真的假的?”

  房門開了,劉宏光穿著睡衣,堵在門口,看了看推車上的東西,板著的臉露出一絲笑容:“喲,你們酒店啥時有這么好的待遇了?”

  服務員微笑道:“我們酒店的董事長嫁女,所有房間的客人,都免費贈送酒菜。”

  “進來吧!”劉宏光轉身走了進去,忽然又回頭看了服務員一眼,指著他道:“我怎么覺得你有些眼熟呢!”

  “您真是貴人多忘事,前不久我還給您送給熱水呢。”

  “哦!”劉宏光走到廳里,大笑道:“小談,你不是還不想睡覺嗎?正好,我們再喝點紅酒,有助于睡眠。”

  談靜宜絲毫沒有受逼迫的憎惡和不耐煩,反而媚笑道:“好啊,劉廳長有興致的話,我就再陪你喝上一瓶。”

  劉宏光拍著大肚子道:“別說一瓶,就是三瓶,我也裝得下!今天晚上,我們一定要喝得盡興,玩得開心!”

  服務員低頭搬著酒菜,聽到這里,他的右眼皮劇烈的跳動了一下。他擺好兩只酒杯,用開瓶器打開紅酒,緩緩倒了兩半杯紅酒。然后待立在一旁,手中捧著紅酒,隨時準備添酒。

  劉宏光揮手道:“你先出去吧,我們不用你侍候。”

  服務員道:“沒事,我不忙。這也是我們董事長吩咐的,一定要讓貴賓們享受到上帝一般的服務。”

  劉宏光哈哈大笑。

  談靜宜聽到這聲音,一愣之下,抬起頭來打量這個服務員,待看清他就是李毅假扮的之后,臉色瞬時就變了。

  李毅向她眨了眨眼睛,舉了舉手中的紅酒,沒有說話。

  談靜宜很快恢復正常,端起紅酒,對劉宏光笑道:“劉廳長,來,我敬你一杯。”

  劉宏光笑道:“好!小談,我發現哪,你今天特別漂亮。這紅酒雖醇,卻抵不過你紅顏的香艷啊!看到你,我不喝酒,也帶上七分醉意了。”

  李毅聽得一陣巨惡心。

  談靜宜卻是神色如常,甚至還羞澀的低下頭去,伸手跟劉宏光碰了碰杯,湊到嘴邊喝,眼光卻從酒杯上沿看過去,看著劉宏光笑著一口飲盡杯中酒。談靜宜卻忽然咳了起來,剛端到嘴邊的酒杯隨即放下。

  劉宏光關心地問:“怎么了?”

  談靜宜道:“沒事,喝得太急,嗆著了。”

  李毅看了這一幕,真為這個女人一流的演戲水平所感嘆。

  劉宏光一杯酒下肚,看了看身后,示意李毅倒酒,忽然,他一手指著李毅,一手不停的在額頭上敲擊,一邊思索一邊說道:“不對,不對!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啊!呃,我頭好暈!這酒不……”

  劉宏光搖搖晃晃站起身子,連說了幾個你字,就呯的一聲倒在了沙發上。

  談靜宜伸手推了推劉宏光的身子,又喊了幾聲劉廳長,劉宏光都沒有反應。

  李毅摘下服務生的帽子,冷笑道:“別白費力氣了,他醒不過來的。”

  談靜宜抬起頭,已經是滿臉的感動,大眼睛里閃著晶瑩的淚花,她撲到李毅懷里,哭得楚楚可憐:“李科長,你可算來得及時,要是再晚來一步,我非被他糟蹋了不可!”

  李毅無動于衷,稍稍用力,將她推開,三下兩除二,將身上套著的服務生衣裝給脫了,往沙發上一坐,眼含譏諷的看著她:“你這么好的表演天賦,不去演戲,真是太可惜了!”

  談靜宜哭得更可憐了,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她扭著身子,在李毅身邊坐下,撒著嬌道:“李科長,你這是在罵我嗎?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干凈了?其實,我真的還是干凈身子,要不,你驗一驗就明白了。”

  她緊緊握住李毅的手,把一張濕漉漉的俏白臉蛋,往他大手上貼。

  李毅用力抽出手來,冷淡地道:“自始至終,我對你都沒有那方面的興趣。你身子干凈與否,與我無關。我只想問你一句話,請老實回答我。”

  “李科長,你今天怎么了?你說的話,我怎么聽不明白啊。”談靜宜一臉無辜的道。

  李毅盯著她那雙嬌媚的雙桃花眼,看得她有些心慌的低下頭去,這才冷笑道:“是不是陸俊?”

  “什么啊,我真不懂什么陸啊水的。”談靜宜忽然抬起頭,十分平靜的,帶點俏皮的,用一個小姑娘在跟情人開玩笑的口吻說道。

  李毅道:“你別否認。我現在之所以不揭穿你,只是還想給你最后一個機會。你是被人利用的,我相信,你也有你的苦衷。所以,只要你坦承一切,我可以原諒你。”

  “李科長,你今天說的話,我真的全都聽不明白啊!怎么了?是不是我不該這么晚喊你來啊?”談靜宜說著,身子卻是越來越靠近李毅,最后整個人都貼近李毅,用胸前兩團高聳的肉團摩擦李毅的胳膊。

  “李科長,我好熱啊,今天被那老色鬼灌酒灌多了。”談靜宜微微的嬌喘,被酒氣染得胭脂一般紅艷的臉龐,和雪白的受脖頸肌膚互相輝映。

  李毅伸出右手,勾住她的下巴,湊近了問道:“你這是在誘惑我嗎?”

  “李科長,我喜歡你。”談靜宜迎著李毅的目光,晶亮的眼眸里,散發出動人的光芒。

  這時,電視里播放著的那部三級影片,情節發展到了緊要關頭,男女主角開始瘋狂的扭動,嬌吟氣喘之聲,充斥著整個房間。加上溫香軟玉在懷,如花嬌媚,任君予取予奪。空氣里似乎彌漫著濃濃的味道。

  如果不是因為識破了這個女人可能的陰謀,李毅此刻還真難把持住。

  “真的嗎?”李毅一只手不老實的摟緊她的腰,用力的掐了一把,邪笑道:“我喜歡玩刺激一點的,你敢嗎?”

  談靜宜眼里閃過一抹驚恐,但瞬間又布滿了討好的媚笑:“好啊,只要李科長高興就行。”

  “那么,接下來應該怎么做,我想不用我教你吧?”李毅嘿嘿一笑,看了看昏迷在一邊的劉宏光。

  談靜宜道:“你先去洗個澡,我把外面收拾一下。”說著,拉著李毅起來,像個小娘子似的,推著他的背,往淋浴間推。

  李毅哈哈笑著,進了淋浴間。

  不一會,淋浴間便傳來歡快的水聲。

  談靜宜飛快的跑到電話機邊,撥通了一個電話,壓低了聲音道:“情況有變!李毅把姓劉的給麻翻了!我現在拖著他進了洗澡間,接下來怎么辦?”

  電話里傳來一個冷漠的男音:“把姓劉的潑醒!計劃照舊進行!嗯!慢著!等等,我忽然之間有了一個更好玩的主意!等不及慢慢的折磨他了。李毅不是自詡聰明多情嘛?哼哼,我今天就叫他徹底多情一回!好叫他得知,聰明反被聰明誤的含義!你聽著……”

  談靜宜放下電話,忽然覺李毅竟然站在自己面前,嚇了一跳,撫著胸口道:“你不是在洗澡嗎?怎么還沒脫衣服?”

  李毅嘿嘿一笑:“我突然想到一個好玩的主意。(請)”

  談靜宜努力保持平靜,心里嘀咕著,不知道剛才李毅聽到了多少內容,試探著道:“李科長,剛才這個電話……”

  “電話?你剛才在打電話嘛?給誰打啊?”李毅一臉茫然的道。

  “哦,沒事,剛才有人打錯電話了。”談靜宜嫣然一笑:“你剛才說有什么好玩的主意?”

  李毅嘿嘿笑道:“我想和你洗鴛鴦浴。”

  談靜宜啊了一聲,李毅卻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俯身一把抱起她,往浴室走去。

  談靜宜緊張的向門口看了一眼。

  李毅抱著她來到浴室,要將她放進寬大的浴缸。

  談靜宜大叫道:“李科長,我衣服還沒脫呢!”

  李毅道:“就這樣好,有感覺!一個男人征服女人的極致感覺,就在于慢慢剝她衣服的過程。”

  嘩的一聲,李毅將她丟進了浴缸。

  浴缸里已經放滿里水,而且是冰涼的冷水,談靜宜被冰冷刺骨的冷水一浸,哇哇大叫,一邊抹著臉上的水,一邊掙扎著站起來,剛站起來,又被李毅一把推倒。

  談靜宜忽然感到一絲恐懼,顫聲問道:“李科長,你不會是個變態?”

  李毅道:“你說對了一半,我是有點變態,但是,我是一個有人性的變態。真正的變態不會在乎你的感受,不會給你選擇,但是我會讓你有所選擇。下面三樣,點蠟燭,抽鞕子,吊繩子,你喜歡哪一樣?”

  談靜宜滿眼的驚駭,雙手護在胸前,使勁的往角落里縮。

  李毅呵呵一笑,一只腳踏在浴缸的邊沿,居高臨下的俯視她:“要不,我再給你另外一種選擇?”

  談靜宜有些打結巴的道:“什么選擇?”

  李毅板著臉道:“我問你,是不是陸俊?你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

  談靜宜面色慘白,全身劇烈的顫栗,兩排整齊潔白的細牙不由自主的交戰。她看著李毅道:“你都知道了?”

  李毅點點頭:“以前只是猜測,不過,現在確定了。”

  談靜宜全身一軟,大哭道:“李科長,你別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我爸爸是個賭徒,輸了三萬多塊錢,他們說能幫我們還債,但要我為他們做一件事。我真的是沒有辦法……”

  “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的話嗎?”李毅冷冷的道:“你的表演真的是天衣無縫,如果不是汪洋的電話號碼出賣了你,我絕對想不到,你會是陸俊派來對付我的一顆定時炸彈!”

  恐懼,絕望,寒冷,令談靜宜渾身顫抖。

  李毅道:“他是不是叫你色誘我?然后,在緊要關頭,你會大喊救命,緊接著,就會沖進來一群從天而降的人民公安?將我以強暴罪逮捕?同時,劉副廳長還將知曉是我壞了他的好事,將我恨之入骨!劉副廳長的京城老劉家的人,后臺硬扎,就算我逃過了法律的嚴懲,也逃不掉劉家的報復!好一招借刀殺人啊!兵不血刃就可將我置于萬劫不復之地!”

  “李科長……我……”談靜宜搖著頭,慌亂的說不出話來,她沒想到,陸俊在電話里跟她的密謀,全被李毅猜了個正著。

  “怎么?你還不出來?真打算變成凍美人不成?”李毅冷冷的道:“實話告訴你,我早已經報了警,公安們早就在外面埋伏好了,現在,你就跟我去自!”

  “李科長,我們又沒害到你,你就放過我。”

  “沒害到我?真被你害到了,我還能站在這里跟你說話嗎?另外,如果我如料不錯,你根本就不是什么街道辦的合同工,你也不是劉副廳長安排進我們水督辦的!你只是陸俊安排進來的一條狗!咬的目標,就是我!”

  “李科長,我求你了,你別把我送公安,你叫我做什么都行。”

  “真的做什么都行?”李毅浮起一抹狡猾的笑。

  “真的!”

  “好。現在你起來,用熱水沖一下身子,然后到外面來!”

  李毅說完就出了浴室。談靜宜抖著身子,爬出浴缸,擰開熱水龍頭,冒著滾滾熱氣的熱水,噴灑而下,淋在她冰冷的身體上。

  她仰起頭,閉著眼,任淚水和熱水一并流淌。

  她脫光了衣服,熱水彌漫了她修長嬌柔的身體,就這樣靜靜的站在水龍頭下,等整個身子都變得暖和了,她才拿毛巾擦干了身子,抓起浴巾裹住緊要部位,走了出去。

  身子雖然不再寒冷,她心里卻仍然冰涼一片,接下來會生什么事情,已經不是她所能預料。

  李毅坐在一個單獨的沙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右手夾著一支香煙,嘴里往外吐著濃濃的煙霧。

  談靜宜走到李毅面前,低聲道:“李科長,我好了。”

  李毅指了指電話機:“打電話給陸俊,叫他現在就過來,就說你已經搞定我了。”

  談靜宜猶豫著沒動。

  “怎么,你不是被迫的嗎?怎么可憐起他來了?是你叫他過來,還是我叫公安進來?”李毅冷笑。

  “李科長,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現在不是我想不想干什么,而是你們逼著我必須干點什么!”李毅逼視著談靜宜。

  談靜宜咬了咬嘴唇,拿起話筒,拔了一串號碼。

  在等待對方接電話的空隙,李毅指了指她:“平靜!平靜!”

  談靜宜來了一個深呼吸,平靜下激動的心情,這時,電話正好接通了。

  “一切順利,可以來了。”談靜宜說完這八個字就掛了電話,整個人軟倒在另一個椅子上,雙眼無神的看著李毅:“你滿意了?”

  李毅點點頭:“你要是還有衣服,先去穿好。”

  談靜宜搖搖頭。浴巾裏得有些松,胸部一大片雪白的胸肌露在外面,擠出一條深深的溝壑。兩條潔白花花的長腿,晃得人眼睛花。含怨似嗔的俏臉,紅撲撲的,艷若桃李。

  李毅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抬頭看了看墻壁上的掛鐘。

  幾分鐘后,響起敲門聲,談靜宜緊張的道:“他們來了!”

  李毅指了指門口:“去,別緊張。有我在,他們不敢把你怎么樣。”

  談靜宜起身向門口走去。

  她一起身,李毅冷冷一笑,抓起話筒,撥打一個號碼,響了一陣,傳來一個稍顯不耐煩的很是威嚴的聲音:“哪位?”

  李毅道:“有出好戲,想請您欣賞一下,不要掛電話。”

  門口方向傳來陸俊的聲音:“待會,你只要一口咬定是他非禮你,我們自會處理一切!”

  李毅不顧話筒那邊傳來的“喂喂”聲,輕輕的把話筒放在電話臺上。

  腳步聲漸響,幾個人跟在陸俊后面走了進來。

  陸俊剛進客廳,見到淡然而坐的李毅,怔住了。

  李毅吐出一口煙圈,揚了揚下巴,故意大聲笑道:“陸俊,喲,幾位,都來齊了!我沒記錯的話,這幾位,一個是本市的伍副市長的公子伍彬,一個是市建委田副主任的兒子田偉,還有一個,應該是市公安局副局長的侄子胡斌。最后面這位,更是老熟人啊,康平!上次康復的還好?”

  這幾個人,都是跟李毅有過節的,今天難得的聚齊了。

  他們面面相覷,都站定了沒有坐。

  陸俊憤怒的指著談靜宜:“你不說把他搞定了嗎?我看,是他把你給搞定了?”

  李毅冷笑道:“陸俊,你對一個女人什么飆。你逞什么能?你對我有怨氣,我能理解,有氣你朝我撒啊,拿錢逼一個女人來對付我,你算什么能耐?你不就是因為我女朋友郭小玲不理睬你,還有左曉霞跟我來往有些密切這些事情怨恨我嗎?”

  陸俊一張俊臉氣得鐵青:“李毅,我低看你了!”

  “你要是個男人,就跟我面對面鑼對鑼的說清楚了!別老是躲在暗處使冷箭啊,前陣子舉報誣告我受賄的事情,也是你在背后搞的鬼?你說說看,你弄的這些個事,是爺們干的嗎?”

  伍彬跳將出來,叫道:“姓李的,你別得意,你算老幾啊!你知道陸少爺是什么人嗎?你敢這么跟他說話!信不信我找人把你給廢了!”

  李毅指了指昏迷中的劉宏光:“那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嗎?”

  伍彬道:“他,我,我管他是什么人呢!”

  李毅冷笑道:“你不知道,陸俊不可能不知道?不然,你能去利用來他來對付我?京城老劉家的第二代人物,雖然不是什么頂尖拔萃的,可那也是劉家的后代!你們這樣把他當猴耍,你們把他騙到香江大酒店1108號房間,使的還是下三濫的美人計!目的就是為了借他的刀來對付我。他要是知道了,你猜他們老劉家會怎么對付你們?”

  伍彬等人顯然不知道這姓劉的龍套居然有這么大的來歷,都看向陸俊。

  陸俊故作鎮定,哈哈一笑,說道:“別聽他胡言亂語!你們別忘了,我們才是一條陣線的!李毅,你別抵賴,你意欲強暴這位談小姐,我們都可以作證。彬仔,馬上報警!我就不信,杜鵑市的公安同志,會不給我們做主!”

  李毅就坐在電話機旁邊,聽到里面傳來重重的“呯”的一聲響。

  李毅看著意興飛揚的陸俊,看著他精彩的表演,微微搖了搖頭,心里感嘆:“可憐的孩子!雖然你極力的在裝成熟,但你做出來的事、說出來的話,顯出你內心十分的幼稚!”

  李毅走向包間里面,這才發現,里面已經坐了好幾個人,除了顏秋蘭、孫薇和馬廣宇外,還有六個人,三男三女,都是年輕人。尤其是那幾個女的,長得那叫一個禍國殃民,端坐在那里,只是那么的嫣然一笑,就能把男人的魂給勾走。

  三個男的坐在馬廣宇那一方,顯然是他的朋友。三個女的跟孫薇坐在一起,有說有笑的。

  席上還有兩三個空座,李毅走過去,本想在男人之間的空位置坐下來,孫薇卻起身拉著他在自己身邊坐下。李毅的左手邊是孫薇,右手邊是一個明眸皓齒的美女,瞅著有些眼熟。但李毅并沒有多看她,只是向孫薇笑道:“錢多臨時有點事,等下再過來,我們不用等他了。”

  孫薇點頭,笑道:“我在西州最好的三個好朋友都來了,我介紹給你認識。”指著李毅右邊的美女道:“沈歆瑤。你認識吧?”

  李毅微微一笑:“有些面善。”

  桌上的幾個男人就起哄道:“裝什么傻沈大美女你都不認識?不會是剛從非洲回來吧?”

  聽他們如此說,而且個個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李毅這才扭過頭,認真的打量了旁邊的美女一眼。

  沈歆瑤微微點頭致意,上身微微前傾,說了聲:“你好。”

  李毅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恍然道:“原來是你西州電視臺的當家花旦,著名主持人。呵呵,你本人比電視上漂亮多了。電視鏡頭中的你,像一個模特,現實中的你,像一朵仙葩,不沾世俗風塵。”

  沈歆瑤略微有些訝然,眨著明亮的雙眼,看著李毅。

  她細長的黑睫毛,在眨合間形成一個好看的向上翹的弧度,一分開,就露出里面那雙會說話的眼睛,顧盼間風情萬種。凝脂的肌膚上像涂了一層淡淡的胭脂,白里透紅,健康的皮膚上沒有一點瑕疵。她優雅萬千,儀態萬方,讓人看了第一眼,就恨不得把眼珠子生在她身上,每一道眼光都能化做千百只手,去撫摸她愛憐她。

  孫薇繼續介紹另外那位美女:“這位是蘇茜,碧潔的美女老總,你也應該聽說過吧?”

  蘇茜雖然也是美女,但跟沈歆瑤相比,就是另外一種婉約的美,楊柳細腰,豐韻娉婷。

令李毅注意的是她的身份,碧潔的老總  碧潔是西州市的老牌日化廠,現在西州市老百姓日常用的香皂啊洗發水啊都是它的產品。可惜,這家國營日化廠,在幾年后的改制中一蹶不振,最終跟許許多多的國營廠一樣,像流星劃過,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蘇茜沒有沈歆瑤的矜持和大牌,她主動伸手,隔著沈歆瑤來跟李毅握手。

  美女都已經伸出手來了,李毅沒道理拒絕,便也伸出手去,跟她握了握,兩只手在沈歆瑤的胸前相握,無意間碰觸到沈歆瑤起伏的峰巒。沈歆瑤不自然的將身子往后傾了傾。

  李毅嘿嘿一笑,收回手,習慣性的摸了摸鼻子。沈歆瑤卻誤會他是在聞手上殘余的美女的香味,白了李毅一眼。這一眼看在李毅眼里,卻是說不出的風情萬種。

  孫薇笑道:“李毅,還有這位美女,你應該見過面吧?”

  李毅看著那個美女,點頭笑道:“好似在哪里見過。”

  孫薇笑道:“市府辦的副主任康曉情,我的頂頭上司。”

  這個身份,再配上康曉情的年紀外貌,足夠令李毅吃驚了。康曉情看上去比李毅大不了幾歲,而市府辦副主任是副處級別,這個年紀的年輕女子,能坐上這把交椅,不是有過硬的后臺,就是有非凡的本事。

  這一次,李毅主動的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相握,恭敬的道:“康主任,你好。”

  康曉情落落大方的同他握了一下手,笑道:“大家都是小薇的朋友,不用多禮,請坐吧。”

  馬廣宇很有頭腦,他怕自己單獨請孫薇的話,孫薇未必給面子,所以自作主張,把孫薇的幾個好朋友全給拉了來。也把自己的幾個酒肉兄弟拉來助興。

  這時,一個青年男子叫道:“這是什么人啊?看見美女,就挨個摸過去,我們西州四大美女都叫他給摸完了這叫我們西州四大才子情何以堪?”

  孫薇道:“丁公子,怎么?吃醋啊?他啊,是我大學同學李毅。我樂意介紹美女給他認識。”

  馬廣宇連忙笑道:“好啦,大家都是朋友,不分彼此。玉升,孫薇的朋友,也是我們的朋友嘛”

  丁玉升撇嘴道:“我就沒見過你這樣的男人,追個女人追得這么累你沒看到嗎,那姓李的小子,跟小薇關系不尋常”

  孫薇揚頭道:“怎么了?我愛跟誰關系好是我的事,輪得著你來管我嗎?”

  丁玉升比劃了一下中指,拍著馬廣宇的肩膀道:“要不是看在兄弟你的面子上,這女的這么欠揍,我非抽她丫的”

李毅皺了皺眉頭,心想這都是些什么人哪  一個留著平頭的男子一見火藥味濃厚,連忙起身,按住丁玉升道:“丁少,何必治氣呢,今天我們是來給馬兄弟助威的,可不是來砸場子的。”

  丁玉升肩膀一抖,把平頭男子的手給抖下去,冷哼道:“憑什么姓李的一來,美女們就爭相跟他握手?為什么我剛才找她們握手,她們都一個二個裝逼”

  康曉情道:“丁少,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愛跟誰握手,這是我們的自由。李毅是小薇的朋友,自然也是我們的朋友。再說了,你一見到美女,就滿嘴流哈喇子,哪個還敢跟你握手啊?”

  幾個美女都撲哧笑了。

  丁玉升氣得夠嗆,當場就要發作。居中坐著的那位帥哥,一直不聲不響,此刻忽然咳嗽一聲,說道:“丁少,我們是來幫馬少捧場面的,稍安勿躁。”

  他說話還真管用,丁玉升哼一聲,道:“楊哥開了口,給你面子。今天的事,那就先算了。”

  馬廣宇真是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該請這幫子少爺過來,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孫薇對他的好感本就不多,這么一攪合,只怕連吃他的心都有了。

  顏秋蘭一見場面僵住了,連忙起身打圓場,笑道:“大家都是朋友,和氣生財,來,我們一起喝一杯,祝小薇生日快樂。”

  孫薇這時對李毅笑道:“知道我為什么要躲開了吧?這種人我真的很無語。也就我媽喜歡他那樣的”

  李毅笑道:“你要真不喜歡他,就趁早說清楚,這樣牽著扯著,不是個事。”

  孫薇嘆道:“你不知道,馬家對我家有恩,這事一時半會搞不清楚。他那幾個朋友,也都不是省油的燈。那個丁玉升,是軍分區一個領導的兒子,那個平頭的,是市政法委書記查克承的兒子,那個姓楊的,是市長楊烈的兒子。你瞧瞧,這幫子人,我能得罪哪一個?”

  李毅聽了,暗暗心驚,心想這幫子官二代富二代都混一起了,看他們的親密程度,難道他們的父輩關系也很不一般?那這西州市里,市長楊烈的勢力豈不是很大?市委書記馬紅旗,在西州的日子只怕不太好過。

  他現在習慣性思維,凡事都愛聯系到官場去思考。

  孫薇笑道:“沒事,你別被他們嚇住了。他們都是些公子哥,吃的是家里的老本,要論真本事,他們幾個綁一塊,也比不上你。”

  李毅苦笑道:“你還真抬舉我。”

  服務員給每個人都倒了一杯酒,顏秋蘭端起杯子,伸手連連招呼:“來來來,大家都是我家小薇的朋友,我們來干杯,祝小薇生日快樂。”

  她是這里唯一的長輩,她起了頭,一桌人都站了起來,舉杯相慶。

  門口傳來一聲渾厚的大笑,一個中年男人走了進來,大笑道:“小薇,爸爸來遲了”

  孫薇笑道:“爸”

  孫道明笑著遞了個紅包給她:“小薇啊,祝你永遠這么年輕漂亮”

  康曉情恭敬的喊了一聲:“孫秘書長好。”

  李毅這才明白,原來孫薇的父親,是市政府的一個副秘書長。他知道市政府的秘書長叫蘇邦元,孫道明自然是副秘書長了。這是私人酒會,他又是以孫薇朋友身份參加的,便叫了一聲:“叔叔好。”

  孫道明笑著跟大家打了招呼,喝了一杯酒,笑道:“你們年輕人玩,我在那邊還有個酒局,就不奉陪了。”說完笑瞇瞇的走了。

  有了孫道明壓陣,丁玉升他們就老實多了,不再挑釁,言語也收斂了許多,幾個男的猜拳喝酒,幾個女的聊天嬉笑,氣氛倒也熱烈。

  孫薇似乎很高興,連著喝了好幾杯,有了些許醉意,話也多了起來,一會兒拉著李毅聊天,一會兒扯著沈歆瑤喝酒。

  李毅很是克制,前后只喝了幾杯酒。丁玉升瞟了李毅一眼,端著酒杯晃過來,拍著李毅的肩膀:“喂,敢不敢跟我賭酒?”

  李毅心想我沒得罪你吧?怎么老跟我過不去?笑道:“對不起,我不賭博。”

  丁玉升惱道:“那就陪我喝”

  李毅淡淡的道:“我也不陪酒。”

  旁邊的沈歆瑤撲哧笑了,玉手掩住了小嘴。。.。

更多到,地址  情何以堪?

  丁玉升幾時受過這等奇恥大辱,臉色瞬間就變綠了。

  此人紈绔慣了,平素仗著家里威風,在西州欺男霸女,做慣了壞事。反正,就算犯到公安手里,家里人一出面,馬上就能保出來,這種事情一多,公安見了他都繞著走,更加助長了他的氣焰。

  沈歆瑤還在發出她那傾城之笑,丁玉升惱羞成怒,顧不得是什么場合了,怒罵道:“臭子你得瑟啥呢靠臉蛋吃飯,你以為多高貴呢?扒光了衣服,跟站街女又有幾分不同?信不信我分分鐘搞死你?”

  沈歆瑤沒想到他張口就罵人,還罵得如此粗鄙不堪氣得香肩發抖,一時不知如何計較,罵回去吧,有失體面,任他狂吠吧,實在氣人。

  馬廣宇皺了眉頭,悔恨不該請這人過來。

  顏秋玉也是神情不愉,這是她女兒的生日宴會,在人在酒會上這么沒教養的亂罵一通,丟的也是她家的顏面。但這個人是馬廣宇請來的客人,而且,她常在西州混,也多少知道一點丁家的情況,當下是敢怒不敢言。

  李毅卻不顧忌,冷哼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沈小姐,不必跟一只畜生治氣,你被狗咬了,難道還想著咬回去不成?”

聽他這么一說,沈歆瑤嫣然一笑,果然把剛才的不愉快沖淡了。她看了李毅一眼,這個年輕人,可比馬廣宇丁玉升之流成熟穩重多了,說話既有文采,又風趣幽默,長得也一表人才,真是人中之龍啊這么想著,她忽然覺得,芳心里某個柔軟的地方被什么東西擊中似的,劇烈的激蕩了一下。她羞答答的低下頭,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芳心大動?或者說少女思春?羞死人了  丁玉升怒目橫眉,冷笑一聲,再也忍不住,抬起手掌,狠狠的打向李毅。不料他剛一出手,旁邊忽然伸過來一只黑手,緊緊抓住他的胳膊,讓他的手伸在半空里,前進一寸不得,后退一寸不能,就跟上了一個緊箍咒,他越動,箍得就越緊。

  他又驚又怒,轉頭一看,只見一個黑炭頭正睜著雪亮的雙眼看著他。

  他在部隊大院里長大,豈能分不出好歹?一見錢多那精氣神,就知道這是硬扎子,當即服軟道:“兄弟,快放手。我不過是想跟李毅兄弟親近親近,你誤會了。快放手,痛死我了”

  錢多不說話,也不放手。

  一桌人都停下了酒食,看著丁玉升和錢多。

  李毅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對身后發生的事情置若罔聞。

  馬廣宇起忙起身,過來說道:“李毅,算了吧,叫你朋友放開丁少吧,大家都是朋友,適可而止吧。”

  李毅道:“你求情求錯人了,他得罪的人不是我,而是這位沈小姐。放不放過他,得由沈小姐說了算。”說完,笑瞇瞇的看著沈歆瑤。

  沈歆瑤粉臉一熱,沒有說話。

  錢多捏住丁玉升的手腕,用力一扳,丁玉升額頭馬上就冒出汗來,他哇哇大叫道:“沈小姐,求求你了,剛才是我混蛋,求你放過我吧”

  沈歆瑤心地善良,同時也怕惹出什么大禍來,對錢多道:“算了,放開他吧。”

  顏秋玉見丁玉升的叫痛聲不似做偽,想來是真痛了,也怕鬧出大事來,不可收拾,連忙喊道:“有話好好說,不要動手”

  錢多還是一臉的沉靜,并不說話,也不放手。

  丁玉升痛得咬牙大叫:“喂,你沒聽見嗎?沈小姐已經叫你放手了”

  沈歆瑤卻看出來了,根底還在李毅這里,就對李毅道:“李先生,叫你朋友放開他吧,今天是小薇的生日,這么鬧太不合適了。”

  李毅點點頭,喊了一聲:“錢多。”

  錢多馬上跟電腦機械人得了指令似的,手指一松。

  丁玉升哎喲一聲,甩著痛臂,滿含怨恨的道:“山高水長,后會有期”

  撂完句江湖常見的場面話,也不跟楊文亮他們打招呼,徑直往外走。

  丁玉升是馬廣宇喊來的,此刻出了這種事情,最尷尬的就數馬廣宇了,他追上去,拉住丁玉升的胳膊,說道:“丁少,對不起,今天的事是個誤會……”

  馬廣宇只是一個普通商人家庭出身,在他們所謂的西州四大才子里面最沒有地位,丁玉升平素都不會賣他面子,此刻更加不把他放在眼里,打開他的手,怒道:“誤你會”大步走了。

  酒宴到這里,似乎沒有繼續的必要了。

  孫薇也不高興,沖馬廣宇道:“你看看你,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下次不要再來找我”摟著沈歆瑤道:“瑤瑤,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沈歆瑤拍拍她的手,表示自己沒事。

  馬廣宇兩面不是人,費力不討好,聳聳肩膀,十分無奈的嘆了口氣。

  楊文亮笑道:“丁少就那脾氣,你們別跟他一般計較,好啦,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散了吧。”拍拍馬廣宇的肩膀:“兄弟,保重小偉,我們走,換場子找樂子去。”

  查偉搖頭晃頭的跟著拍拍馬廣宇的肩膀,在他耳邊低聲道:“兄弟,放手吧,那姓李的不好惹。信哥的,得永生”

  孫薇等人也準備離開。顏秋玉安慰馬廣宇兩句,追上孫薇,拉了她手,低聲道:“這個李毅太沖動了,他朋友得罪了丁玉升那小子,多半討不到好果子吃,你快叫他們馬上離開西州。”

  孫薇笑道:“丁玉升又怎么了?他還能把我們給吃了?媽,你放心吧出不了事。年輕人之間,有些摩擦很正常嘛”

  顏秋玉道:“總之,你聽,今晚早點回家,別到外面去玩了。”

  孫薇推她道:“好啦,我懂的你快去陪爸爸吧”

  李毅和錢多出了酒樓,問道:“你跟蹤的怎么樣?”

  錢多低聲道:“毅少,大猴子小猴子都在里面呢正跟一幫人喝酒。看來上次那案子,沒能整倒他。”

  李毅冷笑道:“我早就料到了。認識那些人嗎?”

  錢多道:“不認識,應該都是當官的。哦,桑榆又被他們喊來陪酒,這一次只怕兇多吉少。”

  李毅道:“柳鋼被候長貴經營了那么久,肯定有一幫子心腹死忠,對付一個桑榆當然是小菜一碟。”

  錢多望了望酒樓上面,欲言又止。

  李毅笑道:“怎么?想要英雄救美嗎?”

  錢多不好意思的搔搔頭:“毅少,我覺得她挺可憐的。”

  李毅道:“去吧。救了她后,叫她別回柳鋼了,給鐘達打個電話,另外給她安排一個工作。”

  錢多笑道:“多謝毅少。”

  李毅道:“去吧,小心些,別鬧出大事來。完事后打電話給我。”

  錢多憨厚的笑了笑,輕快的跑回了酒店。

  沈歆瑤她們在不遠處談話,等李毅走近了,說道:“李毅,謝謝你。”

  李毅笑道:“這三個字太沒有營養了。”

  旁邊的孫薇促狹的一笑,忽然推了沈歆瑤一把,沈歆瑤身不由己就往前倒,撲在李毅懷里,嘴唇正好親在李毅臉上。

  孫薇拍著手,一臉壞笑的道:“這樣夠有營養吧?不怕你女朋友誤會的話,我還可以在你那半邊臉也加點營養”

  李毅猝不及防,摸著半邊臉,嘿嘿一笑。

  幾個美女立時起哄。沈歆瑤羞得粉臉通紅,挽起衣袖就要呵孫薇的癢癢。

  看著四個美女花蝴蝶般在眼前追嬉,李毅大飽眼福,心里臆想,要是把這四朵金花摟在懷里,那可爽歪歪了。

  忽然,嘩啦一聲,一張椅子撞破一層樓的玻璃窗戶,落在地面,發出嘭的一聲巨響,被地面反彈起來,再次落地。

  美女們嚇得尖叫,抱成了一團。

  李毅暗道:“不好錢多這小子動手了”來不及招呼她們,一個箭步竄向酒店階梯。

  上了樓,只見一間包廂里面傳來噼里啪啦的打斗聲。

  李毅快步走到門口,分開那些看熱鬧的服務員和顧客,只見里面橫七豎八躺著四五個男人。

  衣服被人撕裂開來的桑榆,正護著自己的前胸,露出一片雪白的后背,襯著紫色的乳罩帶子,格外醒目。她瑟瑟發抖,躲在錢多身后。

  錢多則黑著臉,站在當中,腦袋上不知被什么東西砸了一下,流著殷紅的鮮血。他也懶得去擦一下,任由那血流過黑臉,淌進了脖頸,看上去異常威武恐怖。

  候長貴懼怕的躺在地上,往后縮著:“喂,你別亂來啊已經報了警,警察很快就來了”

  李毅大聲問道:“怎么回事?候長貴,候大寶,你們怎么在這里?”

  候大寶見到李毅,新仇舊恨一齊涌上心頭,怒罵道:“姓李的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啪錢多一腳踹在他面門上,冷冷的道:“你再罵一句,我會叫你后悔從娘肚子里爬出來”

  候大寶果然不敢做聲了,只用那雙閃躲的冒著仇恨之火的眼睛盯著李毅。

  候長貴又怕又怒,聲嘶力竭的喊道:“李毅,你給著記著這個仇,我候家一定會報”

  “候家?”李毅微微一笑,說道:“我等著。”

忽然,他眼睛的瞳孔猛的收縮,他看到地上幾個人中,有一個他認識的雖然那人看到他進來后,就一直扭著臉不敢看他,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原來如此  李毅冷笑了。。.。

更多到,地址  不到兩分鐘,荷槍實彈的公安干警就上到了二樓。他們接到報警電話,說醉香樓有悍匪殺人,不敢大意,全副武裝的趕了來。

  走廊里看熱鬧的人群見到端著手槍的警察,馬上就自動讓開了。

  “不許動不許動舉起手來”留下兩個在房外警戒,四個警察沖了進去,端起槍,瞄準李毅和錢多。

  很顯然,他們自動的把錢多和李毅當成殺人悍匪了。

  李毅根本不理睬警察同志們,他走到地上躺著的那個人面前,伸手拍拍他的臉,捏著他的下巴,用力扳過來,盯著他的眼睛,嘿嘿一笑:“伍少爺,還認得區區在下嗎?”

  此人正是杜鵑市副市長伍家春的公子,人稱花花太歲的伍彬。

  伍家春倒也是個人物,短短幾年時間,已經當上了杜鵑市的常務副市長,以他的年紀和能力,將來接任市長,甚至升到省部級都有可能。

  可惜,他一心撲在工作上,老婆又是個麻將鬼,成天就知道玩麻將,生個兒子,從小寵溺,卻無人管教。十幾歲上就不學好,初中時糟蹋了一個校花,不想校花家里也有些背景,雙方家長各使神通,斗了半天法,結果還是伍家略勝一籌,校花委屈轉學,伍彬繼續在學校橫行霸道。

  這個家伙,從此更加肆無忌憚,食髓知味,搞妹子搞上了癮,接連糟蹋了十幾個女學生。初始,女學生家長們都不敢告他,后來民怨沸騰,各個家長聯合起來,告上了法院,并且寫了舉報信,寄給了省紀委和省委書記,把伍家春父子一并給告了。

  這一來,伍家春也保不了兒子,最后雖然沒能判他的刑,卻從學校休了學。

  伍彬臭名在外,別的學校都不敢收他,如果哪家學校敢收他,只要傳出風聲,那這個學校的女生就會聯合抗議,集體要求轉學。

  于是,伍彬干脆不上學了,終日在外廝混,認識了許多三教九流的人物。隨著伍家春的權力越來越大,伍彬的膽子也越發大了,只要他看中的女人,總要想方設法搞來玩玩。花花太歲伍少爺的名聲,也就更加名揚南方省。

  伍彬看到李毅,又是害怕又是嫉恨,強扭著頭不回答。

  李毅卻猛的一拳擊在他臉上,打得他眼冒金星,嘴角鼻尖全是血沬子。

  警察同志見了,帶隊的那人大喝道:“好大的膽子,警察來了,你還敢行兇銬起來”

  兩個警察就就往前走,想要抓李毅。

  錢多忽然動手,抓起一個酒瓶隨手扔出來,正好砸在其中一個警察的手腕上,那個警察吃痛,哎喲一聲,手槍就往下掉。其它三個警察吃驚之下,槍口全部對準了錢多。但房間里人多,他們不敢貿然開槍。

  錢多早料到他們不敢開槍,夷然無懼,飛起一腳,就把其中一個警察的槍給踢飛了,那支手槍要落地的剎那,他另一只腳順勢挑起,正中那個手槍,剩下的兩個警察還以為他想奪槍呢,都瞄準了他的手臂,只要他敢摸槍,就準備開槍射擊。

  錢多腳尖一挑,那把槍橫著飛出去,磕在一個警察的手臂上,那個警察只覺得全身一麻,身子不由自主的就軟了,手中的槍跌落在地。

  只剩下那個領隊的手里還端著槍,他為錢多的身手咋舌的同時,也感到自身的危險,大叫道:“別動啊再動我就開槍了”

  錢多迎著他走過去,警察舔了舔嘴唇,手指一緊——說時遲,那時快,錢多的手飛快的伸出去。

  警察扣動扳機前,一根黝黑的槍管已經抵在了他的太陽穴,同時聽到開保險的聲音。

那人嚇得一啰嗦因為這次出警,只有四個配槍警察,四只槍,現在三只在地上,一支在他手上,這就說明,錢多的槍并不是他們的,而是他自己的持槍匪徒啊而且看他的身手,絕對不是一般級別的匪徒,就算是他見過的特警,也沒有這般麻利干凈的身手  “喂小心走火啊,殺警察很大罪的”被人用槍抵在腦袋上了,他只能服軟。為人民服務固然重要,但保住小命更加重要。

  錢多左手從口袋里摸出一個紅色本子,打開來,展示給他看。

  那個警察看清楚之后,馬上放下了手中槍,關了保險,艱難的道:“同志,誤會誤會我們是110出警”

  錢多冷冷的道:“出去否則我會將你當場擊斃”

  “是,是,請問是哪位首長在這里?”

  “你想知道嗎?”

  “不想,不想快走,檢起槍,快出去別問為什么”

  四個警察同志出去后,一時之間也不敢離開,就在外面疏散人群。一個警察小心翼翼的問道:“鄧隊,對方什么來頭?”

  鄧隊瞪了他一眼:“什么來頭?說出來嚇死你只要我們敢動他一根毫毛,他打死了我們,還不用負責任”

  其它人聽了,面面相覷,面露駭然之色。

  孫薇和沈歆瑤等人步子小,又都穿著高跟鞋,趕到之時,這里已經被警察封鎖,不知道里面情況怎么樣了。孫薇著急,拉著一個警察就問里面的情況。那個警察不說具體情況,只叫她別管閑事。

沈歆瑤說這不是閑事,我們的朋友都在里面呢  警察問你們的朋友是什么人?

  沈歆瑤說是兩個男人,一個很白很斯文,一個很黑很精神。

  警察馬上肅然起敬,說里面情況很復雜,不過,你們的朋友都沒事,請在外面耐心等候。

  孫薇和沈歆瑤等人聽了,也只有在外面干等。

  李毅今天也是頭一回見到錢多的配槍,不過并沒有多驚奇,爺爺能派錢多來保護自己,配把槍實屬正常之舉。

  伍彬等人的臉色卻可以用凄慘來形容了。

  伍彬發抖道:“你、你、你、想怎么樣?”

  李毅道:“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如實回答我”

  “好,一定如實回答。”

  李毅問道:“你今天到這里來,為什么?”

  “玩、玩,那個女人是候大寶送給我玩的,你喜歡盡管拿去好了,我不玩了。”

  “哦,你到西州來,就為了玩一個女人?你既然如此不配合,那就只好把你交給錢多了。你還不知道是誰吧?就是我身后那位配槍的黑漢子。”

  伍彬看了看黑黑的錢多,還有那黑黑的槍洞,牙齒打戰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的事,你一定也知道。你說或者不說,我都已經知道了。我現在問你,只是給你一個改過的機會,你要是不知道把握,那我就沒辦法了。”

  伍彬眼神閃爍,還是不敢說。

  李毅知道他的心理防線已經崩潰了,招出來只是遲早的事情,冷笑道:“看來,我還要下點猛藥才行。”呼的一拳打過去,擊在他眼眶上,伍彬哎呀一聲,鉆心的痛讓他終于下定了決心:“我說我說”

  李毅松開手,點頭道:“很好,說吧”

  伍彬一臉哭相道:“可是我還是不知道說什么啊”

  李毅冷笑道:“要不要我給你一點提示?趙龍你認識吧?”

  伍彬一聽到趙龍的名字,渾身一激靈,大喊道:“不關我的事啊,我只是遞遞口信什么的,根本不知道具體計劃。”

  李毅道:“那你知道邱童吧?”

  伍彬眼皮連跳,半晌才承認道:“認識。”

  李毅一腳踩在他身上,冷笑道:“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是說出幕后人,二是自己承擔一切后果。”

  伍彬眼珠子轉來轉去,就是下不了決心。李毅拍拍手道:“我已經知道你的答案了。看來,你是甘愿為了兄弟而背負一切罪名了?你可要想好了,這么多的罪名判下來,絕對夠你死上一百次了”

  伍彬終于下定決心,咬牙切齒的道:“是田偉出的主意胡斌找來的人我只是在中間跑跑腿。”

  李毅有些意外,沒想到他會供出這兩個人來,說道:“陸俊跟你們不是玩在一起嗎?他就沒參加進來?”

  伍彬搖頭道:“沒有。陸少現在都不在省城了,聽說到下面當官去了,我很久沒見到他了。”

  李毅將信將疑,問道:“上次在省城,我可是放你們一馬了,你們為什么還想著要害我?我們之間,似乎沒有生死大仇吧?”

  伍彬光棍的道:“該說的我都說了,不該說的我也說了沒有為什么,看你不順眼,就想整死你,怎么著?”

  李毅奮起一腳,踢在他胸口,只聽咔嚓一聲,肋骨斷裂的聲音清脆而響亮。

  李毅冷冷的道:“我也看你不順眼,就想踢你,怎么著?”

  候大寶臉上的肥肉嚇得直跳。他現在才明白,李毅這個人,看上去很不隨便,可他隨便起來卻不是人自己雖然也算壞事做盡,但對付對手,卻還真沒有李毅這般手段殘忍而恐怖。

候長貴更是心驚,難怪當他提出候家時,這小子一臉的不驚不懼,初以為他是不懂京城候家的能量,現在看來,自己低估他了這家伙,不是不知候家為何物,而是知曉后卻不屑一顧  這份談定和從容,得有什么樣的深厚背景?

  他忽然想起來,聽說京城李家新添了一個男丁,還聽說是遺落在民間的私生子,莫非就是這小子?

  一念及此,他連想死的心都有了得罪誰不好,怎么偏偏得罪了這祖宗啊。.。

更多到,地址  馮蕓蕓打開門,大聲罵道:L死人啦!敲那么大聲做什么!喲,原來是刀疤劉啊!哎喲!”

  門外站著幾個大漢,推搡著馮蕓蕓進來,其中兩個守在門口。

  馮蕓蕓揉著酸痛的胳膊,叫道:“劉哥,你干什么?弄痛人家了。”

  刀疤劉臉上一條長長的刀疤,從左眼角一直延伸到右下巴,結著厚厚的肉癡,像一條長蟲子趴在臉上,十分的惡心和恐怖。

  “少它媽的廢話!”刀疤劉大步進來,看到李毅和錢多,怔道:“他們是什么人?”

  馮蕓蕓搔手弄姿道:“還能有什么人?老娘沒錢開飯了,總要做點生意糊口吧!”

  刀疤劉問道:“你做什么生意?”

  馮蕓蕓扭了扭小蠻腰,身子就像湖水一般波光激滟,嬌聲笑道:“我有什么本錢,就做什么生意唄!”

  刀疤劉模了一把下巴,嘿嘿笑道:“你的本錢十分豐厚啊!早知道喊兄弟幾個過來爽爽啊,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馮蕓蕓啐道:“老娘就算上床,也要挑挑床的好壞呢!你這樣的,我還真看不上眼!你來做什么?”

  刀疤劉被奚落了一番,冷笑道:“馮蕓蕓,落毛的鳳凰不如雞,你別得瑟了!”走到李毅身邊,指著門口道:“滾!別阻……”

  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完,錢多的拳頭已經貼上了他的腰眼。他來不及叫喚,悶哼一聲,就軟軟的倒在地上。

  這一下兔起鶻落,另外三個混子根本沒反應過來,錢多連出重拳,擊在一個混子的眼眶上,那人哇哇叫痛。門口站崗的那兩個聽到動靜,相繼跑進來。

  錢多手起腳落,三兩下拳腳功夫,就制服了里面的幾個小混子。

  房間里沒有燈光,只靠著外面的路燈勉強能看清事物。

  外面兩個人大大咧劇走進來,其中一個淫笑道:“劉哥,你們在里面干上了不成?”

  馮蕓蕓忽然舉起一把椅子,往他頭上砸去:“的!”那人摸著頭,叫道:“的,流血了!”伸手來抓馮蕓蕓的頭發。

  錢多一腳踢過去,正中他腋窩,那人哼都沒哼一下,就倒在地上。

  只剩下最后一個小混混,一見情勢不對,拔腿就想跑,錢多彎腰抓起馮蕓蕓剛才打人的那把椅子丟了過去,正好掃中那人的膝蓋處,那人哎呀一聲,跪倒在地上。

  錢多走過去,一掌切在他后頸處,那人喔喔了兩聲,倒在地上。

  整個過程不超過兩分鐘,就放倒了六個壯漢!

  馮蕓蕓看得咋舌道:“你們到底是什么人?身手這般了得?”

  李毅淡淡的道:“我姓李,叫李毅。”

  馮蕓蕓怔道:“你就是新來的李副縣長?”

  李毅點頭道:“不錯。現在你知道我們有能力保護你了吧?”

  馮蕓蕓道:“你想讓我做什么?”

  李毅道:“很簡單,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訴我,并且答應做證人。”

  馮蕓蕓沉吟不語。

  李毅道:“你如果不想下半輩子在恐懼之中度過,只有配合我們,把帽子幫和朱靖安都送到牢房去!”

  馮蕓蕓顯然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有些不知所措,伸手拿了桌上的煙盒,卻發現里面一根煙都沒有了,用力揉成一團,從窗口丟了下去。

  李毅掏出自己的煙,拋給她:“你可以考慮一下。不過,時間不會太多。帽子幫的人不會放過你的。刀疤劉沒有回去復命,只怕很快就會有人過來。

  “我答應你!你現在就帶我走,我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

  “跟我在一起,保證你安全!一起去吃個飯吧一如果你還沒有吃的話。”李毅說著,起身要走。

  馮蕓蕓喊道:“等一下。”

  李毅回頭看她:“這里不用你管,等會叫來收拾他們就行。”

  馮蕓蕓有些羞澀的道:“我想化個妝再出門。”

  “我可以等你五分鐘。”李毅點點頭,來到走廊上,打電話給姚鵬程,叫他馬上帶人前來古井巷子。

  姚鵬程一聽古井巷子,心里就一陣發緊,生怕李毅有個閃失,不敢怠慢,馬上喊了人馬,帶隊來到古井巷子,一上樓,就發現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幾個臨沂城里有名的混混,李毅和馮蕓蕓卻不知去向。

  “全部押回去!”姚鵬程大手一揮,發號施令。

  們把六個混混抬起外面,檢查了一遍,報告姚鵬程:“姚局,這幾個人受的傷很特別,是被高手所傷。”

  “哦?是嗎?”姚鵬程在部隊里時,也是一把格斗好手,聽了這話就覺得有意思,高手?李毅顯然不可能是高手,那會是誰?走過去仔細察看了一下那幾個人的傷處,陷入了沉思。

  看來,李毅的安會是不需要他來操心了揮手道:“回去!”

  小巷子的入口處,有十幾個混混正準備進來,看到馮蕓蕓家樓下停著的警車,馬上驚慌的躲在暗處,等警車走了才敢四散逃竄。

  縣招待所后院的小樓里,李毅坐在沙發上,對馮蕓蕓道:“這里絕對安全。

  你有什么話,都可以說。”

  馮蕓蕓攏了攏頭頭,說道:“我說了之后,你想怎么做?”

  李毅道:“你以為我也跟朱靖安一樣,會靠這些證據來要挾帽子幫?”

  馮蕓蕓道:“你們當官的,不都是這樣嗎?”

  李毅道:“我若說我當官是為了富國強民的理想,你一定會笑我太假。事實上,一個當官的,如果連追逐權力的都沒有了的話,那他就不適合在官場生存。我在乎權力,但不在乎金錢。”

  馮蕓蕓道:“你追求權力,還不是為了獲取金錢和美女?”

  李毅搖頭道:“你不懂。你要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的人,不只為金錢和美女而活。但在他們成功的道路上,一定不會缺少金錢和美女。”

  馮蕓蕓終于說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所知道的一切!我相信,你的賬本,不只一本。”

  馮蕓蕓想了一會,說道:“賬本我可以給你,我也可以幫你作證,但我有一個要求。”

  李毅道:“我不喜歡跟人談條件。”

  馮蕓蕓道:“我的要求很簡單,我要一筆錢,十萬!”

  李毅道:“我不能答應給你錢,但是我可以給你找份好工作,絕對比給你十萬塊錢更劃算。”

  “哦?”馮蕓蕓道:“那也好,現在開始,你想問什么就開始問吧,我知無不言。”

  李毅吩咐錢多在外面守住,開始向馮蕓蕓了解臨沂帽子幫的故事。

  這些談話內容,只有他們兩人知曉。李毅獲得這些信息后,并沒有馬上采取行動,他在等,等一個恰當的時機,再來下這步好棋。

  每個人的人生,其實都好比在下棋,普通人的這局棋,下得一塌糊涂,他們不會謀篇布局,也不會走一步思三步,更加不懂算計和挖坑,混混噩噩的就度過了寶貴而短暫的人生。

  商場和官場的驕子,卻是精于此道之人,每一件事,每一個人,對他而言,都可以當作棋子來下。你認識的人越多,經歷的事越多,可用的棋子也就越多,贏面也就越大。

  李毅前世雖然活得還算瀟灑,但絕對算不上出色,更不能說精彩。因為他沒有把人生當棋來下的意識。直到他今生進了官場,不停的與人博弈,這才了悟人生這局棋的奧妙。

  柳林是一盤棋,他還沒下完就被人踢出局了,臨沂又是一盤新的棋局,他一定要下好!

  下一次的常委會,將是這局棋的開篇,別人將他當成棋子在下,他也要布局,把別人當成棋子來下!

  下這局棋之前,他要先盡量多的找到屬于自己的棋子。

  馮蕓蕓是一顆。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他再一次走訪了分管的幾個局辦,和各個局辦的當家人進行了一次長談。

  官場上真是沒有秘密可言,經開區要重建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臨沂城,就連西州市里也有人知道了。

  孫薇又打電話過來了,這次她是來要官的。

  “李大縣長,聽說你們縣的經開區管委會要重組班子了?呵呵,調我去當你的先鋒大將,可否?”

  李毅當然以為她是開玩笑的:“你放著市里面那么好的工作不做?想跑到我們這種窮縣來?”

  別薇笑道:“我說真的呢。我在這里看不到前途啊!”

  李毅道:“你爸不是市政府的副秘書長嗎?找他幫忙不就行了?弄個科級干部當當,還不是跟玩似的?”

  孫薇嘆道:“我爸沒什么實權的。現在坐冷板凳呢,自身都難保。你不幫忙就算了。”

  李毅道:“你要真來,我可求之不得啊!經開區這塊的人事,我還能做主的。你真的想好了,我就打報告上去,申請調你下來。”

  孫薇喜道:“當然是真的!給我什么官當?”

  李毅道:“你啊,怎么也成官迷了。你現在級別不夠,先當副主任吧,副科級別。”

  孫薇道:“好。副科就副科。”

  李毅道:“咱們丑話說在前面啊,同學歸同學,工作是工作,你要是不認認真真的把事情做好了,我一樣會罵你的。”

  孫薇嘻嘻一笑:“罵我沒關系,別踢我屁股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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