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信算是白留了,反倒不如不留,如果不留,雍博文也不至于如此鬧心地盯著張爛紙看了一遍又一遍,只恨自家所學法術有限,居然沒有能將碎紙還原的本事,遙想當年全靠一身符箓縱橫天下的祖輩們戰斗時怎么也會遇到的符紙破碎這種事情吧,怎么就沒有針對這個問題研發個專門的法術來呢?
從盒子和信紙殘頁的新舊程度來看,這封信在這里至少也放了五六年了,艾莉蕓顯然對今天可能發生的事情早有預感,所以提前留了個心眼,在這無人問津的荒廢老宅里留下這封信,以解釋艾家或是她離開的原因。
只是,你提前幾年就能想到留書說明這么有遠見的事情,怎么就想不到換個鐵盒子,或是弄個保記法術啊!
雍博文在心里一遍遍地埋怨著艾莉蕓,看一遍那破紙就要埋怨一遍,坐在那兒看了六七十遍就埋怨了六七十遍,其間手機響過幾次,有魚純冰來的,有魚承世來的,還有晚上請客的丹鼎宗掌門李木子來的,還有劉意、韓雅來的,都是接起來簡單說一句現在有事就掛了,連大鬧喊叫的魚純冰都沒有給面子。倒是魚承世多說了一句,他的事情也很簡單,就是告訴雍博文,地獄之門已經落成,明天晚上舉行開門儀式,叮囑他準時參加。
經過反復研究,雍博文終于認定,從這字里行間透露出來的信息來看,艾莉蕓應該是確準無疑回到燕窩島了,這至少讓他堅定了前往海南的信心,便坐在那里琢磨安排前往海南的事宜。
跟他一起來的棉花曾在這老宅里住了好些年,如今回來故地重游,一掃平時懶洋洋的樣子,東跑西竄,顯得相當興奮。
這一人一貓一坐一動的當口,突然敲門聲響起!
這突如其來的動靜把雍博文和棉花都嚇了一跳,一人一貓對視一眼,都覺得奇怪。
這雍家老宅是十里八鄉公認的兇宅,而且從外面一看就能看出來已經荒廢多時了,誰會跑來敲這戶的門,而且還是恰好選在雍博文回來的時候敲門。
這么巧合的事情,本身就處處透著詭異。
棉花噌地跳到雍博文肩上,這老貓精滑著呢,有事兒先找躲的地方。
雍博文小心翼翼地把那破紙片疊好放回到盒子里,這才起身走到大門前,先從門縫里往外瞧了瞧。
門外站了個老頭,六十多歲的樣子,皮膚粗/黑,滿臉深刻的皺紋,身穿中山裝頭帶解放帽斜挎著個破舊的老式人造革包,無論從穿著打扮哪一點來看,都是那種面朝黃土背朝天干了一背子的典型老農。
這老農看樣子是趕了很遠的路,滿身風塵,手里提著裝得鼓鼓囊囊的紅白相兼大編織袋,對著門畢畢敬敬地束手站著,顯得有些拘謹又帶著點激動。
雍博文打開門問:“大爺,你找誰啊?”
老農看到雍博文出來,神情便有些疑惑,伸頭往院子里瞧了瞧,見到滿院雜草的情形,這疑惑的神情就更重了,訥訥地問:“請問您家,這是老雍家嗎?”
雍博文便有些恍惚。
老雍家?可是好多年沒聽人這么問過了。
他點頭道:“是啊,您有什么事兒嗎?”
老農神情稍松,把手里的編織袋放到地上,搓了搓那雙粗糙的大手,略帶著緊張問:“請問您家,雍老爺子在嗎?不然,找容小弟也行。”
雍博文道:“他們都不在了。”
老農沒聽出“不在了”這句里面的意思,搓著手道:“那他們是搬走了嗎?您家是雍老爺子的什么人啊?我以前也是這新農村生產隊的老戶,就住這邊上,跟雍老爺子還有些淵源,這說話都搬走三十多年了,這次是特意回來看他老人家的。哎呀,你看我家這老房子都被拆了……”
以前新農村生產隊的老人?三十多年前搬走的?
雍博文敏銳地把握到這話里的兩個關鍵因素,暗想難道他是當年爺爺遣散的太平道門人?不過,他可不敢直接上來就問,太平道當年樹敵眾多,雍漢生臨死前又殺得大聯盟死傷慘重,在日本的時候那些大聯盟的丁昭奇還大老遠趕來要跟他算賬呢,誰知道這老頭真是太平道的還是不死心的敵人冒充太平道來試探的?當下干咳了一聲道:“大爺,他們沒搬走,全家都死了!”
“啥?”老農一呆,旋即怒道,“你這小孩子,不告訴我就算了,說什么瞎話!老雍家一大家子十好幾口呢,都是……好人吶,怎么可能都死了!”看那暴怒的樣子,大有跳起來扁人的沖動。
雍博文被這老農噴出來的口水給逼得退了兩步,道:“大爺,我沒騙你,不信你可以到左右打聽。這老雍家的人在二十多年前就都死光了,那可是哄動一時的滅門慘案,到現在都沒破呢!”
老農怒視著雍博文,兩只拳頭捏得格格直響,好像要咬人一樣,但他這怒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只是深吸了一口氣,就平靜下來,自嘲地笑了笑,“人老了,這脾氣也大了,您家是老雍家什么人吶?既然他家人都死了,你在這里干什么?”話里話外還是不相信居多。
雍博文隨口扯謊道:“這房子在這里空著也是空著,我想買下來。隊上都同意了,我過來看看房子什么狀況,要是不成的話,還得推倒重建。”
老農嘆了口氣,道:“那就不打撓您家了,我到村上看看其他老鄰居去。”沖著雍博文點了點頭,拎起背包佝僂著身子往村里走,步子顯得異樣沉重。
一直保持沉默的棉花忽然輕輕地叫了一聲,抬爪子抓了下雍博文的臉。
雍博文不解地把棉花抱下來問:“什么事情?”
棉花抬爪子指了指那老農,掙扎著從雍博文手下跳下來,三竄兩跳追上老農,攔在他面前,大模大樣的一坐,喵喵叫了兩聲。
老農原來雖然看到趴在雍博文肩上的黑貓,但一直沒怎么注意,此時揉了揉眼睛仔細瞧了兩眼,有些猶豫地問:“棉花?”
棉花大點其頭,跟著又跑回雍博文身旁,縱身一跳趴到他腦袋上,抬著爪子左右擺個不停,好像是讓那老農看清雍博文的樣子。
雍博文連忙把棉花給抓了下來,沖著老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大爺,我叫雍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