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二章割肉第四一二章割肉 ……在戰場上活下來的老兵很多人都會在戰后成了特別沉默的一個，因為也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是怎樣活下來的；但就算你做了最窩囊的事、最卑鄙的事也許還是沒能活到最后，因為那是在戰場上……摘自《我的抗戰回憶——曹小民》
“……請白總長督導江北防守各部務必死戰，在全殲日海軍十一戰隊之前不得輕退半步”白崇禧最近總會拿起這份電報來看，這是曹小民在取得大通戰役決定性勝利時給他發來的電報每當看到這份電報白崇禧都會醋意上來，他感覺到自己在江北取得的勝利，也許是整個抗戰中取得的勝利加起來都抵不過大通一戰的驚動臺兒莊，多壯烈的一戰啊，但是總共殲滅了多少敵人？耗時耗了多長？……人家一個晚上把日軍兩個師團加上一支艦隊送進了長江底 曹小民的來電讓白崇禧感覺到現在曹小民已經是整個武漢會戰的總指揮了，他白崇禧只是一個配角——曹小民竟然把手伸到江北戰區來了雖然這是為了配合“翻江攪海”計劃大家約定的配合行為，但是白崇禧總是覺得不自然，曹小民竟然指揮我？
不過在另一方面，曹小民又確實讓白崇禧佩服得五體投地，他是用自己完全想不到的方式組織了這一計劃并且大獲成功……中央有此猛將，看來桂系的明天蒼茫啊目前長江一帶的戰斗暫時沒那么緊張了，但是在江北戰區卻是烽火連天：本來要退下休整的一九八師被緊急命令回頭頂上空隙正在一九九師側翼迎著敵軍十七師團死戰；一九九師正在羅河一帶獨扛二十二師團；自己的心頭肉一三五師也在和日軍第五師團鏖戰曹小民還要自己的部隊守到什么時候？心里很是生氣但白崇禧也很清楚這個日軍海軍十一戰隊確實是非殲滅不可的不過在今天他收到曹小民的電報時可是倒吸一口涼氣：圍點打援天啊很高明啊但是這樣一來自己就非得全部開放安徽了，不是那種為了配合中央軍拉練的開放而是桂系完全放棄對安徽的掌控要桂系繼續對安徽進行牢固的掌控當然也能夠，但那就得拿八桂子弟的命往里頭填——那得多少人才夠啊在和病中的李宗仁聯系商量了很長時間后，他才終究拍板了：安徽還得在桂系手里，填就填一將功成萬骨枯，李白的決定把桂系各軍在廣西老家的所有留守部隊忙透了：他們得把剛練好的兵全部往安徽推 戰場上已經積尸如山，但是日軍經過數天狂攻依然無法打下一三五師的陣地，戰斗不斷在沒日沒夜地進行著，身處戰場中的官兵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連續作戰了多久，他們只知道自己還活著……
想活下去就得喝水吃飯，但是干糧已經吃光了，清水也已經喝光了……一個很隱蔽的小山洞里，三個桂軍士兵各自縮在一個角落里睡覺，但其實大家都醒著，因為饑渴“砰”一聲槍響，曼利夏狙擊槍的聲響；負責在射擊口警戒的弟兄開槍了，三個人心里都緊張了一下“死山根還不省著點子彈，晚上咱們就沒子彈用了”一個士兵貓著腰起來了往洞口方向爬去這是一處非常隱蔽的洞穴，里頭空間不小但只有不到一米高，洞口很小很狹長僅容一人爬進爬出就在射擊口上；觀察陣地布防的長官發覺這里后就安排了他們四個人帶上大量的子彈和食水、干糧進去了這里被作為一處倒刺式火力點，等日軍沖擊自己正面陣地時在敵人后邊半山腰的峭壁上開槍，現實上這四個人的戰斗小組做得很好，他們槍下至少倒下了兩百余鬼子因為這是在半山腰懸崖上的一處隱蔽火力點，他們不斷沒有暴露，但現在因為他們當面的自己部隊陣地已經失守，他們等于就完全陷入到了日軍當中去了他們還沒有停止戰斗，他們不時在敵軍背后開冷槍，歪把子機槍子彈早就打光了，現在他們手上只有一支曼利夏狙擊槍和幾顆手榴彈他們輪著睡覺和作戰到了第六天了，不知不覺各種的消耗物資已經用光，出去也許還能有條活路不出去就在洞里餓死，他們不得不想辦法出去 “還剩幾顆子彈？”“螞蝗”道：“你他媽別把自己當成死人，都要想著活路，換我的時候還有六顆子彈，現在剩四顆了？”
“是，班長，還剩下四顆子彈……”山根答道他確實是像“螞蝗”說的把自己當死人了，能夠多滅一個鬼子就多滅一個，在接手崗位后他把最后的六顆子彈打掉了兩顆 “大家聽著，相信我，我能讓大家活著”“螞蝗”道：“老子打過張八山防御戰，打過明光大反攻，可就是活下來了，就因為我相信自己能活著別看現在咱們被敵人包圍了，但敵人根本不知道我們的存在，只需我們晚上能夠爬到下邊去，撿到槍支彈藥咱們就有了武器；這峭壁下就有水，再能找到些食物咱們就絕對能活下去……咱們不用急著離開，這洞挺好的日本人發覺不了咱們；只需咱們能撐下去，不管是自己的弟兄打回來了還是他們撤離了，很快這些荒山就會沒人，咱們那時再走”
如果他的文化高一點，也許他就是職位不會很低的中低級軍官了，“螞蝗”是他們連隊連連長都要給面子的老兵，一三五師第一次打得全軍覆沒的幸存者之一，他說出來的話大家信洞里的四個人恢復了平靜，他們也不急著打那些撞在槍口上的鬼子了秋高氣爽，月色如水，“螞蝗”帶著山根在布滿尸體的陣地上幽靈般游蕩著，遠處激烈的交火聲讓他們知道戰斗還在繼續，戰場離他們只有一座山頭的距離，山那邊就是自己的弟兄們他們找遍了陣地，好不容易才從一堆爛槍里找到零件湊出了兩支步槍，在地上摸索了很久才找到不足五十發子彈“別罵娘，這是好事，說明陣地已經被鬼子搜索過了，這一帶安全……”螞蝗一邊低聲嘀咕著一邊向一個洞口被炸開的山洞敬了個禮——他們知道這樣的山洞都是曾經被他們的弟兄利用來做隱閉火力點的地方，被炸開的山洞就是來不及撤離的弟兄躲在里頭繼續戰斗最后被鬼子炸死在里邊的地方；他們進去過，見到了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弟兄的遺體“沒有吃的，怎么辦？”山根很無奈，他們找半晚了沒找到一具鬼子尸體當然也沒能找到尸體上的干糧了現在四個軍用水壺中灌滿了水他們也有了兩把槍但是卻沒有一點食物 “，鬼子也收拾得太干凈了”“螞蝗”終究忍不住也罵了一句然后喃喃地道：“陣地上剩下的尸體全是弟兄們的，那也不能吃啊……”
什么？跟在背后的山根聽得胃里一陣翻動：班長竟然想到吃人肉“你先把水和槍支彈藥帶回去，我再走走……”“螞蝗”說完就帶著其中一支拼湊出來的步槍和十發子彈向著前線走去 “等等，班長，你不是真的要去割鬼子肉？”“山根”臉上全是一片惶惑：“那個我可不敢吃，弟兄們大概也吃不下”
“你自己看著辦不吃就餓死，走運的話咱能逮到個活的肉比較鮮，要不就只能到火線附近看有沒有死鬼子了……你他媽別磨蹭了，老子就是怕你被嚇死才讓你先回去的，快滾”螞蝗下令了山根離開了……
也許他真的不會吃人肉？“螞蝗”呆呆地想著，跪在一個被爆炸燒得焦黑的弟兄遺體面前到火線上去摸哨？那太危險了也許自己沒有得手卻死在對方手里呢，他把山根打發走的本意竟是想在自己戰死的弟兄身上割肉身邊沒有別人了，螞蝗能夠哭了，他淚流滿面把匕首扎進了一具焦尸大腿上……“對不起，兄弟，來世老子做牛做馬給你還上……但是兄弟，我還有三個活著的弟兄不想死啊，咱們一點糧食都找不到啊……”“螞蝗”在洞里啜泣著，手中的匕首已經割下了一塊肉我敢吃這個嗎？他忽然感到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吃死人肉熬過去，是他想到的唯一最安全的辦法，但他自己就沒試過這樣做為了讓跟著自己的弟兄活下去，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了，但直到死去的弟兄的一塊肉被割下他才猛地發覺吃人原來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簡單，特別是吃自己死去的弟兄他顫抖著把那塊表面焦黑帶血的肉放到了嘴唇邊上，但是當他想把肉塞進嘴里的時候他忽然身子一晃把黃膽水也吐了出來 不行還是去冒險……“螞蝗”向被自己割下了一塊肉的那具尸體跪下磕了個頭，準備離開，但是這時他的背上傳來了像被電擊一般的痛楚“砰”耳邊響起來了，是槍聲，他倒下了，最后腦子里想的是“我還有三個弟兄在等我……”
在戰場上想活下去沒那么簡單，雖然“螞蝗”已經多次成為幸存者了，但這一次他因為要割自己弟兄的肉，他哭了，他的啜泣聲招來了巡查的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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