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紫因認識了高壯,進而熟悉了高大娘。
高大娘雖是牙婆,心地并不壞,也不貪婪。一年跑兩次上都,其余時間就在洛州各個小鄉小村,替大戶人家物色丫環仆婦雜役小廝。不隨便接受他人所薦,多要親自跑過看過,確定了人品才決定。因此,她名聲很好,連官夫人都舍開官牙,請她找仆人。
“大娘,您這些年常去上都,我想打聽些事。”墨紫開門見山。
“只管問就是,你幫了我家大壯那么多。”高大娘系上圍裙,開始舀水做飯,做自己要吃的,也做客人們要吃的。蒸上飯,又把曬在院場上的辣椒豆子翻面。
像高家這樣的普通老百姓家,到日落天黑前很少有閑的時候。
墨紫上前幫忙,她本來動作很笨拙,很快就似模似樣了。
高大娘瞧著笑,“這時看起來才像姑娘。”
“大娘,我可從沒說過自己是男子,這么穿不過是行走方便些。”墨紫對熟悉的人從不特意隱瞞自己的女兒家身份,“要不然也不會您一問我,我就承認了,不是嗎?”
高大娘是牙婆還是媒婆,那雙眼睛一早將墨紫的女兒身看了個徹徹底底。
“也就我家那傻大個,墨老弟,墨老弟叫得那認真。”高大娘頭痛,“每回我瞧他跟你拍肩膀,怕他的蠻力氣把好好一個大姑娘的骨頭給弄碎了。”
墨紫呵呵笑道:“那您跟他說就是,我沒關系啊。”
“那傻小子自己要不開竅,連這么明顯的事都發現不了,以后一定娶不到老婆,這輩子我就別指望抱孫子了。所以,我不說,等他開竅。”高大娘多年出入豪宅高戶,深得貴婦們的信任,正是那份爽朗。“對了,你想問什么?”
“上都敬王府。”墨紫問得籠統。
高大娘瞧過來,上上下下打量來去,“墨哥兒,你倒是會挑事情來問。”
墨紫不解,“大娘——”
“你要打聽別人家,我還不一定知道。偏這敬王府,我這些年回回要去的,家書都得帶回來二三十封。”那意思,她已經為王府選了好多仆人進去。“敬王府歸蕭姓。如今八十高齡的蕭老太爺是咱們大周百年內唯一的外姓王,王位世襲。早在二十年前由蕭老太爺奏請先帝,讓與二子蕭肅。蕭肅與蕭王妃有三位嫡公子,蕭庭,蕭維,蕭永。蕭家自老太爺起軍功赫赫,男子多從軍立業,女子則嫁王室顯貴。”
“大娘,這些事,大概上都的老百姓都知道。”墨紫將紅辣椒一個個翻過面,不過對她是很新鮮的消息,“蕭永是敬王府的三公子?”
“正是,還是敬王府中唯一不入軍營的公子爺。他能詩能畫,才高八斗。曹操的兒子七步成詩,可他能三步成賦。若不是……”高大娘突然不說了。
“若不是什么?”墨紫哪能放過。
“這種事,不能隨便對人言,否則我就做不了牙婆了。”高大娘搖搖頭,俯身用手刷豆滾篩,“除非你告訴我為何問及蕭三公子,我再瞧瞧到底該不該說。”
墨紫想了想,覺得還是要說些實話,“大娘,您只知道我是大戶人家的丫環,其實偷偷告訴您,我是替我家小姐打聽。前陣子來我們府里的客人,言語之間有意要為敬王府的三少爺說媒。老爺太太當然喜歡,可我家小姐極聰明。不說上都離得遠,就說門當戶對也實在是有些差了。”
高大娘聽聞,重新坐起身,臉上就露出古怪的神情,“有人為蕭三公子跟你家小姐提親?”
“只是有這個意思而已。”墨紫將那古怪看在眼里,“大娘,事關我家小姐終身,請您告訴我吧,我絕不會說是你說的。”
“墨哥兒,我要是你,就勸你家小姐別嫁。”高大娘嘆口氣繼續說道,“其實,這事在上都也算不上秘密。我猶豫,是因為不愿在背后說人是非,更何況老王妃和王妃待我還挺好,每年都將找仆人的差事交給我。”
“高大娘,您實在為難就算了。”墨紫知道想要守住口碑的人多還是有良心的人。
“多是些市井里的傳言。這樣吧,我說我的,你聽你的。”高大娘看墨紫點了頭,這才說下去,“敬王府的三公子雖然是一表人才,連當今圣上都夸過他的學識文采,可今年才二十二歲的人,已經娶過兩位正妻。”
“您是說他娶過兩位正室夫人?”墨紫聽到意想不到的話。
“一點不錯,而且還是四年內娶了兩個,就休了兩個。”高大娘望著墨紫,“要不然,我怎么會說讓你家小姐別嫁呢。”
“娶了兩個,休了兩個?!”太吃驚了,墨紫重復著高大娘的話,一激靈,又忙問,“這是何故?難不成他娶的是丑八怪,母老虎,還是家世身份不相配,長輩們不喜歡?”這年代男子三妻四妾不稀奇,不過接二連三休正妻,是十分罕見的。
“哪兒的話。兩位都是名門望族的小姐,其中一位還是禮王武承萬保的大媒。絕對是門當戶對,品貌出色的女子。再說,替敬王府的公子選妻,會丑會兇嗎?”聽墨紫說得有些過頭,高大娘趕緊解釋。
“那究竟是為了何種原因?三公子才二十二歲,也不會因為無子而休妻。”無子是七出中最平常用的一條。
“具體什么理由,我不清楚,倒是有傳言。說第一位是失德,同別的男子有染,正讓三公子撞上。第二個是心術不正,往三公子大兒吃的東西里下了毒,好在讓王妃發現,要不然就是一條無辜的小命。”高大娘說完,又強調一遍,“雖說這些話有聲有影,我在敬王府的時候,可一點沒聽人提起過。”
的確傳得有聲有影。墨紫心下就想,是這三公子倒霉,連遇兩個品行不端的女人?還是另有內幕?
“大娘,您剛剛說三公子的大兒,可是第一位夫人所生?”她覺得那或許是個很緊要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