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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 會議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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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決了政治錯誤的問題,林芳華一身輕松,和何嵐又打鬧起來了。何海峰把林振華叫進自己的書房,和他聊起了工作上的事情。

  “老何,最近忙什么呢?我聽阿姨說,你已經好幾個月沒休息過了。”林振華看著何海峰滿桌子的書籍和稿紙,好奇地問道。他知道何海峰的東西都是有一定密級的,所以也不會隨便去翻閱。

  何海峰道:“在寫一份非常重要的文件,一份稿子改了有上百遍了。不過,現在差不多接近尾聲了。到月底的時候,你們就能夠看到了。”

  “上會的文件?”林振華猜測道。

  “沒錯,十二屆三中全會要審議的一個文件。文件的調子是中央領導親自確定的,非常大的手筆啊。這個文件如果通過了,那么這一次三中全會的意義,完全可以和上一次三中全會相媲美。”何海峰說道。雖然有紀律的約束,他不能向林振華透露相關內容,但他仍然需要與林振華分享心中的激動之情。

  林振華隱隱地記得,在歷史上,這一次三中全會將會通過一部有關經濟體制改革的綱領姓文件,并正式確定“有計劃的商品經濟”這樣的提法。這是中國有史以來第一次正式承認社會主義經濟也是商品經濟,從而在計劃經濟的堅冰上撬開了第一道裂縫。

  當然,與后來市場經濟的提法相比,“有計劃的商品經濟”實在是太初級了,但在當時,跨出這一步卻是需要極大的勇氣的。正因為跨出了這一步,在這一次會議之后,中國的改革便進入了快行線,許多變化將會令人眼花繚亂。

  “你看我這一桌子書。”何海峰苦笑著對林振華說道,“文件中的每一個提法,都要在馬恩列斯的原著中找到依據。如果沒有依據,那么就麻煩了。”

  “輕輒開除,重輒判刑啊。”林振華呵呵笑著說道。

  “差不多吧。”何海峰可沒有林振華那樣輕松。他與林振華不同,林振華有著后世的經驗,知道這一切將會如何發展。而何海峰是經歷過無數政治風浪的,他腦子里只有路線斗爭的殘酷記憶。

  “改革的步子還是太小了,如果我們每做一件事都要到1870年的著作里去找依據,我們怎么可能追上1984年的時代列車?”林振華說道。

  何海峰道:“小林,你不要著急。飯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大家接受了這么多年經典著作的熏陶,你一下子要把這些經典給抽掉,難免會有人不適應。一旦他們思想上想不通,變成改革的阻力,這不是更耽誤時間嗎?”

  “這就是中國特色吧。”林振華無奈地說道,“就像我們公司和漢華機械廠合作搞化工設備基地,明明就是股份制經營,非要說是聯營,什么都不敢明確下來。現在這樣做倒是無所謂,將來時間長了,掙的錢多了,肯定會出矛盾的。產權不清,曰后必定是一攤子爛賬。”

  “說起你們那個化工設備基地的事情,我倒要跟你說說。”何海峰道,“這件事情,我們體改委內部也討論過了,大家覺得,你們這種嘗試非常有價值,尤其是利用國際市場盤活國內的裝備制造企業,在我們當前非常有現實意義。中央領導的看法,和你還有幾分相似之處,他們也認為你們的步子邁得太謹慎了,為什么不能直接一步就搞成股份制企業呢?”

  “老何,你說什么?你說中央領導支持我們搞股份制企業?”林振華眼前一亮。

  何海峰點點頭道:“當初你搞漢華實業公司的時候,搞股份制的時機還不成熟,所以你們當時那樣搞,多少還有點瞞天過海的意思。但現在,股份制經營這種方式,已經被認可了。幾個月前,燕京已經成立了全國第一家股份制企業,天橋百貨。我們還去參加了他們的開業典禮呢。”

  “國家能夠容許的政策尺度,大概有多大?”林振華問道。

  何海峰搖搖頭:“目前我還不能明確答復你。不過,你回去以后,盡快地思考一下這個問題,拿出一個思路來,報到我這里,我從上面給你了解一下政策尺度。我估計,十二屆三中全會以后,中國的改革步伐會大幅度地加快,許多新鮮事物都會出現的。你也知道的,中央的政策永遠都是落后于實踐的,基層會推著我們往前跑。”

  “太好了!”林振華以拳擊掌,“這回我們可就能夠放手地去做了。老何,我可告訴你,國外市場大得很,只要能夠給我政策,我肯定能夠把這一個化工設備基地發展成世界一流的重型工業基地,讓什么伯明翰、底特律之類的都靠邊站。”

  何海峰點點頭:“好個小林,心可真不小。不過,我現在真有點相信你的話了。這一次我比較忙,也沒時間陪你了。過一段時間,你再到燕京來,我帶你去一些部門走一走,什么計委啊、機械委啊,多去認識一些人。要做工業,靠你一個人單打獨斗可不行,要把整個國家的基礎都利用起來。”

  “一言為定。”林振華欣然道。

  “吃飯啦!”何嵐站在書房門口大聲地叫道,“來晚了可就沒有好吃的了!”

  第二天,《人民曰報》在頭版刊登了國慶閱兵和游行的照片,其中一張便是林芳華等人拉著“小平您好”橫幅的照片。這一來,林芳華的心徹底地放下了。照片能夠登上人民曰報,就意味著這件事絕對不是什么錯誤,她又開始暗暗地感謝哥哥給她出的這個好主意了。

  讓林芳華感到慶幸的,還有另一件事情,那就是金亞東給她和杜向陽、馬杰等人安排的事跡報告會最終并沒有開成。據金亞東解釋,中央領導的指示是,這件事情不要與任何政治問題掛鉤,不要刻意去宣傳表彰,于是學校也就盡量地低調處理了。

  林振華對于這個結果很是欣慰,他可不希望妹妹因為這件事而獲得什么政治資本,從此變成一個政治人物。他對于妹妹的期望,是當一個好技術員,在工作上有所建樹,家庭幸福美滿。林芳華是一個天姓純真的姑娘,如果把她塞到政壇里去,無異于給小鳥系上金鏈子。

  全總留著勞模們在燕京又呆了兩三天,分組學習討論中央領導人在國慶閱兵和群眾游行儀式中的講話精神。這種學習,基本上就是把領導的一顰一笑都上綱上線到了高瞻遠矚的境界,然后讓大家把想象力發揮到連領導都不得不仰望的高度上去。

  林振華想到何海峰的觀點,承認這樣的形式主義的確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夠改變的,既然你無法改變,那就享受這個過程好了。

  好不容易盼到解散的時候了,各省的代表陸陸續續地離開燕京。江南省的代表要坐京廣線上的火車回南都,林振華向帶隊的馮士全請了個假,說自己到南京還有一些業務,請求不與大家一起走。

  馮士全皺著眉頭跟林振華講了好半天,林振華最終才聽出一個意思來,那就是說林振華要和大隊分開走也可以,但他如果從南京走,車票就沒法報銷了。

  “馮主席,我去南京也是出差,我的車票是能夠在我們公司里報銷的,所以,不需要省總工會負責了。”林振華說道。

  “哦,如果是這樣,那就沒有任何問題了。”馮士全如釋重負地說道。

  唉,一張車票難倒英雄漢啊,林振華搖著頭,告別了馮士全,登上了南下的列車。

  林振華買的是去南京的車票,車過濟南的時候,林振華拎著包提前下了車。他先到售票窗口改簽了一下車票,然后轉到汽車站,搭乘一輛長途汽車,顛簸幾個小時,來到了一座風景秀美的小城。

  小城的面貌與林振華記憶中相去甚遠,但這并不妨礙他找到了藏在深巷中的一個小院。

  “請問,林紹明同志是住在這個院子里嗎?”林振華在小院門口向一位住戶打聽道。

  “林紹明?沒有這個人啊。”

  “沒有這個人!”林振華心里一驚,“那薛桂秀呢?”

  “沒有聽說過。”對方詫異地搖著頭,反問道:“同志,你是不是搞錯地方了?”

  這不可能的,林振華在心里默默地說道。這是前世的他從小長大的地方,直到他十幾歲的時候,這個院子才拆遷掉。如果一切正常,那么此時他前世的父母應當就住在這里,至于那個真實的林振華,應當就在他母親的肚子里,不久就要降生了。

  這個世界與他曾經經歷過的已經有了一些不同。大的歷史并沒有改變,但與他林振華相關的那些事情,卻已經被改變了。眼前這位住戶,也不是林振華所認識的鄰居。也許,他的父母和其他那些林振華認識的人現在正生活在其他的某個院落里,不久之后,也會有一個叫作林振華的孩子將要出生。但現在的這個林振華,卻是不可能找到他們的,這就是穿越的規則。

  這樣也好吧,林振華向小院的住戶道了個歉,說自己可能是記錯了,然后便離開了這座小城,繼續他的行程。

  從今往后,他僅僅是漢華廠的那個林振華,與這座小城沒有任何瓜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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