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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十里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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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十里柔情寂寞宮花紅TXT黑龍網,TXT,TXT網  ln'“這就是了,早接著也不必多費唇舌。”太子收回手背在身后,又道,“這表有意思,到了時候會報點兒,叮叮咚咚的很好聽。”

  常聽說西洋自鳴鐘,倒沒見過會報時的懷表,這么小小的個兒,卻有這么大的乾坤!錦書揭開表蓋細看,做工實在是精致,表盤是鮮亮的鍍金,外貌上的玻璃只有薄薄的一層,湊近了聽,不是座鐘的嗒嗒聲,而是沙沙的響成片,表蓋內里用琺瑯燙成大朵的牡丹,邊上刻著“東籬”二字的篆書,錦書心頭打個突,對太子道,“這表果真難堪,只是我拿著怕是不妥,萬一叫人望見了問起來,到時候還要牽連你。”

  太子坐下攏了攏衣袖,眉梢兒一揚,“說什么牽連,是我賞你的,誰敢吭半聲?你要是以為單刻我的名兒別扭,那我讓造辦處的匠人把你的名字也刻上去,好欠好?”搜索盡在zhui小shuo

  太子言畢,突然現這是個很不錯的主意,登時來了勁頭,于是鬧著要把表拿回來,唬得錦書慌忙收進懷里,紅著臉怨懟的瞪他一眼,“你再鬧,我就把你趕出去!”

  太子知道女孩兒臉皮薄,錦書的反映在他看來扭捏到了極致,也可愛到了極致,于是心里的歡喜滾水一般的升騰,只見那如玉的頰上透著淡淡的一層粉,端的是嬌羞惹人憐愛,掙扎了半天想撫撫她的臉,又怕唐突了她,惹她生氣,最后只得作罷,喜滋滋應道,“好好,不刻就是了,你先別惱,瞧瞧你這性子,炮丈似的!我不說此外,你好歹帶著它,倘或遇上什么為難的事,還能拿它做腰牌用,大內的護軍和太監總管都認識它。”

  錦書聽了這話回過味兒來,敢情這就是個尚方寶劍,對上權且豈論,對下是絕對好使的,那要是憑著它出宮呢?行不行?

  太子倚著榆木擦漆的八仙桌品茗,一邊聽著外頭簌簌的雨聲,眼前是自己牽腸掛肚的人,頗滿足的咧著嘴笑,喝一口,看一眼,這小半輩子就已經別無所求了。

  錦書不剖析他,轉過身到條案前擦洗起了撣瓶、帽鏡,尚有幾件銅活兒,邊擦邊琢磨出宮的事,要是能行,真恨不得馬上就出去,一旦到了外頭,或者后面的日子尚有些奔頭,就是靠給人做針線,委曲生活總還可以,最要緊的是探詢老十六的下落,找到了也不求此外,復國報仇都是后話,只要相依為命的在世,對她來說那就足夠了。

  馮祿提著食盒打起膛簾子,半探著身子在屋外滅了傘,

  縮回來時猛有種跑錯了門的感受,心道多好的氣氛啊,就像尋常男耕女織的農戶,外面天欠好,下不得地,兩口子就在家歇著,吃吃茶,磕磕閑牙……真像那么回事!要是再來張小躺床,上面睡個沒長牙的孩子,那就齊全了。

  太子看他低著頭悶笑,火有點往上拱,喝道,“殺才,笑什么!讓你傳碗面延誤了這半天,回來還叫爺看你的驢臉子,你要是腚上癢,就只管在那兒笑,轉頭面坨了看我怎么摒擋你!”

  馮祿連忙哭喪著臉打千兒,嚎道,“我的主子爺噯,壽膳房的大廚子今兒都在準備大宴,龍口粉絲和燕窩應有盡有,就是沒有現生長壽面,一聽太子爺要吃面,緊趕慢趕的現搟出來的,上用的掛面工序又繁雜,這會子能上桌已經夠快了,求主子多擔待吧!”

  太子狠狠白他一眼,一抬胳膊把他掀到旁邊,惡形惡狀的叱,“起開!”

  馮祿乖乖退到墻根侍立,看著太子卷起袖子,從雕花提盒里把面端出來,擺上面湯小食,海碗前頭巨細八碟的盤子菜,花紅柳綠的。宮里的吃食不光要好吃,品相也要好,御廚是千里挑一選出來的,手藝極了得,一根面抻得龍須粗細,頭上一掐,幾十小我私家相助,打開了足有一里多地長,吃面的人摘了面頭上的花,順著一口吻兒吃,重新到尾不帶斷的,這才是老北方正宗的長壽百歲面,彩頭討得足。

  太子爺布好了小菜碟,請壽星入席,拱了拱手,像模像樣的說上幾句祥瑞話,自己躬身在一旁伺候著,甘之如怡。

  錦書嘆著氣坐下,這一頓吃得不大松快,勉委曲強用了幾口,就推說飽了,吃不下了,又客套的道了謝,欠著身子說,“這面抻得好,味道真不錯。”

  太子點了頷首,“是我在這里,叫你吃得不自在了。”

  錦書抬頭看他,他拉著臉,面色不豫,她無可怎樣的解釋道,“你別多心,我可沒嫌你在這兒湊熱鬧,我知道你是真心的想給我過生辰,惋惜不巧得很,我回榻榻前吃了工具了,尚有大梅給的糟鵪鶉,我還吃了半只呢,這會子才過了多久?那里吃得下!”

  太子這才笑了笑道,“我也沒說什么,吃不下就撂下吧,沒的撐壞了。”又轉身問馮祿,“我付托的事辦得怎么樣了?”

  馮祿回道,“仆從打護軍去瞧過了,簡直都枯了,只是眼下天還冷,挪了怕也活不成,況且還得讓欽天監算日子掐時辰,主子恕仆從多嘴,墓上的工具該仔細些,若是有個差遲恐怕改了國運。”

  錦書在一旁聽著,推斷著什么枯了,又是什么挪不活,豈非是在說泰陵的神道樹嗎?她心里震了震,抬眼看太子,太子擰著眉頭盤算起來,“眼下是正月里,要等天溫暖,至少也獲得三月里……轉頭讓欽天監排時候吧,要趕在入夏之前才好。”

  馮祿應了個嗻,太子對錦書道,“你做了這樣的夢怎么反面我說?要不是前兒聽大梅子說起,我還不知道你有這樣的心結。我常盼著你別和我見外,我再不濟,這點子事還能替你做,你也別說怕貧困我,我就樂意被你貧困,于我來說,是求也求不來的好事,能多為你做點什么,我心里也慰藉些。”

  到底各人都有隱晦的心事,太子千方百計的對她好,一方面是情難割舍,另一方面自然是對她有愧,她原先過得好好的,是他們姓宇文的硬把她拉下了馬,叫她尷尬的在這宮中掙扎,還要低聲下氣的伺候對頭,她恨也是應當的,惋惜自己未及弱冠,也沒有開牙建府,能替她做的事有限,但只要是力所能及的,自然是要全力去辦的。

  錦書對他謝謝莫名,這件事是大得不能再大的了,沒想到最后能依托他,于是對他深深一肅,道,“真是難為你想得周全,我也不知說什么好,大恩不言謝,往后太子爺有什么用得上仆從的地方,仆從定當萬死不辭。”

  太子淡淡的笑,“這是什么話!大過年的什么死不死的,我那里有叫你上山下海的事兒,左不外讓我待你好,別遠著我就是了。”

  錦書臉上燙,忙低下頭去。他的心思自己明確,只是唯恐回報不了他什么,白叫他操了那份心。

  一旁的馮祿牙酸不已,萬沒想到素日里說起納妃的事成鋸嘴葫蘆的太子,在錦書眼前這么能說會道,那一字字一句句透出來的關切,就跟蛛絲網子似的密密纏繞,他要是個女孩兒,早就酥倒了半邊了,且看錦書怎么說,要是有那么點兒意思,豈論上頭再怎么不樂意,好事就已經成了一泰半了。

  太子給馮祿使眼色,馮祿立馬上前收拾碗筷,一面道,“錦女人放心吧,太子爺付托要最好的松柏,我昨兒上后海那片物色去了,碰巧望見一片松海,遮天蔽日的足有三千多棵,里頭的樹又高又壯,移已往栽種再合適不外……實在真要和你細說了又怕你傷心,不知怎么的,神道雙方的石象生和華表都殘缺了,問了守陵的太監,開始他還支支吾吾的,厥后我一通威嚇才說出來的,聽說上年雨水多,還老遇著響雷的天氣,那雷也怪,總往寶頂上劈,三番四次的下來,寶頂倒沒事兒,神道上的石象生就遭了殃,聽著話頭子是說那十二對石象生和兩對華表取代寶頂受了過。”

  錦書失了魂一般的癱坐在靠背椅上,忍不住埋下臉輕輕飲泣。犯了多大的過錯,死后也不得安生,怎么還要挨雷劈呢?豈非活該被宇文瀾舟篡位不成?過了這么多年,山河也改了姓,縱然有十萬分的過錯,如今人沒了,也該煙消云散了,老天爺為什么照舊不依不饒的!

  太子抿唇漠然站著,在他看來是該醍醐的時候就要當頭棒喝才對,她雖然不聲不響,心里的恨有多深,就算不問也知道。泰陵的石象生和華表被雷劈了是真事,至于是不是替寶頂受過,也是人云亦云,授意馮祿在她眼前提起就是要她知道,連天都認同大英,她也該卸下肩負好好過她的日子了,腦子里裝滿了恨作不得飯吃,不外苦了自己而已。

  馮祿見勢不妙忙開解道,“怪我嘴快,早知道就不讓你知道了。你快別哭,太子爺付托了,神道上但凡損壞的工具都照原樣修繕,天溫暖起來就開工,到十月里也該差不多了。”

  錦書轉已往拿帕子擦眼睛,齉著鼻子道,“仆從失儀了,太子爺別怪罪。你要重新整修泰陵,要是叫萬歲爺知道了怕會震怒,到時候牽連你怎么好。”

  太子笑道,“這個你別擔憂,我一早就遞了折子上去,皇父也是贊同的,朝堂上臣工們皆阻擋,皇父很是不悅,最后只說容后再議,想來就是默認了,這會子先張羅,該采買的要備足,等欽天監定下時候就開工。”

  錦書微怔,天子也允許了?替前朝天子修繕陵寢的事歷朝歷代都有過,不外按著宇文瀾舟的冷漠性子,能叫他頷首著實不容易。

  太子放下箭袖整了整馬褂,只道,“我要回去了,下片晌尚有課業,轉頭皇父要來問的。”

  錦書唔了一聲,起身送他至門口,他走了兩步轉頭看,輕聲說,“進去吧,外頭冷,我得了空再來看你。”

  錦書點頷首,看著他走到甬道止境,拐個彎就不見了。

  她茫然仰望,細密的雨落在她臉上,落進眼睛里,天那樣暗,雨意繾綣,似乎下不到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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