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要不要加鹽 每天中午,他都要到馬路對面那一家的飯店去吃飯。
這里的家常菜做的不錯,味道很適合他,只是稍微有點淡。
“先生要不要加點鹽?”
每次去那家店,老板都會親切地問他。
而他每次都要,因為菜確實淡了點。
今天中午,他驚訝地看到飯店被封了。
“這家的老板是個神經病!”路人紛傳著:“剛才被精神病醫院抓走了。”
“其實也很可憐啊!居然會把骨灰當成鹽放在菜里”路人嘆息著。
他感到惡心,干嘔。
一股白色的灰塵從嘴里噴出來,象一股煙。
2.化蝶 他和她相愛了。
他配不上她,所有人都這樣說,相貌、才華、身世、財富……他都配不上她。
他和她的父母都劇烈的反對。
于是他和她決定殉情,發誓來生化為蝴蝶,雙雙對對。
他和她自殺了,人們被感動了,他們被埋進同一個墓。
驚雷劈中了墓,墓,裂開了。
美麗的蝴蝶,從墓中飛出,古老的神話,再現了。
蝴蝶,只有一只。
他變成了一只蛾子。
原來即使死亡,也不能使他們平等。
原來他,真的配不上她。
3.咖啡里的蟲 他在一家很有名氣的咖啡館里打工。
管理很嚴格,薪水很不錯。
那天夜班,十二點版,咖啡館里只有兩個客人。
“waiter!我的咖啡里為什么有一條蟲!”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客人的咖啡里,真的有一條白胖的蛆蟲。
“對不起,我馬上為您換一杯!”
客人仍然很不高興:“為什么有一條蟲?我要和那邊那位先生一樣!”
那邊的客人舉杯示意,喝剩一半的咖啡杯里,有兩條蟲。
他機械地拿起杯子,準備去加一條蟲。
蟲在哪里?
低頭看著杯子時,一條蟲,從自己的眼眶里掉進了咖啡里。
4.換心 那是年輕時,一場荒唐的戀愛,刻骨銘心。
分手后,他獨自飲下了一斤白酒,喝得昏天黑地。
然后是劇烈的嘔吐,酒液、食物、胃液、膽汁……
忽然一個桃子一般的東西,從嘴里嘔了出來,飛一般的逃走。
他感到胸腔里少了什么東西。
那是,那是我的心!
一場混亂的追逐,他抓住了桃子,囫圇吞了下去。
三十年間,渾渾噩噩,竟然也就這樣過去了。
她,竟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嫗了。
“你可知道,你的心,三十年來,始終在我這里?”老嫗問他。
手上那顆頑強跳動的心,看起來十分面熟。
他卻沒有任何感觸,只是機械地問:“那么,我胸腔里的,又是什么東西?”
老嫗劃開了他的胸腔,掏出一顆枯萎、冰冷的心。
“三十年前,你吞下的,是我已經死去的心。”
5.不安分的拖鞋 夜半時分,他突然被廚房傳來的拖鞋聲驚醒。
看看熟睡的枕邊人,他暗自心驚。
躡手躡腳,走進廚房,打開燈光。
竟是自己的拖鞋!
難道是自己把拖鞋忘在廚房了?
穿回臥室,上床休息。
剛剛入夢,客廳里又傳來拖鞋聲。
沖過去一看,又是那雙拖鞋,似乎還在微微顫動。
他將拖鞋壓在書柜下面。
沒有多久,嘩啦巨響,隨后是拖鞋四處奔跑的聲音。
他看見,客廳里,拖鞋正在肆無忌憚地走動,書柜已經被打翻。
恐懼,憤怒!
他舉起菜刀,在自己的屋子里四處追殺自己的拖鞋。
砍中了,拖鞋斷成四截,鮮血四濺!
他痛的喊叫起來,就此從夢中痛醒。
人還躺在床上,腳上卻是一雙浸透鮮血的拖鞋,手中是一把菜刀。
腳,被自己砍斷了。
6.旋風 這個城市經常有很大的旋風。
刮旋風的時候,往往會有奇怪的東西從天上掉下來。
又一次,竟然掉下一個年輕的女子。
很巧的,落在他的懷里,輕如羽毛,美麗如仙。
他們成了夫妻。
她常說,我是風的女兒。
他們有了一對雙胞胎的兒女,生活十分幸福。
然而,妻子開始常常望著天空,忘記了他的存在。
妻子說,風的后代,總要回到天空。
他不能忍受失去妻子,他用鐵鏈,將妻子牢牢鎖住。
一天,他回到家中,妻子在望天。
他感到驚慌:“孩子們呢?”
妻子說:“孩子們的外公,想見見他們。”
他怒吼:“他們不是風的后代,我要他們回來,我只要他們回來!”
旋風,起,止。
兩個孩子從天上落下來,在他的面前,生生摔死。
他們,到底還是回來了。
7.向日葵 她死之后,他很久都不能忘卻。
她確實是個有點古怪的人,居然會在家里種了一盆向日葵。
但是她是個好女人,他知道。
她死之后,他總覺得那株向日葵有點怪異。
向日葵不是應該向著太陽嗎?
可是這一株向日葵,碩大的花盤卻總是向著他。
無論他走到屋子里哪一個角落,稍微停留半刻,總能看見向日葵的花盤直勾勾地向著他。
象一只巨大的眼睛。
他終于無法忍受了,親手拔出了那株向日葵。
正要出門扔掉時,有警察進來了。
“我們想再了解一下你妻子失蹤的詳情。”
而后,他們的目光,聚焦在他手中向日葵的根部。
她的頭發,和向日葵的根須糾纏在一起,
眼睛,還是直勾勾地盯著他。
8.血橙“你吃過血橙嗎 外貌普通,甚至有點臟兮兮的橙子,
切開之后,截面鮮艷如血。
當然,味道還是不錯。”
她一邊說,一邊掏出一個血橙。
“要不要吃吃看”
他拿過來一個,繼續聽她說。
“不過,我們那里的血橙,是真的用人血澆灌的哦!”
他切開了血橙,鮮紅的血,順著刀流了出來。
太多了,流了太多的血,流滿了地板。
他驚訝地看著她,
她已經變成了一個干癟的僵尸。
“這個血橙,就是用我所有的血,灌注出來的,
你要不要吃?”
9.錢包里的照片 他的錢包里,有她的照片。
“如果亂來的話,我會從照片里出來哦!”
歡好之后,笑意盈盈,說出的話,當然是一種甜蜜的威脅。
他又看了一眼照片,
照片上的她,仍然是那么美麗動人。
然而畢竟不在身邊,
畢竟已經分離半年。
他還是走進了女房東的臥室。
許久沒有出來。
第二天,上班前,
他還是掏出了照片,習慣了。
她果然不見了,照片上只剩下一個詭異的黑影。
他驚懼了一天,終于平安回到住處。
住處,有很多警察,
女房東,死在了臥室里,頭被人割下。
他掏出了照片,她的倩影又回到了照片里。
手里提著女房東的頭。
10.樓上的鄰居 樓上的鄰居,實在是太過分了。
經常在他熟睡的時候,弄出霹靂一般的聲響,嚇得他從夢中醒來。
就此徹夜無眠,瞪著天花板,聽著樓上的聲音,
直到天明。
他終于忍無可忍。
沖到了樓上,砸了砸門。
門開了,一個滿臉憂郁的男人出來了。
一場怒罵,他把平生知道的罵人話全部罵了出來。
憂郁的男人連連抱歉,并說明天一定上門道歉。
難得的好覺。
起床時,突然想起,自己不是住在頂樓嗎?
那個憂郁的男人,長得為什么那么象去年跳樓死掉的張先生。
這時,響起了敲門聲。
11.茶卜 她略懂一點茶卜。
他慕名來找她,帶來了一些茶葉。
這些茶葉,似乎有些年紀了,狀如柳葉,色澤黧黑。
當開水沖進玻璃杯時,茶葉發出嘶嘶聲,緩緩舒展。
所有的葉子,都是倒立著的,在幾乎黑色的茶水中,立成一個詭異的角度。
她的眼睛眨也不眨,發出恐懼的聲音:“這是,這是兇兆,你會有不愿見到的訪客。”
他的面如死灰,不知該不該告訴她,這是自墓中盜出的古茶。
就在此時,杯中的茶水,漸漸少了下去。
仿佛,有人在飲茶。
當所有的茶水都消失時,
茶葉在杯底,排成了一個“死”字12.櫥柜 他總是夢到家鄉,江南的一個古鎮。
夢里有他的祖屋,
還有那個櫥柜,古色古香,上著一把黃銅大鎖,
大鎖上掛著一截紅繩。
他在家鄉時,從沒有見過這個櫥柜。
每一夜都重復的夢,終于使他無法忍受。
他回到了家鄉,在祖屋內,尋找那個櫥柜。
遍尋無果后,叔公告訴他,
他曾祖父的弟弟,在捉迷藏時,不幸悶死在一個櫥柜里。
經過高人的指點,櫥柜,被深埋埋在祖屋后面。
經過一番口舌,他獲準去挖掘。
櫥柜,和夢中所見的一樣。
當他砸開掛著紅繩的鎖時,
一個穿著清朝衣服的男童,好奇地盯著他,走了出來。
活生生的。
13.失憶癥 他失憶了。
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失憶了。
除了身邊這個面容憔悴、身形瘦小的女人外,他似乎誰都不認識了。
其實這個女人,他也不認識。
他只是從伊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種深深的羈絆。
女人陪著他,走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醫生。
女人無悔的付出,讓他也非常感動。
終于,他恢復了大部分的記憶。
他為她準備了燭光晚餐。
“親愛的,你是我的妻子,還是我的女友?真抱歉,我還是不記得你。”
女人羞澀的紅了臉,低聲說道:
“這都不重要,
我只是想問你一件事,
那一天晚上,你為什么要殺我?”
14.生日蛋糕 她過生日,朋友們都來慶祝。
二十歲的年齡,女孩美麗而嬌嫩。
朋友們也都是青春無敵。
不知誰出的主意,買來一個超大的生日蛋糕。
上面插著五顏六色的生日蠟燭,足足有七八十支。
她有點不高興:“我又不是七八十歲,插那么多蠟燭干什么!”
然而她不想掃興。
燈光被熄滅。
所有的人,齊唱生日歌,吹滅了蠟燭。
燈光再起,
在她位置上的,是一個雞皮鶴發的老嫗。
還在閉眼許愿。
15.枕頭 他有擇床之癖。
也就是說,只要換了地方,他就很難睡著。
倒霉的是,他的工作需要經常出差。
所以他很不快樂。
有位朋友送給他一個枕頭,告訴他,只要枕著這個枕頭,就一定能睡熟。
朋友特意強調,枕頭絕對不能被陽光直曬。
自從有了這個枕頭,他就再也沒有失眠過。
不論走到多遠的地方,旅途多么辛苦,精神多么亢奮。
只要一沾上枕頭,他就能很快睡著。
他也從來沒有曬過這個枕頭。
又一次出差,住宿的地方條件有限,居然沒有窗簾。
他也確實累壞了,倒頭就睡。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醒來就聞到濃烈的惡臭味。
枕頭,
變成了一個腐爛的人頭。
16.口香糖 他習慣性地倒出三顆口香糖,丟進嘴中。
檸檬的清香,灌滿了口腔。
他愛吃口香糖,
緊張時吃,郁悶時吃,無聊時吃,工作時吃,甚至上廁所時都吃……
口香糖又吃完了,
他隨手扔掉了糖罐,將車停在路邊。
家里也沒有存貨了,他想在路邊店買幾罐。
店里只有一個店員,胖胖的,帶著墨鏡。
“先生你真愛吃口香糖,一下子就買這么多。”
真是個多話的店員,他想。
“先生這么喜歡口香糖,不如把我也帶回去吧?”
店員在他面前,忽然慢慢變形,
從穿著整潔的小伙子,變成一大坨白色的、粘稠的、沾滿了汁液的——口香糖。
他奪門而逃,上車急奔。
回到家喘了好一陣氣,他才定下心來,發誓再也不吃口香糖。
然后他習慣性地打開衣兜里的一罐口香糖,
那個店員就從罐子里掉了出來。
“先生,我就知道你會帶我回家的。”
17.耍猴人 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這只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獼猴,不可能是她被拐走多年的兒子。
然而她從獼猴身上,
卻看到了當年的兒子。
當耍猴人用鞭子重重抽打獼猴時,
她的眼淚也奪眶而出。
因為獼猴的慘叫聲,居然和兒子當年的哭聲如此相似。
她執意要買下這只獼猴,
耍猴人堅決不賣,
獼猴居然抱住了她的腿,可憐巴巴的的望著她。
耍猴人勃然大怒,狠狠抽打獼猴。
她不知是哪里來的力氣,推倒了耍猴人,扔下錢,抱起獼猴就跑走了。
回到家,她淚流滿面的給獼猴洗澡,
浴缸中,
獼猴的皮毛逐漸脫落了,
一個瘦小,眼神兇惡的男人站了起來。
她永遠都記得他,
他就是拐走她兒子的那個男人。
男人扼住了她的咽喉,
說道:“你知道么,那個耍猴人,才是你的兒子。”
突然,男人癱倒在浴缸中,又逐漸變成了猴子。
她看見耍猴人手持鞭子,迷茫地看著她:“媽媽,是你嗎?”
18.銀行卡 他昨晚做了個夢。
他夢見自己的銀行卡上,
莫名其妙地多出了幾百萬元。
于是他是笑醒的。
早上還要去礦上看一看,
昨天似乎有個工人死在井里了,
今天應該安排他們把尸體扔掉。
他的車開進一片黑霧中。
停車四顧,
面前居然是一家銀行,和夢中一模一樣。
他走了進去。
“您的卡里還有四百四十四萬元!”
他走出銀行時,再次看了看自己的銀行卡。
上面寫著“孽債”兩個字。
他的車開出了黑霧,卻掉進了山溝中。
他在彌留之際,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您的卡里還有三百三十三萬元,留待下世償還。”
19.似曾相識的ONS
他又釣上一個。
似曾相識的搭訕,
似曾相識的調笑,
似曾相識的言語,
似曾相識的賓館,
似曾相識的房間和床,
甚至,似曾相識的動作和呻吟……
她往他耳朵里吹了一口氣,嫣然一笑:“我先去洗洗。”
他不禁打了個寒戰,
這個小動作,這句話,仿佛也似曾相識!
她出浴后,
他忍不住向她傾訴,
這一切是多么似曾相識,彷佛,以前也有這樣一個女子,曾經坐在床邊,邊擦著頭發邊聽他傾訴。
她默默的聽,突然間,
她的頭歪了下來,以一個不正常的角度,
鮮血,從脖頸處那個巨大的傷口內流出來。
她竊笑著:“那一天,我就是這樣被你砍掉頭的,你忘了嗎?”
20.電影院里的約會 她迷上了他。
事情是從她在醫院值夜班時開始的。
那天夜里,她的衣兜里突然多了一張電影票。
她惴惴不安的赴約,
電影開場五分鐘后,身邊坐進一個年輕的男子。
她側眼看去,男子的的側臉線條纖細而精致,秀美中透著英氣。
電影很好看,她卻看得不很認真,嗅到男子身上獨特好聞的氣味,使她心猿意馬。
她能感覺到,男子也在偷偷看她。
散場前,男子起身離去了。
再值夜班,她的衣兜里又多了一張電影票。
還是他,還是開場五分鐘后到來,散場前離去。
這樣的約會,竟然持續了三個月。
一句話也沒有說過,一次手也沒有拉過,更不要說接吻,
但她和他還是深深的相愛了。
這一次的電影票上,竟然有字:“我要走了,最后一次,永不再見。”
她傷心,欲絕。
電影開場半小時后,他才匆匆趕來。
她第一次拉住了他的手,兩個人的手,都是那么冰涼,一如他們的心。
電影快結束時,感覺到他又要離開。
她咬咬牙,終于用準備好的手電,照在了他的臉上。
她要永遠記住他。
原來她認得他,他在她上班的醫院里,已經躺了三個多月了,馬上就要被送走。
他半邊臉是如此俊美,半邊臉卻燒得焦黑。
當手電蒼白的光打在他的臉上,
一滴大大的水珠正在流下,
不知是他的淚水,還是太平間冷柜里融化的冰。
21.商場里的男人 商場的長椅上坐著一個男人。
她每次逛商場時,總能看見他。
他總是提著大包小包,不時看一下手表,四處張望。
他一定是在等待自己的妻子或者女友。
她想。
她在他身邊坐下來,想休息一會。
他突然開口了:“女士,可不可以麻煩你去那邊專柜的試衣間看一下,我的妻子進去很久了。”
她疑惑地看看他。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對不起,售貨員去開票了,我又不好進去,可以麻煩你一下嗎?”
她只好答應下來。
敲了敲試衣間的門,沒有回應。
試著推了推門,
應手而開。
試衣間里沒有人,
只有一堆枯骨,躺在一堆新衣服上,骷髏上的長發,居然還是那么黑亮。
她驚叫著退了出來。
撞上了那個男人,
他焦急地問著:“你看到我的妻子了么?”
她看到,他的臉上,最后一塊腐爛的肉也掉了下來。
22.路邊的乞丐 每次看到那個乞丐,他都感到奇怪。
雖然衣衫襤褸,神情木訥,和其他乞丐沒什么區別。
可是這個乞丐卻舉著一個大大的牌子 “我不要錢。”
一個不要錢的乞丐?
終于,他忍不住在路邊停下了車。
他走到乞丐身邊,問:“你要的是什么?”
乞丐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說:“我不要錢,不要食物,我只要一個真誠的握手。”
他被乞丐打動了,決心給乞丐在自己的公司里找一個位置。
這樣樂觀、自信的人,一定可以成功。
他向乞丐伸出了自己的手。
乞丐用力地握住,搖了一搖。
奇怪的是,乞丐的手,一點也不臟,十分干凈。
甚至看起來,很象他自己的手。
乞丐的衣服,看起來也象他自己的阿瑪尼,
乞丐的臉上,居然也戴著他的范思哲眼鏡。
他忽然聞到自己的氣味,是一種骯臟的惡臭。
原來是身上的衣服,太久沒有洗了。
懷著一種真正的恐懼,他看著“自己”走向自己的寶馬。
一個握手,他變成了乞丐,乞丐變成了他。
23.木桶浴 在這個江南小鎮的旅游,讓他真正的輕松下來了。
他打算在這里多待一些日子。
每天在古鎮的石板路上閑逛,去酒店里喝兩杯花雕,他的日子悠閑而自在。
最舒適的,還是可以享受到真正的木桶浴。
似乎是紅松木制成的大桶,不知道上了多少遍漆,木材看起來晶瑩溫潤,靠上去舒適極了。
放上一桶熱水,用上等木炭保溫,他總要泡上很久。
有時還要小酌一杯,往往會在木桶里小睡一覺。
醒來后,總是神清氣爽,仿佛身心的污垢,都在木桶中洗去了。
他感覺他的皮膚,也日益變得光滑柔順了,甚至連幾個身上的傷疤,都慢慢消失了。
美中不足的是,小鎮上的浴室里,只有這樣一只木桶,每次去都要排隊。
今天似乎泡得太久了。
他在木桶里醒來時,第一次感覺水有點冷,
而且,木桶里還有一個人。
蹲伏在水下,正伸出長長的舌頭,在他身上來回舔舐,
伴隨怪人每一次的舔舐,他的皮膚都變得更加光潔。
他大叫起來,并想跳出木桶。
水下的怪人力氣卻是出奇的大,一把將他拉了回來,并掰開了他的嘴,
然后拽出了他的舌頭,拉得很長、很長。
從此后沒有人再見過他。
小鎮的浴室里,又多了一個木桶。
24.隱身葉 他從古書上,知道了隱身葉的存在。
只要將這種葉子,頂在頭上,人們就看不到你了。
他找了整整二十年,終于找到了隱身葉。
在家中做了試驗,他當著妻子的面吸起了香煙,
妻子嗆得直咳嗽,卻看不到他。
他用攝像頭對準自己,
屏幕上也沒有了自己的身影。
他放心了,開始施展自己的計劃。
趕往銀行的路上,
他被人按住了肩膀,
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人。
他非常驚訝:“你應該是看不到我的啊!”
老人微笑著說:“古書上說的沒錯,你戴著隱身葉,人是看不到你的。”
頓了一頓,老人露出了獠牙:“不過,我可不是人啊!”
原來,戴著隱身葉的人,在另一個世界里,就如同打著手電走夜路的行人一般耀眼25.老員工 他看著辦公室的窗戶,突然想起了老李。
七天前,老李就是從這扇窗戶上一躍而下的。
老李是個好員工,任勞任怨,經常加班也毫無怨言。
可惜了,可惜老李太老了,公司不再需要他了。
他也沒想到老李反應會那么大。
他嘆了口氣,為老李,也為自己。
走出了經理辦公室,他看見外面員工辦公室的一角還有燈光。
那是老李的座位。
他慢慢走過去,
燈光將一個佝僂的背影投放在墻上,
這個背影,他見過多次,那是老李的背影,
每次老李到公司加班時,他總能看見這個背影。
他大叫一聲,逃出了辦公室。
背后響起來沉重的腳步聲。
他聽得出來,這是老李那雙破皮鞋的聲音。
他離電梯只有一步,
然而他卻被抓住了,
回過頭,
是老李那長滿了尸斑的臉,臉上還有干涸的血液和腦漿。
老李搖動著他的肩膀,開口了,聲音如此嘶啞:
“經理,不要開除我,都是我的錯,讓我再干幾年吧……”
隨著劇烈的晃動,經理的腦袋竟然被搖了下來,老李毫無察覺,還在懇求著:
“經理,讓我回公司吧,我會好好干的……”
整個樓道里,回蕩著老李那嘶啞的聲音……
26.淡紫色的窗簾 他不太喜歡這淡紫色的窗簾,
顏色固然很雅致,質地也沒說的,
但是窗簾上那三個扭曲的人形圖案實在是太礙眼了。
每次和她偷情之際,他總覺得那三個人形在偷窺他們,忍不住要扭頭看看那窗簾。
但是她總是吃吃笑著,把他的腦袋扳回來。
她說:“我丈夫也不喜歡這窗簾,看都不想看一眼,
所以若有一天他找到這里,你倒是可以躲在窗簾后邊。”
這一晚,情到濃時,敲門聲忽然驚雷般響起。
她神色驚慌地去開門,
而他兔子一般從床上跳起,抓起衣服躲到了窗簾后面。
隨后他聽到了丈夫的咆哮,妻子的解釋,耳光聲,哭泣聲,男人的道歉聲……
有風吹過,窗簾卷了起來,
剛好把他裹了起來。
裹得,太緊了,他有點不舒服。
輕輕的掙扎著,他不敢驚動臥室外面的那一對。
窗簾越裹越緊了,好象是有知覺的生物一般,慢慢纏繞到全身。
他呼吸開始困難了,忍不住大口喘息,象落進蜘蛛網的小蟲子一般掙扎著。
然而窗簾還在裹緊、裹緊……
最終,他被淡紫色的窗簾裹得嚴嚴實實,好象一頭木乃伊。
她回到了臥室,輕輕抖開了裹緊的窗簾,
淡紫色的窗簾在微風中舒展,上面有四個扭曲的人形。
她用男人的聲音說道:“我不喜歡這窗簾。”
隨后又恢復了女聲:“可是我很喜歡。”
27.美食家 他是一個真正的美食家,
從有知覺開始,他就追求種種人間的美味,
生在一個有美食傳統的國家,成長在一個號稱美食之都的城市,
他毫無意外地成為了一個美食家。
他胃口極好,但舌頭很刁,喜歡追求珍奇的食材,豪華的烹調,精致的餐具……
三十歲不到,他嘗盡了天下的美食。
今夜,品嘗了根據古代菜譜炮制的櫻桃燉魚眼后,他滿意地離開了這家酒店。
然后他就被綁架了。
一陣昏迷之后,他發現自己赤身裸體,被捆綁著擺在了餐桌上。
餐桌的一邊,是一個美貌的女子,手持刀叉,
看著他的表情,好象他看著一頭烤乳豬。
女子微微笑著:“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一個美食家。
在你很小的時候,我們就選定了你,為今天的這一餐做準備。
這些年來,在我們的暗中安排下,你吃過天下間幾乎所有的美食,
這些美味滋養了你,使你本人成了最好的食材。”
女子舔了一下嘴角,向他伸出了鋒利的餐刀:
“客人們還沒有來,讓我先品嘗一下這世上最美味的肝臟吧!”
劇痛,使他的面部劇烈的抽動,
那女子割下了一塊肝臟,放進嘴里細細品嘗。
他顧不上哀嚎,奮力喊著:“可不可以,給我一塊?”
女子遞給他一塊他的肝臟,他用力地咀嚼著。
真是人間至味!
在女子吃光他的五臟六腑之前,他都在回味著,無比的幸福28.第七個夜 她很自豪。
她和那支鬼,已經纏斗了七日六夜了。
那是她的丈夫,一個毫無情趣的天文學家,二兩砒霜就被她解決了。
沒有想到的是,
他居然陰魂不散,要找自己算賬。
幸有高人指點,在家中擺設了符咒,涂黑了窗戶,死鬼進不了家。
只要熬過七日七夜,就能徹底擺脫這個死鬼。
今晚,是最后一夜,
當時鐘指向八時,太陽出山,死鬼就不得不去該去的地方了。
那時她就可以結束蝸居家中的日子,
出去享受陽光!
七點五十了,她聽見死鬼在屋外哀嚎,
七點五十九了,哀嚎變得小聲多了。
八點了,她松了一口氣,打開了涂著黑漆,緊閉七天的窗戶。
“有本事來殺我啊!”她向窗外喊著!
她呆住了,窗外還是一片漆黑,沒有陽光。
有只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脖頸,冰涼。
“親愛的,今天日食,夜晚,還沒結束。”
29.失戀的人 已經失戀三個月了,她還是整天抑郁不歡,悶坐家中。
父母怕她出事,勸她找點事情來做。
她郁郁地答應,開始畫畫。
畫不成花翎,畫不出山水,自然還是畫他。
又過了三個月,畫成了。
栩栩如生的他身邊,依偎著小鳥依人的她。
癡癡看著畫,她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生氣。
不久,他的喜訊亦傳來了,就在今朝,要和伊人喜結良緣。
她走進臥室,閉門不出。
父母尚在為她擔憂,噩耗傳來,他在婚禮上,忽然燒成了灰燼。
父母撞開了她的門。
她躺在床上,已是一堆人形的灰。
床下,是燒殘的畫紙。
30.買酒 夜深了,這里是附近唯一一家還開著的飯店。
他沖了進去。
“老板,有酒嗎?”他急切地問著。
老板瞇縫著眼睛,打量著他。
“有,要什么酒?”
“什么酒都行,只要夠度數,沒有摻水就行!”
老板不悅的說:“我們店里的酒,從來不摻水的!”
“那太好了!”
他買了兩瓶高度白酒,坐在店里,打開瓶蓋“咕嘟咕嘟”地倒進了喉嚨。
老板看呆了,這不是喝酒,這是倒酒啊!
早知道是這樣一個老資格的酒鬼,不應該賣給他摻水的酒啊!
片刻之間,兩瓶酒就倒進了他的喉嚨。
他發出暢快滿意的叫聲。
忽然,他猛地跳了起來,一把抓住了老板。
“這酒摻水了!”
老板還想否認,買酒的人卻怒吼著:
“混蛋,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他發生了變化,眼睛突出,嘴巴里長出了獠牙,身體上迅速地長滿了黑灰色的長毛,
他抓住老板的手,變成了一只狼爪。
他用最后的理智對老板說:
“每當月圓之夜,我就會變成失去控制的狼人,只有高度白酒,能夠壓抑我的這種變化!”
迅猛的一口,咬斷了老板的脖頸。
31.紅鞋 夜色深了,她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忽然,她的腳步停住了。
路邊,有一支美麗的紅鞋,吸引了她的目光。
樣式別致精巧,色澤艷麗豪華,即使擺放在名品柜臺中,也會是最引人矚目的。
可惜了,只有一支。
她打量了好一會,才惋惜地繼續歸程。
沒有走多久,她又看到了一支紅鞋,跟剛才那支正好一對。
這次她忍不住拿到手上仔細觀看,
細看之下,紅鞋散發出無盡的魅力,使她無法抗拒試一試的想法。
非常合腳,似乎專門為她定制,穿上這支鞋,她覺得自己變成了天使。
她揣起這只紅鞋,向剛才發現另一只鞋的地方走去。
那支紅鞋不見了!
不死心,她仔細地尋找,短短一段路,她來來回回走了三、四個小時,還是沒有找到。
這一夜,她抱著那支紅鞋入睡,夢里全是飄來飄去的紅鞋。
醒來后,她向公司請了假,跑去繼續尋找紅鞋。
一天,兩天,三天……
她越來越憔悴,越來越執著,在那段路上從早到晚地走找,尋找著,
無心飲食,無心休息,她瘦成了一個徘徊在人間的幽靈。
她沒有找到紅鞋,死亡卻找到了她。
在她的葬禮上,不止一個女孩,盯著水晶棺里她的腳,露出羨慕的神情 她的腳上,穿著一雙無比美麗的紅鞋。
誰也不知道,這雙紅鞋是怎么穿到她的腳上的。
32.變翼 他的肩膀痛了很久了。
痛到不得不放下繁忙的生意,到一個名醫那里求診。
“雙側肩胛骨骨癌,晚期,還有半個月時間了。”醫生冷靜地下了判斷。
他震驚了,
“我才二十三啊!”
醫生同情地望著他:“手術沒有什么意義了,回去享受你最后的人生吧!”
一個月后,他再次來到醫院。
雖然面色帶著迷茫,但是看起來不象是要死的人。
他對驚訝的醫生說:“上次回家之后,我就待在家中等死,沒想到過了一個月,
我還是活著,而且,我長出了這個。”
脫下上衣,一對翅膀從他的肩膀后伸展開來。
光潔、閃亮,這是一對天使的翅膀。
醫生吞了吞口水:“你有沒有對別人說過這件事?”
“沒有。”
“哦,那很好。”醫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給他打了一針。
他驚奇地暈倒了。
醫生將他拖進手術間,掏出了手術刀:
“我已經診斷你患有骨癌了,就算你變成了天使,也必須患骨癌而死。”
醫生開始切割他的翅膀,血,飛濺到醫生秀氣的臉上。
“天使也好,惡魔也好,我的診斷,是不能錯的。”
33.墻 這部恐怖片非常可怕,她一直蜷縮在沙發上看。
正在緊張的時候,突然傳來了三下敲墻聲。
她嚇得從沙發上摔了下來。
敲墻聲又起,很有節奏的連續三下。
是他,她的鄰居,一個挺帥的單身男士。
她和他挺投緣,也一起出去玩過幾次,彼此感覺很不錯。
他喜歡嚇唬膽小卻愛看恐怖片的她,曾經半夜打電話裝鬼嚇唬她,第二天再送花以示安慰。
這一次她又被嚇到了,惱怒地敲墻報復。
那邊立刻有了回應,敲墻的聲音更大了。
她覺得他有點小孩子氣,再也不理了。
有節奏的敲墻聲持續了近半個小時,終于消失了。
第二天早上,她看到警察在隔壁進進出出。
“太慘了,強盜尾隨他進了門,割斷了他的喉嚨,把他家洗劫一空……”
她終于明白了那敲墻聲是怎么回事,
電話被割斷,手機被搶走,絕望的他用最后的力氣,向她求援,直至死亡。
這一夜,她坐在沙發上獨自流淚。
突然,隔壁傳來了三下有節奏的敲墻聲。
34.幸運數字 公園的角落里,一對情人正在竊竊私語。
他問:“明天可以再見面嗎?”
她臉微紅,卻堅決地搖搖頭:“可是明天是十三號,很不吉利的。”
他不死心:“那么就后天吧”
她微笑著搖頭:“不可以的,十四號,聽起來是:‘是死’,不是個好日子。”
他嘆了口氣:“那么就大后天,十五號,沒什么不好吧?”
她伸手輕輕撫摸他的臉:“十五號本身倒沒什么,可是跟前面的十四號連起來,
就成了‘是死是吾’了,我會感覺很不舒服的。”
他有點不耐煩了:“十六號吧?”
她低頭想了一下:“不行,十六號就到了星期五了,黑色星期五,不是好兆頭。”
他不說話了。
她覺得有點歉疚,吻了一下他的臉頰:“對不起,親愛的,我只是想為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挑選一個幸運的數字而已。”
他突然笑了:“你知道我為什么今天約你出來嗎?”
“我知道啊,我查過星象圖,今天獅子座的你和天蝎座的我,正好走戀愛運。”
他輕吻著她雪白的脖頸:“錯了,因為今年我已經吸干了十七個女人的血。”
公園里的鳥忽然驚飛了起來,
他擦去嘴角的鮮血,拋下了她的尸身。
“而你是第十八個,這是我特意留給你的幸運數字哦!”
35.討厭的狗 他恨死那條狗了。
不知道哪里來的野狗,又高又瘦,叫聲大得嚇死人,還有一雙惡狠狠的紅眼睛。
小區里那么多人,這條破狗見到其他人都是搖尾乞憐,溫順馴服,大家都很喜歡它,
唯獨見到他時就會露出兇殘的本性,
追著他咆哮、撕咬,
一直到他飛速逃進樓道里為止。
每次他躲在樓道門后面,聽著高亢的狗叫聲,心臟跳得象奔跑的野馬的時候,
都想親手宰了那條狗。
他終于下手了,用一支朋友的氣槍,裝上浸過毒鼠強的子彈,輕松結束了野狗那卑賤的生命。
今天晚上回到小區時,他昂首挺胸,閑庭信步。
不會再有野狗的叫聲追在后面了。
回到家中洗臉時,他在鏡子里看到了背后那個人,
臉白得象紙,舌頭伸出老長,
那個人在鏡子里沖他笑了:“謝謝你幫我做掉那條狗,它的叫聲弄得我心神不寧,每次都找不到你家的門。”
36.夢見符 這段時間以來,她總是做惡夢。
每天晚上她都會從夢中驚醒,
然后瑟縮在被冷汗打濕的被子里發抖到天明。
詭異的是,
她不記得自己夢見的是什么,只記得是非常恐怖的東西。
她和男友一起向高人求助,
高人送了她一道夢見符,
據說貼著符文睡覺,所做的夢,可以象放電影一樣在臥室里顯現出來,
只要有親人看著,就能看到夢的內容,繼而進行破解。
她貼上符文緩緩睡去。
男友坐在身邊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兩點時分,
房間里沒來由地冒出一陣白霧,
漸漸幻化成一個白衣女子,
穿著、長相都象鬼片里那些怨靈,在臥室里飄來飄去,不時用赤紅的血眼,冷冷地瞟他一眼。
當女鬼飄過他身邊時,
他甚至覺得白色的衣襟打到了自己的臉。
他無法忍受了,緩緩叫醒了她:“我知道你做的是什么噩夢了!快醒來吧!”
她張開了眼睛,
滿臉都是詫異:“可是我沒有做夢啊,我太緊張了,還沒睡著呢。”
37.女兒的洋娃娃 他們的女兒,患有先天性心臟發育不全,
夫妻倆為救治她不知花費了多少心力,可是女兒還是在三天前走了。
“是我捂死了她,我不想再看見她發病時痛苦的表情,”
妻子表情木然,丈夫無言以對。
妻子忽然現出了恐懼的表情:“可是,這三天來,女兒的洋娃娃似乎有點異常,
我一次次把它鎖進柜子里,它卻總能跑出來,
而且,而且變成了那個樣子!”
順著妻子顫抖的手,
他看到了那個洋娃娃,
嘴唇烏青,眼睛上翻,像極了女兒離去時的樣子。
妻子快要發狂了:“我知道,是女兒回來了,她附身在洋娃娃身上,她要向我報仇!”
劇烈的顫抖之后,妻子捂著胸口倒在了地上。
他冷漠地看著這個女人,要不是她把心臟病遺傳給了女兒,這個家庭也不會如此悲慘。
這個洋娃娃,是他多次偷偷從柜子里拿出來的,
那可怕的死亡容顏,也是他親手化妝的,
甚至在妻子下手殺死女兒之前,他也早已給女兒吃下了致命的藥劑。
他被這一對母女拖累的太久了,他想過輕松一些的生活。
現在他只想仰天大笑。
“爸爸,媽媽怎么睡著了?”熟悉的聲音,奇怪的腔調。
他轉過頭去,女兒的洋娃娃邁著僵硬的步伐向他走來,腦袋和身體扭成一個奇怪的角度。
“爸爸,來陪我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