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村。玉黍地里。
丁立、丁陽等幾個少年在玉黍地里巡邏,前半夜的時候幾個少年興致勃勃,有說有笑。還用棍棒趕走了一只來偷吃的獾鼠。
一過午夜,丁順、丁占三人已經困倦的眼睛都睜不開了,顧不上丁立的再三呵斥,躲到地邊的窩棚里睡了起來。又過了一個時辰,丁立也抵擋不住困意,靠在窩棚口處睡了過去。
丁陽卻是沒有絲毫睡意,他坐在地頭一塊青石上,仰頭望著夜空。右手卻有意無意的撫在胸前。
輕輕把衣襟拉開,露出少年還顯稚嫩的胸膛,在他前胸的正中,長著一顆黃豆大小圓球。圓球似肉非肉,呈現淡淡的天藍色。
丁陽的手指輕輕的觸碰著圓球,這是他的一個秘密,和誰都沒有說過,即使對最疼愛他的娘親,他也沒有透露過。所有見過這顆圓球的人都以為這只是一顆普通的肉瘤而已。
只有丁陽自己知道,在他三歲那年,跟著母親下地勞作,中途他跑到小樹林里玩耍,在一顆野葡萄架下發現了一顆淡藍色的果實,他以為那是掉落在地上的一顆野葡萄,就撿起來吃進肚子里。
哪知道吃下去之后,丁陽肚子疼得像刀絞一般,劇烈的疼痛讓他當場暈厥,一直昏睡了三天三夜。
三天后丁陽醒過來,首先看到的是面容憔悴,幾天沒有入睡的母親。同時發現在自己的前胸正中鼓起來一個米粒大小的淡藍色小肉包。
而蘇醒之后的丁陽就發現自己的力氣變得比普通的孩子大得多。一直到現在,自己的力氣已經是丁家村最大的了,而胸前的這個小肉包也長到了黃豆大小。
丁陽雖然年幼,但也猜出自己的變化和這肉瘤有關。平時想起來也略有不安。
不過自己父親早亡,母親身體柔弱,雖然村人經常會幫助自己孤兒寡母,但畢竟家家日子都不好過。幸虧自己后來力氣增大,擔水打柴,家里的生活才不至于窘困。這樣想來這肉瘤對自己幫助不小。
丁陽想著心事,不覺間月轉星移,天邊發白,卻是一夜已經過去。
丁立等四人揉著朦朧的雙眼,回村去睡覺了。丁陽沒有跟回去,他挽著一捆麻繩向樹林里走去。昨天他砍得柴比往日多不少,雖然背回去三百斤,卻還剩了一百多斤在樹林中。
山林間的草葉上帶著清晨的露珠,一道清澈的小溪橫貫林間,早起的鳥兒在樹枝上跳躍鳴叫,一派生機油然而生。
丁陽跨過小溪,又走了三四里路,找到昨天留下的木柴,捆成柴捆背起來往回走。
剛走幾步,丁陽腳步忽然停住,他的目光盯住地上的一小片血跡。丁陽放下柴捆,向一邊走了二十幾步,又發現一小灘血跡。
難道是有受傷的野獸?丁陽順著血跡一直向前走去。走出近半里路,血跡在一塊大青石前消失了。
丁陽用力握了握從柴捆中抽出的一根手臂粗的木棍,慢慢的向青石后探出頭去。這一看,卻是——啊!的驚叫了一聲。
青石后,一個渾身血污的漢子躺在地上,臉色蒼白如紙,身上的衣服已經看不出是什么顏色,左手臂齊肘而斷,斷口處血肉翻卷,猙獰可怖。
丁陽的心臟砰砰亂跳,他雖然力氣比成人還大,但畢竟還只是個八歲孩童,從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一下子失了方寸。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丁陽強自壓住狂跳的心臟。左右張望了一下,又側耳傾聽了片刻,沒有什么異常的情況,他上前探了探漢子的鼻息,還有微微的氣息。只是雙目緊閉,昏迷不醒。
丁陽把血衣漢子架了起來,雖然漢子有一百多斤重,但是丁陽天生大力,架著他到并不覺得吃力,只是他身材較矮,漢子的腳只能拖在地上。
丁陽并沒有把漢子直接帶回村子,一個是因為村子路比較遠,看這人的傷勢很重,山路顛簸,與傷勢不利。在一個原因卻是丁陽并不知這人的來歷,但看他面容粗狂,渾身浴血,也怕萬一是兇惡之徒,會給村子帶來災禍。
丁陽架著血衣漢子來到一座石壁前,用力移開一塊數百斤的大石,一個五尺見方的洞口露了出來。進到山洞里,里面大約有兩間房子大小,靠著洞壁還有一塊平整石頭床,上面還鋪著一些干草。
這個山洞是丁陽在山中追趕一只野兔時無意中發現的,就把它作為了自己的一個小秘密,有時夏天炎熱,就在這里面乘涼。
丁陽把中年漢子放在石床上,然后馬上出了山洞,把石頭重新堵上。沿著來的方向,把地上和石頭上的血跡都清理干凈。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只是覺得如果不這么做,可能會給自己和村子帶來麻煩。
做完這些之后,丁陽背上柴擔,加快速度返回了村子。
丁陽回到家門前,這時天已經大亮了,一個面容秀麗的年輕婦人正等在大門處,看到丁陽回來,臉上露出一抹慈祥的微笑。
丁陽到了門口,叫了一聲“母親!”
丁氏用一條藍色布巾在丁陽的額上擦了擦,略帶嗔怪的道:
“阿陽!昨天已經打了那么多柴,夜里又巡邏,怎么早上又去背柴,讓我擔心。”
丁陽咧嘴一笑:
“娘!這時昨天已經砍好的,今天只是背回來,你看只有一百多斤,對我來說小意思。”
丁氏雖然知道兒子力氣大,還是一臉心疼的責怪了幾句,拽著丁陽進屋吃飯。
丁陽吃了飯,心里惦記著山洞里的人。從家里拿個罐子裝了些稀粥,又找著一些草藥,就又出了家門,往山里去了。
放下稀飯罐子,丁陽直起腰,長吁了口氣,擦了擦頭上的汗。幾百斤的木柴他都沒有冒汗,給這個漢子包了包傷口,喂了些稀飯,倒出了一頭汗。
他在給漢子包扎的時候,看了看漢子身上的傷,卻是嚇了一跳。除了左臂斷了之外,漢子的胸骨也被大力擊碎,肋骨斷了七八根,血透重衣,換了普通人早就死了多時,這漢子卻是命硬之極。
這時,只聽噓——的一聲,漢子的鼻孔中重重哼了一口氣,眼睛緩緩的睜開了一條縫。
丁陽大喜,趕緊湊過來,輕聲問道:
“大叔,你感覺怎么樣?好些了嗎?”
那人眼睛忽然睜大,身子就想起來,可是卻一絲力氣也沒有,只能接著躺在干草上,只是兩只眼睛閃爍不定。
丁陽看他蘇醒,欣喜不已,忙把罐子里剩余的一點稀粥慢慢喂他喝下。
那人雖然蘇醒,但是畢竟傷重,不多時又昏睡過去。不過呼吸強了許多,臉色也不再蒼白如紙。
又過了兩天,每天夜里丁陽和丁立等巡邏之后,借著砍柴的機會,給山洞里的漢子送去飯食和草藥。
漢子的恢復速度也出乎丁陽的預料,那么重的傷勢,普通人可能躺一個月都動不了。而那漢子兩天之后就能做起來,甚至能慢慢下地扶著洞壁行走了。
這一天,丁陽在砍柴時遇到一只野兔,他順手扔出一根木柴,卻正好將野兔砸到。丁陽提了野兔到山洞中,生火烤熟,與那漢子對坐而食。
那漢子的臉上已經有了血色,他啃完一只兔腿,把骨頭往角落一扔,看著丁陽,忽然說道:
——“阿陽!”
丁陽一怔,這幾天他照顧漢子,都只是他自顧自的說話,那漢子卻始終一語不發,他還以為這漢子是個啞巴。突然聽到他說話,卻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漢子繼續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阿陽,你救了我,我會報答你的。”
丁陽趕緊搖手道:
“大叔你不用客氣,做人怎么能見死不救呢。”
漢子道:
“我名叫閻鐵一,你可以叫我閻大叔。阿陽,你知道我為什么會受這么重的傷嗎?”
丁陽搖搖頭,閻鐵一把右手一張,一枚血紅色的菱形玉玦躺在他的手心,這玉玦通體晶瑩血紅,暗光隱隱,似乎蘊含著某種神秘的力量。
“我之所以傷成這樣,就是因為這塊血龍玦。”
丁陽打量打量這塊玉玦,望著閻鐵一道:
“閻大叔,這血龍玦是什么東西?為什么會讓你變成這樣?”
閻鐵一把血龍玦慢慢收進懷里:
“血龍玦是傳說中的武道至寶,能夠幫助武者凝聚元氣,鍛造體魄,突破屏障。”
“據說它的上一任持有者本來只是個練骨境都不到的普通人,在他擁有了血龍玦之后,竟然在十年之間,突飛猛進,一路升到了洗髓境,要不是他得到血龍玦太晚,壽數已盡,肯定能進階先天,成就宗師之位。”
說道“先天”二字,閻鐵一的眼中閃出一陣狂熱。
“你知道這塊血龍玦我是怎么得到手的嗎?”
丁陽搖搖頭。閻鐵一繼續緩緩的說著:
“這塊血龍玦本來是在鹿陽府一個秀才的手中,不知怎么就傳了出來。哼!他一個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這武道至寶在他的手中,簡直是暴殄天物。”
“我得知這個消息之后,趕在別人的前面到了那秀才的家中,讓他交出血龍玦,可是他卻不肯。哼哼!那好,我就把他的父母和妻兒都抓到他面前。他不交,我就殺了他的父親;他還不交,又殺他的老母。直到我要殺他的兒子,他才肯把這血龍玦的藏處說出來。”
閻鐵一語氣平靜的說著,眼中平靜無波,似乎說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丁陽卻覺得山洞中驟然陰冷下來,背上掠過一陣陣的寒意。
“我拿到了血龍玦,就把秀才一家斬盡殺絕。哼,笑話,我怎么可能留著活口惹麻煩上身。那秀才臨死前怨恨的眼神,到現在我還記著。”
“誰知道還是被南淵總督宋天罡給查到了,宋天罡是洗髓境強者,我不是他的對手。被他重傷,好在我自斷一臂,施展血遁挪移神通才逃得性命,被你救了我。”
閻鐵一眼中忽然閃過一絲興奮狂熱:
“這血龍玦功效果然神妙,我受傷極重,這兩日用血龍玦輔助行功,竟然這么快就大見好轉。想來當日我能不死,也是它的功勞。等我用血龍玦突破洗髓境,甚至先天宗師,到時候就是宋天罡的死期了。嘿嘿嘿嘿——”
閻鐵一忽然嘿嘿的笑起來,語氣仍然很平靜的問道:
“阿陽!你知道我為什么把這些都告訴你嗎?”
丁陽忽然有一種很危險的感覺,這感覺卻并不很清晰,他懵懵懂懂的搖了搖頭。
閻鐵一面色一變,眼神中殺機大盛,突然右掌一探,手如鋼爪,一下抓在丁陽的脖子上。
語氣森然,一字一字的說道:
“因為我在給我自己下決心——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