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3第九十九章 清晨,當一輪紅日從斷天山脈之巔升起來的時候,索蘭帝國北部邊境的龍牙要塞,迎來了一個難得的好天氣。
龍牙要塞位于帝國西北的普魯行省和東北的法林頓公國之間,地勢微微靠北,是圣索蘭帝國的最北方。在帝國的版圖上,這個要塞和相距五十公里的虎口要塞,就像兩顆巨大的獠牙,緊緊地扼守著帝國北方國境線最重要的咽喉要道。防御著北方那個龐大的帝國。
在圣索蘭的軍事防御體系當中,龍牙要塞和虎口要塞的重要性甚至還在西面的邊城龍門之上。立國一百多年來,這里享有最高的軍事部署優先權,不管是兵力還是軍需,都優先保證這里的供應。
這是索蘭大公定下的。當年,他所率領的索蘭軍正是在這里和龐貝教庭聯軍進行了一場極其慘烈的戰役。如果不是龍牙要塞和虎口要塞最終阻擋了敵人南下,恐怕這個世龖界就沒有圣索蘭帝國了。
一百年很漫長,但還不足以忘記記憶。因此,即使在斐烈入侵圣索蘭之后,這里的軍隊也沒有絲毫的削減。尤其是在教庭發布第三次東征的命令之后,大量龐貝軍隊的出現更加劇了這里的緊張氣氛。
東征的軍隊不是龐貝帝國的正規軍。他們中有虔誠的貴族騎士,有sì從騎士,扈從,奴仆和招募的私兵,有流浪的自由騎士。有刀口添血的傭兵,更有許多想在únlàn之地的異教徒身上發財的投機者,罪犯和暴徒。
“去消滅異教徒,神將赦免你的一切罪惡。”
“去消滅異教徒。神將他們的財產賜予他最忠實的仆人。”
“去消滅異教徒,神將無盡的榮耀銘刻于最英勇的騎士紋章上,永世閃耀。”
教庭的圣音。讓數不清的人踏上了東征的旅途。無論是因為信仰還是因為貪婪,結果都是一樣。從波爾坦到色立,從阿拉米尼亞到伊斯,通往únlàn之地的道路上,到處都是舉著十字旗,戴著十字徽記參與東征的人們。
雖然傳統的東征路線并不從圣索蘭經過,不過,這龐大的軍隊還是給圣索蘭邊境帶來了極大的威脅。尤其是在現在這個敏感時期,一支ún在東征十字軍中的龐貝騎兵。對圣索蘭來說,或許就是一把致命的刀。
圣索蘭和龐貝帝國永遠也不是朋友。
要知道,únlàn之地的存在,正是當年索蘭大公的杰作。從某種角度來說,圣索蘭和únlàn之地,有著一種近乎于血緣的關系。
圣索蘭還好,至少這里的平民和貴族也不是異教徒。這里有教堂,有教庭三大教宗之一的索蘭教宗管理著成千上萬的信徒和遍布索蘭每一個地區的教堂。就連索蘭皇室。也在表面上對教庭保持著一種恭敬地姿態。
可únlàn之地卻不一樣。那里沒有教堂,沒有龐貝的法律和領主的城堡。有的只是異教徒統治的城邦,是盜匪團,是來自大陸各地的瘋子,暴徒。騙子,小偷,黑巫師和墮落騎士,以及未開化的獸人,野蠻人等種族。
任何試圖傳播圣音的圣人或者帶著一顆勇敢的心的征服者,敢于踏足únlàn之地的唯一結局,就是被打成一只死狗。這一點,早前兩次東征以及更早期的戰斗中,已經被無數倒霉蛋親自證實了。
但盡管如此,教庭和龐貝帝國也從來沒有放棄過征服únlàn之地的企圖,他們永遠對únlàn之地保持著強大的軍事壓力,永遠在圣索蘭和únlàn之地的邊界上虎視眈眈。對圣索蘭人來說,總會有一種矛頭對準自己的感覺。…,
夏衡眺望著遠方。
作為龍牙軍團步軍中最受人尊敬的營統領,他今天和往常一樣,在上午八點的時候帶領自己的sì衛和營中軍官走上了城墻,開始一天的巡邏。
龍牙要塞背山而建,一共有四重城墻,呈螺旋型上升。整體看起來,如同鑲嵌在絕壁上的一個巨大的海螺。第一層城墻高五十米,第二層城墻高二十五米,第三層和最高的第四層分別高二十米。
超過百米的落差,足以讓站在最高處的夏衡清晰的看見北方龐貝帝國國境線內平原上任何一個移動的身影。
清晨的陽光灑在平原上,為萬物蒙上一層金紗。北方的平原和南方不一樣。這里的土地更貧瘠,氣候也更寒冷。南方的平原多少還有一些水草,而在夏衡的眼前,只有巖石,塵沙和低矮的駱駝刺,紅柳和沙拐棗。
在神賜之地,這種地方被稱為戈壁。除了冒險者,尋礦人和魔獸之外,很少有人居住。可是在救贖之地,這已經是許多領主夢寐以求的土地了。至少這里能種植一些經過改良的作物,能養活人。不像其他的地方,根本就是生命的禁區。
就夏衡所知,自己面前的這一片戈壁,就屬于二十多位龐貝領主。百年來,這些領主為了爭奪土地,爆發過無數次戰爭。其慘烈程度,讓人不敢相信這是帝國貴族的內部戰爭。
而作為旁觀者,龍牙要塞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如果有機會得到圣索蘭南方的土地,龐貝的領主們愿意付出遠比他們互相之間的戰爭更大的代價。
一支長長的隊伍,在遠方行進著。揚起一道土龍般的塵沙。
“這是今天的第幾批了?”夏衡問道。
“大人,加上凌晨過去的那一批,這是今天經過我們要塞的第三支東征軍了。”一個衛兵小隊長報告道。
夏衡點了點頭,目光警惕地看著那支遠在國境線外的隊伍。雖然他知道,此時此刻有無數的索蘭獵鷹正在要塞前方的廣闊地帶上監視著每一個路過的人。但他還是沒有一點放松。
東征者們向著太陽升起的地方前行,陽光照在他們風塵仆仆的臉上,并在他們身后揚起的黃沙中,投下長長的影子。
這支軍隊的人數并不多。只有不到五百人。和其他的東征軍一樣,他們應該是由許多不認識的人拼湊起來的。他們沒有統一的制服,手里舉著的教庭十字旗也是五ā八門。材質各不一樣。
有繡工精美的,由衣著整齊的sì從騎士舉起的十字旗。那是隊伍中的貴族。他們通常都是一支隊伍的核心。走在隊伍的中央。
比較靠近貴族隊伍的,是實力較強,而且得到了他們的信任的騎士。這些騎士或許是某個小莊園主,或許是某個家族沒有繼承權的次子和失去領地的破落貴族。他們出現在這里的唯一理由,就是通過東征獲取財富和榮耀。
他們雖然比較落魄,沒有太多的隨從和太好龖的裝備。不過,接受過正統教育的他們,顯然比隊伍中的其他人更容易得到信任。也更容易融入隊伍當中。他們的旗幟做工并不精美,但也不算太差。
剩下的旗幟,則就顯得有些雜làn了。一些是亞麻布上用油漆畫上十字,一些干脆就是從衣服上撕下來的布條綁在木棍上。而手持著這些旗幟的人也是五ā八門,有傭兵,有流浪騎士和劍士,也有拖家帶口的平民。…,
夏衡對此并不感到奇怪。在龍牙要塞的城墻上,他見過比這更奇怪的隊伍。早已經習慣了。
那些làn七八糟的旗幟的存在,是因為在這條通往únlàn之地的東征之路上,人們只有兩個身份。東征十字軍。或十字軍的敵人。無論旗幟有多么破爛,但想要不被十字軍攻擊,他們就將它舉起來。
而隊伍中出現穿著布衣的平民。甚至有女人和小孩,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
要知道,這個大陸上,有太多的人每天都掙扎在死亡線上。哪怕最好龖的年景,他們也不過只能勉強吃飽罷了。而一場天災,就足以讓許許多多平民鋌而走險,加入到向東的隊伍當中,去博一個未來。
這里距離únlàn之地還有好幾百公里。夏衡不知道最終有多少人會最終到達únlàn之地,加入到戰爭當中。但他可以肯定,絕對不是所有的人。
隊伍中的一些人會在抵達之前就生病死去,會有一些人在黑色海洋的巨浪中沉入海底,會有一些人在第一次看見攻城慘狀的時候就打退堂鼓,還有一些人會在十字軍內部的戰斗中送命。
únlàn之地,是天堂,也是地獄!
一陣吆喝聲,腳步聲和鷹嘯聲從身后傳來。夏衡回頭看去。只見城堡中央,幾只不安分的獅鷲,被士兵們從飼養房中拉了出來。有全副武裝的獅鷲騎士上前安撫著自己的坐騎,士兵們則手忙腳làn的為這幾只龐然大物綁上鞍具,裝上平衡桿和關鍵部位的鎧甲。
“這是干什么?有敵情嗎?”
夏衡有些奇怪地問自己身旁的人。身為營中的中級軍官,如果出現敵情,他不可能不知道。而且,他敏銳的發現,獅鷲身上披上了繡有圣索蘭標志的騎飾,但四只爪子上,卻沒有按上格斗用的精鋼利爪。
“大人,是西北。那邊派人過來了。”一位三級虎尉提醒道。
一聽到這話,夏衡和周圍的軍官們的臉色頓時就是一沉。
虎尉口中的西北,在所有龍牙要塞官兵的心目中,并不僅僅是一個方向。這個詞,指代著一個雖然從來沒有和龍牙要塞打過仗,但一代又一代駐守要塞的將士卻防御了整整一百年的對手——蘭里斯公國。
蘭里斯公國,位于龍牙要塞西北五十公里的地方,中間只隔著幾個小小的領地。雖然這個公國和其他的貴族領一樣,都屬于龐貝帝國,可是,無論是邊境線南面的索蘭人還是北面的龐貝人,都不這樣看。
就像從來沒有人真正把法林頓公國看作圣索蘭的一部分一樣,也從來沒有人認為龐貝皇室統治著蘭里斯公國。
那個公國和統治那里的家族。是這個大陸上最獨特的存在,他們的力龖量之恐怖,讓龍牙要塞對他們的擔心和防范,甚至遠遠超過了對龐貝帝國的戒備程度。
這一次。要塞動用帝國最為珍貴也最為稀缺的獅鷲騎士,原因就是因為今天將有一艘空魔船從蘭里斯公國進入圣索蘭帝國的領空。它將穿過整個帝國,前往南方的盧利安行省。而獅鷲騎士的作用。一是表示尊重和歡迎的禮節性護衛,二是確保這艘空魔船不經過龍牙要塞的上空。
說起來很可笑。這艘讓帝方如臨大敵的空魔船上的乘客,據說只是蘭里斯公國的一位二級管家。而更可笑的是,他之所以前往南方,是因為他們要代替圣索蘭,教訓一個年輕的騎士學員。…,
關于發生在南方的那件事,要塞中或許沒有人比夏衡了解得更清楚了。
他是北海夏家的人。夏厲就是他的親侄子。
夏家不是什么豪門,可在帝方,夏家絕對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家族。僅僅是夏衡這一代。有三十多個夏家子弟在軍方擔任中層軍官。有五人是高級軍官。而在他們的上一代,包括夏衡父親在內的夏家三只老虎,都是帝國大將。
夏厲是夏家的長子長孫,第三代的領軍人物。
因為天賦出眾,又是家族繼承人,因此,夏厲從小就受到家族長輩的關注。尤其是夏衡,對這個天賦出眾的侄子抱有很大的期望。他自己年僅四十還沒有結婚。完全是把夏厲當自己兒子來看。
夏厲也的確很爭氣。還不到十九歲,就已經突破到了勇敢騎士,前途一片光明。可沒想到,就在幾天前,夏厲居然被人揍了。而且是在盧利安大公的城堡舞會上。在盧利安所有貴族的面前,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舞會過后的第二天,夏厲就回到了北海鎮邊城。
在了解了事情經過之后,夏家沒有派人去盧利安找揍他的人算帳,而是由夏厲的父親夏嵩親自動手把他揍了一頓,然后在他的爺爺,也就是夏家家主夏蒼的命令下,關進夏家城堡塔樓,閉門思過。
沒有人對此感到意外,無論是夏衡還是夏家的其他人,甚至包括夏厲自己。
夏家并不禁止自家子弟打架。也不在乎輸贏。夏厲的錯,錯在他忘了身在將門,夏家子弟是軍人而不是任何一個人的打手。哪怕是和夏家關系極好龖的安東尼親王也不行。夏家絕對不參與到帝國的政治斗爭當中去!
一幫貴族子弟,合起伙欺負一個平民男孩,被揍了是活該!更何況,人家還是美丁城之戰的功臣。夏厲無論從實力還是別的方面,跟對方比起來都讓人臉紅。這也是為什么他挨了揍還要受懲罰的原因。
夏衡在知道這件事情之后,給自己的侄子寫了一封語氣相當嚴厲的信。然后就將其拋之腦后了。東征開始后,龍牙要塞的防御擔子很重,他沒有精力去管別的。況且在他看來,那不過是幾個孩子之間的鬧劇罷了。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隨著斯嘉麗返回帝都,事情愈發鬧得不可收拾。不僅皇室內部出現內訌的危機,更牽出了黃金龍家族。
當聽到帝都風起云涌,各種勢龖力最終平衡的結果,是皇室忍氣吞聲,默認這次蘭里斯家族將作為斯嘉麗的保護人去找那個名叫羅伊的少年麻煩時,整個龍牙要塞一片嘩然,夏衡當時就忍不住摔了杯子。
什么時候,索蘭人輪到蘭里斯人來教訓了?!
他們在龍牙要塞面對蘭里斯人,防御了上百年,一直都將這個公國當作畢生大敵。可這一次,蘭里斯人居然要大搖大擺的穿過他們駐守的防線,去帝國的最南面耀武揚威,這讓每一個人都深感侮辱。
夏衡恨不得回鎮邊城去,親手把夏厲再揍一頓。
“來了。”
隨著身旁sì衛的聲音,夏衡扭頭看去,只見遠方天空中,一首風帆高掛的空魔船,正在陽光的照耀下緩緩向這邊飛來。
空魔船的船體,是由稀有的風行木打造的,船體呈梭形,上面雕刻著密密麻麻的魔紋。船首,龍骨和船尾都是魔金鑄造,兩側的短翼則是由魔銀和魔法水晶組合而成。整艘船,在陽光下,頗有一種夢幻般的感覺。…,
夏衡一聲冷哼。
空魔船雖然看起來很漂亮,不過,在軍事上卻一無是處。
這種船的飛行高度只有一千米,許多稍微高一點的山峰都過不去,必須要經由固定的航道從峽谷間穿越。而且,因為要盡量減輕負重,因此每一艘空魔船空有巨大的軀體,卻載不了多少人貨,更別提用于作戰武器裝甲了。
再加之其建造需要的材料之稀有,運行和維護費用之高昂,一旦被擊落,損失難以想象。
如果不是之前就已經有許可的話,給這艘空魔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出現在龍牙要塞的視線范圍之內。只要兩名獅鷲騎士,就能把它永遠的留在這里。
空魔船緩緩向這邊。
而隨著兩聲鷹嘯和一陣巨大的翅膀拍打聲,要塞內如同刮起了一陣旋風,兩只獅鷲騰空而起,向空魔船飛去。片刻之后,另外兩只也緊隨其后,飛上了天空。
與此同時,東面的天空中,已經出現了四個小黑點。那是虎口要塞的獅鷲騎士趕來了。龍牙要塞和虎口要塞,總共只有二十名獅鷲騎士,這一次,就出動了八人。可見對蘭里斯人的戒備。
飛向龍牙要塞的空魔船,緩緩減速。似乎是知道如果再向龍牙要塞飛行的話,會有什么樣的后果。
要知道,從他們出現的那一刻起,迎接他們的不僅僅是獅鷲騎士,還有已經掀開了蒙布的魔紋炮,破甲弩,以及如同螞蟻一般密密麻麻沖上城墻嚴正以待的要塞將士。至少有上千把弓箭和超過十位魔法師,將他們鎖定。
幾分鐘之后,空魔船在索蘭獅鷲騎士的護衛下,緩緩改變了航向,降低高度,從龍牙要塞和虎口要塞之間的峽谷中飛過。
夏衡站在城墻上,凝視著空魔船甲板上的蘭里斯人。
那其中,為首的是一個身穿帶著拉夫領藍色排扣長衣的中年男子。他的身后,是一名身材tǐng拔的青年騎士。兩人在一群隨從騎士的護衛下,立于船頭,目光直視前方。對身旁的獅鷲騎士和不遠處的龍牙要塞,連看也沒看一眼。
“龐貝帝國的席林伯爵,榮耀騎士,蘭里斯公國王庭sì衛隊成員,二級管家。”一位專職負責情報的屬下說出了那中年男子的身份。
城墻上,一時鴉雀無聲。
大家都知道黃金龍家族勢龖力恐怖,可沒想到,一位二級管家,就有榮耀騎士的勢龖力和伯爵的身份。那一級管家和大管家,又是怎樣的實力和身份?
良久,夏衡淡淡地道:“好大的排場!”
他拂袖轉身,走下城墻。當腦海中浮現那個揍了自己侄子的少年的資料時,他的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希望他們不要在南邊碰得頭破血流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