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右侍郎張崇高這時也說道:“臣也認為可行,長遠看票號對朝廷有效地調節市場,促進經濟流通、減輕國家財政負擔等等都將起來很大的作用,關鍵是票號運行起來后,朝廷可以迅速籌集到大量的資金,以應對西北的戰事,以及契丹有可能的大舉入侵。”
張崇高提到能迅速籌集資金解決目前國庫空虛的問題后,三司使曾亮也撫須點了點頭,在坐的只有呂夷簡自始至終未曾發一言。
許清聽完戶部右侍郎張崇高的話后,有些緊張了起來,他最擔心的就是朝廷把票號當作一種短期內斂財的工具,票號成立后,即不管不顧地大量抽取資金挪作它用。這就違背了他成立票號的初衷。于是他緊接著說道:“陛下,臣認為,票號一但成立后,將實行獨立運作,朝廷成立銀監司只是作為一種監控手段,但朝廷不應該直接插手票號的日常運作及管理。更不能隨意地從票號了提款挪作它用,票號要成立自己的一套獨立結算體系,徹底地和戶部分割開來,朝廷要想從票號里拿錢,唯一的方式,那就是等到年底結算后分紅。這樣才能確保票號能夠正常的運作下去……”
許清還沒說完,呂夷簡突然打斷了他的話說道:“荒謬!朝廷成立票號的初衷,最緊要的本就是為了應對眼前的危機,若不能及時抽調資金,朝廷成立票號作何用?”
呂夷簡身居相位十幾年,豈會真的如此膚淺,只是這個計劃是由許清提出的,看著許清在殿中侃侃而談的樣子,再想到自己死去的唯一的兒子,他雖然沒有直接證據證明許清就是害死他獨子的兇手,但懷疑的種子一但種下,它就會在一個人的心里慢慢生根發芽,所以他本能的想要針對許清,雖然還不至于直接下死手除掉他,但只要有可能就不會放過打擊他的機會。
許清自從知道坐在上頭的,那個看似虛弱的老人就是呂夷簡后,心里也一直對他小心的戒備著他,他不清楚呂夷簡對呂放的事了解多少,自己做的算不上天衣無縫。即使找不到直接證據,但對呂夷簡這種手握重權的人手來說,只要有了懷疑,這就足夠自己喝一壺的了。他轉首對呂夷簡躬身揖了一禮,這才上前答道:“陛下,呂相國,票號成立后,朝廷雖然不能直接從票號是提取銀錢,但卻可以用財稅作為抵押,從票號以低息借貸到銀錢。一樣能夠解決目前朝廷面臨的困境,而且不會影響到票號的正常動作。”
御使中丞田耀文這時反駁道:“陛下,按朝請郎的話說來,票號由朝廷成立,那它就屬于朝廷的,朝廷要用錢卻還要拿財稅去抵押向票號借貸,這豈不是多此一舉,真是豈有此理。”
這下趙禎和曾亮也被田耀文說得微微點頭,趙禎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許清還可以理解,但要是說曾亮這位三司使也不明白,許清第一個不信,許清估計他只是心痛他國庫的銀子,現在若能把這個包袱扔給票號的話,他心里也是多樂意看到的。
許清也開始有些不爽,他本心是想為朝廷做點事,沒想到田耀文這種只知手捧圣人之道的老頑固,卻對此不依不饒,也許在田耀文這些人的眼里,早已經把票號歸類為一個普通商號了吧,宋朝對商業再寬松,這些手捧圣賢書的老家伙,心里重農抑商的情結是一樣不會變。他們認為票號本就是朝廷變相地在經商,在與民爭利,所以他們也會本能地抵觸。
許清知道事情不會是一帆風順,總有些人會站出來反對的。或許現在的大宋朝廷之上,辦什么事都是一個相互妥協的過程吧,他自己也只能學會去適應這種妥協,至少不能與這種人直接沖突,目前自己沒有這個能力與資格。所以他也只能耐心地解釋道:“陛下,各位大人,首先我們有必要分清楚,票號它不是第二個國庫,票號里面的錢它是以一種運營的方式存在的,如果朝廷從里面隨意抽調銀錢,那必將導致票號無法運營下去,更重要的是,我們要弄清楚一點,票號雖然是朝廷成立的,但票號里的銀錢卻不是朝廷的,他只是普通老百姓暫存在里面的。票號若是因為朝廷隨意的抽調銀錢而倒閉,那么,這和直接從普通老百姓手中搶銀子有什么區別呢?”
經許清這么一說,趙禎算是醒悟過來了,許清發現他臉上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仿佛他真從老百姓手中搶了銀子一樣。這讓許清不由得有些詫異,在封建王朝這種家國天下,普天這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濱莫非皇臣的思想指引下,趙禎在此時能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來,確實是難能可貴的,大部分皇帝雖然也不會直接去搶老百姓銀子,但象趙禎現在只是無意中想想就感到不好意思,還真是不容易。其實許清不知道,趙禎死后之所以被謚號為‘宋仁宗’,就因為他一生奉行一個仁字,對臣子仁,對百姓更仁。他的仁是發自心底的,而不是裝出來的,剛才他點頭認同了田耀文的話,被許清這么一說,在他看來,那就和他差點同意田耀文去搶老百姓銀子沒什么差別,自然感到有些尷尬。
田耀文一時也再無話可說,他這種人一生最愛惜就是名聲,現在卻被許清指出有搶老百姓銀子的嫌疑,傳出去對他的名聲將是極大的損害,所以也暫時的閉嘴了。
最后許清又說道:“陛下,上次臣提到發行全國通行的交子,這事情朝廷不知可曾商議過?臣了解了一下,從朝廷第一次發行交子到現在已經二十年,交子的信譽一直還不錯,百姓們普遍已經接受交子的通行,現在借著票號的成立,正是加大發行全國通行的交子最好的時機。”
許清的提議一出,第一個點頭的這回是戶部尚書曾亮,許清有關交子的想法趙禎和他商議過,作為戶部尚書,他最了解朝廷每年在鑄造銅錢及稅銀管理運輸上耗費了多少,如果真能順利了用交子代替銅錢作為流通貨幣,那朝廷每年就能省下相當大的一筆開支來,對目前極度空虛的國庫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碳。
趙禎答道:“許卿所提到交子的事情,朕已經與曾卿商議過,曾卿也表示支持,只是此事事關重大,還須在朝會之時與各部大臣公議過,通過后才能施行,許卿不必著急。”
最終票號的事情又商議了許多,在曾亮、張崇高、晏殊相繼同意,而呂夷簡沒有堅持反對的情況下,由趙禎拍板成立銀監司,由銀監司承擔成立票號的各項事宜,戶部右侍郎張崇高掛帥出任銀監司司長,許清作為票號的策劃人,出任少司長,并主要負責票號的組建,聯絡有實力的商家入股等等,再從戶部抽調一些能員干吏組成銀監司的班子。
許清沒想到事情就這么通過了,他還以為票號的事情也要交到朝堂之上,由所有朝臣商討過后再說呢,其實他不知道,在趙禎與在坐的大臣看來,票號雖然由朝廷成立,但它目前畢竟以商業的方式在運作,也就是說它看起來看象一個商業機構,此事公然放到朝堂之上商議有些不妥,而且在坐之中的大臣有兩個宰相,一個計相,一個侍郎,一個御使中丞,加上皇帝拍板,也算是夠鄭重的了。
這個小型會議結束后,各位大臣相繼散去,許清卻被趙禎留了下來。這讓許清有苦說不出,他已經餓得前胸貼后背了,但皇帝有旨不能不遵,對于一般人而言,這還是一種難得的榮耀呢。
天章閣里只剩下趙禎與許清兩個人的時候,趙禎走了下來,笑著對許清說道:“許卿初時看到朕坐在這御案之后是不是很驚訝?”
殿里只剩下他和趙禎還有就是幾個太監宮女,這讓許清心情放松了不少,他笑了笑說道:“臣起初確實有點驚訝,上次見陛下時,雖然也感覺陛下氣度不凡,必是不同尋常的人,卻沒敢想陛下也會微服到民間走動,臣有眼不識君顏,當是竟還贏了陛下十貫錢,臣惶恐!”
趙禎聽了哈哈大笑:“瞧你當時那見錢就不撒手的樣子,十足一付市井無賴的樣子,是該打板子,不過嘛,只要你真把票號的事情辦好了,別說十貫錢,就算是萬貫賜予你那也不為過。”
許清看趙禎高興,也樂呵呵笑道:“那臣就先謝過陛下的賞賜,臣一定盡力將票號辦好,不負陛下所托。”
趙禎先是一愣,接著再次指著許清哈哈大笑起來,連旁邊的閻文應也忍禁不住,趙禎指著許清笑道:“好你個許清,票號還沒辦呢,就先找朕討要賞賜了,你還真是不放過一絲賺錢的機會啊,想來票號放在你手里朕倒是放心了不少,罷了,君無戲言,你若真辦好了這事,朕絕少不了你的萬貫賞賜就是,哈哈哈!”
“臣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