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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零四章 功力竟然遠在他之上!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奮斗在新明朝

  精彩盡在著筆:.

  此時高郵州的包知州趨步進來,向楊撫臺稟報道:“州衙設下便宴,已經齊備,要為老大人洗塵。”

  稟報同時,包知州眼角瞥見在座多了一人,細看赫然是頂頭上司羅參政。心里想道,自己才出去片刻功夫,羅大參竟然也駕到了,只與李大人差了不到一刻鐘。看來這兩位又要扭上了,自己還是當心為妙,免得遭了池魚之殃。

  楊撫臺對下首二人笑道:“今后同城為官,要多多親近親近才是,今晚不醉不歸。”

  抉擇不急于今日,楊大人意欲繼續觀察,左右主動權在他手里,自然可以沉得住氣。而且他又想到一點,出于通盤考慮,在羅李二人之間做出選擇時,還要將鹽運司因素考慮進去。

  楊撫臺起身去更衣,羅參政與李同知出了敞軒,心里都很別扭。

  他們都以為自己洞察先機,長驅百里迎接巡撫將會搶得機會,抱上巡撫大腿后回揚州大殺四方,結果對手也突然冒了出來。

  羅參政忍不住諷刺道:“李大人以揚州府身份來的,還是以江都縣身份來的?”

  這是譏諷李佑出師無名不倫不類。若說揚州府,他羅星野才是正牌代表,若說江都縣,名頭太小,還不配遠出百里越過縣境,跑到高郵來迎接巡撫。

  李佑冷哼一聲,“難道只許州官放火,卻不許百姓點燈么!”

  跟在兩人身后、越離越遠的包知州聽到這句俗語,頓有躺著也中箭之感,在場三人中,只有他才算是州官哪。

  羅參政道:“治下百姓敢有抗拒州官的道理凍?”

  李大人斗嘴向來不輸陣,“本官以府守備司的身份竭見軍門并隨行護衛,有何不可?羅大參不是兵備道,不知兵事,管的未免太多了!”

  楊撫臺官銜有提督軍務字樣自然可稱為軍門。李佑從這里說起,羅參政無言以對,甩袖而去。

  這場洗塵宴設在驛館中一處大堂中,布置時尚不知羅參政到了所以臨時又緊急加了他的席位。

  管弦笙歌美酒佳肴,春滿堂中高士笑,美人渡酒勸君嘗。這種場合,李佑無論作為官員還是作為名士,如今也算是十分熟悉并得心應手了。

  其實到了揚州后,出于父母官形象考慮李大人參加歡宴次數不多。但每每少不得與名妓打情罵俏,按著心情賦詩若干,數目不定。

  就是這樣李大人在官員和名士兩種身份的互相轉換中,小心翼翼維持著某種平衡,該擺官員派頭時做官員,該拿出名士派頭時做名士。一手抓物質文明,一手抓精神文明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揚州城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公務繁雜,在各種歡宴上平時公事纏身很繃緊的李佑向來是抓住機會,盡情放松發泄的。

  即使有所謂的上司在場他也不甚在意,對美色的追逐調戲多于對上司的逢迎交結。在這遠離廟堂的地方上,誰又管得了李大人的節cāo?

  是真名士自風流,以李大人的名頭稍稍放浪形骸理所應當,再說許多過路官員慕名想要看的就是這個,而不是一本正經公事公辦的李大人。

  但說一千道一萬,今日卻實在不同于往。李大人哪里還顧得上調弄身邊美人,一門心思都放在了楊撫臺身上。

  這可關系到他在揚州的大棋局,輕忽不得,更別說旁邊還有羅參政這個對頭在爭奪楊巡撫的歡心。權力與美人相比,還是權力重要些。

  酒過三巡,在座的又說笑幾句暖了場。李佑身邊美人一邊斟酒一邊低聲自介道:“奴家謝梅仙,久仰先生口”

  李佑接過酒杯,徑自轉過頭去,抬手對楊撫臺高聲道:“楊公才調信縱橫,我亦當筵拜盛名。一曲勸君酒一杯,非將此骨媚公卿!”

  登時博得了滿堂頭彩,紛紛喝彩道敬酒敬的妙。

  說是非將此晉媚公卿,其實是更高明的拍馬一一我并非諂媚你的官爵,而是信服你的才干所以敬你飲酒。

  楊撫臺先是一愣,隨即笑容滿面,無論是不是真心,這總是件很開心的事。

  他又發現了李佑身上的一點有用之處,他是號稱詩壇小宗師的人物,聽說他那十首《論詩》絕句掛在京城,至今無人膽敢唱和,號稱要空前絕后了。

  詩人做事或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舍,但是詩人在吹捧揚名方面,絕對是敗事不足、成事有余!

  想前唐韓荊州這個渣渣在史書上默默無聞,卻能千古留名,不就靠的是李太白一句“生不用封萬戶侯,但愿一識韓荊州”么,并演化出識荊之類的名詞來。

  想至此,楊撫臺頓感通體舒泰,李佑在江北官場出了名傲氣,居然如此折節吹捧他,這種體驗真是爽哉!想必當年那些達官貴人被李白吹捧拍馬時,就是這種感覺罷!

  李佑旁邊美人輕輕地嬌哼一聲,繼續殷勤的斟酒,但仍沒有換來身邊人的嫣然一顧,無情的他只去看首座那個老頭子,真是氣煞美人也。

  “一雙冷眼看世人,滿腔熱血逢撫院。恨我識荊今又遲,春風傾蓋締蘭芝。”李佑張口又是一首。撫院,巡撫別稱也。

  這又是一首功力深hòu意境深遠的拍馬詩一我對別人不屑一顧,遇到撫臺大人卻感到激動,在我心中,撫臺大人就像那春風拂過,所到之處使得天地之間充滿靈氣。

  這首處處暗合楊撫臺的想法,再次將他的爽度拔高了一個層次。到了這個份上,明知是假的但也身不由己的飄飄然并欣然受之了。

  另一邊的羅參政看李佑連連出手,暗暗心驚肉跳,感受到了從李佑那邊發出的、撲面而來的巨大壓力。

  在他眼中,這李佑在揚州自恃后臺強大外加才華橫溢,始終兩眼朝天,仿佛天老大他老二。有時候羅大人很懷疑,這個名義上的下屬到底有沒有巴結迎上這種官場基本功。

  他原本以為,自己雖然不是很擅長逢迎拍馬也不很擅長應酬上司,但比起這些滅掉李佑還是綽綽有余的,李佑在這方面的弱點實在就像黑暗中的螢火蟲一般明顯。

  卻萬萬沒想到在這個刀槍見紅的時刻,李佑舍去臉皮放下身段之后竟然如此可怕!這怎么可能眼高于頂的李佑拍馬功力竟然遠在他之上!

  從來也沒聽說他為了吹捧誰而作拍馬詩詞,今晚卻不要錢似的猛拍,效果反而更佳驚人!從楊撫臺的神情來看,顯然是極其成功的!

  連諂媚上司這一項都比不過李佑,羅大人深感簡直被逼得走投無路了。如此應酬上司,還有別人爭風頭的活路嗎?

  羅參政憋悶的連喝幾口悶酒他又發現自己竟然啞口無言了口珠玉在前,怎么開口?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他對si對頭李佑詩詞的研究還是比較深的口那個曾經拿“團扇才人居上游”發牢騷、用“百無一用非清流”自嘲、以“不逢大匠材難用”感慨、借“縱酒狂歌宰相才”自傲的李佑去了哪里?

  只能說羅參政有眼如盲、識人不明了他也不想想那李佑吏員出身、胥役世家,媚上欺下的習氣豈能缺了?

  只不過見識過京城風云后,在揚州城里暫時沒有什么值得李大人去諂媚的人物了,所以“媚上”無從表現。而羅知府羅參政,在他心里大概要劃到“欺下”這里去。

  羅參政還有個實在想不通之處李佑的后臺個個都比楊撫臺硬,即使縣官不如現管,但他有什么必要這樣無底線的對楊撫臺吹捧拍馬?

  比羅參政郁悶的還有一嚇)那便是李大人身邊的美人。她忍不住的幽怨薄怒,這傳說中的李探花為何如此不解風情。

  莫非是她蒲柳之姿不堪入眼?這不可能她是高郵州的花魁,絕對不是庸俗胭脂!

  本來按照正常悄例,她大概是要上首座陪那個叫巡撫的老頭子。

  但她聽說今夜有李探花赴宴,便出了一百兩重金賄賂驛館小吏,才得以坐在李探花身旁陪酒。

  巡撫雖然是江北官場的老大,可在風月場上李探花才是老大。從探花先生這里賺一首或者幾首詩詞,旬月之間便能揚名江左,是多少同行姐妹求之不得的。這一行當,最大的虛榮莫過于此了,只有那樣才是名副其實的花魁。

  但是今天這個樣子,叫她的心肝快憋屈透了。一百兩銀子丟到水里是小事,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青春短暫,韶華易逝,如此良機一輩子能有幾次?

  美人初出茅廬半年都不到,性子尚未圓熟,本就有些心高氣傲,此時一腔怨氣,殷勤不再,坐著發起呆。

  一時間酒杯屢屢空了,反倒引起李大人的注意,便問話道:“你叫謝梅仙?聽起來有些耳熟,和謝三娘什么關系?”

  “那是撫養奴家的媽媽口”

  李佑大笑,“是謝三娘家去年比試詩詞出閣的那個嗎?”

  這是他人生中比試詩詞唯一一次敗績,敗了后還被綁架走,能不記得么?

  梅仙姑娘立刻驚喜道:“探花先生也聽說過此事嗎?”

  “猶記得本官也去湊了個熱鬧獻詞一首。年年負卻花期!過春時,只合安排愁緒送春歸。梅花雪、梨花月,總相思,自是春來不覺去偏知。”李佑回憶起當時情況說。

  自是春來不覺去偏知…梅仙忽的臉色煞白,這首詞是大名士李探花寫得?

  她從小接受教習,對詩詞有幾分眼力,當然能看出這首的妙處。只不過當時因為某些內幕,才不得不將這首放到了第二口但詞中“自是春來不覺去偏知”一句實在好,她到現在還印象深刻的記得。

  但她萬萬沒想到,這首詞竟然是李探花隱姓埋名獻上的,她錯過了怎樣的機遇?

  她的初夜,原本是可以讓李探花來梳攏的,這堪稱是青樓女子最大的夢想了!原來那夜李探花都送到了門上,她和媽媽卻將李探花趕了出去!

  即使再續前緣,但她的初夜還能重新回來送給李探花嗎?

  宴會還沒結束,梅仙姑娘便失魂落魄、魂不守舍,李佑只道她身子不舒服,憐香惜玉的讓她先走了。

  梅仙姑娘茫然之中,不知如何回到家中的。

  過了幾日,有一條消息在高郵州熱傳,本州新晉的花魁謝梅仙姑娘出家了,

  據說老鴨子謝三娘si活要攔著,但梅仙姑娘卻鐵了心。最后有個富商掏了腰包給謝三娘,才讓梅仙姑娘如愿出家。

  人老珠黃的花魁黯然隱退、出家度日不奇怪,但月仙姑娘這般年紀輕輕正當紅的,突然出家就顯得頗為怪異。打聽原因,卻有兩種版本的流言,均頭頭是道。

  第一種流言,據說月仙姑娘在陪酒時遭到了江左大名士李探花的徹底冷落,一州花魁的驕傲登時被擊得粉碎,簡直無地自容,羞憤之下便一氣出家了!

  第二種流言,據說月仙姑娘見過李探花后相思成災而不可自拔,奈何李探花是鼎鼎大名的“生怕情多累美人。”流花有意流水無情,她郁郁寡歡之下,萬念俱灰便出家了!

  過了一二十年還有第三種流言,有野史專家考據,當朝名臣李大人一定與梅仙姑娘有過舊情,但由于某些為尊者諱的原因,不能重譜鴛夢,梅仙姑娘才遁入空門。

  有詞為證:“年年負卻花期!過春時,只合安排愁緒送春歸口”這肯定說的就是兩人之間的感情了,不然為何寫一句“年年負卻花期”?

  名臣與美人之間不得不說的故事在街頭巷尾、茶鋪酒樓越扯越多、越扯越玄,倒成了一樁江淮之間著名的名人軼事,絕對是李大人所始料未及的。

  二十年后,有個叫袁枚的中年才子游歷江淮時,誤信第三條流言,覺得是李大人辜負了美人情意口賦詩一首暗諷道:“到底公卿負舊盟,榮華情重美人輕。梅仙領略情中味,從此人間不再生。”

  此詩倒霉在傳到了李大人耳朵里,卻惹得他勃然大怒,找借口革了袁枚的功名,成了本時空里袁大才子的無妄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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