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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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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崖坪上,酒徒抬頭望天,神情凝重。先前在荒原上被擺脫,已經讓他很震驚,此時看著這幕畫面,心情更是震撼無比,某人展現出來的境界,已經遠遠超過當初長安一戰時的水準,甚至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

  “李慢慢,你真要成為最快的那個人嗎?”

  酒壺在秋風里輕顫,醇香漸溢,酒徒的身形驟然虛化,便要破碎空間,去到九霄云上,助首座一臂之力。

  他剛才沒有出手,那是因為他相信,以首座金剛不壞的佛門神通,李慢慢和君陌根本沒有辦法,但事實推翻了他的猜測,君陌用鐵劍把首座和棋盤撬離了崖坪,李慢慢帶著首座和棋盤來到了天上。

  從山崖里跌落的人很多,從天空里落下的人很少,數年前在長安城里,曾經有三個人從地面打到天空上,然后再從天空落下,最后的結果是,余簾身為魔宗至強者,亦是身受重傷,那么首座呢?

  首座正抱著棋盤從云中墜落,向地面而去,他肉身成佛,金剛不壞,實如大地,如果與真實的大地相遇,那會是什么結果?

  酒徒不再像先前那般有信心,他不能看著首座受傷,最重要的是,他不能看著書院把那張棋盤搶走,所以他準備動了。

  便在這時,一道鐵劍破風而至,簡簡單單地斬向他的面門。

  君陌出劍,他知道酒徒很強大,所以他出手便是右手。

  鐵劍被右袖卷起,斬向酒徒,他的手雖然不在,劍還在,意還在。

  酒徒這才知道。在地底原野廝殺一年,君陌竟然已經回復到這等程度,微微挑眉,也未見他如何動作,雙掌便出現在身前。

  他的境界遠超君陌,但應對卻很謹慎,用的是佛宗無量。

  酒無量,壽無量,意無量。佛威無量。

酒徒的手掌有若兩座大山合攏,夾住了君陌的鐵劍  君陌的鐵劍如同被山鎮壓,無法動彈,也無法抽出。

  事實上,他根本沒有想過要收劍——他知道自己境界較諸酒徒還有一段距離。但他毫不在意,因為今天他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崖坪秋風再起,棉襖帶著數十道細細的白線,出現在梨樹下,大師兄瞬息之間,便從高遠的天空里,回到了場間。

  他毫不猶豫。舉起手里的木棍,砸向酒徒。

  他沒有砸酒徒的臉,也沒有砸酒徒的身體,因為他現在雖然學會了打架。木棍亦不是凡物,但終究他的風格不夠強硬。

  只要未至絕對強硬,境界高深難測的酒徒,便能有足夠多的時間。施出足夠正確的手段,來應對他手里的這根木棍。

  所以他的木棍砸向鐵劍。

  君陌手里的鐵劍。

  木棍落在鐵劍上。悄然無聲。

  這就像是打鐵,君陌的鐵劍是把鐵錘,被酒徒壓制的同時,也把酒徒這塊堅硬的鐵塊壓在了下方,然后木棍變成第二把鐵錘落下。

  崖坪上一片死寂,然后忽然爆出一聲巨響。

  秋風亂拂,酒徒唇角溢血,披頭散發,臉色蒼白,雙手顫抖不安,身體也跟著顫抖起來,再也無法鎮住鐵劍。

  他一聲怪嘯,轉身便走。

  他的聲音很蒼老,很難聽,像銹蝕的青銅器在摩擦。他的這聲叫嘯更加難聽,就像是銹蝕的青銅器被砸扁了,顯得那般凄涼。

  崖坪上秋風再起,氣流暴散,酒徒消失無蹤。

  君陌右袖輕卷,鐵劍破空再回,落在他的左手里。

  大師兄沒有去追酒徒,伸手牽起君陌空蕩蕩的袖管。

  二人也在崖坪上消失。

  崖坪上的戰斗很兇險,很難用語言來做準確地描繪,但發生的時間非常短,從酒徒欲起,到君陌出劍,到大師兄歸來,再到酒徒逃走,只不過是瞬間,當崖坪上戰斗的時候,首座還在空中墜落。

  無數層云被撞破,首座的銀眉被風吹的向著天空飄起,不停顫抖擺蕩,就像是烈風里的軍旗,但他依然閉著眼睛,神情平靜。

  佛祖的棋盤被他抱在懷里。

  地底原野間光線微暗,草甸被風吹的紛紛偃倒,大師兄和君陌出現,空中傳來凄厲的呼嘯聲,仿佛某個重物正在高速落下。

  他們沒有看天,而是看著身前的原野。

  空氣仿佛撕裂一般,原野間的溫度驟然升高,那個重物終于落到了地面,砸進了草甸,大地不停震動,無數黑色的泥土掀起,

  原野上出現了一個極大的坑,寬數百丈,深數丈,坑底的巖石都被震碎,鋪滿其中,看上去就像是天坑的縮影。

  首座盤膝坐在坑底,袈裟早已破碎如縷,半裸的瘦削身體上滿是泥土與石屑,看著異常狼狽,但他依然沒有睜眼,身上一絲血都沒有。

  佛祖的棋盤,還在他的懷里。

  大師兄和君陌就在坑邊。

  君陌神情漠然掠入坑底,右袖卷劍,再次砍向首座的頭頂。

  首座低著頭,不閃不避。

  鐵劍落下,緊接著木棍落下,鋪滿坑底的碎石被震起,懸浮在空中。

  首座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頭頂的泥石屑被鐵劍震飛,更加明亮,還是沒有流血。

  坑底風起,懸在空中的碎石簌簌落下,酒徒出現在二人身后。

  大師兄轉身,只是一轉身,便來到他的身前。

  酒徒挑眉,一掌拍落,坑底驟然陰影,仿佛有物遮天。

  大師兄朝天一棍,捅向遮住天空的手掌。

  掌未落下,棍未斷,大師兄臉色蒼白,疾退。

  他退至首座身旁,手再次落在首座的肩上。

  君陌的鐵劍,不知何時已經刺進了首座與坑底的碎石之間。

  一聲長嘯,無數鮮血從君陌的身上噴濺而出。打在坑底的崖壁巖石之上。

  首座如山般沉重的身軀,被他再次強行撬起。

  依然只有一絲,但依然夠了。

  大師兄和首座再次消失,下一刻,他們來到了東峰之上的天空里。

  東峰上有無數嶙峋怪石,乃是懸空寺無數代高僧苦修碾壓而成,其硬度強逾鋼鐵,其棱角鋒逾刀劍。

  大師兄想知道,如果首座砸在東峰這些怪石上。會不會流出血來。

  但酒徒這時候已經到了,他沒有理會君陌的鐵劍,拼著受傷的危險,以無距離開地面,同樣來到了天空里。來到大師兄的身前。

  酒徒堅信,只要自己愿意付出一些代價,便沒有道理比對方慢——他修行了無數萬年,怎么可能比不過一個只修行了數十年的人?

  無距境,也不能在天空里真正自由的飛行,只是可以從地面來到天上某處,或者回到地面。能夠在天上停留的時間很短。

  大師兄帶著沉重如山的首座來到天上,已然非常辛苦,正在向著東峰落下,他此時應該放手。然而酒徒在側,他放手沒有意義。

  不放手又能怎么辦?

  寒風里,大師兄看著酒徒,忽然笑了笑。

  這笑容并不決然。但卻是決然的邀請。

  他帶著首座,向著遙遠的天坑邊緣的崖壁飛去。不是真正的飛。他要帶著首座進入崖壁深處,那道崖壁的深處,便是荒原的地底!

  無距,是依靠天地元氣里的湍流層而高速移動,將兩地之間的距離縮至極短,將海角天涯變為咫尺之前。

  實質有形的事物里,也有湍流層,但自古以來,能夠修行至無距境的大修行者們,都不會嘗試通過那些通道穿行。

  因為那很危險,因為那意味著,你可能要在瞬間之內,面對無數道山崖,那些山崖不是真的山崖,而是崖間蘊著的天地氣息。

  大師兄就這樣做了,酒徒敢跟上來嗎?

  天坑東面的崖壁深處,忽然傳來沉悶的轟隆聲。

  崖壁下方的原野上,無論是那些正在放牧農民,還是那些正在開會籌劃如何鎮壓叛亂農奴的貴人們,都聽到了這道聲音。

  無數人走出帳篷,望向遠方的崖壁,眼神很是惘然。

  轟隆聲越來越響亮,離崖壁表面越來越近。

  忽然間,崖壁某處暴射出無數石塊,落在下方的原野和湖泊里,打的水花亂濺,泥土亂飛,牛羊驚叫不安。

  煙塵漸靜,崖壁上出現了一條幽深的洞口。

  這條洞很深,直入崖壁數里。

  君陌站在原野間的坑底,看著遠處崖壁上的洞,微微皺眉,有些擔心。

  酒徒落在他的身旁,看著他說道:“李慢慢死了。”

  坑底響起一陣咳嗽聲。

  大師兄出現在君陌身旁,看著酒徒說道:“有些幸運,我沒死。”

  他的棉襖上多了很多道口子,正在溢血。

  酒徒看著他,神情有些惘然,說道:“怎么這樣都能不死呢?”

  大師兄說道:“首座在前,能開山辟石。”

  說完這句話,他牽起君陌空蕩蕩的袖管,在原地消失。

  下一刻,酒徒出現在崖壁上方。他低頭看著那道幽深的洞口,臉色變得的很難看,因為洞口已經被亂石堵上,看痕跡正是鐵劍所為。

  十余里深的崖洞盡頭,沒有一絲光線,漆黑有如永夜。

  大師兄和君陌站在首座的身前。

  首座依然低著頭,不言不語。

  君陌也不言語,走到他身前,舉起鐵劍,準備砍下。

  大師兄忽然說道:“再撬一撬。”

  君陌沒有詢問,因為他懂了,直接把鐵劍刺進首座的身下。

  首座看著很是凄慘,渾身石屑,身體里有些微小的聲響。連續與大地撞擊,又撞進十余里深的荒原地底,即便金剛不壞,也撐的有些辛苦。

  但他始終沒有睜眼,也沒有說話,神情始終寧靜。

  直到此時,他終于有了反應。

  他還是沒有睜眼,但雙唇微微顫抖,似準備要說話。

  很奇怪,這不是君陌第一次嘗試要把他撬離地面,先前他始終不聞不問,為什么這時候忽然有了反應?

  君陌沒有理他,將一身霸道境界,盡數灌注于鐵劍之中。

  首座唇動,用蒼老而沙啞的聲音說道:“如是我聞……”

  他警惕,是因為猜到了書院二人準備做什么——大師兄和君陌要做的事情,絕對不是像先前那樣,把他帶到半空里再扔下。

  此時酒徒暫時無法進入崖洞里,大師兄和君陌有了更多的時間,便可以嘗試另外的方法,讓他離開地面,便是這個方法的前提。

  所以他必須動了。

  他動唇,說的是佛言,用的是言出法隨的至高法門。

  然而大師兄怎能想不到他會做什么。

  當如是我聞四字,剛剛在漆黑的崖洞里響起時,隨之響起的還有另外的一句話。

  “子曰……”

  以子曰,對佛言。

  崖洞一片靜寂。

  君陌厲嘯一聲,身上無數汗眼溢出鮮血,渾如血人一般。

  他的鐵劍,終于再次把首座撬離了地面。

  大師兄伸出雙手,扶住首座的雙肩,似要保證他的平衡,什么都沒有做,實際上在瞬間之內,他已經帶著首座走了很遠很遠。

  行走,就在崖洞之內,就在方寸之間。

  大師兄帶著首座,在一寸間的距離里往返。

  總之,他不要首座與地面接觸。

  大師兄的棉襖再次溢血,如此密集進入無距,對他也造成了極大的損傷。

  首座實如大地,與地面分離,便要虛弱。

  他的臉色微白。

  君陌的鐵劍已經落下,落在他的頭頂。

  只聽得一聲清鳴,如金石相交。

  首座的頭頂,溢出一滴殷紅的鮮血。

  佛宗至強的金剛不壞境,終于被大師兄和君陌攜手而破!

  然而……這只是一滴血。

  大師兄和君陌,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只能讓首座流出一滴血,如果讓旁人來看,這實在是太不劃算,甚至會覺得絕望。

  如果就這樣砍下去,想砍到首座重傷,那要砍多少劍?

  要砍多少年?

  但書院里的人們從來不會這樣想。

  君陌握著鐵劍,一劍一劍向首座的頭頂砍下去,似永遠不會覺得累。

  大師兄扶著首座的雙肩,神情平靜,似永遠不會覺得累。

  肉身成佛又如何?

  只要你開始流血,那就行,那代表著你會繼續流血。

  不管要砍好幾年,只要這么砍下去,總能把你砍死。

  君陌就是這樣想的。

  大師兄也是這樣想的。

  而當他們兩個人想做同一件事情,那件事情就很少有做不成的時候。

  (一家兩電腦,老婆能進作者專區,我就是進不了,這個人品問題噢,這是第二章,四千字,還有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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