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部最大的城鎮,阿拉坦。
“這個城鎮真的很大啊!”迪妮莎以手為棚,遮住正午的烈日,端詳著山腳下那個繁華的大城市,“論規模,不亞于圣都拉波勒呢。”
站在她身邊的,是她的代理人魯路,這個總是戴著帽子和墨鏡的老頭,正在低頭寫著什么,完全沒有理會迪妮莎的感嘆。
“魯路,你在寫什么啊?”迪妮莎很好奇地走到魯路身后,將看到的文字輕聲讀出來,“NO·11迪妮莎死亡報告,死因——愚蠢地窺探覺醒者云集的阿拉坦鎮,被識破_身份之后,遭到數名覺醒者圍攻,被折斷四肢后做成類似東方土著的特色食品(注:據說這種名叫‘壽司’的食品是將活魚剝皮之后卷在飯團里面生吃)……喂,我還沒死呢,你這么著急編造我的死亡記錄干嗎?”
“你已經死了,”魯路連頭都懶得抬,“從你腦袋出問題,決定去偵察阿拉坦鎮的時候開始,我就當你已經死掉了。”
“……難不成你現在是在跟鬼魂說話嗎?”
魯路不理她,繼續編造《迪妮莎死亡報告。
“喂!”
“在你大喊大叫之前,不妨先吃下秘藥,那些覺醒者里面很可能有善于妖氣感知的,當心還沒潛入就被抓住。”
迪妮莎無奈地嘆了口氣,吞下了黑色的藥丸。
過了一會兒,她的金發銀眼漸漸變色,恢復成很多年之前的模樣:黑發、黑眸。
看著鏡子里面的自己,迪妮莎想起了很多往事:她出身于一個頗有財產的商人家族,從小生活優裕,生性活潑的她,還跟著家里的護衛隊長學習過一段時間的劍術,并以自己出色的天賦被稱為劍術天才。
一切的幸福,都在八歲那年畫上句號。外出經商的父親遭到妖魔襲擊,不幸身亡,和父親一直關系不好的母親很快就另找了一個男人,甚至在那個甜言蜜語卻心腸狠毒的家伙反復蠱惑下,為了確保不被迪妮莎分去家產,而將她賣給了組織,代價是——一百里爾,相當于她最便宜的一件衣服。
成為戰士之后,迪妮莎曾經抽空回過一次家鄉,母親和繼父生活得很好,他們還有了個可愛的兒子。
至于那個六年前被他們拋棄的小女孩,早就已經不再有人記得……
戰士不可以殺害人類,這是組織的鐵律!
那天晚上,迪妮莎用匕首在自己身上刺了四處傷口,才忍住了拔劍報仇的沖動。
從那以后,在訓練生時候就喜歡微笑的她,笑得越來越開心。
笑吧,把那些前塵往事,統統忘掉。
戰斗也罷,死亡也罷,沒有任何事情是值得在意的,她只要微笑就好。
跟還在埋頭編寫死亡報告的魯路打了聲招呼,迪妮莎脫掉戰士的制式裝備,換上了不久前買來的漂亮長裙。
然后,她就這么微笑著,朝著山下的城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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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我的確低估了前輩們……”
被四個妖氣強烈如火焰的覺醒者抓住四肢,按上餐桌的時候,迪妮莎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在被吃掉之前,我想請問一下,你們是怎么識破我的啊?”
“我們的確沒有感覺到你的妖氣,”抓住她左手的那個長鼻子覺醒者笑嘻嘻地回答,“但是我聞出了你身上秘藥的味道。”
“別跟她啰嗦了,還是先討論怎么吃吧,這丫頭的皮膚細致嫩滑,看起來應該很好吃。”一個外表稍稍有點像大魚的覺醒者用舌頭舔_著迪妮莎的手臂,很興奮地叫喊著,“我想沾著蘋果醬吃!”
“我覺得水煮比較好,吃肉之余還可以喝湯。”
“還是紅燒吧,基路比先生前不久剛剛買到一種可以讓食物變得更加鮮美的調料,就用這個笨蛋后輩來試驗一下吧!”
“我還是覺得活吃比較好,可以一邊吃,一邊聽她的哀號。”
“毫無意義的低級趣味!”
“是啊!而且這個后輩看起來很有骨氣,只怕沒有哀號聲可以給你聽的。”
一群怪物圍著迪妮莎吵吵鬧鬧,爭奪著對她食用方法的決定權。
“可以把她先給我用一段時間嗎?”一個長著豬頭,看起來特別高大的覺醒者突然急急忙忙地跑過來,大聲說道,“等我用完了,再給你們吃也不遲啊!”
覺醒者們紛紛面色不善地看著他——覺醒者一般都還保持了基礎的人形,至少看得出性別。剛才討論怎么吃掉迪妮莎的都是女性覺醒者,而這個急匆匆跑過來的卻是男性。
“你想干什么啊?”
“還用問嗎?我很多年都沒碰女人了……”豬頭覺醒者扭扭捏捏地說,隨后又補充了一句,“放心,我不會用很久的,干個兩三次就可以吃了!”
這一下,他可捅了馬蜂窩——那些覺醒者們雖然不在意迪妮莎的生死,但是作為女人,怎么可能容忍這種行為呢?
“色鬼!”
“禽獸!”
“連禽獸都不如!禽獸至少不會在吃掉食物之前先強暴她!”
“是啊是啊,連禽獸都不如!”
幾分鐘后,被打成豬頭進化版的“禽獸不如”覺醒者,無奈地含淚離去。
“你們這些前輩,還真是些有趣的人呢……”
“那么只要你也覺醒,就可以和我們一樣了。”一個全身覆蓋著厚厚甲殼,腦后還飄著纓絡,看起來宛如重甲騎士的覺醒者笑著說,“我們可是很歡迎后輩加入的哦。”
迪妮莎考慮了幾秒鐘,搖頭拒絕。
“抱歉,我覺得還是被吃掉比較好。”說完這句話,她閉上了眼睛,不再看那些明顯有點失望的覺醒者們。
死就死吧,她才不要成為和殺害父親的妖魔們一樣的怪物!
還沒穿多久的長裙很快被剝掉,一只粗大有力的手掌按在了頭頂上。
下一瞬間,大約自己的腦袋就會被毫不費力地捏爆吧?
但是,那只手卻沒有捏碎她的頭顱,而是在主人的低聲驚呼中,轉到了脖子后面,頸椎的位置。
再接著,是雙肩、手肘、手掌、腰、膝蓋、腳。
雖然已經從那不斷的驚呼聲中知道了對方是男性,但是——這是什么意思啊?就算要在吃之前先強暴個一兩回,以她在組織里面學到的這方面知識來說,怎么也不應該對這些位置下手吧……
“小丫頭,你叫什么名字?”那個一直在驚嘆的男人終于忍不住開口了,聲音聽起來軟綿綿笑嘻嘻的,仿佛是個游手好閑而又身體虛弱的青年。
睜開眼睛,她看到的是一個似乎很和氣,甚至看起來有點軟弱的褐發男子。并不高大的身材沒有什么威懾力,微微有點下垂的雙眼更是讓他看起來像文弱書生多過像戰士。
“迪妮莎,你呢?”
青年笑了起來,揮揮手,示意覺醒者們放開她。
“我叫基路比,是你的前輩。”那位統治著這個城市的強大覺醒者,露出很嚴肅很慎重的表情,“你骨骼清奇、體質健壯、心志堅韌,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出色的武學奇才,所以——”
“愿意拜我為師,當我的徒弟嗎?”
迪妮莎很討厭妖魔,也不喜歡覺醒者。對她來說,成為覺醒者,還不如死掉比較愉快。
但是,不知為何,她卻鬼使神差般地點了頭,答應了基路比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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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路比的劍術,和她過去所學過的,完全相反!
他從來不追求強大的妖力,而是把自己的妖力壓制到極限,以便可以感知敵人的妖力流動,然后根據妖力流動的方向判斷敵人下一步的動作,在他們完成攻擊之前就搶先攻向敵人的破綻。
這種技藝被他稱之為“妖氣感知”。
基路比當年只是NO·47的戰士,以妖力來說,別說深淵者,就算是那些經常來阿拉坦鎮串門的覺醒者們,比他更強的也大有人在。
但是,真正動起手來,連第一屆女戰士中的NO·4的“盔甲騎士”露西娜也不是他的對手。
徹徹底底的壓制,毫無懸念的勝利!
“無論多么強大的力量,打不到敵人也是白費。”基路比如此教導她,“只有蠻牛才和敵人硬頂,感知敵人的妖力,尋找破綻、攻擊破綻。再強的妖力和招式,也一定會有破綻,你要做的,就是發現它、擊中它。”
在他的指導下,迪妮莎的劍術飛快地進步,僅僅用了兩個月,她就基本掌握了妖氣感知的要領,能夠在實戰中加以利用。
“你喜歡不解放妖力戰斗,這是個值得肯定的好習慣!”基路比如此評價著她的戰斗習慣,“能夠用十分的力量去壓倒對手,就不會去研究怎么用一分的力量去克敵制勝,這是生物的天性。但是要成為強者,就要能夠抵擋天性的誘惑,不斷尋求如何更加有效地運用力量。”
“伊斯力和莉芙路都很強,但是一對一的話,他們未必是我的對手。因為他們習慣于用強大的妖力來硬干,將敵人正面擊潰。”
“其實,‘妖氣感知’的技術,更加適合讓戰士用來對抗覺醒者,畢竟覺醒者的妖力太強,再怎么壓制,終究還是不能徹底壓下去。”一次比武之后,基路比有些遺憾地說,“我這輩子的成就,大約到此為止了,希望你能夠更進一步。”
然后,他開始教導迪妮莎面對各種武器的戰斗方法。
“莉芙路那個丫頭的戰斗方法單調到極點,就是把身體變成無數絲條,鋪天蓋地打過來。而如果要作為假想敵,伊斯力倒是比較合適。他能夠熟練運用十多種武器,在每一種上都下過苦功,以對武器的了解來說,世界上只怕沒有人能夠超過他。“
“但是我所知道的最強武者,卻是當初傳授我們劍術的教官,那個總是把自己裹在厚厚盔甲里面的家伙,劍法簡單到極點,卻又快又準,即使是伊斯力,在他面前也走不過十招。”
“我認為,僅僅快和準,還有所欠缺。一個人必須能夠了解各種武器,才能更加有效地應對它們。”
“我把世界上所有的格斗技巧分為六大類:拳腳、槍棒、刀劍、斧錘、長鞭、弓矢。針對它們各自的特點和使用方法,整理出了很多規律……”
阿拉坦鎮的覺醒者聚餐大會早已結束,從各地過來的覺醒者們已經回到了各自的領地,但是迪妮莎卻沒有離開阿拉坦鎮。
基路比畢竟是南方實質上的領主,他開了口,組織也不能不給他幾分面子,所以暫停了迪妮莎的工作,讓她可以專心學武。
戰士們所用的大劍,是一種威猛有余而輕巧不足的武器,但是在基路比看來,武器無所謂輕或者重,輕巧有輕巧的用法、沉重有沉重的用法,只要能夠找出敵人的破綻然后進攻,用的是大鐵錘還是縫衣針,并沒有什么區別。
春去秋來,花開花落。
等基路比覺得“我沒什么可以教的了”的時候,原本青澀的少女,已經成長為亭亭玉立的美人。
唯一不變的,只有迪妮莎臉上的微笑。
這段時間,她也認識了不少覺醒者,包括南之深淵者露西艾拉在內,她和南方的所有強者都交過手。剛開始的時候,劍術還不到家的迪妮莎自然是一觸即潰,兩三下就被那些強大的覺醒者打敗,可是隨著她的劍術不斷精進,堅持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到最后她不僅擊敗了覺醒者們,甚至能夠和露西艾拉打成平手!
也正因為她這段時間的戰績,組織不斷地提升她的排名,等到和露西艾拉戰斗之后,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取代了原NO·1羅斯瑪麗,成為了新晉的NO·1,稱號是“微笑的迪妮莎”。
能夠和深淵者正面作戰而不死的戰士,自從當年莉芙路覺醒之后,這么多年來,她還是第一個。所以雖然她暫時還沒多少工作經驗,卻得到了組織的認可。
問題是,露西艾拉有沒有動真格的呢?
迪妮莎沒有問,露西艾拉也沒有說。
她總覺得,基路比和露西娜、露西艾拉之間,似乎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簡單的說,就是“曖昧”。
這從兩位不知道是否可以稱為“師娘”的覺醒者前輩,每次見面時候的詭異氣氛,就可以判斷出來。
按說和基路比結識超過百年的露西娜應該有優先權,但是身為深淵者,卻不惜將南方統治權拱手相送的露西艾拉,顯然也是真心實意……
算了,作為弟子,對這種事情她可沒發言權。
學習的日子很快樂,但快樂的日子終究是要結束的。
“NO·2羅斯瑪麗送來了黑函。”雖然她的代理人已經換成了組織高層的奧魯賢,但是敢進入阿拉坦鎮的代理人卻只有魯路,這個總是帶著帽子和眼鏡的老頭,遞給了迪妮莎一張黑函,“她做了八年的NO·1,所以希望能夠由將她取代的你,送自己最后一程。”
迪妮莎微笑著,接過了黑函。
“去吧,自己多加小心。”聽到徒弟即將遠行的消息,一旦有空就坐在酒館里面消磨時光的基路比不以為意地揮揮手,“有空的話,幫我從大陸各地帶點好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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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部重鎮阿拉坦,依然繁華如昔。
殘余的黑雙子和深淵吞噬者們似乎溶化在空氣中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那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寂靜無聲地畫上了句號。
提著一瓶王虎先生從外界帶來的美酒,迪妮莎又一次站在了阿拉坦鎮路口處。
一個碩大的木牌子豎在路邊,上面畫著一只兇狠的狼人。狼人下面,是一行血紅的大字:
此地有極為危險之猛獸出沒,盜匪回避。
那是她當初學藝的時候,用給基路比畫的肖像改制而成。
老實說,和武術方面無以倫比的才能相比,她在藝術方面實在很缺乏天賦。
當時,基路比看著這塊牌子,發了半天的火。可最后,他還是笑著允許了這塊路牌的存在。
十多年的歲月,路牌上的畫面和字跡已經有些模糊,如果不是記憶深刻的話,只怕連迪妮莎自己也認不出那究竟是什么。
“記得上一次帶酒給老頭子的時候,這幅畫好歹還看得出是個狼人呢……”迪妮莎自言自語著,想要伸手去撫摸那塊路牌,卻被從不遠處傳來的叫喊聲攔住了。
“喂!那邊的戰士,別動那塊牌子!師父會發火的!”
急匆匆跑過來的,是個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她有著一頭金色的短發,銀色的雙瞳仿佛能夠倒映陽光。
“你好,莉娜,”迪妮莎又笑了起來,“或者說,我應該叫你‘莉娜師妹’。”
“你是……”
“我叫迪妮莎,是基路比老師的第一個徒弟。”
莉娜的嘴巴張得幾乎可以塞進一整塊蛋糕,她目瞪口呆地看著迪妮莎,上下打量了半天,又忍不住伸手來摸她的臉。
“不用摸了,我不是鬼魂。”
“可是……你不是已經死了很多年了嗎?”
“一言難盡……師妹啊,你打算和我在這里敘舊嗎?”迪妮莎笑嘻嘻地看著莉娜手忙腳亂地為自己帶路,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后,走進了熟悉的城鎮。
“過了這些年,阿拉坦鎮似乎沒多大變化……”
“是啊,因為原來就很繁華嘛,再怎么繁華,也始終差不多吧。”
“……這邊記得原來是個花店的,現在改成面包房了啊……”
“因為花店的老板發現自己做面包的天賦比養花的天賦更出色。”
“這尊巨狼雕像是哪里來的啊?做得真精致!”
“這個是我雕刻的啊,我好歹也是小有名氣的雕刻師哦!”
“……對了,師父他……還在酒館?”
莉娜搖搖頭,指著不遠處的廣場。
一個看起來很和氣的黑發青年,正推著一輛有四個輪子的奇怪椅子,椅子上,坐著一個扎著雙馬尾、面容憔悴、神色哀愁的大美人。
幾步外,一個英武矯健的紅發女子正氣鼓鼓地看著這兩個人。
“嘿,基路比老師!”
搶在莉娜之前,迪妮莎高聲叫喊著,并揚起了手上的酒瓶。
“這次我可帶來了很難得的好酒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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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完成。
話說,基路比還真是有艷福,兩個美人老婆,外加兩個美人徒弟,蘿莉、御姐俱全。
想不到主角和也還沒開后宮,這個總共才出了一次半場的配角先開后宮了……